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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撩逢对手》作者: 荒木泽代
　　简介:
　　关若鹜，大学心理老师，江湖人称“撩神”。
　　“撩神一出手，就知肯定有。”
　　“红娘在世，月老下凡。”
　　关若鹜成功解决无数单身狗烦恼，心理咨询室变相亲现场。
　　然而，出手从未失败过的撩神关若鹜却遇上了世纪难题——庄大总裁，庄鸣岐——他的竹马。
　　为了帮好姐妹追上庄总，关若鹜绞尽奶汁……也未能引起对方一丝波动，于是关若鹜跟庄总杠上了。
　　关若鹜：使用桃花电眼绝招！
　　庄总：你眼睛老在眨是不是有问题？
　　关若鹜：帮人家选一下车车啦~
　　庄总：预算多少？你那点工资能买得起？
　　关若鹜：哎呀不小心受伤啦~
　　庄总：这么大还受伤你是不是蠢？……拐杖要不要？轮椅要不要？站着别动我来背你。
　　龟毛伪冰山霸总攻 X 撩人大师心理老师受
　　1.轻松！甜文！日常向！
　　2.封面自画，版权所有，么么扎！
　　3.全是民科，啥都别信。


第一章 撩神一出手（上）
　　“感谢老师桃花手，拯救万千单身狗！”
　　金灿灿的大字绣在鲜红的底面上，一面亮闪闪的锦旗直冲视野。年轻的男孩女孩各执一边，直挺挺地站着，念完了上面的字还补了一句：“祝关老师教师节快乐！”
　　抑扬顿挫，铿锵有力。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坐在桌子后面，皱着眉把平光镜摘下来，捏了捏鼻梁，又把眼睛戴回去。
　　“你们到底哪里想来的主意要送锦旗，嗯？”男人的眼睛轻轻一眯，平光镜里似乎隐隐透出一道寒光，“告诉我，谁给你们出的主意？”
　　“呃……”两个孩子齐齐退了一步，女孩悄咪咪看了一眼男孩，男孩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大、大家都说……”
　　“‘大家’是谁？”男人修长的手指弯曲，指节敲了敲桌面，“说一两个名字给我听听。”
　　浓重的危机感升上心头，两个孩子对视一眼，默契地把锦旗往男人面前一扔，嘴里打哈哈道“关老师你忙吧我们不打扰啦哈哈哈哈”，一溜烟双双跑出门。
　　“喂，你们……！”
　　男人的话都没说完，两个学生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口，徒留一扇没来得及关上的房门晃了晃。
　　“……啧。”
　　男人冷脸盯着打开的门口，又看了看被扔在桌上的锦旗。金色的大字铺在眼前，简直要闪瞎他的眼睛。
　　“哟，小关，又有学生送你锦旗呀？”
　　门口忽然冒出一个中年女人，穿着白大褂，脸上带着和善但略带促狭的笑：“嚯，今儿这字可多嘿，‘感谢老师桃花……’”
　　男人一个激灵，赶紧把锦旗抓回来：“齐姐，你可别取笑我了。这些兔崽子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怪招，还当传统了，我拦都拦不住……”
　　“那还不是因为你出主意教他们追人，一追一个准吗？这名声在咱们学校可是这个！”齐医生把插在口袋里的手伸出来翘了翘拇指，悠悠打趣，“而且你往好了想嘛，咱们这个学校医院里，还有谁能收到教师节礼物，是不是？可就是你心理科室关若鹜独独一份！”
　　“齐姐哎，我求求你放过我吧。”关若鹜回道，“你们要是羡慕，改天我给你们科室送个十面八面的当墙纸用，行不行？”
　　齐医生被他逗得咯咯笑，又聊了几句，终于转身回了隔壁科室。
　　关若鹜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抓着那面锦旗，真是看一眼就来气。他冷着脸拉开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红黄相间的颜色从里面露出来，竟然是大半抽屉的“红底金丝布艺”——锦旗。
　　有写“红娘在世，月老下凡”的，有写“妙手仁心，救我狗命”的，还有干脆写“感谢关老师助我脱单！”的，五花八门、不一而足。关若鹜看都懒得看一眼，把手里的锦旗往抽屉里一塞，嗙地关上了抽屉。
　　这群小兔崽子，别被我逮到是谁带的头，不然……关若鹜再次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但这次他没有重新戴上眼镜。
　　再抬头时，男人那双桃花眼完完全全地露了出来。他的长相其实只算耐看，但配上这双眼睛，总叫人觉得心里像是又把刷子轻轻挠着，勾着人再回头看他一眼。尤其他眼角轻轻一挑，专注凝神，仿佛就能摄人灵魂。
　　此刻，关若鹜的眼神落在了自己的手机上。
　　他想了想，拿起手机打开软件，点开了排在前三位的一个头像。
　　手指飞动，一条信息出现在发信栏里。关若鹜没马上按下发送，而是若有所思地通读了两遍，还仰靠着椅背边想边转了一圈。
　　当椅子再次面向办公桌时，他摁下了发送。
　　——“我最近有点想买车，记得你好像对这些挺有研究的？有空帮我参考一下吗？”
　　市CBD一栋办公楼高层的会议室内。
　　一群人围坐在桌边，发言人正对投标项目的准备工作进行说明。突然，主座方向传来手机的信息铃音，导致所有人都微不可查地愣了一下。
　　庄鸣岐瞥了一眼手机上的信息提示，当着所有人的面拿起来，解开锁，点进信息的界面。
　　然后面无表情地，把手机锁屏放回桌上。
　　暂停说话的发言人看着他，迟疑道：“庄总……？”
　　庄鸣岐恢复了先前的坐姿，仿佛刚刚当中看信息的人不是他，语气淡然：“继续。”
　　【作者有话说】：本文、《金手指》和《好好的男神怎么乱咬人》三开！都日更！劳烦小天使们收藏一下《好好的男神怎么乱咬人》哦！！！


第一章 撩神一出手（下）
　　“所以呢？”
　　下午的阳光暖洋洋，咖啡厅里放着轻松又惬意的音乐，下午茶的香味飘满周遭。关老师对面坐着一个卷发姑娘，一边撩头发一边问：“他回你的信息了吗？”
　　关若鹜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交握在小腹：“你猜？”
　　“还要猜？”卷发姑娘的一颦一笑都好看极了，说话的语气却充满贱兮兮的嘲笑，“就你这小模样，那个假冰山要是回你了，姑奶奶我直播吃桌子都行！”
　　关若鹜那平光镜后的桃花眼缓缓一眨：“那你还问？”
　　“嚯，桃花眼想电谁呢！”卷发姑娘终于不再拨弄自己的头发，睨回去一眼，风情万种，“你说你一个不爱红颜爱武装的死给，对我浪费什么电力，有本事朝庄鸣岐放去呀。”
　　关若鹜哼笑一声：“你当我没试过？”
　　“Whaaaaat？”卷发姑娘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这茬？你藏得够深的啊！”
　　“告诉你干嘛？”关若鹜坐直，喝了一口自己点的咖啡，“又没成功，失败经历就不要分享了吧。”
　　“哇关若鹜同志，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了？我还是不是你的狗头军师了？”卷发姑娘反手敲了敲桌子，“再说了，你在庄大总裁面前好像就没成功过吧？丢脸还怕这么一两次？要是给你那些学生知道了，你这撩神的名号可就得丢喽……”
　　说到这里，卷发姑娘顿了顿，略有些幸灾乐祸地问道：“对了，我才想起来今天是教师节，请问关老师，你收到什么礼物没有哇？”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关若鹜就立即耷拉下脸来，冷飕飕又来一句：“你说呢？”
　　“锦旗！是不是！”卷发姑娘哈哈大笑，拍着桌子道，“不是的话姐给你表演当场吃桌子！”
　　关若鹜冷冷地看着她捧腹大笑。
　　“哎，不是我说，你这帮学生太有才了！”卷发姑娘笑得嗓子都干了，灌了两口自己点的柚子茶，这才继续道，“今年写的什么啊？还有没有‘月老下凡，红娘在世’之类的经典名句哇……”
　　关若鹜眯了眯眼：“周胜芳。”
　　卷发姑娘猛然被叫了全名，一个激灵就止住了笑意，收敛道：“呃……好吧，我不笑了，关关你能不能别在公众场合叫我的本名啊。”
　　“工作”性质，周胜芳的打扮一直又漂亮又时尚，还从不用力过头，可以说走哪都是一道靓丽风景线。然而她的本名实在有点……接地气，因此她不太乐意有人在外面叫她本名。
　　关若鹜道：“你尊重我，我尊重你，苏荷。”
　　“行行行，尊重尊重。”本名周胜芳、“艺名”苏荷的卷发姑娘举起手，“那我们聊回刚刚的话题，你怎么跟庄鸣岐放电的？不是我说，花花之前给庄鸣岐放过多少次电，都没成功。你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勾引不成反减分啊。”
　　花花是关若鹜和苏荷共同的好朋友，曾经下过“苦工”冲庄鸣岐抛钩子。可惜媚眼全抛给瞎子了，庄鸣岐根本不上钩，花花在关若鹜、苏荷两人的联手加持下都没能得手。
　　“你当我傻？‘撩神’这个外号虽然俗气，但是白来的吗？”关若鹜挑眉道，“我都和庄鸣岐较量多久了，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可你也说了，他还是没上钩啊。”苏荷歪了歪脑袋，“要不你给我演示演示？咱们俩，加上花花是咱们仨，也算和庄大总裁是‘撩逢对手’了，知其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关若鹜看了她一眼，摘下平光镜，撩起衣服下摆仔细地擦了擦。
　　苏荷有点茫然：“关关？”
　　关若鹜闻言，忽地抬起头对上苏荷的目光，然后，打招呼似地展颜一笑。
　　这笑意其实很轻微，但男人那双桃花眼实在太灵动了，眼角轻轻一挑，就跟小钩子似地牢牢抓住了对面的视线。可等人仔细看时，这个笑又已经过去了，叫人忍不住回味前面一秒的画面。
　　“……妙啊！”
　　苏荷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拳头连垂手心：“恰到好处，你真是神了！这得对着镜子练习多久？我能‘抄袭’一下吗？”
　　“爱学不学。”关若鹜重新戴上眼镜，他本来就不是要擦眼镜，只是为了营造这种忽然对上视线的感觉，“我记得你有阵子发疯练‘回眸一笑’都练了好久，这次别又练得眼睛抽抽了。”
　　“哇，你擅长这些，还是个心理学家，那我要达到同样的效果还不是得努力一把？你有百分之一的天赋，我们这种人只能付出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啦。”苏荷又用吸管喝了一口柚子茶，口红一点都没粘上去，“话说回来，你这么冲庄鸣岐笑了，他就算不上钩，总对你有个好脸吧？”
　　关若鹜耸耸肩：“无动于衷。”
　　苏荷啧啧感慨：“庄鸣岐这个人，真是又聋又瞎，你说你非得和他较劲……”
　　叮咚！
　　手机的信息提示打断了苏荷的话，关若鹜一瞧，立刻拿起手机：“他回信了！”
　　苏荷立马来了精神：“说什么说什么！”
　　关若鹜解了锁，点开信息，只一眼：“……艹。”
　　他把手机往桌面上一扔，苏荷探头一瞧，只见上面是关若鹜的买车提问，而庄鸣岐只回了一句话。
　　【关关雎鸠：我最近有点想买车，记得你好像对这些挺有研究的？有空帮我参考一下吗？】
　　【伪冰山·庄：Bugatti Veyron，16.4】
　　布加迪威航，16缸的发动机，4个涡轮，国内报价两千万都不止，关若鹜当然不可能买得起。
　　庄鸣岐勘破关若鹜的企图了。
　　【作者有话说】：二更~


第二章 套路太长，防不胜防（上）
　　关若鹜，大学心理老师，江湖……不是，校园人称“撩神”。
　　关撩神最近和一个人较上了劲，对方一直对他软硬不吃，搞得关撩神以为自己的情商掉到了负一百八。
　　“花花，我觉得你们庄总真的又聋又瞎，而且还刻薄性冷淡！”关若鹜的声音从电话里，即便只是吐槽也好听得很，“我让他推荐车，他不回我或者说没空就算了，居然给我推布加迪，他是不是把在公司受得气全怼到我身上来了？讲道理，我这条信息就算是普通朋友之间也能发吧？他这么敏感干什么？”
　　外号“花花”，本名白莉的女人靠在走廊的窗边，拿着电话边听边乐：“他是总裁，只有他向我们发脾气的份，哪里有我们让他受气的份？”
　　她顿了顿，调整了一下脚下踩着的高跟鞋，转到面朝窗外的方向，又道：“而且你别整天‘你们庄总’‘你们庄大总裁’的，我是瞄过他，但这不是根本不理我吗？算起来，我和他的同事关系还远远不如你和他的竹马关系，我可不背锅啊。”
　　“哇你这个人，真是说翻脸就翻脸。我为什么给他下钩，不就是为了给你找回场子吗？”关若鹜哼哼道，“哎你是不是还加班呢？我给你点宵夜去，要不要？”
　　白莉眺望着城市夜景，挑眉：“关关，请你老实回答，是给我买，还是把我当借口实际上给庄鸣岐买？”
　　“嚯，白总监，你连这个醋都吃啊？”关若鹜乐得不行，“哎真给你买，我上次给他发信息说找到一家超好吃的夜宵店，他居然给我说太晚吃夜宵对胃不好，我真是烦透他这个龟毛冰山了。”
　　“啧啧，你肯定是半夜发的照片，深夜报社肯定会被冷拒，脚趾头都想得出来好不好？”白莉跟着乐，“不过我也觉得他不像吃宵夜的人，你能想象他大晚上坐在大排档……”
　　“白总监。”
　　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忽然在近处响起，冷淡平稳，却吓得白莉差点连电话都扔出二十二层楼去。她一回头，不自觉地绷紧背脊：“庄总。”
　　关若鹜在电话那头一听，心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捂着嘴大乐。
　　庄鸣岐穿着白色衬衫和灰色的西装背心，衬衫的袖口还往上挽了两截，露出来的小臂肌肉分明，右腕上的手表简约又低调。这幅模样，一看就是路过，而不是离开顶层准备下班。
　　他看着白莉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她的手机，问道：“你在走廊里站着干什么？”
　　白莉总不能说“在和关若鹜扯是拉非说你坏话吧”，而且她还不好当着庄鸣岐的面挂电话，只好避重就轻道：“噢，和朋友说点事。”
　　庄鸣岐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阎王爷，点点头准备走：“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先回去休息，过两天就是标会，还要你多费心。”
　　“我等下收个尾就走。”白莉顿了顿，忽地福至心灵，“庄总，我点点宵夜犒劳大家，你也一起吃点？你大概喜欢什么口味？”
　　庄鸣岐本来已经走开了，闻言回头扫了她一眼。这一眼带着审视意味，白莉要是只猫，早就被他看炸毛了。
　　她顶着压力暗暗想：哇这个总裁我真的消受不来，谁爱追谁追去。
　　庄鸣岐的目光最后落在白莉的手机上，然后忽然轻笑、或者说嗤笑一声：“不用了，太晚吃夜宵对胃不好，你们……也少吃。”
　　说罢，他转身走了。
　　白莉在原地愣了几秒，直到庄鸣岐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她才猛然想清楚一切。
　　——卧槽这家伙肯定听到很多了！他肯定知道对面是关关，才说了一模一样的“吃夜宵对胃不好”；而且那个“你们”说的不是同事们，是指自己和关若鹜才对！
　　这男人看似冰山不爱搭理，实际上闷骚而且门儿清啊！
　　白莉捧着手机，“颤巍巍”地和关若鹜道别：“BOSS太强，兄弟你加油，我只能精神上支持你了。”
　　【作者有话说】：三更~以后就固定每晚19:30更新啦！！！


第二章 套路太长，防不胜防（下）
　　结果当天晚上，夜宵还是送上了公司的顶层。
　　别的几个公司大佬得到的食物都甚合心意，只有塔尖的总裁庄鸣岐，得到的是一盆凯撒色拉。
　　是的，没看错，在这气温渐凉的漫漫加班夜，庄鸣岐面前摆的居然是一·大·盒菜叶子和几小块鸡肉！连色拉酱都没有！
　　庄鸣岐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夜宵盒，几位跟着加班的大佬也沉默地看了看那一堆绿洼洼的“草”，然后默默移开了目光。
　　庄鸣岐的手机屏幕适时地亮了起来。
　　【关关雎鸠：色拉好吃吗？我问了令堂，她说你健身，晚上就吃点白水鸡肉和色拉：）】
　　【关关雎鸠：对了，令堂表示很担心你又不要命地加班，请把吃空的色拉碗拍给我，要转发给令堂的：）】
　　庄鸣岐的拇指摩挲着那个笑脸表情，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
　　又找到一个“后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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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迫于大洋对面的亲妈威力，庄大总裁“被迫”吃了好几个晚上的“草”。一周后，成功竞标的喜讯终于传来，也终于把他从这种“吃草”的日子里捞了出来。
　　在这个不“吃草”的晚上，庄鸣岐挥挥手让参与项目的员工们一起吃饭，然后所有人都喝得东倒西歪。
　　庄鸣岐其实也飘了，脸红头脑胀、脚步跟踩在棉花上似的，但他还是坚持把二十几号人一个个安全送走。差不多完事的时候，他已经在开始打烊的餐馆门口站了半小时。夜风把他的醉意吹走了几分，头疼也吹起来几分，看来明天有得受了。
　　庄鸣岐抹把脸，深呼吸，回头找还有没有没走的人。这一看，就看到了落在最后的白莉。
　　白莉刚刚强撑着把账签了，这会儿靠在门口有点迈不动道，但人至少还是醒着的。庄鸣岐走过去：“白总监，怎么样？”
　　“……没事。”白莉比庄鸣岐还上头，她刚刚差点连名字都没签清楚，“庄总你怎么走？叫司机了吗？”
　　白莉女强人，身为行政总监，总先考虑公司里的其他人。庄鸣岐不回她的问题，反问道：“你怎么走？”
　　白莉晃了晃手机：“叫人来接了。”
　　庄鸣岐看她一副半醉半醒的模样，正要问清楚，忽然听到一阵响彻街道的引擎声响。平时就罢了，现在这声音是真让庄鸣岐头痛。他皱着眉看着那个如黑色旋风一般冲入街道的影子，正打算等这阵可怕的轰鸣开过街道，没想到那黑色旋风打着转向灯就靠到自己面前了。
　　黑色机车上，穿着红白夹克的骑手取下头盔，甩了甩脑袋——当然这也没能让他的发型变得更整齐——然后冲庄鸣岐抬了抬下巴：“噢，庄大总裁也还没走呢？”
　　即便路边灯光昏黄，骑手那双桃花眼里也好像闪着光，神采奕奕的。
　　正是关若鹜。
　　庄鸣岐正要问你怎么在这，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还靠在门边的白莉。
　　“我滴花花呀，你这是喝了多少啊？”关若鹜也顺着庄鸣岐的目光看到了白莉，立时就挂了头盔下车，“你还醒着吗？待会可别从我后座掉下去啊。”
　　白莉抬头看见关若鹜到了面前，抬手就比了个中指：“滚，老娘做鬼都能抱死你，怎么可能掉下车？！”
　　她显然已经醉到忘了庄大上司还在现场了。
　　庄鸣岐看关若鹜伸手要去扶白莉，皱了皱眉道：“你骑摩托送她回家？”
　　“原来是这么打算的，她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口齿还挺清楚的啊。”关若鹜差点被全身力量压过来的白莉撞倒，赶紧扶住她，“看这个样子，我还是叫辆车吧，省得她半路滚下去我上哪给你赔个白总监。”
　　白莉趴在他身上，哼哼道：“我不！我就要坐你的雅马哈！超——拉风！”
　　关若鹜差点被她锁脖到断气，好不容易站直了，发现庄鸣岐正皱眉看着自己。
　　两人相对无言了好几秒。
　　“哎，改日再叙。”关若鹜耙了耙头发，无奈道，“我先把白莉……”
　　“你会开车吗？”
　　“啊？”关若鹜愣了一下，“必须会啊。我要是不会开车，没有驾照，让你给我介绍车干嘛？”
　　别怀疑，关老师就是故意提这茬的。
　　可惜庄鸣岐现在也不是非常清醒，他直接略过了关若鹜的挑衅，摸出车钥匙抛给了关若鹜：“劳烦你了。”
　　关若鹜懵道：“What？”
　　“开我的车。先送白莉，再送我。”庄鸣岐毫无压力地吩咐着，“你可以之后打车走，或者把我的车开回家，我明天去取或你开过来。”
　　“庄总，你是不是搞错一件事？”关若鹜指了指自己，“我只是来接人的，可不是你的员工，更不是你的司机！”
　　“我知道你不是，但你把我扔在这试试。”庄鸣岐在冷风里站了这么久，脑袋发昏让他的耐性一点点降下去，“你有我妈的联系方式，我也有你妈的……”
　　关若鹜：“庄总你骂人！”
　　“……令·堂·的电话，信不信我也会越洋告状？”
　　关若鹜：哇哦我好怕怕，让你吃几天“草”你就想这个辙报复我？
　　不过他想归想，嘴上还是道：“但我车技不好，我怕把你的大奔给撞了呀……”
　　“别贫，我现在头痛，再烦我我就吐你身上。”庄鸣岐颐指气使，“赶紧锁好你的车，走了。”
　　“得得得，醉鬼就是讨债鬼，我算是彻底明白了。”关若鹜边叨叨边把白莉放在路边的长椅上，然后认命地去锁车，接着顺着庄鸣岐的指示去旁边的停车场找那辆低调的大奔。
　　他把车开到餐馆门口，下车绕过车头准备去扶白莉，庄鸣岐已经自己上了副驾。
　　关若鹜瞧了一眼，趁他还没关门凑了过去。
　　庄鸣岐吓一跳：“你干什么！”
　　“帮你系安全带。”关若鹜无比平静地回了一句，然后凑在男人身边，快狠准地咔哒一声扣上了安全带。
　　一点不拖拉，也不多看庄鸣岐一眼就转身去扶白莉，倒显得庄鸣岐有点大惊小怪了。
　　“花花，注意脑袋！”
　　关若鹜关照白莉起来比对庄鸣岐时细致多了，话也多了不少。他护着白莉的脑袋把人塞进后座，还把白莉的腿摆好，这才算好了。
　　他猫腰退出后座之前，右手握拳，在黑暗中轻轻和白莉的拳头碰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关关：咦嘻嘻。
　　白莉：咦嘻嘻。


第三章 送“货”到家（上）
　　关若鹜开着庄鸣岐的大奔到了白莉的小区，还靠边停车，亲自把白莉架进小区，“送货到家”。
　　二十多分钟后，他回到了车上。
　　“你怎么不把车开进去？”副驾上的庄鸣岐还闭着眼睛，慢悠悠问道，“开到楼下再送她上去不是更方便？”
　　“你没睡着啊？”关若鹜一边拉安全带一边回，“她就住东门进去第一栋，很近。而且你是不知道他们小区里面的路，简直了，我真的看不懂是什么设计思路，大概设计师的目的是让所有人都在里面迷路吧……”
　　“别废话。”庄鸣岐抹把脸，“我头晕，开点窗。”
　　“那你怎么不直接睡死算了？晚上这么凉，明天你是准备宿醉加头痛到死吗？”关若鹜瞥他一眼，但还是把驾驶座和驾驶座后排的窗子开了一条缝，“哦，不过这车里的酒精味道可真是……不吹吹你明天估计得烦死。”
　　庄鸣岐抬手敲了敲右边的车窗：“所以我让你开窗。”
　　关若鹜跟着敲了敲左边的车窗：“我开啦，你瞎吗？”
　　庄鸣岐一脸不耐烦地睁开眼，左右看了看。然后也不知道他想没想通关若鹜这么做的原因，反正他只回了两个字：“开车。”
　　“啧，庄总真是好大威风。”关若鹜启动车辆慢慢把车开上车道，正巧绕开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车子。关若鹜瞥了一眼，指了指那辆车道：“哎，你猜那辆车为什么停在那？”
　　庄鸣岐根本不理他，闭着眼一副已经睡觉的模样。
　　关若鹜知道男人根本没睡，边打方向盘边乐：“那辆车上有人正在‘打架’噢——”
　　大半夜，路边，车，“打架”，这简直是每个男人都能想到同一个答案的关键词。庄鸣岐的脑袋再昏，也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反应过来关若鹜在说什么。反应过来的同时，他开始想让关若鹜来开车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太烦人了，让人头痛。
　　关若鹜也不等他的回话，好像自言自语似的：“哎，刚刚我扶白莉进去的时候，会不会有人路过这辆大奔的时候以为里面的人也在‘打架’啊？”
　　“关若鹜，闭嘴！”
　　黑色的大奔再次停靠路边。
　　庄鸣岐睁开眼，半皱着眉：“到了……？”
　　“没有，等我五分钟。”关若鹜边摁开安全带边问，“对了，你饿吗？”
　　“饿什么饿，我现在能吐你一身。”庄鸣岐再次闭上眼，语气依旧是贯穿今晚的不耐烦，“赶紧滚赶紧回。”
　　“这破嘴，你可真是喝了酒就解放天性。”关若鹜嗤笑一声，随后就下了车。车门“嘭”地一声关上后，庄鸣岐慢慢睁开眼睛，然后缓缓转了转眼珠子。
　　他的目光追随着绕过车头，上了人行道的关若鹜。
　　庄鸣岐偏了偏头，看着关若鹜走进一家路边小店。明明很晚了，这条路边的一整排店面却几乎都亮着灯，每个店里都摆着冰柜、桌椅等物事，有些门口还有烤炉、瓦罐。顾客三三两两的，应该都是在吃宵夜。
　　关若鹜走进去的那家店灯光色调偏冷，店面不大，店里也没有顾客。关若鹜走进去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就迎上来同他说话。说了两句还笑起来，表情看起来很是熟稔。
　　中年妇女转身进里屋，关若鹜就在收银台附近站着。过了一会儿，中年妇女拿着一个不知装了什么的塑料袋出来，递给关若鹜。
　　然后关若鹜就转身出来了。
　　庄鸣岐转回正面闭上眼。
　　车门一开一关，庄鸣岐就闻到了一股食物的味道。他睁开眼，看向关若鹜放在车头的那个塑料袋，似乎看出了包装盒的形状。庄鸣岐眯了眯眼：“……什么东西？”
　　关若鹜扣上安全带，随口答道：“吃的。”
　　“凯撒色拉？”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记仇呢？关若鹜暗忖着，嘴上却回：“你要吃草啊？那我绕道去给你买？”
　　“不。”庄鸣岐索性闭眼不看，“总吃宵夜对胃不好。”
　　关若鹜放下手刹：“哦，看来喝醉对身体很好。”
　　“……不要把味道重的东西带到我车上。”
　　“车上酒味这么重，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黑色大奔再次开上路。


第三章 送“货”到家（下）
　　关若鹜把庄鸣岐的车开进小区，到了公寓楼下的地下停车场入口前面，一扭头，发现庄鸣岐好像睡着了。
　　“庄总？庄鸣岐？”
　　庄鸣岐没动静。
　　关若鹜挑眉，打开前座的车灯，定定看了庄鸣岐几秒。确定这个男人似乎没有睁眼的征兆，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
　　关若鹜伸出手，往庄鸣岐的左边裤袋外摸了摸。
　　嗯……没有。
　　他探过身体，整个人半贴在庄鸣岐身上，伸手要去摸男人右边的裤袋。还没摸着呢，一个带着酒气的低沉声音在关若鹜上方响起。
　　“你想干什么？”
　　“找你的门禁卡。”关若鹜的回答都不带迟疑的，直起身体坐回自己的驾驶座，“不然怎么进你们这个规矩忒多的地下停车场？”
　　庄鸣岐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打量了关若鹜几眼。
　　关若鹜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你怎么不叫我？”庄鸣岐抹把脸，语速有些缓慢，“而且你不是有我的卡吗？”
　　关若鹜心下一咯噔，但面上半点没有不自然：“我是有，但我成天带你的备用钥匙出门吗？我有病？”
　　庄鸣岐幽幽道：“你现在是接我回家。”
　　“你要脸吗，庄总？我是去接白莉的！”关若鹜分不清庄鸣岐这是醉话，还是某种“诱供”，总之关若鹜不能让自己掉坑里，“你要再继续耗着，那我就把你扔这了，你自个儿拗着吧。”
　　庄鸣岐又定定地盯了关若鹜几眼。
　　关若鹜被他盯得有点毛骨悚然，皱眉道：“干嘛？”
　　庄鸣岐没说话，但终于从外套的内袋里掏出了自己的门禁卡递给关若鹜。
　　关若鹜刚接了门禁卡，正摁下车窗伸手出去刷卡，忽听庄鸣岐道：“你是去接白莉的，所以你带白莉家的钥匙了吗？”
　　“滴，欢迎回来……”
　　关若鹜没再听刷卡机后面的话，他缩回车里重新启动车辆，同时回答庄鸣岐：“我拿人家姑娘的家钥匙干什么？”
　　“所以其实你也没带白莉的钥匙？”
　　“我根本就没有白莉的钥匙！”关若鹜觉得庄大总裁八成是飘了，胆肥地补了一句，“再说了，白莉先前不是喜欢你吗？她就算给你都不会给我啊！”
　　庄鸣岐问道：“为什么白莉要给我钥匙？”
　　为了随时“扫榻相迎”呗！关若鹜内心吐槽了一句，但他觉得这个醉鬼现在可能听不懂带颜色的玩笑，于是回道：“不为什么。”
　　庄鸣岐又问：“那你为什么给我钥匙？”
　　卧槽到底醉没醉？！
　　关若鹜先前还想着别人的颜色玩笑，现在庄鸣岐一句话，就把这个带颜色的玩笑套到了关若鹜的身上。关若鹜还没细想呢，下意识就又在脑子里接了一句“为了随时扫榻相迎呗”！
　　然而庄鸣岐如果真醉了，根本不会意识到这一切的意义，关若鹜真是有点想磨牙。
　　于是关老师反击了一句：“那你又为什么把钥匙给我？”
　　庄鸣岐没回话，他的眼睛又闭上了。
　　关若鹜不在意，因为他已经在心里补上了那句“为了扫榻相迎呗”，美滋滋。
　　他把黑色大奔停在标记了车牌号的位置，把车熄了火，然后拍了拍庄鸣岐：“庄总，到地界了嘿，回家睡去。”
　　庄鸣岐睁开眼，看着关若鹜提溜着先前买的吃食下了车，嘭地关上车门。他跟着把安全带解开，然而头晕使他不由得又闭眼缓了缓。
　　坐了一路的车，虽然关若鹜的车技不算差，但庄鸣岐的酒劲还是上来了。
　　关若鹜绕到副驾拉开车门，俯身问道：“怎么样？需要援手吗，庄总？”
　　庄鸣岐其实意识还算清晰，但头晕的感觉越缓反而越重，于是他也不矫情：“麻烦了。”
　　“嚯，一晚上能听到你这三字，我真有点受宠若惊啊。”关若鹜边说边把食物暂且搁在车头，然后躬身去把庄鸣岐扶了出来。别看庄鸣岐看起来不胖，实际上他一直坚持健身，扎实得很，也重得很。要不是庄鸣岐自己还能站住，关若鹜这点身段是真不够看。
　　关若鹜把车门关了，锁车，拎上夜宵架着庄鸣岐走向电梯。他对庄大总裁这个公寓的流程很熟悉，上电梯刷卡，摁楼层，到地方了又直接从庄鸣岐的内袋摸钥匙。
　　庄鸣岐这回配合了，毕竟他觉得自己不配合的话估计能站不住躺地上。他可以喝上头，但不能这么丢脸。
　　因为酒精，庄鸣岐的体温上升了一些，身上有些热、还有点痒。架着他的关若鹜倒显得体温低了，有点凉，还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
　　很清爽，至少不会让庄鸣岐的头更晕。
　　庄大总裁凑近关若鹜的耳后嗅了嗅，将酒气喷在关老师的耳廓，然后慢吞吞地问道：“……你喷香水了？”
　　“洗澡而已，six god。”关若鹜凉凉地回了一句，“拜你和白莉所赐，酒气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环绕熏陶，我好像白洗了。”
　　他找出庄鸣岐的钥匙，开了门。
　　庄鸣岐的公寓不小，但也不算大到夸张的地步，装修风格相当简约。庄鸣岐一进门就径直走向沙发，把自己往上面一摔，抹了把脸。
　　嘭，咔嚓。
　　庄鸣岐睁开眼，发现关若鹜刚把门反锁上，一副不再出去的样子。
　　“你……”庄鸣岐眯了眯眼，“不回家？”
　　“喂，大半夜的被你强迫扔下我‘老婆’送你回家，你还不让我留宿？”关若鹜走进来，堂而皇之地把食物往餐桌上一放，“小心我告家长噢！”


第四章 又是新的一天（上）
　　对于关若鹜这种“登堂入室”的行为，庄鸣岐就算想管，都因为醉酒状态而有心无力。
　　甚至因为关若鹜的留宿，庄鸣岐作为一个“极度讨厌丢脸”的龟毛总裁，改变了“直接在沙发上躺死不动”的想法，强撑着爬起来往主卧走。
　　边走还边冲关若鹜抛了一句“你自便”。
　　“哎，待会儿！”关若鹜一边拆外卖的塑料袋一边问，“你是要去洗澡了吗？洗完直接睡？”
　　庄鸣岐是真不耐烦了，酒精、或者别的什么，让他不再能完美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他停下脚步，皱着眉扭过脸来：“你问我洗澡干什么？难道连我洗澡你都想跟进来？”
　　那语气，那神情，好像关若鹜是要去非礼他似的。
　　关若鹜简直要被他气乐，三下五除二拆了塑料袋，拿出一个打包杯，然后一边走向庄鸣岐一边将吸管插进去：“我顺嘴一问，你用得着跟吃枪子儿似的吗？”
　　说着，他就把打包杯塞在庄鸣岐手里。
　　庄大总裁拿着塑料材质的打包杯，一时之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
　　“解酒汤。他们家的效果不错，口感也可以。赶紧喝了，然后想干嘛干嘛去，谁都不爱管你。”关若鹜顿了顿，又别有意味道，“洗澡别太久，被热水冲晕了，我可不想进去‘捡尸’。”
　　庄鸣岐皱眉：“我不喝。”
　　“我是会毒死你吗？”关若鹜挑眉，回头走到桌边继续开外卖，“爱喝不喝。”
　　庄鸣岐看他掀开外卖盒，抄起一个塑料勺子，似乎打定主意懒得理自己了，神使鬼差地问道：“那是什么？”
　　“生滚猪肝粥。”关若鹜的勺子还没下去呢，忽然道，“‘总吃夜宵对胃不好’，行了，我替你说完了，省得说了。”
　　他故意说得有些阴阳怪气的，说完庄鸣岐就走回他面前了，跟煞神似的居高临下看着红白夹克的男人。
　　关若鹜一愣，随即道：“有何贵干啊，庄总？”
　　庄总皱眉道：“你自己吃这个，就给我喝一杯水？”
　　这话没什么逻辑，偏偏大总裁的语气理直气壮。而且明明是庄鸣岐自己不喜欢吃宵夜，现在还反过来怪不给他买，关若鹜闻言后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啧啧，我真应该把刚刚那句话录下来，等你酒醒了听听自己是多么无理取闹。”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勺子往粥里一插，然后把整个外卖盒往庄鸣岐面前推：“给你吃给你吃，行了吧。”
　　庄鸣岐盯着那碗粥，皱了皱眉：“塑料勺子……”
　　“庄鸣岐，你是不是在找茬？”关若鹜敲了敲粥碗旁边的桌子，“爱吃不吃。”他还指了指庄鸣岐一直抓在手里的解酒汤，“爱喝不喝。”
　　庄鸣岐居然还真的在关若鹜旁边坐下来，就着塑料勺吃了两口。平心而论，还挺好吃的，不过庄鸣岐现在还在醉酒当众，猪肝的腥味让他有些受不了。于是两口之后，他放下勺子，开始喝手里的解酒汤。
　　也不知是不是猪肝味道的对比，解酒汤确实很清爽，味道也很淡。庄鸣岐试着喝了一口，觉得可以接受，就决定多喝一些。
　　然后他就坐在关若鹜旁边，近距离看到对方把生滚猪肝粥扒拉到自己跟前，吃了起来。
　　“……！”庄鸣岐差点被呛了一口，“关若鹜！那是我用过的勺子！”
　　关若鹜把粥咽下去：“知道，我不嫌弃你。”
　　庄鸣岐皱眉：“厨房有勺子！”
　　“不想洗，别烦。”
　　“又不要你洗！”
　　“庄鸣岐，嫌烦你就不要看，或者不要坐在这里。”关若鹜把男人的脑袋往旁边一转，“影响我的食欲！”
　　“这是我家。”庄鸣岐又转回头来，固执地盯着关若鹜，“我爱坐哪坐哪，爱看什么看什么。”
　　“行行行，你的家你最大。”关若鹜半含着勺子睨他一眼，“盛情邀请庄总看我吃宵夜，行了吧？”
　　“不要含着勺子说话！”
　　“哎你是真的烦……”
　　【作者有话说】：猪肝瘦肉粥，好吃的！


第四章 又是新的一天（下）
　　庄鸣岐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精神还有点恍惚，但头不怎么痛，胃除了有点饿也没觉得特别不舒服。总的来说，宿醉症状不严重。
　　庄鸣岐下意识地想到那杯醒酒汤。
　　然后是猪肝的味道。
　　然后是那把塑料勺子……
　　庄鸣岐闭了闭眼，翻身去摸床头的手机，摁开一看，十点半都过了。
　　锁屏的界面上显示他有几条未读信息，不过庄鸣岐现在懒得看，而是起床洗漱。等他在主卧的卫生间收拾完毕，时间已经来到十点三刻。
　　庄鸣岐打开主卧的门，外面静悄悄的。他看了看次卧，里面没人，所有床具都是原样；他又看了看客厅、厨房、卫生间，都没人，也没有什么东西被大幅度移动的痕迹。
　　甚至连垃圾桶都空了。
　　庄鸣岐眯了眯眼，回到自己的卧室，拉开窗帘让房间见见光。
　　然后他走到床头，把自己的手机再次捡起来。信息的数量还没增加，庄鸣岐打开软件，从最上面一条开始，一条一条地往下看。
　　他看得很快，几乎都是扫一眼就关了。
　　最后一条，也就是最早发来的那条，来自关若鹜。
　　【关关雎鸠：不是我说，你那个金贵的楼盘到大学城是真的远，庄总劳烦报销一下。】
　　附加了一张照片，拍的是出租车小票，被修长的手指捏着。
　　金额：54元。
　　关若鹜的手机提示灯闪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并没把手机拿起来，也就根本没看到底手机收到了什么信息。他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坐姿，神色正常而平淡地看向右手边沙发上的青年：“……你觉得自己不正常？为什么这么说？”
　　青年手里抓着关若鹜刚给他倒的水杯，力气有些大，水都因为纸杯的变形和倾斜而略微溢了出来。青年发现这个情况后，急忙把杯子放到了桌上。
　　“别紧张，杨凌。”关若鹜撤了一张纸巾给他擦手，“咱们只是聊聊，说的内容并不会走出这个门，好吗？”
　　他的态度称不上有多温柔，但淡然的神情让有些慌张的青年也慢慢平静了一些。
　　“关老师，我……”杨凌捏着自己的手指，“我好像，好像对女人没兴趣……”
　　他越说越小声，到后面几乎声若蚊蝇。好在关若鹜注意力集中，听清楚了：“嗯，那你感兴趣的对象是……？”
　　杨凌垂着头，又用右手捏了捏左手，回道：“……男性。”
　　关若鹜一眨眼。
　　就……出柜而已？这孩子的紧张表现，搞得关若鹜以为他要说一个很惊世骇俗的答案，整套话术都快准备好了。结果一开口，是一个不算罕见的答案。
　　想了想，关若鹜还是先继续询问：“你为什么觉得这样不正常？”
　　“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青年还在捏手指，“我从没见过别人也会这样，我看电视、看别人，都是和女生在一起。但我好像对女孩子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那什么，我、我看片也没反应……”
　　关若鹜点点头：“那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对男性感兴趣？”
　　原本以为这个学生是不承认自己的性取向，听他一通表述，关若鹜又有点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取向。因此上一句问话还从杨凌是同性恋的角度出发，下一个问题立刻就变成了回头确认性取向。
　　杨凌也是真老实，嗫嚅了一会儿，说道：“在学校澡堂的时候，我老忍不住偷看别人，还会心砰砰跳……”
　　这么纯情的描述，关若鹜好久没听到了：“你确定不是热水引起血液循环加快？”
　　“穿着衣服的时候也会这样！”杨凌继续道，“还有一次他们和我闹着玩儿……我、呃，有反应……但是不明显的！”
　　关若鹜更难确定了。
　　现在的孩子大多早熟，似乎很小就开始听闻同性之间的事情，判断自己的性取向时多少能有点参照。可关若鹜眼前这个学生说的表现都比较飘，关若鹜不太好直接相信他的说辞……
　　于是关若鹜问道：“那你交过对象吗？或者喜欢过谁吗？”
　　“刚上大学的时候有过一个女朋友，但是只在一起三个月，只亲过一次，她主动的，我没感觉……”大概是最大的秘密已经说出来了，杨凌现在的回答都很直接，“喜欢的……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喜欢，但我最近好像老忍不住看一个男生。”
　　关若鹜暗道：这个还靠谱点。
　　“性取向是同性，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关若鹜说道，“这是正常的性取向，虽然相对来说有一点点小众，但这样的人数不胜数。他们也都过着正常人的生活，所以你不用担心。”
　　“正常吗？”杨凌茫然道，“可是老师，我为什么会变成小众的人？”
　　唉，这个原因可是一两句讲不清楚的……关若鹜内心感慨：现在还有对这个这么茫然的孩子，到底是怎么长大的？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信息闭塞的穷乡僻壤出来的啊。
　　“这个问题，我一时之间也很难给你答案，不过我们可以试着谈谈你的故事。”关若鹜笑了笑，“让我了解你，也让你更了解你自己，或许我们会找到答案……”
　　杨凌走出心里辅导室，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
　　关若鹜和他聊了很多过去，与其说是在找他性取向的答案，不如说在借机开导他。目前来说，性取向不是亟待解决的问题，杨凌的阴郁才是。
　　至少现在杨凌找到了一个能够尽情倾诉的地方。
　　他走之后，关若鹜填了一下就诊记录，然后把记录锁好。
　　做完这一切，他抄起手机准备去食堂吃午饭。也就是这时候，他点开了一个半小时前来的一条信息。
　　伪冰山·庄，转账70元。
　　转账说明：【出租车、醒酒汤报销。】


第五章 两个人的聚会（上）
　　“……所以，你居然什么都没做就走了？！”
　　咖啡馆的露天阳台上，苏荷故作诧异地看着关若鹜，好像在听什么不可置信的事：“你都进他家门了，还是大半夜，居然屁事都没发生？！你还是男人吗！”
　　一身便装的白莉坐在她旁边，或者说“半瘫”在她旁边，跟着点点头：“枉费我一番苦心。”
　　“你们两个思想能不能纯洁一点、正直一点？”关若鹜啧了一声，“我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吗？”
　　苏荷和白莉异口同声：“是。”
　　关若鹜：“……”
　　天气大好的假日下午，这两个家伙非揪着自己出来说“那一晚”的细节，好像那晚发生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似的。然而，别说是没发生什么，就算真发生啥了，关若鹜也不敢轻易和她们说。
　　就白莉这段数，在公司里一和庄鸣岐照面，就什么都摆在脸上了。到时候庄大总裁这个龟毛的家伙一琢磨，绝对把刚有的一点进展全给抹灭回去。
　　是以“革命尚未成功”之前，关若鹜可不敢事无巨细地全倒给她们。
　　“对了，你刚刚说你回学校后给他发了信息，发什么了？”苏荷冲关若鹜一眨眼，戏谑道，“‘我在桌上留了早餐，宿醉就吃点清淡的’之类的关怀话语吗？”
　　关若鹜点开手机里的信息界面，扒拉了一下，放到桌上：“你们自己看吧。”
　　苏荷和白莉探头一看，只见页面上显示着一张出租车小票的照片，正是关若鹜问报销的那张。
　　庄鸣岐回了七十块，说是出租车和醒酒汤一起报销。
　　关若鹜显然是被“醒酒汤的报销款”气乐了，又给庄大总裁回信息。
　　【关关雎鸠：你怎么不把我的代驾费用一起结了呢？】
　　【伪冰山·庄：你在我家睡了一晚。】
　　【关关雎鸠：怎么，房费抵消是吗？我是送你回那个偏僻小区才不好走的哎，你讲道理吗？我还没问你要我老婆一晚的停车费来着！】
　　然后庄鸣岐给关若鹜转了一百八。
　　【关关雎鸠：（中指表情）】
　　关若鹜看她俩已经滑道这段对话的末尾，一伸手把手机拿回，断绝了两人想继续往下偷看的想法。
　　苏荷坐回去喝了一口花茶：“可以啊，关关，能从庄总那里这么容易地敲到钱，你这是要发家致富啊。”
　　“你是不是傻。”白莉语气凉凉，“你想想庄鸣岐一共给了他多少。”
　　“那不前一回七十，后一回一百八……嚯！”苏荷忽然醒悟，“你这是二百五啊关关！”
　　关若鹜没好气道：“你才二百五。”
　　白莉挑眉：“你不可能没看出来他的意思，怎么还收了？”
　　“不拿白不拿。”关若鹜也跟着一挑眉，“这里面……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那模样，神秘兮兮的。
　　苏荷嘁了一声，关若鹜看看她，忽然发现点端倪：“你今天怎么没化妆？”
　　今天的苏荷，没有黑色眼线、没有美瞳、没有红唇，面孔十分素净。然而只要她一笑，依旧顾盼生辉，光彩照人。
　　“化了啊。”苏荷挤了挤右眼，然后两只手托着脸呈开花状，“裸色底妆，防水控油，你值得拥有。”
　　“……女人啊，骗术防不胜防。”关若鹜感慨了一句，然后道，“你这么大费周章的，是准备干什么？”
　　苏荷道：“去健身呀。”
　　关若鹜若有所思：“是去‘钓鱼’吧？”
　　“嘿呀，不要讲这么清楚嘛。”苏荷乐道，“打草捞兔子的事——”
　　“随你。”关若鹜顿了顿，又道，“是你上次说那个目标？那你记得进门的时候穿好外套，到器材前面再脱。不要左顾右盼，戴耳机可以但不要真放音乐，注意周围的动静。”
　　“保证执行命令，关老师！”
　　白莉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听着两人说话，也不问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总之半点平时的雷厉风行也无。等两人的对话告一段落，她才向关若鹜问了一个她疑虑了很久的问题：“关关，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庄鸣岐的事儿到底是怎么个章程？你对他出手的时间也不算太短了，有俩月了吧？他老这样，你打算坚持到什么时候？”
　　关若鹜刚喝了一口自己的饮料，闻言挑眉：“我不是说过了吗，坚持到胜利为止。”
　　“别说瞎话。他一直不接招，你就一直耗着吗？”白莉翻了个白眼，“我也不要你现在就告诉我确切的时间表，我就问你，你心里对这事什么时候适可而止有数吗？”
　　关若鹜眨了眨自己的桃花眼：“……你猜？”
　　“……”也就是白莉现在懒得动，不然真想踹他一脚。
　　“唉，虽说他老不接招，但讲道理，我还是相信‘撩神出手，百炼钢成绕指柔’的。”苏荷搅了搅自己的花茶，支着下巴道，“关关啊，要是你真成功了，怎么办啊？”
　　“嗯？”
　　“就是你真让铁树开花了，接下去准备怎么处理？”苏荷眨了眨眼，显得有点青春、有点可爱，“找个理由甩了他，还是实话和他说只是开玩笑，别当真？”
　　白莉悠悠道：“无论哪个，庄大总裁都能报复得你哭爹喊娘。”
　　“怎么处理啊……”关若鹜的焦点投在虚空里，好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其实按照他的条件，我也不亏。”
　　苏荷和白莉对视了一眼，苏荷好奇道：“你真看上他啦？”
　　白莉道：“你别忘了，他在国外可是有过女朋友的，而且你们两家还是世交，小心家里伤了和气……”
　　关若鹜挑眉道：“就小时候住同一个小区而已，别讲得多高大上似的。”
　　“不管怎么样，我觉得你还是自己考虑清楚些。”白莉道，“你要是真喜欢他，就认认真真地追。指不定他看到你的诚心了，就没那么难打动了。”
　　关若鹜乐道：“哇，花花，你这是对他余情未了吗？这么关心他？”
　　白莉面无表情：“你坐过来，我踢不死你。”
　　“……我又没真的看上他，哪里来的诚心可看？”关若鹜勾着嘴角道，“而且这事儿一开始，不就是决定用招数撩他上钩吗？忽然变认真追求了是怎么回事啊？”
　　苏荷在旁边啧啧摇头：“可怜的庄总，前是花花后有关关，面对这么层出不穷的招数而面色不改，这得多柳下惠啊。这名声，以后要是传出去……”
　　“说得好像认真起来就能追得到似的。”白莉嗤笑一声，瞥一眼关若鹜，“我也就提醒你一下，小心阴沟翻船，万一到时候你真喜欢上他而他只是觉得你在耍他，你可就得不偿失了。”
　　“没事。”关若鹜冲白莉一乐，“求而不得，也就和你是一个下场嘛。”
　　“……你过来！非得踹你一脚不可！”
　　【作者有话说】：劳烦小天使们收藏一下我同时更新的另一篇文《好好的男神怎么乱咬人》哦！！！


第五章 两个人的聚会（下）
　　庄鸣岐今晚有个饭局。
　　小厅八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关门觥筹交错，气氛还是很热闹的。虽然总人数不多，但寿星和部分宾客的身份，使得庄鸣岐不能不来。
　　“小庄啊，最近挺忙吧？”今天的寿星姓黄，地位加上年龄，还是喊得起一声“小庄”的，“我听人说，自从你拿下那个标，天天有人去求合作，保安都累得强烈要求加工资了，是不是？”
　　这就是个玩笑，实话来说不好笑，但庄鸣岐还是配合地笑了笑：“黄总说笑了，我也就刚起步，还得多向你学习。我敬你一杯。”
　　黄总和他碰杯喝了，却没打算放人走：“哎，向我学什么，我都要退休了，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啦。哦对了，给你介绍一下。”
　　黄总朝旁边招了招手，喊了一声，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孩就走过来：“爸，你叫我呀？”
　　“那不我叫你吗？”黄总扫了一眼后面朝自己走来的一个中年人，又看向自己的女儿，“你刚刚干嘛去了？”
　　这其实是明知故问，黄总明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在和中年人说话，一副想走开但出于礼貌不好转头就走的样子。黄总把女儿叫到身边之后，那个中年人居然还跟过来了，这让今天的寿星怎么开心得起来？
　　今天的会场不算特别大，黄总却也不是认识所有客人的，恰恰这个中年人就是不知来历的一个。
　　尤其这个人上下的打扮，上穿白色立领中山装下踩白皮鞋，还挂着大红色长围巾，大肚子一挺，这是要唱“长江长城黄山黄河”还是怎么的？
　　黄总不认识他，但他这副抢派头的模样着实令人不快。同样，黄总的女儿也不太想搭理他，语焉不详地回答着自己的父亲：“我也不清楚……”
　　“黄总，我是明陆集团的董事局主席王建斯，也是一名独立电影制片人。”白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靠近来自报家门，说不清他脸上的笑是有点谄媚还是自鸣得意，“今天特来给你祝寿，我敬你一杯，祝你健康长寿、永远年轻！”
　　黄总勉强和他碰了杯，但只是意思性地抿一口，和刚刚同庄鸣岐碰杯时大为不同。
　　碰完杯，这个王建斯居然还没走：“我正在筹拍《拳路3》，看到贵千金光彩夺目，比女演员们不知好看多少倍，想问问黄小姐有没有兴趣去客串玩一下。”
　　明陆集团，《拳路3》，庄鸣岐已经知道他是什么人了。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庄鸣岐在心里却是嗤笑一声。
　　黄总也对这个王建斯不感冒，悠悠道：“拍电影？不用了，她在国外念大学，学业重回来的时候不多，多谢好意……”
　　把王建斯打发走，黄总终于可以继续做之前要做的事了。
　　“来，给你介绍一下。”黄总扶住女孩的肩膀，“这是庄总，庄鸣岐；这是我的小女儿，黄娉婷，现在在A国H大学念经济学硕士。”
　　“听说庄总也在A国念过书。”黄聘婷朝庄鸣岐伸出芊芊玉手，落落大方地笑道，“学长好。”
　　“我是M大毕业，学长谈不上。”庄鸣岐同她握了一下手，放开，“你好。”
　　今天的饭局结束得不算晚，庄鸣岐的公司司机来给他开车。司机看庄鸣岐坐好了，问道：“庄总，直接回家？”
　　庄鸣岐本来是这么想的，但司机一问，他神使鬼差地掏出了手机。
　　【庄鸣岐：上回醒酒汤是哪里买的？】
　　司机看庄鸣岐没回答，以为他没听到，又问了一遍。
　　庄鸣岐刚说了“等一下”，手机里就收到了回复。
　　【关关雎鸠：（店家地址定位）】
　　庄鸣岐把地址转发给司机，说了句“先去这里”，然后回到和关若鹜发信息的界面。他正要发“谢谢”的时候，对面来了一条语音。
　　庄鸣岐点开，手机放到耳边，关若鹜略带笑意的声音就传过来：“庄总，吃夜宵伤胃，酗酒更伤胃啊。这是才散场？还需要小的再去给您代驾吗？”
　　庄鸣岐回了个语气冷淡的语音：“不用，你代驾费太贵。”
　　刚开了导航的司机听得一清二楚：……合着我就很便宜是吗？


第六章 问你一个问题（上）
　　教师节后没多久，七天长假临近了。
　　关若鹜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脚尖点着地面来回缓缓转悠。好半晌，他终于拿起手机，发出了一条信息。
　　【关关雎鸠：放假准备去哪玩儿？有建议吗？】
　　刚摁下发送键，门口就被人敲了敲：“关老师，您有空吗？”
　　关若鹜抬起头，发现门口站着个女孩儿，年纪不大，应该是学校的学生。
　　“有空，进来吧。”关若鹜站起来，绕过办公桌，顺手给女孩拉开椅子，“坐。”
　　女孩点点头走进来。关若鹜去关门，借着错身而过的机会快速扫了一眼女孩的脸，发现她还化着点淡妆，看起来青春靓丽。神态看起来也没太异常，总之不像是心里有什么困苦难解的样子。
　　不过心理咨询室也不是只为了想不开的人敞开，理论上来说，关若鹜欢迎任何一个想要和他聊聊的学生。
　　关了门，接了水，关若鹜把杯子放在女孩面前的桌上，然后从桌上的文件立架里抽出一张纸并着笔也摆到她面前：“以前没来过吧？先填一下你的信息。”
　　出于保护学生隐私，心理咨询室虽然也设在校医院里，却不需要在窗口挂号之后才进来。但为了方便跟踪，心理咨询室需要独立建档，因此每个学生来咨询都要留下记录。
　　女孩犹豫了一下：“呃，我也没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就不需要了吧……”
　　关若鹜看她一眼，神色平静：“……好吧，我可以先听听你的问题，再判断咱们到底需不需要填表。不过在那之前，你至少给我看一眼学生证？学校给我发工资，我可不想给我可爱的学生以外的人白做工哦？”
　　“好的。”女孩笑了笑，把自己的学生证拿出来，递到关若鹜面前。
　　关若鹜扫了一眼，还给她：“那么吴燕语，找我有什么事吗？”
　　吴燕语喝了一口水，看着关若鹜坐回办公桌对面，迟疑了一下道：“老师，我……我不知道要不要和男朋友出去旅游。”
　　刚刚意图邀请别人的关若鹜：“……”你是来心理咨询还是来炫耀的？
　　不过想归想，关老师表面上还是一派淡定：“嗯，能说具体一些吗？你具体顾虑的事。”
　　女孩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总结一下，就是她觉得出去之后一定会发生什么质变，但她不希望她的男朋友觉得自己很随便、很容易哄到手。但她又很珍惜自己的男朋友，觉得如果不去，好像又有点说不过去。
　　关若鹜本来听得有些漫不经心的，但随着女孩的展开描述，他发现了一些端倪。等女孩说完，开始等待关若鹜的回复时，关若鹜终于开口问道：“嗯，还有吗？”
　　吴燕语一愣：“没了啊，我说完了。”
　　“我是说，你刚刚说的，就是所有让你觉得困扰的地方了，是吗？”关若鹜笑了笑，“如果还有别的，你也可以一起说说，无论大小都行。我们的对话不会传出这个办公室，我保证。”
　　吴燕语一眨眼：“……真的没了。”
　　关若鹜看着吴燕语，缓缓道：“嗯，那么你会犹豫要不要出去旅行这件事，实际上是希望你的男朋友更珍惜你，对吗？”
　　“……对吧。”吴燕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关老师，不好意思啊，用这种问题来问你。但我听说您在情感方面很有主意，所以想来问问您怎么办才好……”
　　……我可真是一点都不想知道学生间都是怎么传我的。关若鹜一边腹诽，一边回道：“没关系，你信任我，我很高兴。”
　　桌上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关若鹜瞥了一眼，但没动，而是继续冲吴燕语说道：“关于你的犹豫，我可教你一个简单的办法解决。”
　　“是什么？”
　　“你仔细考虑一下可能发生的所有后果，当然，我是说有一定概率的那种，而不包括山崩地裂之类的自然灾害。”关若鹜说道，“如果其中绝大部分的结果你都能接受，那就放心大胆地去吧。”
　　“可是老师，我就是因为想不出还会有什么结果，才来找你的……”
　　“你隐瞒了你的基本信息。”关若鹜徐徐道：“所以我没法帮你判定，吴同学。”


第六章 问你一个问题（下）
　　“……”吴燕语沉默好一会儿，忽然道，“老师，你看出我没说真话，对吗？”
　　关老师没想到她会自己踢铁板，愣了一下，也不瞒着：“当然。”
　　吴燕语原本的乖巧模样一下消沉下来，脸上无甚表情地看向关若鹜：“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
　　“我这里是心理辅导室，不是测谎室。”关老师勾了勾嘴角，笑容里却少了几分和煦，“如果能够让你心里舒服点，你就算说天方夜谭，我也愿意听的。”
　　“……”
　　吴燕语走了。
　　她很不满意，关若鹜不但没给出特别有用的建议，还有点不冷不热的，让她总觉得有点难看。关若鹜目送她出门，手上的笔转了转，忽然轻声笑了笑。
　　他确实没给吴燕语什么明确建议，只是提供了几个办法，让吴燕语自己去想该选择什么。这小姑娘一看就隐瞒了不少事，关若鹜不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不可能妄下定义。
　　也就是这时，他才想起拿手机，看看自己刚刚收到的是什么信息。
　　【伪冰山·庄：不去，没空。】
　　“嗤，我又没邀请你……”关若鹜啧了一声，放下手机。虽然他知道庄鸣岐没那么容易松口，但这铜墙铁壁一般的防御，也真是难见了。他又不自觉地转起了旋转椅，还在想怎么回复信息呢，门口又来人了。
　　“小关，忙完了吗？”
　　关若鹜一抬头：“刚送走一个，齐姐，你有事儿？”
　　齐医生站在门口，犹疑了两秒，然后后退一步往走廊上看了看，这才走进关若鹜的办公室：“唉，小关，你不要怪齐姐多事……”
　　“那怎么会？齐姐，有事你就说吧。”
　　“我知道学生们爱找你讨论什么。”齐医生掩了门，往里走了两步，“就刚刚来找你那个孩子，她来问情感问题的吧？”
　　关若鹜有点为难道：“齐姐，这个……”
　　“你放心，我不是要刺探你们的对话。”齐医生道，“我就想提醒你一下，那个女孩子，她……她的个人生活有些乱，而且这还真不是空穴来风，你不要去淌这趟浑水。”
　　关若鹜刚刚还觉得吴燕语瞒了点什么，现在齐医生就几乎把真相大白了。关若鹜在心里怎么想，无人得知，但他面上只是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齐姐关心。”
　　“嗯，我知道你有分寸的。”齐医生顿了顿，又道，“唉，其实我来找你是为了别的事。”
　　“什么？”
　　“陈医生好像被骗钱了，这几天一直愁眉苦脸的，今早来没多久就开始哭，哭到现在呢。”齐医生道，“我是没辙了，劝了一大堆都不管用。她其实有什么不明白呢？就是这道坎老过不去。你要么去开导开导她，钱不钱的另说，日子还是得过啊。”
　　“哎，我知道了，走吧。”关若鹜说着就站了起来，还把手机揣进了兜里。原本还想回信息来着，现在看来还得放放，人家庄大总裁忙，关老师也是很忙的。
　　陈医生是五十多岁的女医生，挨近退休的年龄，忽然被骗了一笔钱，那确实是很难受的。
　　准确来说，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骗。用陈医生的话来说，她先前给一个理财公司投了10万，年化利率是9%，三个月后还真连本带息全拿回来了。陈医生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就追了40万，一共50万投了进去，买了一个年利率是11%的一年期产品。眼看这一年都过了大半，上周这家公司忽然被踢爆，紧接着钱就完全提不出来了。别说陈医生那还没到期的，连到期的都没动静了。
　　陈医生的产品还没到期，之前没时时关注这家公司的事。等她知道的时候，这家公司已经人去楼空，之前一口一个“陈阿姨”喊得亲热的理财经理也删了微信、拉了黑名单。直至今早，警方在网上发布消息，说是理财公司的实际负责人已经自首。
　　这下就很容易定性了，非法集资。
　　但定性归定性，所有人也都知道，钱是不容易追回来了。陈医生坐在办公室里哭，就是因为她知道，这50万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关若鹜即便来了，也没什么有效的办法。虽说齐医生叫他来，是因为不想让陈医生一直哭下去，但目前这个谁安慰都不管用的状态，还是让陈医生继续发泄吧。
　　关若鹜无声轻叹，倒了杯水，放在陈医生手边。
　　齐医生在旁边拍拍陈医生的肩膀：“陈姐啊，要么你回去休息休息吧？”
　　“我有什么脸……见我的家人呢？”陈医生一边落泪一边缓缓道，“那可是50万啊，预备给我女儿付婚房首付的啊……！”
　　对上家长里短，饶是“情感专家”关若鹜也没多大的辙。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时钟，说了句“陈姐我去给你打饭”，然后走了出去。
　　齐医生在他的眼神示意下跟了出来。
　　关若鹜问道：“这事儿，陈姐她家里人知道了吗？”
　　齐医生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有她女儿和老公的电话……呃，确认要问吗？万一他们还不知道……”
　　“陈姐这个样子，朝夕相对的人哪里会没发现？”关若鹜道，“咱们就试探一下他们的态度，钱没了总归是生气的，但他们现在怎么想陈姐，就是陈姐那个坎能不能迈过去的关键了。到头来总是一家人，如果能早点理解，陈姐也能早点恢复。”
　　“成，我知道了，我会给她家里人打电话的，你甭管了。”齐姐说着，掏出手机就往旁边走去。关若鹜站在原地琢磨了一会儿，决定先去给陈医生打饭。
　　路上他还给庄鸣岐发信息：【如果你被非法集资骗了一大笔钱，这笔钱原本还准备用来做很重要的事的，你会怎么办？】
　　信息发出去还没十分钟，关若鹜的电话就响了，是庄鸣岐。
　　庄总一上来就是语气不善的连环炮：“你怎么回事？乱投钱了？被骗了多少？现在急事要用钱吗？”


第七章 两个人的车（上）
　　被庄鸣岐连环发问的时候，关老师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他走向食堂的脚步微不可查地一顿，然后才意识到庄大总裁的真正意思，不由得笑起来：“庄鸣岐，你的想象力是不是也太丰富了，嗯？我就假设一下，你至于这么紧张吗？”
　　“……所以你没被骗？”庄鸣岐皱了皱眉，语气更不好了。
　　“庄总诶，我在你心里是那么不理智的人吗？”关若鹜悠悠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下，旁边是来来往往的下课的学生，“庞氏骗局，你觉得我会看不清？”
　　“你放弃A国的专业心理治疗师职位，放弃了高薪和大好的前途，跑回来当一个学校里的心理咨询老师。”庄鸣岐的声音冷冷的，淡淡的，“我现在无法判断你到底理不理智。”
　　有迎面走来的学生喊了一声“关老师”，关若鹜冲他点头打招呼，笑了笑道：“那你在国外发展了几年，不还是回来了？”
　　“我做事情和你做事情的市场情况一样吗？国内的心理学类市场现在这个状况，你……”庄鸣岐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生生止住了，转而拉回原来的话题，“那你发那个信息给我干什么？”
　　关若鹜出于职业习惯，没说实话，只是笑：“我就随便问问……”
　　庄鸣岐冷哼一声：“我看你是闲得慌……”
　　“等等！”关若鹜意识到对方要挂电话了，立刻阻止道，“庄总长假期间每天都在忙吗？两三天都没有？”
　　庄鸣岐冷淡反问：“你不如直接说说你的目的。”
　　“哎前阵子我不是问你有没有推荐的、合适我的车吗？”关若鹜刻意将“适合我”三个字咬得很重，好像在提醒庄鸣岐他曾经做过某些过分的事，“我准备趁长假去实际看看，你毕竟还是比我了解车，有空陪我去转转吗？”
　　庄鸣岐好像愣了一下：“……你真要买车？”
　　“是有这个想法，只是不赶着立马就买。”关若鹜面上带着笑，但语气里还是憋住了这种动静，“有空帮忙吗，庄总？”
　　庄鸣岐没直接回答，而是沉默了一秒，然后问：“你的预算……是多少？”
　　“那你的大奔我肯定买不起啊。”关若鹜乐道，“大概就二十万？控制在十五万左右就更好啦。”
　　这价位的车，确实和庄鸣岐的有点差距了。但就算是这个价位，庄鸣岐还是犹豫了一下，问道：“全款还是贷款？”
　　关若鹜好笑：“这你都管啊庄总。”
　　“别废话。”
　　“应该是贷？还要看看总共是多少……”关若鹜踏进食堂，回道，“我就是个学校老师，能有多少钱啊。回来的档口还刚好碰上改革，现在可是阳光工资，阳光得都能把我晒化了。”
　　“嗯。”
　　“怎么？”
　　“我看一下我的日程，回头给你发我有空的时候。”庄鸣岐顿了顿，又道，“你在哪，怎么跑到那么吵的地方打电话？”
　　“我在食堂打饭啊。”关若鹜乐道，“中午的学校食堂可是很热闹的，噢，我要去排红烧排骨的队……你吃了吗？准备吃什么？”
　　“不知道。”庄鸣岐回道，“还有事吗？没事就挂了。”
　　关若鹜心说明明是你先给我打的，但他嘴上还是道：“暂时没了，你忙吧，记得吃午饭，拜。”
　　“嗯。”
　　庄大总裁干脆地挂了电话，关若鹜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挑眉一笑，然后开始认真合计还要打什么菜起来。
　　庄鸣岐中午一点半才吃的午饭，而且吃饭时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行政总监白莉会随时敲门进来送凯撒色拉。好在直到他吃完，也没人来打扰他。
　　他看了一眼软件上秘书给自己标注的日程，又花几分钟想了想自己还有什么别的私事，然后给关若鹜发信息。
　　【庄鸣岐：4-6日有空。】
　　关若鹜回得很快：【111】
　　【庄鸣岐：什么意思？】
　　【关关雎鸠：不是吧庄总，网游都没玩过？你有童年吗？】
　　【关关雎鸠：哦不对，你的童年我还是知道的，所以你是上大学后还一直那么克己？你该不会连课都没逃过吧！】
　　庄鸣岐心说逃课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但他还没来得及回信息，内线电话就响了。他接起来，秘书的声音响起：“庄总，有一位黄娉婷小姐想要拜访您，现在在前台。”


第七章 两个人的车（下）
　　黄娉婷？
　　庄鸣岐不是不记得她，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他就和这个女孩子见过一面，即便交换了名片，其他时候也从无交集。这时候她忽然上门，是要干什么？
　　疑惑归疑惑，庄鸣岐还是让秘书把她请上来。黄娉婷这个人对他来说没什么，她爸爸的面子庄鸣岐还是要给的，索性现在手头没事情忙，就看看黄娉婷想说什么。
　　没几分钟，黄娉婷出现在庄鸣岐的办公室里。
　　秘书问了她想喝茶还是咖啡，然后就退出去了。庄鸣岐站起来意思性地迎了她一下，坐在原位，隔着办公桌看向黄娉婷：“黄小姐怎么有空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嗨，我就是刚在附近办完事，刚好想起你的公司不是在这儿吗？就想着过来看看，反正我爸说我得多和年少有为的庄总学习呢。”黄娉婷留学几年，染上了一些国外说话的习惯，外向但不至于让人觉得尴尬，“我爸还和我说庄总刚得了今年省里最重要的标，说我毕业后要是能够庄总一半的本事，那就够我吃一辈子啦。”
　　庄鸣岐听了她一连串的夸奖，不得意也不过分谦虚，只是淡淡笑了笑：“黄总谬赞了。”
　　“所以我这次回来也算是实习吧，我爸要我找点事做。”黄娉婷笑道，“出不出成绩的另说，至少先练练手吧。”
　　庄鸣岐脑子转得快，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黄娉婷，开始猜想这个小姑娘来这趟、说这话的真正目的。
　　他“嗯”了一声。
　　恰在此时，秘书进来送茶饮。她将茶饮放在黄娉婷面前，又出去了。
　　黄娉婷要的是红茶，她拿起茶杯，缓缓啜饮一口，笑道：“好香，不知道这是哪里的红茶？”
　　庄鸣岐回得自然：“秘书准备的，黄小姐要是感兴趣，我让她进来说。”
　　“那就不用麻烦了。”黄娉婷放下茶杯，笑道，“咱们继续之前的话题吧。”
　　庄鸣岐应了一下。
　　“不瞒庄总说，我早上在附近办的事，就和我要做的事有关。”黄娉婷或许没察觉庄鸣岐的态度，或许是察觉了也当没看到，继续笑着说，“我第一次自己做事，还是个纯正的生手，不知道庄总有没有空帮我指导一下？”
　　“黄小姐是金融系的高材生，指导我可不敢当。”庄鸣岐回道，“承蒙黄小姐看得起，但黄小姐不如问问令尊的意见？我在令尊面前，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哎你可快别提我爸了，他打定主意看我笑话呢。一个字都不许我问，只是默默看着，要看我到底能做出什么事来。”黄娉婷耸了耸肩，“而且虽说我是金融系吧，可以前都是小打小闹，没什么经验，我都搞不清我自己是不是白读这几年书了。”
　　庄鸣岐退无可退，又不可能现在就直接把黄娉婷轰出去，只好道：“好吧，但我都是浅见，黄小姐当作参考可以，别太认真。”
　　“庄总也不必这么严肃，八字还没一撇呢。”黄娉婷笑起来，问道，“独立电影制作人，不知道庄总了解过没有？”
　　“黄小姐想投资电影？”
　　“也不是一定要投资电影，我在国外待了好几年，对国内的情况都不是很了解，这不是碰上了吗？”黄娉婷道，“具体的电影我还不能说，不过庄总怎么看国内的电影市场呢？觉得哪方面比较有潜力？”
　　“电影市场，我还真不是很了解……”庄鸣岐回道，“黄小姐要做一个完全陌生的行业，或许还是找行家问问比较好，我就真的爱莫能助了。”
　　“庄总可真是一个严谨的人，我也没说一定要什么结果，随便谈谈都不行啊。”无论庄鸣岐的态度如何，黄娉婷好似完全能接住，笑一笑就生生撕开了刚要变得尴尬的氛围，“对了庄总，我打算买辆车代步，省得天天打车跑来跑去的。不知道庄总是什么车，或者有什么推荐吗？”
　　“我的车其实是公司配的……”庄鸣岐话音未落，忽然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拿起手机的同时看了一眼黄娉婷，黄娉婷摆摆手示意他随意，他便当着黄娉婷的面解开手机锁，查看起信息来。
　　【关关雎鸠：好吧，质疑庄总的学生生涯是否严肃认真，是我的错。请问庄总你4号可以划拨给我吗？我刚查到有车展，去看看呗？】
　　庄鸣岐一眼扫完，然后把手机一锁，反扣在桌上。
　　“说来不好意思，我对车也不是很了解。”男人冲黄娉婷笑了笑，“黄小姐要是想看我的座驾，我让司机带你去看看？黄小姐想试驾一下也是可以的。”
　　黄娉婷拿起红茶杯，喝了一口，也笑了笑：“……不用了，谢谢。”


第八章 路上那点小事（上）
　　四日早上十点，庄鸣岐开车来接关若鹜。
　　关若鹜可不敢让庄大总裁当司机，自觉上了副驾，关车门拉安全带。庄鸣岐看他虽然穿戴完好拾掇整齐，精神上却似乎有点蔫，动作也慢吞吞的，忍不住问道：“你很困？动作能不能麻利点？”
　　“啊，是有点。”关若鹜边打呵欠边终于把安全带的扣摁好了，咔哒一声，“要不是你出发前打电话给我，估计现在你就得在楼下继续等了。”
　　“我们约的时间难道不是十点？早就定了吧？”庄鸣岐皱着眉道，“你连定闹钟都不会吗？”
　　“定是定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我摁掉了。”关若鹜心知庄大总裁的毛病又来了，但这回确实自己理亏，只能认栽，“哎，我这不是赶上了吗？出发吧出发吧。”
　　庄鸣岐重新启动车辆，开出了小区，但嘴上还是没停：“十点出发，已经不早了……你几点睡的？”
　　关若鹜刚又打完一个呵欠，抹着眼角的生理泪水道：“四点……”
　　“早上四点？那你真是自己作的死。”庄鸣岐毫不客气地抨击道，“你明知道十点整要出发，明知道要起床，还敢熬夜通宵？”
　　“没办法，我老师那边发来一个研究议题和一些资料，我还挺感兴趣的，就和他聊了一下……”关若鹜慢吞吞回道，“就，时差嘛，你知道的。”
　　这个老师，自然指的是关若鹜留学时候的那个。大洋彼岸，因时差而与此地日夜颠倒。
　　“我当然知道时差，是你不知道。”庄鸣岐冷冷评论了一句，顿了顿，又道，“你既然对他那边的研究还这么有兴趣，为什么不留在那边继续研究？你当时完全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参与研究，甚至你的工作经验会对你的研究起到重大作用！”
　　关若鹜笑了笑：“唉，我就是个闲云野鹤……”
　　“闲云野鹤就不会兴致冲冲讨论到凌晨四点了。”庄鸣岐完全不同意关若鹜的论调，“你不会工作日也经常这样熬夜吧？就算你现在这份工作看起来轻松，但你这么熬，是不是想猝死，啊？”
　　“也不是天天，偶尔啦偶尔……”关若鹜调整了一下座椅靠背，舒舒服服地靠着，“再说了，比起工作状态来，我还是远远不及庄总的好吗？七天长假，想占你一天你还得先看日程。”
　　“那你是错了。我也不是工作狂，只是最近刚好事情比较多。”庄鸣岐抽空扫了旁边的人一眼，“你吃早餐没有？”
　　“没。”关若鹜老实回道，“你待会在路上看见哪里有阳光早餐，方便的话就停一下让我随便买点吧……呃，我不在你车上吃，总可以吧？”
　　庄鸣岐不置可否，继续开着车，过了两分钟才说了一句话：“困你就睡。”
　　关若鹜刚想找机会提这个事，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提了。关老师确认道：“我真睡了？你知道路的吧？”
　　“就算我不知道，我没有导航仪吗？”庄鸣岐指了指一直没开的导航仪，“你当你坐在副驾就是拉力赛的导航员吗？”
　　“OK，我不说话了。”关若鹜闭上眼睛，“晚安。”
　　晚……庄鸣岐不由得又扫了他一眼，却看见他已经闭眼休息了，只能把到了喉咙的嘲讽咽了下去。
　　“……关若鹜。”
　　关若鹜在低沉的男声当中睁开眼。
　　他其实没睡着，但刚刚已经迷糊了。被叫到名字之后，他是忽地睁开眼，愣了一秒，才缓缓回过神来。他的黑色瞳孔慢慢转动，望向声音的来源——左边驾驶座上的男人——然后桃花眼渐渐恢复了清明。
　　“……到了？”关若鹜抹把脸，看了眼窗外，“呃……不对吧？”
　　只见车是停在一排店面前，周围行人来来往往，但无论往前和往后，都看不到车展场馆的影子。
　　关若鹜恍惚想起之前自己跟庄鸣岐说要买早餐的事，但是左右望望，好像也没有卖早餐的地方啊。
　　“下车。”庄鸣岐的命令式语句，很好地解答了关若鹜的疑问，“先吃午饭。”
　　“……啊？”关若鹜看了看手表，“可是现在才十点半刚过……”
　　“你也知道十点半过了？早餐车早就收了，午市也开了。”庄鸣岐早就熄了火，率先解开安全带道，“赶紧的，别磨蹭。”
　　关若鹜心说就早上睡得有些晚，但也没耽误正事儿啊，至于生气到现在吗？但庄鸣岐的性格他是自认了解的，这些话绝对说不得。而且今天是大总裁负责开车，关若鹜只能“客随主便”，跟着下车。


第八章 路上那点小事（下）
　　庄鸣岐是随便挑了个地方吃饭，属于路边看着还行就停车进来看看的那种。他和关若鹜一前一后进门的时候，虽说午市已经开了，但服务员们似乎还在做着摆桌准备。
　　更有甚者，穿着小礼服坐在钢琴前的小姑娘还在用手机翻乐谱，一副还没确定要弹什么的模样。
　　庄鸣岐一进门看见这场景，脚步就停下了。不过还没等他做出下一个决定，一名服务员就迎了上来：“先生您好，请问几位？”
　　“两个人。”庄鸣岐顿了顿，又确认道：“开始营业了吗？”
　　“开始了，不过那边的桌还在摆，暂时不能坐。”服务员把他们往里面引，“您看坐窗边可以吗？这边都已经准备好了。”
　　“行。”
　　庄鸣岐也不纠结了，率先坐到了窗边的位置。关若鹜跟了过去，在他的对面入座。
　　庄鸣岐看了看菜单，点了一份牛排，一些小食，没点饮料。关若鹜则是点了一份意面，一杯果汁，然后他看了看庄鸣岐，又点了一份凯撒色拉。
　　庄鸣岐：“……”
　　他现在对“凯撒色拉”有点本能性的反应，尤其在关若鹜面前。
　　不过关老师想吃什么是他的自由，庄鸣岐什么都没说。
　　这时候餐厅里还没有别人，两人点的餐上得不算慢。他们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一边慢慢品尝着，一边聊着天。
　　比如关若鹜的意面已经上了，庄鸣岐的牛排因为解冻而还需要一点时间的时候，庄鸣岐看着关若鹜的意式肉酱面，评论道：“……小孩子的味觉。”
　　关若鹜理论道：“我只是不想起床第一餐就吃那么大一块肉。”
　　庄鸣岐道：“这么多肉酱，难道口味就很轻吗？”
　　关若鹜：“……”
　　庄鸣岐又道：“你的上了你就先吃，不用等，我不是你领导也不是你的长辈，没那么多讲究。”
　　关若鹜拿起叉子的动作一顿：“虽然你的话没错，但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在占我便宜……”
　　庄鸣岐神色泰然：“你的错觉。”
　　又比如，弹琴的小姑娘似乎对曲子不是很熟，时不时就卡顿一下的时候，关老师发现庄大总裁眯了好几次眼睛。
　　让一个有轻微强迫症的人，听一首他很熟悉、对方却一直弹错或者卡住的曲子，确实是一种折磨。
　　“庄总，放轻松放轻松，用不着对一个小姑娘要求那么高。”关若鹜笑了笑，“我刚刚看见这里居然午市都有真人弹琴，还挺意外的。不过仔细想想，弹午市的人价码应该不怎么高吧？那这种偶尔失误还是可以原谅啦。”
　　“但她是收钱来弹琴的，不应该因为自己的价码低就对自己的要求也低。”庄鸣岐又眯了眯眼，回道，“况且我们是消费者，不应该认为这种频频失误的表演服务是正常的……”
　　“好吧，庄总你说得很有道理，是我的观点错误了。”关若鹜无奈道，“但我们还要去车展，所以您老人家能别把注意力放在这种地方了吗？”
　　“本来就是你先提起的。”庄鸣岐低头吃了几口，忽然说道，“我记得你是钢琴十级吧。”
　　“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都有十年没怎么摸琴了吧。”关若鹜顿了顿，忽然神色古怪道，“庄鸣岐，你该不会想要我现在弹给你听吧？”
　　“怎么可能？你是来消费的，不是来免费表演的。”庄鸣岐反驳道，“不过，心理学不是还有音乐疗法？你不把钢琴学以致用一下？”
　　“那还是算了吧，我怕我现在的烂琴技把人家直接吵发火……”
　　两人再坐回车里，已经快十一点半。
　　“这样就是十二点多到地方……”关若鹜看了看手机地图上的预估路况，感慨道，“那里一定很多人了……”
　　“就算不吃这餐饭，你觉得到地方的时候人就不多了吗？”庄鸣岐一边启动车辆，一边说道，“而且人总不可能不吃饭吧？”
　　关若鹜今天真是被他怼得没脾气了，敷衍道：“好吧好吧，你说得都对。”
　　庄鸣岐把车开上马路，忽然道：“我觉得你买车的预算上限可以提高一点。”
　　关若鹜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觉得如果合适，你可以看一下二十五万的车。”庄鸣岐一边开车一边说道，“这个价位的配置对于日常生活来说已经不错了，你开起来也舒服一点。”
　　关若鹜好笑道：“庄总哎，你一个开大奔的人和我这么说，说服力可不高。”
　　“每个人需要的和合适的不一样，我只是考虑到你的实际情况才这样和你说。”庄鸣岐说道，“我只是建议，你可以不听我的。”
　　关若鹜有心逗他：“但你考虑我的实际情况，就应该考虑到以我现在的工资，买这个价位的车还有点困难啊。”
　　庄鸣岐看都不看他一眼：“多出来的部分我可以借给你。”
　　关若鹜这下是真愣了：“……啊？”
　　“我知道你不想问家里要，所以我借给你。”庄鸣岐的语气淡定得像在说一件已经确定的事，“按银行定期利息算，什么时候方便就什么时候还给我，最长不超过十年就行。”
　　这可真是基本和免利借差不多了，关若鹜都顾不上评论这个条件多么优惠，只是惊讶地看向庄鸣岐：“不是，你别一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的语气成吗？这事有我没我啊，我不能发表意见吗？”
　　“怎么，难道你还想把定期利率压到活期？”
　　“不是这个！”关若鹜道，“我为什么要借你的钱啊，庄总！不管我买了多少钱的车，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计划好的好不好？”
　　“有骨气。”庄鸣岐淡淡评论了一句，又道，“不过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你睡你的，到了会场再说。”
　　这话题真是转折得防不胜防，关若鹜后面的话都被庄鸣岐一下全堵住了，无法，只得阖眼休息。
　　明明还是一副无语的表情，那双桃花眼却在要闭上的瞬间，闪过一丝愉悦的色彩。


第九章 人多的时候碰上熟人的概率就会上升（上）
　　车展上的人……果然很多。
　　场馆里人声鼎沸，观众摩肩接踵。有的人是来看车的，有的人是来看人的，还有的人是来围观土豪现场提车的。关老师和庄大总裁进来的时候，刚有一个土豪现场提了一辆莲花跑车，来来去去的观众都在议论这件事。
　　“哎这些万恶的有钱人。”关若鹜被不断灌入耳内的同一件事烦得不行，吐槽道，“老这么在公开场合炫富，叫我们这种穷人怎么活啊。”
　　“营销手段而已。”庄鸣岐冷静道，“现场交钱、现场提车，都不过是个噱头。钱未必真的交了，车未必真的提了，甚至未必真的买了。”
　　“说得也是。”关若鹜点点头，“反正刚刚那个土豪的名字全国上下皆知，他确实买得起这个价位的车，就算他以后不开，大家也不会特别去注意。”
　　庄鸣岐闻言挑眉：“大众心理学？”
　　“是你先说的营销手段好吗，庄总？”关若鹜耸耸肩，“现在我们去哪？概念车于我没什么用，看看实推的车款？”
　　“走吧。”庄鸣岐道，“看你中意的几个牌子。”
　　他们穿过人群，目标明确地走向某些展区。比起能看不能摸的高端车、概念车展位，实体主推车款的展位上摆拍的美人模特少了一些，坐进车里试着感受的人多了一些。各家的销售员看菜下饭，准确区分着试驾、询问者们的购买意愿，然后不管对方到底有没有购买的可能，都广撒网地发着名片。
　　于是等关若鹜试着坐了几辆车的驾驶座，兜里也收到了一沓名片。
　　他将名片都掏出来，像扇子一般展开，数了数，乐道：“明天开始，我的电话不会要被打爆了吧？”
　　庄鸣岐十分冷静地指出：“你刚刚试坐的那辆越野车销售应该不会打给你。”
　　著名品牌的黑色越野车，今年新款，开价八十万。关若鹜刚刚听了价格就现场咋舌，被销售小哥看个正着。
　　“那我反而应该庆幸他摸清楚了我的心理价位，不然浪费大家的时间，不是吗？”关若鹜耸耸肩，将名片塞回口袋，然后张望了一下附近，“哎？我们是不是到莲花的展区了？”
　　绿色的三角标志出现在展台上，一辆银白色的跑车占据着展位最中心的位置，灯光打在它身上，反射出来的光芒好似在它表面形成了一层光晕。这样酷炫又骚气十足的跑车车顶，放着一个纸张叠成的三角立牌，上书两个大字。
　　——“已售”。
　　这两个字，立马令人联想到之前在场馆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新闻：有个土豪现场提了一辆莲花跑车。
　　庄鸣岐说道：“应该就是它。”
　　“哎，明明说现场提，可还不是放在这儿，还放在最中间的展位。”关若鹜撇撇嘴，“还什么‘已售’，该不会直到车展结束，这辆车和这个牌子都在这里吧……”
　　“关关？”
　　一道略带温和的男声忽然在背后响起，关若鹜一回头，意外道：“楚学长！”
　　只见一个男人正在朝关若鹜和庄鸣岐走来。他看起来约三十岁，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穿着简单的休闲套装，看起来挺温和，又很稳重。
　　“还真是你。”男人走到关若鹜面前停下，“怎么来看车展了？是终于想通要买辆车了吗？”
　　关若鹜回道：“还没确定，只是来看看。”
　　姓楚的男人扭头看了看旁边的展台，笑道：“来看看莲花，嗯？”
　　“我就路过，看还是看得的。”关若鹜耸耸肩，“但是买就想都别想了，要是我像学长那么事业有成，或许就能买得起了吧。”
　　“关若鹜，你要是不仅仅是帮我兼职，而是来我这里工作，想开这辆车也就是没几年的事。”男人笑了笑，“我五次三番地邀请你来我的工作室，不是仅仅因为你是我的学弟，更因为我看得出你的能力绝不仅仅止步于大学的心里辅导室。你明明有飞跃星辰大海的翅膀，为什么非要缩在一个燕雀的窝里呢？”
　　“鸿鹄岂知燕雀之志哉？”关若鹜眨了眨眼，“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学长，你就不用在为我费心啦。”
　　“……但愿吧。”男人笑叹一声，然后看向往旁边退了两步让出说话空间的庄鸣岐，“还没问，这位是……？”
　　“我发小，庄鸣岐，被我硬拽来陪我看车的，不过人家的车价位可和我的不一样。”关若鹜一伸手，把庄鸣岐拽到身边，然后又冲庄鸣岐道，“这是楚越，我大学的学长，现在在国内开心理学工作室。”
　　两个男人在关若鹜的介绍下，神情淡然地握手点点头。
　　“既然这样，我就不多打扰你了。不过之后买车有什么问题，来找我参详也没问题的。”楚越顿了顿，又道，“对了，快到老师生日了，你今年去不去？”
　　【作者有话说】：小说熟人定律，发动！


第九章 人多的时候碰上熟人的概率就会上升（下）
　　“对了，快到老师生日了，你今年去不去？”
　　“当然。”关若鹜向楚越回道，“今年还是你组织吗？”
　　“嗯……我问问吧。”楚越看起来是准备离开了，“老师和同学都联系好之后和你说？我也先看看老师的状况，再看今年怎么办吧。”
　　“行。”
　　“那回头电话。”楚越笑道，“走了，再见。”
　　关若鹜点点头：“再见。”
　　庄鸣岐出于礼貌，没过多打扰两人的谈话。直到楚越消失在人群中，关若鹜也转身和他继续前进的时候，才问道：“他也是搞心理研究的？”
　　“嚯，听听你的用词，庄总。”关若鹜先是吐槽了一句，然后才道，“他挂的是心理诊所的牌子，不过和政府应该有点合作。”
　　庄鸣岐挑眉：“……审犯师？心理疾病鉴定？测谎？”
　　“知道得不少嘛。”关若鹜笑了笑，“不过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接触这些，我听说的都是紧急疏导、大规模疏导、自杀救援之类的，也不是经常做，就是随叫随到那种。”
　　“那你在他那里兼职，是做什么？”
　　“哎，这个嘛……”关若鹜挠了挠后脑勺，“大多数情况还是预约忙不过来的时候，帮忙去讲一些心理学培训课程……”
　　庄鸣岐挑眉：“少数情况呢？”
　　关若鹜咳了一声，眼神有点飘开：“……你真想知道？”
　　“你废什么话？”
　　“那你得保证，听了不会用有色眼镜看我。”
　　“我刚刚就说了，你废什么话？”
　　“好吧……”关若鹜道，“还有一些测谎……”
　　他说得语焉不详的，但庄鸣岐一下就反应过来了：“非公开、甚至没有告诉当事人的那种？”
　　“……嗯。”
　　“你真是嫌自己命长……！”庄鸣岐啧了一声，“你知不知道干这种活很容易把自己卷进是非里？通常只有关系到极大利害的事，才会叫你们这种‘专家’去暗地里测谎！我就不说你测不测得出来了，万一到时候你损害了其中一方的利益，还被人知道是你从中作梗，你就等着被收拾吧！”
　　“哎，我们就提供一个参考答案而已，又不能拿出来当证据的，要拆穿谎言还是得靠实体证据啊。”关若鹜耙了耙头发，说道，“就比如说，你公司里的机密被盗了，请我去帮忙看看，我看完之后总归有个查找的方向嘛。”
　　“我公司的机密被盗了，我只会自己查、或者报警，而不是把你拖下水。”庄鸣岐冷冷扫他一眼，“如果那个楚越的工作室都让你去做这种兼职，我建议你不要去了，还不如你自己开一家心理诊所。”
　　“……离岗创业政策啊？这要和学校打报告的，你不知道有多麻烦。”关若鹜撇撇嘴，又道，“不过你也别担心啦，我又没接这种利益纠葛特别深的。大多数时候，是阔太太阔小姐们在查对象出不出轨而已，甚至只是看她们录下的对话视频来分析。”
　　“一群闲得慌的人。一台手机本来是防水的，但你偏要泡在水里三天三夜，不是非得让它进水是什么？”庄鸣岐挑眉道，“所以你在学校是个‘月老下凡，红娘在世’，在外边就是个‘分手大师’咯？”
　　“怎么连你也知道这些鬼话啊！”关若鹜无奈道，“我也不是都劝分啊，我还是很有职业素养的好不好，一个是看事实如何，一个是看对方、就是那些姑娘姐姐们心理状态如何，选择合适的方法把结论告诉她们。”
　　“所以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哎，大多数时候我们只需要倾听而已嘛。”关若鹜避重就轻地回了一句，又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在学校里的事的！”
　　“你不知道？”庄鸣岐淡然回道，“白莉有时候在朋友圈里发一些看起来像小段子的东西，我一看就知道是说的你，她之前还发过说你今年又收到锦旗了。”
　　“为什么我从来没看到这些……？！”
　　庄鸣岐不说话了，只是用眼神表达着“明知故问”的意思。关若鹜一下就自己反应过来了，白莉一定是选择性发送了！
　　背叛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庄鸣岐看着他当场掏出手机开始编辑信息，在他将将撞上人的时候扯了他一把。
　　“走路看路，不要玩手机。”
　　顿了顿，庄大总裁又补了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作者有话说】：白莉：仿佛有人在讨论我。


第十章 回家路上（上）
　　看完当天的车展，关若鹜和庄鸣岐又找地方一起吃了晚饭。
　　他们晚上吃的是拉面，虽然听起来比中午随便些，但关若鹜还挺喜欢拉面的味道，所以吃得挺开心。而庄鸣岐对拉面的味道则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只是每次店员大声喊“欢迎光临”和传菜的时候，他就会轻微地眯了眯眼。
　　关若鹜当然能发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啦，庄总。这就是他们的特色，热情洋溢。”
　　庄鸣岐淡淡说道：“表达热情就一定要每次都很大声？”
　　其实岂止是大声，根本就是声嘶力竭，每回都能把不少人吓一跳。
　　关若鹜乐道：“地方文化嘛。”
　　庄鸣岐没再吭声，但关若鹜知道，他还是不太喜欢这种一惊一乍的特色。他一个堂堂大总裁，在一家拉面店里带着低气压和不自在埋头吃面，这真是……
　　要多好笑有多好笑。
　　不过关若鹜可没作死地笑出来，他只是配合着暗地郁闷的庄总加快了进食速度，然后吃完就放下筷子结账了。
　　因为中午那餐庄鸣岐请客，不要关若鹜的AA，于是这餐是关若鹜自觉买的单。等他在柜台付完钱走出来，庄鸣岐已经启动好车辆，就等他上车了。
　　“你上哪儿？回家？”关若鹜上车之后，庄鸣岐扭头朝他问话，然后就被伸到眼前的糖弄愣了一下，“什么？”
　　“清口气的糖，刚刚店里给我的。”关若鹜看他没有想接的意思，直接撕开包装将糖塞到他嘴边，“要放平时我肯定还想在外面浪会儿，不过今天实在没精神了。在展会的时候人来人往的还不觉得，现在吃完晚饭，脑子都要开始晕了。还是老老实实，回家睡觉吧。”
　　庄鸣岐不得不吃了那颗抵在嘴边的糖，味道挺清新，可以接受。于是男人没把糖吐出来，而是含着糖开车上路：“我以为你会继续为了你老师的课题废寝忘食。”
　　“说了我昨天那是一时兴起嘛，不会日以继夜地扑在上面的，况且这个课题持续的时间很久，也不急于一时。”关若鹜顿了顿，又感慨道，“哎这个老师，当时带我们的时候很严厉、脾气也有点难招架，不过专业上是真的了得，所以我还是挺想见识他的课题的……”
　　庄鸣岐一边开车一边问道：“今天那个楚越说的老师，就是这个老师？”
　　“那倒不是。”关若鹜回得非常坦诚，“他说的老师是我的大学专业课老师，当然也是他的大学老师。我说的这个讨论议题的老师，是我留学时候的研究生导师。最大的区别，一个是我国人，一个是外国人。”
　　这个区别简直和没说没什么区别，庄鸣岐当然听出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不过庄大总裁懒得嘲讽，只是问道：“你们毕业这么多年还会每年都去给大学老师过生日？看来当初你们受到老师的关照还不少。”
　　“谁说不是呢？”关若鹜顿了顿，又道，“当时师母对我们也很好，可惜……”
　　庄鸣岐一下没反应过来：“嗯？”
　　“五年前，师母去世了……”关若鹜淡淡道，“就在老师生日这天。”
　　“……抱歉，节哀。”
　　“我倒没什么，就怕老师他想起来。”关若鹜道，“你之前听到楚越说要先评估过老师的情况，再确定要不要去看他吗？”
　　“嗯。”
　　“实际上就是他给老师打电话探探口风，看看合不合适去看老师，看的话最好是什么形式。”关若鹜道，“总之，我们不想老师一个人默默难受，也不希望太贸然地打扰他。”
　　“你的大学专业课老师，那应该也是心理学相关的老师吧？”庄鸣岐道，“那他懂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或许只是需要时间去调整，你们不必过于操心。”
　　“医者不自医，这句话在我们这个专业领域里也有一定道理。”关若鹜淡淡道，“总之，先让楚越看看是什么情况吧。”
　　庄鸣岐抽空扫他一眼：“你很信任他的专业水平？”
　　“那不然还能怎么样？”关若鹜耸耸肩，“他是专业的，他的团队水平在国内是顶尖的。而且他和老师一直有联系，他去探情况，最不突兀。”
　　庄鸣岐道：“但他会接私人测谎这种活给你。”
　　“哎我说庄总，早上你就因为我差点迟到的事阴阳怪气了一早上，下午又开始为我的兼职叨叨叨。”车辆因为前面红灯而慢慢降速，关若鹜一边看着右边街道上的景色，一边乐道，“你真是操不完的心……嗯？”
　　【作者有话说】：关关回国的理由初见端倪~


第十章 回家路上（下）
　　“你真是操不完的心……嗯？”
　　关若鹜似乎在街上发现了什么，不由得停下了话语，仔细观察起来。
　　“我操心？”庄鸣岐开着车，慢慢停在等待绿灯的车队中，反驳道，“我只是在发表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有可能产生的想法。你确实是心理学专业的，但这不代表你……你干什么？”
　　庄鸣岐发现关若鹜竟然已经解开了安全带，而且一下就打开了车门！他只冲庄鸣岐说了一句“你先走吧”，就抓着自己的手机蹦下了车，然后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趁着红灯穿过了变成暂时停车场的马路。
　　“喂！”
　　庄鸣岐冲着关若鹜的背影喊了一声，但关若鹜早就一溜烟跑了。恰在此时绿灯也亮了起来，车辆开始一动，庄鸣岐无法，只好先启动车子。
　　“啧……！”
　　关若鹜上了人行道，一路往回快步走，很快在一个小小的街道公园里发现了要找的目标。
　　杨凌，那个节前不久才在关若鹜面前出柜了的年轻人。
　　关若鹜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路灯和路灯交界的昏暗处，直接席地而坐的那种。他看着前方，但完全没真正注意到前面的状况，整个人看起来懵懂混沌、神情呆愣。关若鹜快步走过去，站到他面前：“杨凌！”
　　杨凌慢慢抬起头：“……关老师？”
　　“是我。”关若鹜蹲下去，和杨凌平视，目光在他脸上和身上逡巡了一圈，“伤到哪里没有？”
　　“没有……”杨凌顿了顿，像是忽然才想起了其中关键似的，睁大眼道，“关老师你……你都看到了？”
　　“一点点，我在车上看到的。”关若鹜道，“打你那个人是谁？”
　　“……我舍友。”
　　“你喜欢的那个？”
　　“……嗯……”
　　“他为什么打你？”
　　“因为我……说喜欢他。”
　　关若鹜算是明白一点前因后果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告诉我，你今晚还想回宿舍吗？”
　　“不、不想……”杨凌停顿了一会儿，又略微垂下头嗫嚅道，“可能我永远都回不去了……”
　　“那你今晚有地方去吗？”
　　“呃……”
　　“我知道了，先跟我来。”关若鹜站起来，也一把将他扯起来，“先去我那里，有什么决定都冷静下来再做。”
　　杨凌一脸懵地被他扯着走，换了别的时候、换了别人，恐怕会一把甩开关若鹜，怪他多管闲事。但此时的杨凌，不知怎么的心情就渐渐稳定下来。
　　或许因为关若鹜是唯一听过杨凌倾诉的人，又或许关若鹜现在这略带强势的动作给了杨凌安全感，总之，杨凌一言不发地跟着关若鹜走了。
　　关若鹜拽着他走出小公园，本来打算到路口去打车回家。没想到出来往路边一看，一辆黑色的大奔正打着双闪停在前面不远处的路边，车牌也眼熟得很。
　　关若鹜微微一笑，回头冲杨凌说了一句“待会儿开车的是我朋友，你不用害怕”，然后就领着杨凌走向了那辆黑色大奔。
　　走到大奔旁边，关若鹜放开了杨凌，走到副驾处敲了敲车窗。
　　副驾的车窗降下，庄鸣岐冷冷地看着他。
　　“庄总。”关若鹜一点不怵，搭着副驾的窗口问道，“我要暂时收留一个学生一晚，反正带一个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呗？”
　　庄鸣岐冷冷道：“废什么话。”
　　于是关若鹜笑了笑，站起身冲杨凌一抬下巴：“上车。”
　　“呃……”杨凌迟疑了一下，“老师你坐……？”
　　“前面。”关若鹜边说边打开副驾的车门，“我可不敢叫我这个朋友当司机。”
　　杨凌没怎么听懂其中的意思，但他仍旧在关若鹜上车之后跟着上了车。关上车门后，他一下就在后视镜里和庄鸣岐对上了视线，被庄大总裁那略带冷感的眼神刺激得抖了一下。
　　他尴尬地憋出来一句：“您好……”
　　庄鸣岐重新启动车辆，冷淡地回了一句：“你好。”
　　“哎，庄总，你别吓到祖国未来的花朵行不行？”关若鹜出声缓和气氛，还打开了车载广播，“对了杨凌，我刚刚忘了问，你吃过晚饭没？”
　　杨凌吓一跳，以为关若鹜还没吃饭，要带着自己去吃——而且是和这个令人倍感压力的朋友一起——于是连忙道：“吃过了。”
　　“噢，我还说你没吃的话路上买个快餐什么的，毕竟我已经吃过了。”关若鹜道，“还有，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不用去医院或者诊所之类的看看？”
　　杨凌局促地摇摇头：“不用……”
　　关若鹜“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车里三人均沉默下来。
　　幸而广播里放的歌曲有些温暖人心。


第十一章 拳头与告白（上）
　　“坐吧。”
　　关若鹜指了指沙发，然后转身去给有些手足无措的杨凌倒了杯水。杨凌则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地乖乖坐到了沙发上，还没坐稳呢，就又站起来双手去接关若鹜递过去的水杯。
　　“不用客气。”关若鹜倒是态度自然地坐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喝点水。”
　　杨凌喝了一口，然后握着玻璃杯低声道：“对不起，关老师，太麻烦你了……”
　　他先前有些失魂落魄的，浑浑噩噩地就跟着关若鹜回来了。现在终于有点回过神，也意识到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
　　“还好吧，一般麻烦。”关若鹜随口回道，“反正我也是和朋友看完车展吃完饭准备回家来着，我朋友本来也要送我回家的，多你一个不算多。你别看他冷冰冰的，其实人挺好的。”
　　关若鹜说这话是为了让对方轻松一些，但他不会说出更进一步的事实。那就是庄大总裁虽然把杨凌也捎带了一路，但还是转头在社交软件上给关老师留了“小心一点”、“要是出事记得报警，也可以找我”之类的话，不然杨凌就真会觉得自己不受待见了。
　　关若鹜说了这么一大段，杨凌的反应只有一个轻轻的“嗯”。关老师心知现在这孩子也没心思说闲话，于是直接切入正题道：“要么，你现在愿意说说之前发生了什么吗？事情已经发生了，或许你会需要一个帮忙参谋接下来怎么办的人？”
　　这话也就关若鹜说得，毕竟他算是比较了解杨凌状况、也不排斥的人。杨凌大概也是因为关若鹜的心理老师身份，想着一回也是说两回也是说，索性心一横，就把今天傍晚发生的事说了出来，也当是情绪发泄了。
　　不过故事的开头并不是从今晚开始的：“老师，你知道……校园贷款吗？”
　　“……嗯？”关若鹜没想到首先听到的会是这个词，还愣了一下才回道，“知道啊。”
　　一上来就是“校园贷”……不会真像那个冰山说的一样最后发展到要报警的地步吧？
　　此时，各种关于“校园贷”的新闻浮现在关老师的脑海中，什么大学生拉同学一起借钱还跑路啊，大学生还不起贷款家里倾家荡产啊，大学生被催债催得跳楼啊，裸贷资料被放在网上公然售卖啊……
　　好在杨凌的话题并不是围绕着“校园贷”本身展开的，他本人并未身陷困局，他只是道：“杜少峰他……好像做了一家校园贷的代理……”
　　怕什么来什么！关若鹜一边开始为报警做心理准备，一边面上云淡风轻地回道：“嗯，然后？”
　　“今天他说请宿舍的人吃饭……”杨凌顿了顿，有点迟疑道，“然后在去的路上，他就一直想介绍业务给我们……”
　　“介绍业务？是想让你们贷款的意思吗？”
　　“嗯，他把他的新手机和新手表拿出来炫耀，说都是分期贷款买的，每个月只用还一点点……”杨凌道，“他还说，我们不想买也不要紧。他只是想要每个月的兼职奖金，让我们去办一个假的分期贷款，每月会有人替我们还的，不用我们真的还……”
　　套路真是越来越耳熟了，关若鹜问道：“那你们办了吗？”
　　“有一个舍友口头上答应他了，有一个说考虑看看。”杨凌越说越小声，“我说‘我就算了’……”
　　关若鹜心说杨凌这小子可以啊，看起来怯怯的，但也没因为喜欢一个人失掉理智。不过事情到这里，还没听出什么会引发告白的端倪，于是关若鹜再次问道：“再然后？”
　　“然后，杜少峰说我拒绝他就是不给他面子，不把他当兄弟……”杨凌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措辞，然后缓缓道，“我、我就顺嘴说了句‘我喜欢你和我用个人身份去帮你校园贷，是两回事’……我当时真的就是开玩笑的。”
　　就算是开玩笑也很强好吗，现在的孩子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关若鹜暗地里啧啧感叹，但嘴上只回了个“嗯”。
　　杨凌也不用他继续催，就自己往下道：“然后杜少峰就也用开玩笑的语气和我说‘骗人你喜欢我却一百块都不给我，好坏好坏的’，我就说‘我喜欢你才这么做，我是为了你好’。他又说‘平时叫人家小甜甜，一叫帮忙了就比谁跑的都快，根本不是真的喜欢’，我就说‘患难见真情，近前不能衡量我的感情’……反正就这样开了好一会儿玩笑吧，我看他还一直在纠缠叫我帮忙的问题，我就心一横，认真地跟他说我真的喜欢他了。”
　　关若鹜被这个转折惊了一下：“……他就信了？”
　　“一开始没有，我认真反复地说了三遍，他的脸色就变了。”杨凌垂下头，目光落在手里那杯水上，“他说就算我再不愿意，也不要拿这种玩笑来恶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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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拳头与告白（下）
　　关若鹜问道：“然后他就打你了……？”
　　“还没，我又说了一遍，他才打了我一拳。”杨凌苦笑一下，“当时另外两个舍友都傻了，一句话都没说。杜少峰打完我之后，立刻就走了，他们也跟着走了。我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关老师你就来了。”
　　关若鹜：“……”居然说了这么多遍，我都想为你的勇气鼓掌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杨凌摇摇头，“我可能……住不了那个宿舍了。”
　　关若鹜心说问题可不止这么点，三个人知道了，很可能马上全校都知道了，你要面临的问题可不仅仅是应付三个人。
　　但他也没办法一下就把事情说得这么危言耸听，不然很有可能刺激到杨凌。他观察了一下杨凌的脸色，以平静的语气开口道：“换宿舍这件事，就算你和你的辅导员实话实说了，他也未必会很干脆地给你换宿舍。毕竟你也知道，性向这个事……认真来说并不是一种矛盾。”
　　杨凌抬头看向关若鹜。
　　“我只是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可能会有一段令你意外、令你迷茫、令你心情不那么平静的日子，你可能要坚持一下去面对它。”关若鹜说道，“当然，我不是说你必须在这种日子里一直忍耐。但是无论好事还是坏事，在它实际发生之前，咱们都不要做过多假设，只要心里准备好迎接一切挑战就可以了，好吗？”
　　杨凌艰难地理解了一会儿：“你是说……我要和杜少峰他们实际发生矛盾、甚至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了，才有可能调换宿舍？”
　　“……你可以这么理解。”关若鹜顿了顿，又道，“还有，杨凌，现在的人有可能有各种各样的观点，也可能会有形形色色的反应。无论以后你会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我都希望你首先不要太容易暴动，其次也不要总是忍气吞声。你还是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明白吗？这不是你的污点，现代社会也不将性取向作为衡量人格高低的标准。”
　　杨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认真的语气回道：“好，我知道了。”
　　“其实我也相信你自己能想通，能处理好一切，毕竟综合你所有的表现来看，你其实是一个很有韧劲的人。”关若鹜笑了笑，“当然，要是有问题，欢迎你随时来找我。今晚你暂时在我这将就一晚，也可以想想明天怎么办。”
　　杨凌还没到能笑出来的地步，但他确实心里放松了不少。他郑重地看着关若鹜：“谢谢你，关老师……”
　　咕噜——
　　杨凌的肚子忽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严肃认真的谈话。关若鹜一挑眉，忽地促狭道：“噢对，你刚刚说你们去吃饭的路上就发生了这些事，所以其实你应该还没吃晚饭才对，嗯？”
　　杨凌有些愧疚道：“老师，我不是故意撒谎的……”
　　“好吧，也不是多大事，我就原谅你善意的谎言了。”关若鹜拍拍手站起来，“你有什么忌口吗？我煮碗面给你吃？”
　　杨凌慌忙道：“那什么，要么老师，我自己来吧……”
　　“也行。”关若鹜乐道，“反正家里只有泡面，我倒不担心现在一个大学生连泡面都不会。”
　　杨凌：“……”
　　***
　　晚上，庄鸣岐来了个电话，主要是看关若鹜有没有“引狼入室”。
　　关若鹜依旧不会把其他人的事给庄鸣岐说得太细，只是随便说了说杨凌的状态，以让男人放心自己不会“半夜被偷空家里甚至因此丢了性命”。
　　但关若鹜还是顺嘴提了一下“校园贷”的事。
　　“一下是理财公司骗钱跑路，一下是‘校园贷’，你们学校的生活还真是多姿多彩。”庄鸣岐冷哼一声，“你可小心一点，哪天一脚踩进陷阱里，那真是神仙都救不了你。”
　　“这又不是我们学校仅有的问题，大学城里明明到处都是这种小广告好吗？”关若鹜说道，“而且这个事明明网上和电视里都出了无数次新闻，还有学生前仆后继，真是全都劝不住。”
　　“知道劝不住就好，你别多管闲事，现在的大学生拗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庄鸣岐冷淡道，“你做好你份内的就行。”
　　关若鹜啧啧感慨：“庄总，我真觉得你是全世界的上司……”
　　两个男人又简单聊了几句，才挂了电话。关若鹜挂机后才发现来了信息，一打开，是白莉发来的。
　　白莉回复的是关若鹜质问她为什么发段子带上自己的事：【卧槽你怎么知道的？我明明没给你看啊？苏荷绝不可能出卖我！】
　　关若鹜动了动手指：【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呵呵表情）】
　　白莉很快再次回复：【我知道了！一定是庄总跟你说的！你们又去干什么了他为什么这样出卖我！快把你们的进程如实上报！】
　　关若鹜看着手机笑了笑：【你猜呀~】
　　【花花：（比中指表情）】


第十二章 长假结束啦（上）
　　七天长假过去，一切又恢复了往常。
　　哦，还是有点不一样的，至少关若鹜进学校的时候，就有几个学校的行政人员嗷嗷朝他喊：“关老师！我有病！我得了死都起不来的病！”
　　关若鹜悠哉道：“人电视里次次都教你们怎么应付假期综合症，要是还好不了就是假期综合癌了，我可治不了。”
　　一个小姑娘感慨道：“关老师，你就不能给我们催个眠什么的，让我们精神焕发一下吗？”
　　关若鹜一边往校医院走一边扬声回道：“不行，因为关老师也有假期综合症，关老师也还不想出诊！”
　　小姑娘在后面哀嚎：“上班如上坟啊！”
　　关若鹜进了医院，到了自己的咨询室门口，发现有个男生坐在门口玩手机，看样子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关若鹜走上前，边掏钥匙开门边问：“找我？”
　　那男生好像才发现关若鹜来了，或者现在才不得不注意他：“啊，是关老师吗？”
　　“嗯哼。”关若鹜开了门，“进来吧。”
　　“哎，老师，我等你好久啦，但是先等我玩完这盘，哎这个这个打野是不是傻……”男孩子扛着手机，溜溜达达跟着进了咨询室，“老师你不忙吧，能等我一下吗？”
　　“可以啊。”关若鹜接了杯水，放在男孩面前的桌上，“你坐会儿，我去洗个杯子。”
　　说完，关若鹜还真的拿起七天没用的杯子出去了。等他认认真真洗好杯子回来之后，男生已经把手机放下，乖乖坐好了。
　　“找我有什么事，说吧。”关若鹜接了水喝了一口，然后走回办公桌后面，拉开抽屉抽出一张空表，“先填填这个。”
　　“呃……”男生挠了挠脑袋，“老师，我是来问关于怎么追女孩儿事情的……”
　　“……哦。”关若鹜把表收了回来，“我并不是能教你们怎么追女孩，只是教你们怎么面对自己的心情，以及怎么用合适的方法表达出来。毕竟让对方愉悦，接受你的表达方式，才有可能接受你的表白。”
　　“关老师，你真是讲得太对了！”男生眼睛一亮，“我就是被卡在表达上，我……哎，等会儿。”
　　男生跳起来，回头去关了门，然后走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道：“老师，其实我已经表白好几次了，但是她总当我开玩笑，我该怎么办啊。”
　　他一说“表白好几次”，关若鹜就不得不想起了杨凌。不过杨凌表白好几次之后，虽然得到的结果是一拳，但至少杜少峰确实地明白了他的心情。
　　关若鹜笑了笑：“问问题之前，你是不是该先自报家门啊？”
　　“噢，我都忘了。”男生挠挠脑袋，笑道，“我叫张晓海，是管院大二的学生。”
　　“嗯，你都表白了？”关若鹜的状态很轻松，拿着笔看似随手写写画画，跟聊天似的，“怎么说的？”
　　“开玩笑也有过，认真也有过，但是认真的时候她也当我在开玩笑。”张晓海苦恼道，“我也让我们之间的朋友传过话吹过风，可越说好像她越不当回事。”
　　听着这个描述，关若鹜都有些搞不清到底哪边有问题了：“你确定她都没接收到你的真正意思？不会是她故意忽略的吧？”
　　“唉，其实我也拿不准，这不就来找你了吗，老师。”张晓海叹道，“我在想，要么我在她宿舍楼下摆个爱心蜡烛圈跟她告白？”
　　关若鹜：“……玩火尿炕，听过吗？你真这么做了保安叔叔会教你这个‘成语’的。”
　　“那我去她楼下唱情歌？”
　　“宿管阿姨可能会赏你一盆洗脚水。”
　　“那我可怎么办啊，老师？”张晓海苦着脸，“老师，我怎么分辨她到底怎么想的啊？”
　　“这怎么可能三言两语跟你说清楚。要是这么容易让你明白，我可不就得失业了？”关若鹜手里的笔转了一圈，“这样吧，我问你点问题，你照你的真实感觉来回答我就可以。”
　　张晓海瞬间正襟危坐：“好的！”


第十二章 长假结束啦（下）
　　关若鹜和张晓海聊完，没多久就到了午饭时间。
　　他溜达出去，路上还看到了和苏医生一起去食堂的陈医生。陈医生的状态看起来还行，比起之前因为理财公司落跑而哭泣的时候来，那可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关若鹜想起苏医生和他说过，陈医生的女儿给两老安排了一趟旅游，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钱不一定回得来，但生活还要继续。
　　关若鹜没上去打扰两位姐姐，溜溜达达到了食堂。一进门还碰到了杨凌，小男生看起来脸色不怎么样，但精神头意外地还好。他也看到了关若鹜，走过来点点头，喊了声“关老师”，这就走了。
　　他长假的4号在关若鹜家里睡了一晚，第二天就走了，回头也没和关若鹜再联系过。关若鹜其实惦记着他的事情，但又不好一直问，所以今天遇见他，关老师近处打量了他一下，明白他状态还行，于是也点点头没多说，擦肩而过。
　　进了食堂，关若鹜居然还迎面碰到了杜少峰。
　　他其实只见过杜少峰一面，还是在运动的车上，理论上还不太记得杜少峰的长相。不过杜少峰居然两个男孩子朝着关若鹜来了，一下就拦在了关若鹜面前：“呃……是关老师吗？”
　　关若鹜这时还没想起来这个有点眼熟的年轻人是谁，挑眉道：“我们……认识？你是谁？”
　　关若鹜平时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回话，不过这个年轻人一开口语气里就带着些不友好，后面两个男生的表情看起来也有点奇怪，所以关若鹜也本能地冷了点语气。
　　“我们……我们只是前面那个和你打招呼的男生的同班同学。”杜少峰一开始还不愿意自报家门，“他……他是不是去找你咨询过，就是、呃、关于情感的问题？”
　　关若鹜终于把“一面之缘”的脸和眼前这个学生对上了，但他没说出来，只是忽地勾了勾嘴角：“同学，如果你知道我是关老师，你就该知道我是哪里的关老师。我有责任和义务为所有来我这里的人保密，虽然我现在不认识你，但如果你哪天也想来，我也会保密的。”
　　杜少峰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挺温和的老师这么不接话，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老师你……知道杨凌是这个吗？”
　　他伸出一个小拇指。
　　看到杨凌这些舍友的表现，关若鹜多少能猜到杨凌现在的处境。看着这群明显别有意图的孩子，关老师明知故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呃、就是……”杜少峰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实话实说，“他是个基佬，老师你知道吗？”
　　“这位同学，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关若鹜明知故问道，“杨凌是什么取向，我知不知道他的取向，和你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没有，他……！”杜少峰一着急，差点把事儿都全倒出来了，“总之，他要是去找老师，希望老师好好给他辅导，别让他惹出更多事了，给其他人带来很大麻烦……“
　　“惹事”、“带来麻烦”，看来杨凌已经和他宿舍里的人彻底掰了。杨凌一冲动，朋友兄弟都没得做，不过现在他好像还没提出换宿舍，所以看来还撑得下去？
　　“我的工作，我当然会负责，不用你们来紧张。”关若鹜笑了笑，说着就准备走，“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去吃饭了，有事劳烦下午到心理咨询室找我。”
　　杜少峰好像还想说什么，但又憋着没法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关若鹜走了。
　　***
　　关若鹜打了饭，直接坐在食堂里吃起来。
　　他本来还戴着耳机在手机上开着视频看，但是不断有消息提示跳出来，一下刷了好几条。他不理会，结果手机上直接蹦出了来电显示。
　　关老师没办法，只好接了电话：“周胜芳，你就不能让我吃个安生饭吗？”
　　本名周胜芳、外号苏荷的女人在电话另一头佯怒道：“关若鹜！不要叫我的本名！”
　　关若鹜吃了一口排骨，一边啃一边悠悠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苏荷咯咯一笑：“哎你看我刚刚发你的信息了吗？”
　　“没有。”关若鹜吐掉骨头道，“怎么，又想问该买哪条裙子？”
　　“不是啦。”苏荷说道，“就是给你发了点事儿，你帮我参考参考，下一步我该干什么。”
　　“我在吃饭，苏荷，别让我这时候看案例。”关若鹜吃着饭，略为口齿不清地说道，“发生什么了？长话短说。”
　　“哎，那什么，我不是长假的时候陪那个姓覃的出去旅游了吗？”苏荷顿了顿，解释道，“就是我节前在健身房认识的那个……”
　　“我记得。”关若鹜慢腾腾道，“就是你上次和我们出去之后，裸妆去健身房钓到的那个？”
　　虽然在公共场合，但食堂里吵轰轰的，根本不用担心三步之外的人会听到自己的话，因此关若鹜也不需要躲着藏着地说话。
　　“哎呀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嘛。”苏荷笑嘻嘻道，“我找你呢，主要就是出去旅游的时候，他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了……”
　　“他知道了很奇怪吗？”关若鹜道，“你们才认识多少天，他就邀请你出去旅游了，你还真去了，难道他心里会一点数都没有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总该有点常识吧？”
　　苏荷乐道：“哎，就不能是我们一见钟情吗？”
　　“你画着裸妆去健身房，认识了一个大款……”关若鹜啧啧感叹，“现在和我说一见钟情？”
　　“哎，讨厌。”苏荷道，“你有空出来详说吗？情况有一咪咪复杂，我今晚也约了花花一起来的。”
　　“行，时间地点，定了就发我。”


第十三章 夜晚就该去夜店呀（上）
　　“你的意思是，那个姓覃的想帮你开家夜店？”
　　关若鹜晃着杯子里的白兰地，把刚刚苏荷陆陆续续说出来的事总结成为了一句话，然后道：“这不是挺好的事儿？基本就是空手套白狼啊。”
　　他说话的声音不小，但他、苏荷以及白莉是坐在一家酒吧的卡座里，现场乐队的声音几乎盖过了周围一切的声音。就像白天在食堂里打电话一样，只要别人不坐到这个桌子来，就不可能听得到他们在说什么。
　　同理，关若鹜、苏荷、白莉三人也要凑的很近并且提高音调，才能听得清楚对方说的什么。
　　苏荷听清楚关若鹜说的话，略高声道：“但我又不会开夜店！”
　　“他不是说帮你开？你担心什么？”关若鹜道，“要是说日后的经营，至少这条酒吧街上的地头蛇都眼熟你了，也不是没有谈话的余地啊。”
　　“哎，这事儿没这么简单。我原来算是和这些夜店酒吧的人互利互惠吧，他们给我方便，我也给他们方便，所以熟起来也正常。”苏荷用吸管搅了搅自己的鸡尾酒，说道，“要是我也开了一间，那就是纯粹的竞争对手了。就之前那种说都说不明确的‘隐晦交易’，能有什么昔日情谊可言啊。”
　　“……你不是吧，你在这儿混了这么久，连个开店的脸面都还没有？”关若鹜挑眉道，“那照这么说，你连看场子的资格都还没有咯？”
　　“没有啊。你看，我已经单干很长时间了，要不是我给这些店还带来了一些甜头，那些‘有组织有纪律’的根本不会放过我。”苏荷就着吸管喝了一口酒，“我在这里这么多年，都是走东家串西家，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平衡。要是我提出要开店，指不定我就得隔三差五地被打进医院了。”
　　白莉说道：“姓覃的说给你开店，都不包办这些的吗？”
　　“他知道个屁，他就是个只知道出钱的甩手掌柜。”苏荷顿了顿，又道，“而且我觉得现在他说得好听，一旦我这边给他亏了钱，估计他也会找人把我打进医院。”
　　白莉无语：“动不动就打进医院，你嘴里有点不倒霉的下场吗？”
　　“没办法，打进医院是这条街常见的光景嘛，仅次于‘捡尸’。”苏荷耸耸肩，“这已经不算最倒霉啦，至少还是活着的嘛。”
　　“听来听去，你这不是已经决定不开了吗？”关若鹜道，“那你还找我们来干什么？”
　　“唉，夜店肯定是开不了，但是……”苏荷又搅了搅自己的酒，扭头看向关若鹜，“你觉得……我要是建议他开个婚纱店，他会同意吗？”
　　夜店里实在不可能很亮，但即便是昏暗的灯光，也能清楚地看到关若鹜挑了一下眉。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他，我甚至没听说多少他的事迹。在今天之前，我只听你提起过一两次‘姓覃的’这个词儿。”关若鹜喝了一口白兰地，悠悠回道，“而且开婚纱店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怎么现在可能有机会了，你反而瞻前顾后了？”
　　“哎，我就是觉得他大概不会同意。”苏荷感慨道，“我这么一个和婚纱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谈什么婚纱店呢？而且我要是和他说了这件事，估计他就得以为我在暗示些什么了。”
　　“暗示？关于你们之间的关系定位，你们多少已经达成某种默契了吧。”关若鹜说道，“还是你之前做什么了，让他以为你还是有要认真的想法的？”
　　“哇，我很认真的好不好，事关我的‘职业素养’哎！”苏荷没好气道，“我从来没要求过见他的朋友、跟他一起去什么聚会，只是偶尔想要喝个酒买个包而已，还不够清楚自己的定位吗？”
　　“那你还怕什么。”关若鹜耸耸肩，“你们也算是你情我愿了，你想开婚纱店，他不愿意就算了呗，至于联想那么多吗？”
　　“哎，其实也没什么怕的，跑了这一个，还有后来人嘛。”苏荷说道，“就是看他说得挺像那么回事的，我忍不住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借着这股东风……唉，但是说到现在我又自己知道不太可能了。算了，这也就是个梦吧。”
　　“开婚纱店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有必要这么上纲上线吗？”关若鹜道，“搞得好像你要先赚它一个亿才能开一样。”
　　“但我又不是要开普通的婚纱店，我是想自己设计婚纱、制作，然后卖出去……”苏荷挑着眉轻叹一声，“可回过头来仔细想想吧，要是那些新人知道了我的过去，怎么可能来买我设计的婚纱啊……”
　　关若鹜道：“你这一步都还没卖出去，用得着在做梦的阶段就这么垂头丧气吗？”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梦想只要对外公开，就很难实现了。”苏荷再次夸张地叹气道，“哎早知道我就埋藏在心底，然后找到合适的时机一鼓作气把事情干了，再给你们看，那我多涨面儿啊！”
　　“和我们两个讲了就算公开吗？那你未免太小看‘公开’这个词了。”关若鹜没好气道，“而且‘合适的时机’到底是什么时候？你总这么说，自己心里有数没有啊？”
　　“呃……比如钱存够的时候？”苏荷顿了顿，捂脸道，“别问我要存多少钱，我没有这个概念！”


第十三章 夜晚就该去夜店呀（下）
　　“我觉得你现在首要担心的不应该是存钱。”白莉已经默默喝了半杯自己的菠萝味啤酒，手肘支在桌面，伸出一根手指说道，“首先，你到底有没有婚纱设计稿，这才是你的设计型婚纱店的核心；其次，你打算开一个在哪里、多大、装修是什么样的店，就算是做梦你也得做一个雏形出来吧；接着，根据之前两点核算你需要付出的资金成本；最后，再根据你的预计资金成本、你现在的进账速度、以及你要准备足够设计稿的时间，来综合计算你需要多长的时间来准备这件事。”
　　她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忽然认真得像是坐在办公室里的行政总监。苏荷听得都傻了，她看着白莉边说边增加到四根的手指，眨了眨眼：“……首先是什么来着？”
　　白莉没话说了，放下手灌了一大口啤酒。
　　“哎，花花，你拿你工作上的流程来要求她没用。”关若鹜道，“我跟你说，这事儿要是换你们的总裁大人来听，他能给你当当当说出一百个步骤来，但对于苏荷来说一点用都没有。因为不管你们说得多事无巨细，这家伙现在就觉得这事儿根本不可能，她也不会去动手。”
　　“那我们今晚到底来干什么的？”白莉翻了个白眼，“白浪费一个晚上。”
　　“哎呀，话也不是这么说嘛。”苏荷笑嘻嘻道，“至少喝酒聊天是轻松愉快的呀。”
　　白莉哼了一声：“你自己的事情，你都不着急。你至少想想以后等你……”
　　“苏荷。”
　　一名服务员走过来，白莉立刻闭了嘴。服务员端着一杯酒，放到苏荷面前，指了指后面吧台的方向：“那个穿蓝色衬衫的男人请你的。”
　　苏荷愣了一下，熟练地换上了惊讶的表情，但实际上是一边拿起酒杯一边问服务员道：“那人谁啊？看着眼生，酒里没给我加料吧？”
　　“没有，生人，不会给你加料的。”服务生笑了笑，“酒保说那家伙戴的表好像挺好看。”
　　这就是在传递某种信息了，苏荷点点头，冲那个坐在吧台旁边的蓝衬衫举了举手里的杯子笑了笑，嘴上还在和服务员说话：“知道了，谢谢你。”
　　服务员笑着回了一句“不客气”，转身走了。
　　因为这里是个半圆形的卡座，半摊着的关若鹜只露出了小半个头顶，估计那男人还未必看到这桌有个男人。等服务员走了，关若鹜冲苏荷问道：“怎么样，几分？要我替你先挡掉吗？”
　　所谓“挡掉”，其实也就是从卡座里探个头出去，和对方对视一眼。大多数时候，对方可能就认为苏荷是“名花有主”，进而不再纠缠了。
　　苏荷听了关若鹜的问题，又扫了两眼那个蓝衬衫的男人：“嗯……没有姓覃的这么爱炫富吧。”
　　“但是酒保不是说他的手表不错？或许只是比较低调呢？”关若鹜啧啧感慨，“没准，就是下一个愿意支持你开店的人啊。”
　　“支不支持我开店，我不知道。”苏荷站起来，拿起刚刚被送来的酒，扬起一抹笑，“但我知道的是，这个男人可比那个姓覃的长得顺眼多了。”
　　说着，她就端着酒走出了卡座，径直冲那男人走去。
　　等关若鹜从卡座悄悄探出脑袋，看到的已经是吧台边上一男一女相谈甚欢的情景。他啧啧两声，坐回去看向白莉：“花花，那个男人的角度明明也能看见你，却只请了苏荷一杯酒，请问你心里作何感想？”
　　白莉悠闲自在地喝着自己的啤酒：“感想是，今天出门没化妆真是太好了。”


第十四章 两通电话、几条信息（上）
　　长假结束之后没几天，关若鹜接到了楚越的电话。
　　“老师他状态不错？那可真是太好了。”关若鹜道，“那我们当天去看他还是双休？……行，你安排，我就听从组织号令啦。”
　　挂了电话，关若鹜坐在自己办公室里想了想，给庄大总裁发了一条信息：【看老师，老师男的，五十六岁，你觉得送什么生日礼物好啊？】
　　庄鸣岐没马上回复，关老师闲得无聊，打开电脑开始逛校园论坛。因为校内的很多事要在自己的网站上才能申请，这个学校的校园论坛上也就随之活跃。关若鹜登上自己的账号，一打开看起来排版老旧、实则藏着很多新闻的论坛，第一件事就是再次试图点开自己一直进不去的一个板块。
　　关若鹜严重怀疑，那些学生就在这个板块里开了帖子讨论自己，才会一传十十传百地给自己送锦旗。而且每年都是当年成的小情侣来送，跟还愿似的，搞得关若鹜烦不胜烦，还不能真发脾气。
　　今天一点这个板块嘛……嗯，还是进不去。
　　这个板块是学生会自己管理的，学校的网管老师除了时不时上去“视察”一下，并不管他们怎么设定权限。而且这个论坛必须是学校里的学生或教职员凭着学生证和员工号，才能注册，一人一号。所以关老师的号进不去，就算想要注册个小号进去都不太可能。
　　当然，他可以问别的学生或老师要号试一试，但一来学生们把他“拦在门外”就是为了不让他看到帖子，怎么可能借号给他，然后成为全校那么多痴男怨女的“公敌”；二来这着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关若鹜犯不着上纲上线地去找别的老师或者网管说明理由，然后非要看那个板块里究竟有什么奥秘。
　　当然，关若鹜觉得不少老师应该是知道怎么回事的。要是自己去问，只怕他们得先仰天长笑一阵，所以为了自己的面子，关若鹜决定在人前表现得“我并不在意”。
　　就勉强当是……他和学生之间的一个小乐子吧。
　　进不了一直拒绝自己的板块，别的板块还是能看看的。关若鹜还蛮喜欢看学生们发一些唧唧歪歪的小事的帖子，没什么意义，但看起来就是青春洋溢。
　　他点进了今年九月新一届学生提问的帖子。
　　一开始还很正常，什么教学楼的位置、食堂的饭卡、自习室开到几点、选课建议、二手课本哪里找等等等等，有人问有人答。但很快，这个帖子就开始冒出了各种各样的照片。男的女的、日常装的军训服装的，基本张张都是“盗摄”，但还真不乏拍得不错的照片。
　　问题当然就很统一了：这个漂亮的小姐姐/帅气的小哥哥是谁？
　　可以说是非常青春的问题了。
　　这些问题下面基本都有回复，什么一二三年级的美女帅哥，都有名有姓有学院有年级。回复里有几个高频率出现的ID，看得关若鹜都对他们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人这么能认学校里的俊男美女？
　　很快，关若鹜翻到了一张看起来有点眼熟的照片。
　　他定睛观瞧了一会儿，确定这张照片上的女孩来过自己的心理咨询室——就是节前来咨询要不要和男朋友去旅游、又不愿意说详情的那个。
　　照片里的女孩正准备上一辆黑色的轿车，因为风刚好把她的头发微微吹起来，青春靓丽的她看起来仿佛被街拍的明星。
　　关若鹜看了看照片角落里那辆车的标志，宝马X6。不知怎么，他就想起了苏医生曾经提过的，这个女孩的风评或许有些问题的话。
　　关若鹜看了看有人在下面回复的关于这个女孩的资料：吴燕语，大三，酒店管理系。
　　再往后翻，还有人语焉不详地回了一句：【这不是她的车……】
　　“所以，这小姑娘的事是全校皆知的吗？”关若鹜的手指点了点桌面，从抽屉里扯出一张空表来，填上吴燕语的名字，然后开始补填节前这个小姑娘来咨询的情况。
　　刚写完，手机来信息了，正是找到时间午休一下的庄大总裁：【那天车展的时候说的那个老师？最近生日，可以送秋冬用的东西。】
　　【关关雎鸠：好吧，不过我有点搞不懂送什么样式，我找找然后选到只剩两三件，发给你帮我参谋？】
　　【庄鸣岐：可以】


第十四章 两通电话、几条信息（下）
　　“庄总？”
　　黄娉婷坐在庄鸣岐的办公桌对面，笑道：“庄总的业务繁忙啊，中午休息时间也这么多信息要回。”
　　“嗯，有点事。”庄鸣岐看向她，淡淡道，“黄小姐还有什么事吗？我下午还有个会，现在也就能抽个二十分钟吃饭，而且是楼下食堂打上来的那种，就不留黄小姐的饭了。”
　　“庄总太客气，是我再次冒昧来打扰的。”黄娉婷从手包里掏出一张做工精致的信封，笑道，“我不是投资了一部电影吗？这是电影的开工酒会的请柬，就在后天晚上，庄总要是不嫌弃，也去赏赏光？”
　　庄鸣岐没接请柬，只是淡然回道：“黄小姐投资的电影这么快就开机了？真是要祝贺你了。不过我最近忙，后天未必有空，很抱歉。”
　　“没关系，你有空就来，没空也没关系。”黄娉婷站起来，把请柬放在桌上，笑道，“请柬先放这里，那我也不继续占用庄总的午休时间了，再见。”
　　庄鸣岐站起来：“再见。”
　　黄娉婷回了一句“庄总留步”，转身就走了。
　　正巧迎面碰上秘书给庄鸣岐打饭回来，黄娉婷看了一眼，冲秘书笑了笑，继续往外走去。
　　“庄总。”秘书进来把饭盒放在桌上，并顺手收拾了一下他的桌面，收到那个淡黄色信封的时候还愣了一秒，“庄总，这个放哪？”
　　“没空去的请柬，你归档吧。”庄鸣岐随口回了一句，拿过饭盒打开，又道，“对了，搜一下市面上哪些东西适合给五六十岁的长辈当生日礼物，实用的，价位在三五百块就行。”
　　“好的，庄总。”
　　***
　　下午下班的时候，关若鹜又接到了苏荷的电话。
　　她一开口就是：“我拒绝姓覃的开夜店的提议了。”
　　关若鹜一边往校门外走一边回道：“意料之中。”
　　苏荷又道：“幸亏拒绝了，我感觉他也有点后悔说这个话题了，只是拉不下面子来和我说算了吧。”
　　关若鹜“嗯”了一声。
　　苏荷道：“我感觉我和他也差不多了，他把我当好骗的小姑娘呢，难道我和那些二十岁的小朋友一个水平吗？再多跟他待两天，都对不起我上形体课的那些钱。”
　　关若鹜走出校门口，一眼看到一个姑娘正在走向一辆黑色轿车，这轿车还不算完全陌生——宝马X6。
　　而那个正在上车的年轻女孩，就是吴燕语。
　　二十岁的小姑娘在这儿呢……关若鹜挑眉，暗暗想着：就是不知道她那里是谁骗谁了。
　　不过也真是巧，早上才看到她的信息，下午就看到了一个真人现场。不过吴燕语好像也没藏着掖着，所以学校里的人知道了也不奇怪吧。
　　“关关？关老师？”苏荷在电话那头嚷嚷，“喂，你还在听吗？”
　　“在啊。”关若鹜一转身，走向地铁口，“所以，你准备离开那个姓覃的了？你们才在一起不到一个月吧？这个时长不符合你的习惯吧？你之前为了钓他，那么大费周章，就这样弃如敝履了？”
　　“嚯，还‘弃如敝履’，关老师你可真是被学校的氛围熏陶得厉害啊，都说些平常人说话不会用到的词。”苏荷顿了顿，又道，“而且我这叫及时止损好吗？姓覃的明显就想用打发学生那套手段打发我，传出去我的身价就跌得更厉害了好不好？”
　　关若鹜淡然道：“难道不是因为你又勾搭上了那天酒吧里那个蓝衬衫？”
　　“……嘿呀，话不要挑得这么明白嘛。”苏荷咯咯笑道，“我本来也就试探试探，没想到他的条件还真不错。而且他那边有一波急活儿，我们算是公平公开交易吧。”
　　“‘公平公开’？”关若鹜走下地铁站，“苏荷，不是我说你，你可别阴沟里翻船。”
　　“你放心啦，我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女孩，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苏荷乐道，“而且吧，就算他有部分只是包装出来的，那我也愿意打个折给他……”
　　“因为长相？”
　　“还因为他的‘功夫’。”苏荷咯咯直笑，“哎，我是很久没碰到简简单单一张床就能完事儿的人了，你别说，他的技术还可以，省了我不少力气。不过，我觉得还是找看他喜欢……”
　　“苏荷。”关若鹜无语道，“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
　　“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也知道我就是干这个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苏荷顿了顿，又贱兮兮道，“讲道理，我对男人之间办事时候的感觉还蛮好奇的，你在国外的时候有没有……”
　　滴。
　　关若鹜直接挂机了。


第十五章 也曾有过一了百了（上）
　　关若鹜在他老师生日的前两天，已经抵达了老师所在的城市。
　　这里距离关若鹜所住的城市很近，动车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关若鹜的大学母校也在这里。而关若鹜之所以提前来，也是因为他想回自己的母校看看。
　　当然，这里面不乏一些小小的计算。
　　他走在熟悉的校园里，旁边陆陆续续走过很多刚下课的学生，叽叽喳喳的三三两两成堆。虽然关若鹜自己也在大学里工作，但好像学校和学校之间的氛围还是有着微妙的差异。因此关老师走在母校里，还顺便观察着学弟学妹们，挺兴致勃勃的。
　　走着走着，他就走到了昔日上课的第一教学楼前边，一扭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徐老师？”
　　一位两鬓花白、年过半百的男性正在从一教的门口走出来。他戴着一副玳瑁框的眼镜，手臂里夹着书，看起来很有学术气质。关若鹜朝着对方迎上去，径直拦在了他面前，又喊了一声：“徐老师。”
　　“噢，小关啊。”徐老师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年轻人是谁，停下脚步道，“你怎么在这里？小楚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说你们明天才会来找我啊。”
　　“我想来母校里转转呗，例行的。”关若鹜笑了笑，“学校总让我找回重新学习的感觉，这能促进我继续进步嘛。”
　　“然后基本每年都能碰到我这个老头子？”
　　“徐老师，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的本意是来看你，回学校才是顺便好不好？”关若鹜笑道，“不过，谁让你这么多年上课的时间都不变呢？想逮到你可别太简单好吗？”
　　徐老师也笑了笑：“你们这一届现在工作还专业对口的不多了，你和小楚算是年年来和我汇报，我年年看着一点点进步的。每年都来看我，也是你们有心了。”
　　“应该的。”关若鹜顿了顿，又问道，“老师是准备去食堂吃饭吗？”
　　“对啊。”徐老师看着关若鹜，抬手指着他笑道，“眼睛滴溜溜转，用得着这么浮夸吗？不就是想蹭我一顿饭？我至于这么小气吗，哪年你撞到我面前的时候你没饭吃？走吧，去食堂，老师请客…”
　　“哎嘿嘿……”关若鹜笑着跟上他，“我这不是总来蹭，次数多了有点不好意思嘛。早知道老师这么慷慨，那我以后要是没饭吃了，也来找老师好啦。”
　　“你在学校工作，会那么容易没饭吃？”徐老师一边走一边道，“而且小楚在我面前说了多少次了，让你去和他一起创业，国内的心理学市场还是很宽广的……”
　　“哎，我就是咸鱼，让我静静地在海滩上待着吧，不用把我扔进水里下海啦……”
　　***
　　在食堂吃完晚饭，徐老师晚上没课，邀请关若鹜到家里喝杯茶，关若鹜欣然前往。
　　徐老师住在单位宿舍里，房子有些年头了，但邻里街坊基本都是认识的人。这样的环境算不上顶好，但对徐老师来说再合适不过。
　　徐老师一回家把书一放就忙开了。他找出茶具、茶叶、还把水壶的电插上开始烧水，之后走回客厅放东西，转头看见关若鹜站在一个小台子前面，手上拿着一炷香正在拜。
　　小台子上摆着一张黑框的黑白照片，照片里是一个静静微笑的女人。照片两边各有一根电子红烛，前面有一个小小的香炉，旁边还摆着一小把无烟短香。关若鹜正是从这里面取出了三根，找到一边的打火机点着了，然后拜了三拜，垂眼静默了一会儿，将短香插进了香炉。
　　徐老师再次感叹：“……你有心了。”
　　关若鹜转过身，走到茶几前，再次回道：“应该的。我还在学校念书的时候，也受师母照顾颇多，我心里很感激她。可惜，没机会亲口告诉她了。”
　　“玉玲会知道的，你们都是好孩子。”徐老师感叹一句，又道，“来，喝茶。”
　　关若鹜走过去一看，边坐下边乐：“哎老师，这是楚学长去年送你的茶吧，你居然今天才开？”
　　“你们老喜欢给我弄这些东西，之前的还没喝完，又给我新的。我一个人哪喝得了这么多……”徐老师把东西齐齐摆开，然后一下不知道要先动哪个，“呃，我还是不太会摆弄这些……”
　　“我也不懂啊，随便吧，哈哈。”关若鹜帮着摆弄起来。两人都不太懂品茶这种事，也搞不明白这茶叶要不要先过一遍水，反正最后达成的顺序是：放茶叶，热水下去洗一遍，热水倒了，再来一遍热水，倒茶杯。
　　师生二人面对面端茶杯喝了，面面相觑一阵，谁都品不出个所以然来，谁也别笑话谁。徐老师放下茶杯，好笑道：“得，我还叫你来喝茶，结果我们都喝不懂。被小楚知道了，可就要说咱们‘牛嚼牡丹’了。”


第十五章 也曾有过一了百了（下）
　　“东西送给您了，您怎么用，楚学长可管不着。”关若鹜笑道，“反正我是沾光，这么金贵的茶叶，让我陪您喝了第一口，嘿嘿，平时我可喝不起。”
　　“你的胡话说得越来越顺溜了，啊？你的本科、硕士成绩，你也都和我汇报过，我还不知道你多能干吗？”徐老师放下茶杯，缓缓道，“你到底考虑过之后的路没有？就算想留校，那你也要往教学岗位转吧……”
　　“人各有志嘛，老师，你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关若鹜拿起紫砂茶壶，给两人的杯子添了水，“对了，老师，我最近在做一个课题，关于青少年的极端行为和心理状况的关系的。我现在需要收集一定数量的极端案例……”
　　徐老师喝茶的手一顿，然后好似继续喝茶的心情都没了，把茶杯稍微挪远了一些，叹了一声气。
　　“小关啊，我就知道，你每年来找我，一定少不了这个话题。”
　　徐老师把茶杯放在桌上，说道：“你也不必再费心思每年编一个新的借口给我了，反正看见你提前出现、延后出现、或者聚会的时候忽然找我单独说话，基本你都只会有一个目的，不是吗？”
　　“……老师，既然您知道我会问，就应该也知道就算您今年不给，我也会明年再来，后面再来。当然，您给了我也会来的，只是我们不会再年年讨论这个话题。”关若鹜道，“我放不下您，也放不下师母，我一定要搞清楚她为什么要离我们而去。”
　　“小关，我花了五年时间，现在已经接受了事实，也不想再去追究这件事。”徐老师叹道，“你师母是为了学生而去的，教育是她热爱的事业，或许这就是命吧。”
　　“可她不是正常死亡，也不是外界伤害导致丧命！”关若鹜也放下了杯子，看向自己的老师，“她是在她的七个学生连续自杀后，跟着自杀的！”
　　是的，自杀，还是连环自杀。
　　六年前，徐老师的妻子李玉玲，时任某中学的政治老师，同时兼任二年级的年级主任。但从下半学期开始，二年级开始出现了严重教学事故。
　　有学生跳楼自杀了。
　　第一位自杀者出现后，学校就立刻组织进行了心理干预。然而心理干预似乎没起到应有的作用，这起自杀像是一个开关，开启了一系列的可怕事件。
　　第二个、第三个……一直到二年级的学生升为了三年级，有一个学生在一次考试之后跳入了滚滚江水中、成为了第七个自杀者后，这一切好像才消停下来。
　　虽然警方给出的调查结论都是自杀，但鬼怪说、谋害说、各种令人胆战心惊的说法一时间甚嚣尘上，学生和家长们的心里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尤其是自杀学生的家长，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就这样离开了世界，三番五次到学校找说法。李玉玲作为年级主任，作为有三个学生自杀了的班主任，首当其冲地成为了家长们理论的对象。
　　当时徐老师非常担心自己妻子的心理状态，几乎无时不刻在确认她的情况。当时三年级的学生临近考试，李玉玲表现得很坚韧，好似一根定海神针。徐老师看她从一开始的慌乱失措到后面的坦然、坚强面对一切，好似把身心都一起扑到了学生身上，猜想她或许找到了寄托，于是略微心安了一些。
　　然而，当学生们考完试，在成绩出来之前，李玉玲就从楼上跳了下去。
　　遗书显示，李玉玲因为七名学生的自杀承受了过于巨大的压力，几乎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学生考试结束之后，绷着她的那条线也断了。她无法继续忍受下去，选择结束一切。
　　她是一了百了了，但徐老师和她无儿无女，她离去之后，徐老师的世界基本完全崩塌了。不仅是从情感上、生活上的灭顶式打击，还有徐老师作为心理学专业的老师，居然没能预判出自己亲人的自杀倾向，这对他产生了难以想象的压力。
　　也就是从那年开始，他的学生们在听闻此事以后开始找各种理由来看他，就是为了防止他出什么事。其中跑得最勤的，就是楚越，以及事发一年后毕业回国的关若鹜。
　　而关若鹜，表现出了对连环自杀事件无比严肃、十分紧迫的追逐意图。
　　徐老师一直在拒绝他：“小关，这事我调查过、小楚调查过、很多同行都调查过，结论你也知道，就是自杀意识的传递和影响。我现在接受这个结果，不想再折腾了，你也别再问我这件事了。”
　　“可是老师，如果我不亲自调查过，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关若鹜顿了顿，严肃道理，“刚刚和你说的题目，实际上是现在我的研究生导师正在做的课题，只不过他们比较偏向枪支方向。老师，就算你个人觉得意义不大，难道你不觉得要是能弄清楚每个人的自杀原因，很可能能够防止更多的人自杀吗？”
　　徐老师一直在沉默。
　　关若鹜等了一会儿，看徐老师依旧不说话，又道：“反正今年你不同意，明年我还会来的，总有一年我会成功的。”
　　徐老师沉默地看着他，几秒后，站了起来。
　　关若鹜看着他离开客厅，挑眉一笑，然后摁下热水壶的开关准备热一下已经半凉下去的水。


第十六章 U盘里的秘密
　　关若鹜从徐老师那里拿到了一个U盘。
　　当晚，关若鹜就在酒店连夜匆匆通读了整个U盘的内容。U盘里有很多文件夹，分门别类，但总的来说分为“事件进展”和“个人相关”两大类。
　　“事件进展”这一类中，主要放的是从第一名学生到李玉玲自杀之后的一些报道、记录和各种渠道的消息，甚至还有警方提供的调查结果和说法之类的；而“个人相关”这一类中，就放了大量的心理辅导记录、旁人的态度表明和个人信息调查，基本是以八名死者为中心展开的资料收集。
　　U盘是8G的，这些资料一共占掉了将近6G的大小。看到这份可算是几近详尽的资料，关若鹜忽然明白，徐老师不是没有竭力探索过真相。但真相或许太难以找到了，在他接近最终目标之前，这些资料看得越多，越让他无法逃开这些可怕的事情，脱离悲恸。
　　所以徐老师在掌握了这么多资料的情况下，将其尘封，也是人之常情。甚至于，关若鹜挺赞同这种做法的。他很开心于徐老师能够主动慢慢走出这段阴影，因为虽然都是搞心理学的，但有时候出不来就是出不来。道理都懂，但情感上的排解总是需要时间。徐老师先在看起来不错，关若鹜即便拿到资料，也不会再回头去和他商讨资料里的内容。
　　就算这么做能够让他快速得到一些答案，省了不少力气，他也宁愿自己去探索。
　　这份资料里有很多的心理干预、辅导记录，都是出自心理自愿者组织。关若鹜上网搜了这个自愿者组织的信息，发现这个组织的指导老师之一正是徐老师。那么徐老师有详尽的档案也不足为奇，甚至有可能，当时组织给学生们进行心里干预的，就是徐老师本人。
　　如果徐老师确实是组织者……那他的心理压力肯定也不小了。而且现在他把资料教给关若鹜——一个和当初的事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的人——实际上已经踩在了违反职业道德的边缘。即便如此，他还是给了关若鹜资料。
　　关若鹜低声喃喃：“看来徐老师……心底应该还是渴求一个真相的。”
　　而在看到徐老师作为志愿者组织的指导老师之后，关若鹜毫无意外地看到了一连串熟悉的名字——徐老师的学生们。这些学生有些是已经毕业的，有些还是在读，有几个关若鹜认识的人赫然在列，比如楚越。
　　这不奇怪，如果徐老师加入这个志愿者组织的时候，关若鹜也在国内，很可能关若鹜的名字也会出现在这里。
　　深夜，酒店外的街道也安静下来，关若鹜一个人看着资料，手机忽然响起了信息提示音。
　　他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大洋彼岸的母亲大人发来信息，让他买一些国产的老牌子雪花膏寄回去。虽然这位太太不见得真的用，但这几年的国产牌子外包装愈发的复古又精致，很讨她欢喜。关若鹜也不是第一次给她买这些了，顺手就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
　　不回复不要紧，这一发送，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对面太太的语音立马就来了：“关若鹜！三更半夜不睡觉，你要死啊你！”
　　关若鹜：……大意了。
　　【关关雎鸠：在看案例，一下没注意，马上睡，晚安！】
　　对面又来一句语音：“看个屁的案例，你当你在读博啊？下次再被我抓到你就死定了，听到没有？赶紧睡觉！晚安！”
　　被母亲这么一打断，关若鹜刚刚沉浸在资料里的心情一下就烟消云散，继续研究的念头也消减不少。于是他把资料完全复制到了自己的笔记本里，然后收好U盘，上床睡觉去了。
　　***
　　第二天，是徐老师的生日，也是楚越召集大家去看徐老师的正式日子。
　　按照安排，大家先到徐老师家探望他，顺道集中。等人差不多到齐了，就一起挪步到附近的饭店一起吃晚饭。这么安排，也是为了防止万一徐老师有什么腿脚不便的地方，一群昔日的学生总有人开了车把老师接过去。
　　关若鹜想着到得早一些，以方便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把U盘还回去。没想到他带着礼物再次到了徐老师家的时候，开门的居然是楚越。
　　“学长，你到得也太早了吧。”关若鹜提着个纸袋进了门，打趣道，“对了，我在楼下临时停车位看到一辆临时牌照的银灰色野马，不会就是你在车展上新买的车吧？”
　　不是关若鹜多心，实在是那辆银灰色的福特野马太闷骚了，一眼就能认出来。而且昨天来的时候明明没有的，关若鹜不得不联想到今天才出现的楚越身上。
　　“恭喜你，猜对了一半。”楚越回道，“野马是我的，但车展之前就买好了，只是车展之后才提的车而已。”
　　“啧啧啧，一提车就上高速，还用新车来老师面前炫耀……”关若鹜摇头感慨，“我的礼物都送不出手了。”
　　“什么礼物？”
　　徐老师一边从厨房走出来一边问着话。他手上拿着昨天用来烧水的水壶，往茶几上的底座上一扣，又摁开了烧水开关。
　　“你的生日礼物呗，生日快乐，徐老师。”关若鹜走过去，将纸袋递给徐老师，“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您要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我这个买不起野马的不成器学生了。”
　　“你这样说下去，我是不是要把野马送给老师才行？”楚越一边笑也一边往回走，“我得看看你送了什么，万一比我的贵，那岂不是我真得把野马添给老师当礼物了。”
　　徐老师被两个学生一唱一和地劝，搞得一句拒绝礼物的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还得当面看看纸袋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掏出来的是一条围巾，一面浅灰一面深灰的简单款式，摸起来非常柔软舒服。价签已经被撕掉了，但是看牌子和其含有羊绒的成分，估计也是五百块起跳。
　　不过再怎么着，应该是超不过楚越今年新送的保养品价格了。楚越也不再提价格这茬，只是笑道：“嚯，关关你的眼光不错啊，挺适合老师的。”
　　关若鹜心说能有错吗？这可是庄总安排给秘书，秘书找白莉商量出来的。总的来说，就是白莉那个女强人的眼光，出错就砸她行政总监的招牌了好吗？
　　不过就算是只有一点点羊绒成分，这条围巾也花了关若鹜八百多，关老师简直觉得白莉是故意的。
　　但徐老师看起来还算满意，关若鹜当然不会把这些花边新闻告诉他。
　　看完了礼物，水也开了，三人分坐在茶几两侧准备品茶。茶还是昨天关若鹜来的时候的那个茶叶筒，但洗茶斟茶的人变成了楚越。关若鹜和徐老师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默默松口气，毕竟再来一次牛嚼牡丹好像也不太好。
　　楚越一边斟茶一边道：“其实我的泡茶功夫也不怎么样，老师要是觉得不好喝，就是我的手艺问题，茶还是好茶的。”
　　“得了，你快别说了，我可比你更菜鸟。”徐老师回道，“而且我根本不懂茶，你给我送这个就是暴殄天物，以后别破费了。”
　　“破费不至于，但我怕老师喝腻了，这不是今年换了吃的吗？”楚越将泡好的茶倒进小茶杯，往徐老师面前一放，说道，“我问过了，泡温水喝就可以，味道不难喝的，还有点回甘。老师你晚上吃完饭、散完步回来，就泡一杯喝着看电视，正正好。”
　　“哎，你们有心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徐老师慢慢品着茶，笑叹道，“老花这么多钱，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老师，你这样讲的话，就要换我们不高兴了……”
　　聊天之中，门铃响起，来看望的历届同学陆续到了，徐老师家里渐渐热闹起来。
　　***
　　晚上九点，晚餐结束，徐老师的生日会也随之结束。
　　因为徐老师年事已高，这场生日会并没有下一场。关若鹜、楚越等几个人将徐老师送回家，然后又下楼，在楼下简短地聊了一会儿，各自散了。
　　楚越目送着其他人都走了，然后看向也准备离开的关若鹜：“你要搭个顺风车吗？”
　　“不用。”关若鹜摆摆手，抬手指了指某个方向，“学校走到我住的酒店只要十分钟，我走一走，顺便吹风醒醒酒。”
　　楚越点点头，顿了顿，又道：“哎，我问你个事儿呗？”
　　关若鹜看他一眼，耙了一把头发，索性往回走了几步：“你说。”
　　“今天出门吃饭前，你给了老师一样东西。别人都没注意，我也就瞥了一眼，没看清。”楚越站在他的野马前面，问道，“……是一个U盘吗？”
　　关若鹜挑眉：“学长不如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
　　“好，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反正师兄弟的情谊，你也别怪我太直接。”楚越笑了笑，然后才问道，“徐老师……是不是把连环自杀案件的资料给你了？”
　　【作者有话说】：大支线……或者说剧情主线推入！
　　各位太太劳烦收藏一下我的新文《好好的男神怎么乱咬人》啊！谢谢！


第十七章 男人们的对话
　　当晚，开福特野马的没上车，步行回酒店的也没走。
　　关若鹜和楚越面对面，坐在一个还没打烊的咖啡店里。咖啡店里的灯光很有情调——或者说比较昏暗——他们靠窗坐着，透过窗边的薄纱，能看到旁边街道和马路上的人车渐少。
　　关若鹜摁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23：21。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楚越面前摆着一杯花果茶，但自从端上来，他就没喝过，“关关你……想查当年的八人连环自杀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学长你或许已经查过了？”关若鹜慢悠悠地喝着自己的咖啡，半开玩笑地用相同句式回了一句，然后道，“别说什么‘当年’，也就是五年前的事。而且‘八人连环自杀案’算什么别称？你当这是在看侦探小说吗？我们的师母可是最后一名牺牲者！”
　　“不用将矛头指向我，关关，我不是你的敌人。”楚越靠着椅背，双手交握放在腿上，“我知道你想调查清楚这件事，是为了搞清楚师母的死因。但你光想着死去的人，想过活着的人吗？”
　　关若鹜把咖啡杯放回桌面的托盘上，手肘撑着桌面，也把双手交握起来，对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学长，咱俩之间绕来绕去，有意思吗？时间也不早了，你的说话技巧不用放在我身上，有话直说吧。”
　　“可以。”楚越忽然腰背一挺，坐直了身体，看起来好似忽地朝关若鹜的方向压过去似的，“那我直说了吧——我不赞同你重开调查。”
　　楚越这是典型的施加谈话压力的姿势，但关若鹜的姿势没变，甚至表情都没怎么变化，好似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阻碍并不意外。不过，关老师还是说道：“说说你的理由。”
　　“因为当时，我和老师也一度坚持调查出连环自杀的真相。”楚越眯了眯眼，“关学弟，我知道你拿到的资料是什么样的，因为那份资料也有我出的一份力。不止是我，还有当时一起调查的几位师兄弟。
　　“可以说，你现在之所以能拿到这么详尽的资料，就是因为当年，我们想要探求真相的迫切度也不比你弱。
　　“但到最后，让我们停下脚步的，不是这个事情所引发的来自各方的压力，不是遇到了巨大的不可解的难题，也不是消耗的时间精力过多使我们支撑不下去了……”楚越说到这里顿了顿，探寻的目光落到关若鹜的脸上，“你知道是什么吗，学弟？”
　　关若鹜只有一句话：“我说过，不要这时候玩猜谜游戏。”
　　“……好吧。”楚越苦笑一下，“那我就直白地告诉你，我们之所以暂缓了追查这件事的进度，其实是因为徐老师他本身的状态。”
　　“……猜得到。”关若鹜回道，“我和他谈这件事的时候，他的态度就能看出他当年是多么痛苦，现在又是多么不敢去触碰。”
　　“徐老师当时的状态很不好，虽然看起来很正常，但我和其他师兄弟都觉得他肯定已经抑郁了。”楚越的表情软化了一些，眼神中带着些回忆的迹象，抹了把脸道，“我们一开始决定一起调查，其实是因为我们以为，老师有事忙了之后可能会暂时忘掉那些痛苦。但我们，其实都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那就是整理资料的时候、面对自杀学生的家属时、做心理分析时，老师都不得不一遍遍地回忆痛苦根源发生的那一刻。而且学生家长把师母的自杀，看作是她的‘赎罪’，无限地把悲伤痛苦转嫁到老师身上。那时候，别说是尽量客观地调查，就算是尽量顺利地调查都很难办到。”
　　“但你刚刚说的是，你们‘暂缓’了调查进度。”关若鹜道，“是指这项调查在之后还开展过吗？”
　　“不，恰恰相反。我们一开始决定暂缓调查，是因为我们师兄弟几个都发现老师的状态不是很正常。为了搞清楚老师的状态，我们就找了个理由暂缓了，并且软磨硬泡地让老师做了一系列的测试。”楚越的目光转向了窗外的黑夜，有点出神，“而测试的结果，正使得我们决定彻底终结这项调查。”
　　“……到什么程度了？”
　　“很难给你一个确切结论，但我能说的是，测试显示老师当时的状态很不稳定——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还是比较平静的。”楚越回道，“我们觉得这个状态和师母当初的情况有点像……”
　　关若鹜眯了眯眼：“你是说，自杀倾向？”
　　“我只能说，过半的师兄弟认为有这个苗头。”
　　“包括你？”
　　“包括我。”
　　关若鹜改成单手支着下巴，左手手指在桌面上无声地点着，一下又一下：“所以这个事情的结尾，就是你们劝老师结束调查，所以这个调查就不了了之了？”
　　“你要这么表述的话，我也无法反驳。”楚越收回了投往窗外的目光，说道，“但我希望你明白，我不赞成你重开调查，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因为老师的状态。毕竟你要知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关若鹜瞥他一眼：“不是你四个字四个字地说话装高深，我就会被你说服的。”
　　“……”楚越被他噎了一下，然后才道，“我知道你没那么容易会被说服，但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我说的事。师母离去的时候你还在外面留学，但我们是亲眼看到老师是什么状态的。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让当时来帮忙调查的几个师兄弟再跟你详细解释。”
　　关若鹜：“行啊。”
　　楚越：“……”
　　“看来你是真的不信任我。”楚越无奈道，“关关，我说过，虽然我不赞同你重开调查，但我不是你的敌人，我也很关心师母的死因。但我们能不能不要……”
　　“学长，你翻来覆去都是这些话的话，就听听我的说法吧。”
　　关若鹜打断了楚越的话，但楚越沉默下来后，关若鹜反而没继续说话。他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然后才徐徐道：“我想调查这件事，不是今年的突发奇想，而是从我一回来……甚至回来之前，就已经反复考虑过的。”
　　楚越之前劝告的节奏被他打断、停顿、重起话头，导致对话的节奏一下掌握到了关若鹜的手上。楚越只得顺着他的话，想了想：“……嗯？这么说的话，你回国难道就是为了……”
　　“你用不着这么想。”关若鹜拦了他一句，又继续道，“总之，我是考虑过的，我也不是今年才向老师‘发难’的。你以为他不知道我想调查吗？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他之前都在假装没接收到我的信号而已。我反正每年都来，他要是今年还没准备好，我就明年再暗示。我不强迫他马上接受，但也不希望他一直逃避。”
　　楚越想了想：“有时候，逃避未必是一件坏事。”
　　他说话的时候，关若鹜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关若鹜就一边听他说，一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但有时候，是的。”关若鹜看完信息，放下手机回道，“逝者已矣，话是没错，但如果连生者都逃避开了，谁去给逝者追回公道呢？”
　　“我没说追回是错的。”楚越道，“但不一定是现在。”
　　“事情拖得越久，就越不可能解决，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关若鹜看向楚越，“现在看来，是老师已经准备好了，至少是老师已经鼓起勇气再次面对了。那么你呢，楚学长？”
　　“什么？”
　　“你当年参与心理干预的对象中，最终还是有人自杀了，你准备好面对可能会涉嫌到你的错误、其他人的错误、任何人的错误的调查了吗？”
　　***
　　关若鹜走出咖啡店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零点。
　　附近建筑的外墙景观灯已经全关了，只有路灯还照亮着街道。关若鹜拒绝了楚越再次让他上车的邀请，慢慢朝远处亮着灯牌的酒店走去。
　　他刚刚在咖啡店点的是红茶拿铁，实际上一点咖啡因都没有，所以之前在店里他已经有一些困意了。但走出来，被凉凉的夜风一吹，他又逐渐清醒了一些。
　　关若鹜掏出手机，打开信息界面正想输入一些“天气转凉，注意增添衣物保暖”的话，然后瞥见上面对方不久前发来的信息，顿时歇了现在给对方发送关怀信息的心思。
　　原因无他，就是先前还在咖啡店里快聊完的时候，关老师的母亲大人给他发来了一条信息。
　　【哪条裙子好看？我要去郊游穿的（附两张照片）】
　　看似简单的短信，关若鹜看的当下就反应过来了，他的母亲大人这是在“钓鱼执法”啊！
　　一定是昨天他熬夜了，所以母亲大人就暗搓搓决定绕着弯儿地查个岗！
　　关若鹜当时没上当，刚刚却差点自跳火坑，幸亏临时刹住了。不过不给母亲大人回信息，可以给另外一个人发送关怀信息呀！
　　【关关雎鸠：S市的夜晚还蛮冷的……果然天气冷了得加衣服，不如小时候那么抗冻了：（】
　　本来关若鹜也就是惯性地顺手一撩，没指望能马上收到回信，甚至都不指望那个龟毛的总裁会回这种不痛不痒的信息。没想到他刚踏进酒店的时候，才刚浑身回暖，回信就来了。
　　【伪冰山·庄：这么晚不睡觉，你到S市偷鸡摸狗去了？】
　　【作者有话说】：关老师：不是偷鸡摸狗哦！是和野男人约会去了哦【X。


第十八章 计划不如变化
　　关若鹜回到自己生活的城市，除了正常工作，业余时间基本都花在了从徐老师那拿来的资料上。
　　一个多礼拜后，刚下班的关若鹜忽然接到白莉的电话。白莉劈头就问：“关老师啊，你是不是放弃我们的总裁大人了？”
　　“啊？”关若鹜乍一听到这个问题，还愣了一下，“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最近都没收到你的‘战报’哎。”白莉道，“我还以为你消停了呢，毕竟也好几个月了，他总这么刀枪不入的，你放弃不是很正常吗？”
　　“还行吧，我只是暂时在忙别的事，没空理他。”关若鹜笑了笑，“但是信息我还有会时不时发一下的，刷一下存在感嘛。”
　　是的，除了潜心研究之外，关老师还是时不时会给庄鸣岐发信息的。不过他现在一心扑在了资料上，庄总已经退居二线，所以发的信息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有前有后、环环相扣。最近的信息，基本都比较随性，属于庄总回不回都无所谓的那种。
　　出人意料的是，虽然关老师发的短信看起来目的性不强了、甚至有些散漫，虽然庄总不是每条都回、通常两三条回一次，但一个向好的变化还是出现了。
　　——龟毛的庄总不会特意回怼信息了，他的回复开始趋于平常化。
　　换句话来说，他对关老师的防备降低了，至少在信息来往上是这么体现的。
　　只是关若鹜现在没空理会这个喜人的变化。
　　“发信息？”白莉挑眉，“我还以为你想玩欲擒故纵，故意冷落他一段时间，然后再卷土重来呢！”
　　“现在这种情况，你和他欲擒故纵，他能直接把你out好不好？”关若鹜一边往学校外走，一边道，“我感觉他最近不是很防范我了，这大概是个好现象，或许我该找个时机面对面探探他的态度。”
　　“你确定是不防范你，而不是不在意你了吗？”白莉在电话另一头挑眉，“有时候怼你就是在意你，你们小男生不都是这样吗？”
　　“你们庄总要是有这么幼稚，那就很好搞定了，用得着这么折腾？”关若鹜乐道，“而且你应该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和我说吧，用得着这么七拐八弯的吗？有话快讲有屁快放。”
　　“哎，我在帮你好吗，你态度好一点。”白莉啧了一声，然后道，“我刚刚发了一张照片给你，左数第四个、穿鹅黄色衣服的那个女人，叫做黄娉婷。”
　　关若鹜点开信息界面，果然看到了白莉刚发给自己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不知什么仪式的现场，总之是大红色的背景和大红色的地毯，镜头聚焦在地毯上站着的几个人身上。其中站在中间一个穿着鹅黄色上衣的，正是白莉所说的女人。
　　关若鹜只扫了两眼照片，又继续和白莉通话：“所以，这个黄娉婷怎么了？”
　　“这个黄娉婷是恒光老总的女儿，最近刚回国，没有进她爸的公司，自己在外边跑。”白莉道，“她最近投了一部电影，你看到的照片就是这部电影的开机仪式。”
　　关若鹜问道：“你了解这么清楚干什么？”
　　“她老是来找你的庄总，光是我看到的就有三次！”白莉说道，“而且她屁事没有，老这么来，根本就是目的明显啊！”
　　“什么我的庄总，我还没得手，白总监你用词可得准确一些啊。”关若鹜冲和自己打招呼的学生点点头，继续道，“你怎么知道她屁事没有？”
　　“她要是来谈生意的，至于来了这么多次，庄鸣岐却连一个查资料的吩咐都不给助理吗？”白莉振振有词地分析道，“而且上次助理归档出来一堆总裁办公室的文件，我看到了一张电影开机仪式的请柬，就是这个开机仪式的！请柬没打开，但我敢打赌，一定是黄娉婷邀请庄鸣岐去参加！”
　　“……你要不要改名叫福尔摩花算了？还是改行当狗仔？这你都联想得出来。”关若鹜啧啧感慨，“他开都没开，就说明他对黄娉婷暂时不感兴趣，你瞎操心什么。”
　　“哎，我觉得庄鸣岐这个人这种破性格，就是得靠别人倒追才不会孤独终老。黄娉婷，显然是很积极的那种。”白莉跟着感慨，“你看，庄鸣岐和这个电影没有任何关系，甚至根本没有投资演艺圈的意愿，但黄娉婷就是敢把请柬生生送过来，这不就是赤裸裸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吗？”
　　“很奇怪吗？庄鸣岐怎么看都是大有前途的钻石王老五吧，有姑娘看上他也很正常。再说了，他刚回来的时候，你不也稀罕得很吗？”关若鹜乐道，“你把人家姑娘说到这个程度，焉知你倒追庄鸣岐的时候，别人是不是这样看你。”
　　“……也对。”白莉沉默了几秒，忽而叹道，“我本来还想说，庄鸣岐在国外可是交过女朋友的，你小心他就喜欢ABC这款。但被你这样一讲，我忽然觉得黄娉婷这个小姑娘还蛮可怜。也不知道要热脸贴冷屁股到什么时候，她才会幡然醒悟，知道庄鸣岐其实是个臭鸡掰，进而远离他。”
　　关若鹜噗嗤一乐，心说那可不一定，黄娉婷可能会意识到庄鸣岐这个人其实作得很，但未必会因此远离他。毕竟按照白莉所说，黄娉婷这个身份，会看上庄鸣岐，也和两人强强联合后能带来的巨大利益有关。
　　按照“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个真理，黄娉婷既然能这么积极出动，指不定也能想办法接受庄鸣岐的另一面。
　　这么看来，或许自己真的需要一点其他动作了……
　　关若鹜正想着，电话还没挂呢，抬头看路的时候往前一扫，看到校门口路边停着的一辆车时，忽地愣了一下。
　　然后，他放下手机，又看了看刚刚白莉发来的那张照片。
　　白莉在电话另一头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回答，提高音调催促道：“关关？关老师？你在听吗？Hello，有人吗？”
　　关若鹜终于把电话重新放到耳朵边上：“白莉，你刚刚发给我的照片，黄聘婷右手边的那个男的，就是穿白衣服的那个，是谁？”
　　“嗯？我看看。”白莉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回道，“这个啊，是王建斯，明陆集团的老板。
　　“我跟你讲，这个人很好认的，因为他净爱上电视，上电视的时候八成都是这套白色中山装加上红围巾……对了，这个照片就是电影《拳路3》的开机现场，就是他主要投资的，他应该算是主要制片人吧。说起来有点复杂，不过据说他和什么投资理财公司的关系很深，也不知道哪天就被爆跑路了……你问这个干吗？”
　　关若鹜一边感叹白莉的八卦消息真是无所不有，一边嘴上回了一句：“没什么……”
　　就是觉得，世界可真小啊。
　　又和白莉说了几句话后，关若鹜挂了手机，走出校门，下了地铁。
　　在他背后，校门口的路边，一辆宝马X6刚刚驶离。最近在关若鹜眼前莫名经常“刷存在感”的吴燕语，正坐在后座的右边。而她手上挽着的男人，就是关若鹜刚刚在照片上看到明陆集团董事局主席——王建斯。
　　***
　　关若鹜下了地铁，步行回到自己住的小区，刚到楼下，就看到楼道口贴了一张通知。
　　“嚯……”只一眼，关若鹜就不由得笑起来，“真是瞌睡碰上了枕头啊！”
　　说着话，他就把通知拍了下来，然后一边上楼一边给臭鸡掰的庄大总裁发信息。
　　【（通知的照片一张）庄总，能收留小的几晚吗？】
　　庄鸣岐没立刻回信息，关若鹜也不急，回到家里先开了一下水龙头——果然停水了——然后把水龙头关上，慢悠悠地进房间收拾了两套衣服。收拾完了，他又去收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充电器，一股脑全塞进背包里。
　　进家门不到半个小时，庄鸣岐的回复来了：【小区水管爆了？你自便。我最近两天加班，不一定什么时候回家，你不要反锁我的门。】
　　【关关雎鸠：收到，我在外面吃了东西晚点再过去，要给你带晚餐或者宵夜吗？】
　　【伪冰山·庄：不用。】
　　关若鹜也不嫌弃庄总的冷淡回应，转手就给白莉发信息：【花花，给你个最新战报。（通知的照片一张）】
　　白莉几乎是秒回的：【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你要干什么！】
　　【关关雎鸠：本人要去庄总家里占几天山头了。】
　　【花花：厉害还是你厉害，什么黄娉婷蓝娉婷，拍马都赶不上！关老师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关若鹜把背包背上，一边往家门口走一边动了动手指：【猜猜我的计划。】
　　【花花：不猜。】
　　【花花：但你要是还特么登堂入室了还什么都不干，那我就猜你那里有问题。】
　　【关关雎鸠：庄总说他这两天加班，我一个空巢老人孤掌难鸣，演技再好也无处释放啊。】
　　【花花：……OK，怪我们公司生意太好业务繁忙，好吗？】
　　【作者有话说】：白总监：哼哼，哪里来的小妖精，我都钓不到的男人你就别想了！


第十九章 One　night　in　庄总家
　　关若鹜拎着宵夜跨过重重关卡，踏进庄总的家门时……果然屋里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
　　关老师自在地把东西往客卧里一扔，然后溜达去饭厅热了宵夜，坐在饭桌旁开始边吃边玩手机。首先就是把外卖盒带着后面的家具背景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庄大总裁。
　　【关关雎鸠：（照片一张）我到啦！】
　　加班中的庄总当然没空回，关若鹜又把一模一样的消息发给了白莉。白莉这个随时查看各种联络软件的行政总监，倒是过了几分钟回了一句：【哎他真的在加班，我都还在公司。好消息是今晚他不会通宵，看状况最多十二点能完事儿了。】
　　关若鹜看到这消息，也懒得再骚扰这些大忙人。他索性把自己的笔记本搬出来，放在外卖盒后边，左手捞着生滚猪肝粥，右手一下下地滚动着资料，慢慢看。因为注意力集中到资料那边，关若鹜吃东西的速度就缓了下来。结果二十分钟过去了，粥没喝完，关若鹜的手机反倒响了起来。
　　苏荷打来的。
　　苏荷最近大概在忙着“新旧交替”，有相当一段时间没动静了。关若鹜在什么信息都没没更新的时候，忽然在快零点的时候接到苏荷的电话，还是有点疑惑的。
　　“喂？”
　　苏荷未说话，先咯咯笑了一阵，然后才道：“关关啊，我苏荷呀，睡了吗？”
　　“我都接你电话了，你还要说这种废话吗？”关若鹜在资料上做了个MARK，回道，“你喝酒了？”
　　“嗯？一杯红酒算吗？”
　　“那对你来说就是解个渴而已。”关若鹜说道，“这个时间打电话给我，也就是不在男人身边；背景里没有噪音，也就是说不在酒吧；没喝醉，也就不是没发酒疯……所以，有什么问题，说吧。”
　　“哈哈哈……”苏荷又乐了一阵，“嘿呀，关关，和女孩子打电话要温柔一点，不要这么直白，知道吗？”
　　关若鹜啧啧两声：“周胜芳，你到底喝了一杯红酒还是一杯伏特加？”
　　“咳，好吧，其实是一杯我试制的特调，只是一不小心把比例搞反了，嘻嘻……”苏荷被喊了本名，终于稍微老实了一点，“其实我打电话给关老师，是想向你请教一下我现在这个处境，应该怎么办……”
　　“嗯？”
　　“是这样的，前几天我和程大少——就是之前你们在酒吧看到的那个蓝衬衫——去了一趟外地，参加他朋友的聚会。”苏荷说道，“我跟你讲，我难得到一个聚会上看到的满眼都是年轻崽，还都长得挺好看。你知道人总是喜欢好看的嘛，所以我就有点嗨……”
　　“发酒疯了？”
　　“没！我保证没有！”苏荷斩钉截铁地否认道，“虽然我喝得挺开心，但我肯定没上头，这点我很确认！我也没断片，一眯眯都没有！”
　　关若鹜回道：“行，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哎，我也搞不懂怎么回事，总之程大少的表弟，呃……就称呼为程二少吧，这几天老在给我发信息。”苏荷说道，“我觉得，程二少对我有意思。”
　　关若鹜挑眉：“你确定你没在聚会上玩嗨了，撩了人家？”
　　“没有哇。我天，不是我编瞎话，我现在对大少真心很满意，还不想节外生枝好吗？”苏荷道，“而且那天有个女孩老往程二少身边凑，我看姓程的两兄弟对她还挺客气，那女孩的身份肯定不简单好不好？我傻了才去横插一脚。”
　　“你再仔细想想。”关若鹜合上笔记本的盖子，站起来，缓缓往客厅的窗边走去，“你那天真没干什么惹人注意的事儿？”
　　“唉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可是大忌。就算是之前那个姓覃的，我也是和他断干净了才转移阵地的好么？”苏荷回道，“你非要说，那我只能说我最多帮了一下那个靠近程二少的小姑娘，而且还是在包厢外面帮的，姓程的两兄弟根本没看着啊。”
　　关若鹜拉开窗帘，看着外边的夜景：“你做什么了？”
　　窗外的高楼已经熄灭了景观灯，亮着灯的房间也很少。这个点了，大部分人已经陷入了沉睡。
　　“很简单的事啊。当时包厢里的厕所被人占用了，那个女孩子想出去上厕所，程大少就让我借口陪她一起去，其实就是给她‘当保镖’啦。”苏荷道，“上完厕所回去的时候，碰到两个醉得不清的土老板，以为我们是陪酒的，纠缠了一下。我你是知道的，这种真的是小事，反正避开后我就拉着那个女孩回包厢了。”
　　“没了？”
　　“没了。我和那两个醉鬼就说了……一二三四……四个字！”苏荷补充道，“我就和他们说‘认错人了’，就拉着那女孩回包厢了。而且我回去之后，一个字都没和程大少提过啊。”
　　“或许是那个姑娘提了？”
　　“她说这件事干嘛？”苏荷自己想了想，然后惊道，“不会是她看出来我是干什么的，以为是我连累她被认为是陪酒的，所以想报复我吧？！”
　　“想象力还蛮丰富，不过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性。”关若鹜有些好笑，但口气还是一本正经，“如果顺着你这个思路想，程二少约你，其实是为了帮这个女孩子报复你？”
　　“哇，搞这种？程二少是小学生吗？”
　　“那你说他给你发了信息，究竟发了什么？”
　　“你等下，我转给你。”苏荷那边沉默了十几秒钟，然后又道，“好啦，发给你啦！”
　　关若鹜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冲电话那头的人无语道：“苏荷，总共就发了你两条信息，还问的是他哥的事，这就叫想追你？”
　　“你不懂，我要是回了，不管他的本意是什么，他都可以和程大少说我水性杨花好吗？”苏荷撇撇嘴，“虽然我也不是要扒着程大少多久，但基本的职业操守我还是有的……”
　　“还‘职业操守’……”关若鹜啧啧两声，“说到底，他到底怎么有你的联系方式的？”
　　“啊？我当时一跟程大少进门，二少就说‘哦，换了个新的’，然后就来和我交换联系方式了啊。”苏荷回道，“我感觉像是例行公事，反正我当时看了一眼程大少，还没来得及拒绝，程大少就说给吧，那我就……给吧。”
　　“……有意思。”关若鹜笑了笑，他的脑子里闪过很多信息，但最后只给了苏荷一句话，“没事，你不管他的信息就行。要是程大少问你，你也老实回答，不问就别说。反正，别掺和进去。”
　　“……哎？”苏荷愣了愣，“我怎么听着……你的意思是说，二少是冲着大少来的？”
　　“是不是，你都别多管。”关若鹜顿了顿，又说道，“程大少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感觉你跑到了一个蛮复杂的局里，你和他达成的约定不会把你拖进无妄之灾里吧？还有，程大少的全名是什么，方便透露吗？”
　　“可以呀，他又不是伏地魔，名字当然可以讲。程大少的原名是程磊，三个石头的‘磊’。”苏荷说道，“约定，也不复杂，就给他当半年的女朋友。他当时的说法，是要我得体地挡开凑到他身边的女孩。现在看来，搞不好缠着二少的那个姑娘，原来想广撒网，捞到哪个是哪个噢……”
　　咔嚓。
　　关若鹜接着电话，听到背后大门方向有响动，一回头，庄鸣岐正开门进家里。
　　两人的眼神一下对上了。
　　随后庄鸣岐首先错开目光，回头关门锁门。关若鹜也挪开目光，又和苏荷说了几句，让她小心一点不要被卷入奇怪的事情，然后便挂了电话。
　　庄鸣岐脱了外套，先去厨房洗了个手。回来路过饭桌旁边，看见那个喝了大半粥的外卖盒，扫了一眼还站在窗边的关若鹜：“吃完记得收拾。”
　　“我保证记得。”关若鹜举起双手，“我刚刚是吃到一半跑过来接电话的，不是忘记收拾。”
　　庄鸣岐点点头，一边拧松领带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关若鹜看着他，忽然问道：“庄鸣岐，你认识程磊吗？”
　　“程磊？”庄鸣岐在房间门口停下脚步，解着领带回头问，“哪个程磊？”
　　“就知道叫程磊，三块石头的那个‘磊’。”关若鹜想了想，又道，“旁边的人叫他程大少，他还有个弟弟，旁边人叫程二少。”
　　“……S市的程磊？”庄鸣岐拉下自己的领带，“他外婆是大院子弟，他妈是蛮有名的摄影师。你说的弟弟程二少，其实是他姑姑收养的小孩，没什么血缘关系。程磊之前还在国外念书，你问他干嘛？”
　　关老师看着对方从脱外套到解领带、甚至解开衬衣最上面扣子的全过程，心说白莉、黄娉婷等姑娘对他前赴后继不是没理由，庄大总裁是真的英俊帅气。就算解个领带，也是这么养眼的画面。
　　光这个颜值、身形和干净利落的动作，就足够填补他龟毛那一面的短板。
　　“没什么，听说了，就问问。”关若鹜笑了笑，“听起来你还认识他？”
　　“见过两面，国外的时候吃过一次饭，不过那时候蛮多人都在。”庄鸣岐顿了顿，又道，“你妈妈可能认识他那个当摄影师的母亲，我记得我妈说过，她们姐俩出去玩的时候碰到了一个有名的摄影师，蹭了几张人像，好像就是遇到的程磊他妈……可能你都看过那些照片，问问你妈妈就知道了。”
　　关若鹜听完，就感觉听到了很多妈来妈去的话。回头仔细品了一下，又忽然觉得好笑，于是关老师就真的笑了出来。
　　庄鸣岐看着他：“你笑什么？”
　　关若鹜乐道：“你刚刚总在说你妈我妈他妈……好像在骂人。”
　　庄总瞥他，眼神好似在说“无聊”，然后就转身进屋了。
　　徒留关老师在后面越想越觉得好笑：“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关关：占领高地！


第二十章 无聊的事不无聊
　　关若鹜跑到庄鸣岐家里蹭住的第一个晚上和第一个早上……啥也没发生。
　　还能怎么样呢？庄鸣岐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一脸疲惫了，关若鹜可没那么不识好歹地再折腾什么招数。而且关若鹜第二天还得上班，就凭庄总这个远离大学校区、公共交通又不是很便利的家，关老师得早睡早起，一大早就爬起来出门去上班，也没工夫折腾。
　　当然，早上也别想着坐在一起吃早餐这种浪漫事，因为关老师出门的时候，庄总的主卧大门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所以，白总监一大早发来“战况”询问的信息，关若鹜只回了几个字：【啥也没发生。】
　　【花花：你那里有问题，确定了。】
　　【关关雎鸠：你追他的时候也没见你脱衣服色诱啊，好意思这么说我吗？】
　　【花花：那我倒是能踏进他的家门先啊！】
　　关若鹜没话说了。准确来说，他不是找不到词句反驳白莉，而是他知道一旦他继续反驳一句，白莉能找出一千个理由再次怼回来。为了让自己一大早清净一点，他还是结束对话吧。
　　不过，他结束了和白莉的对话，却转而给不知道起没起床的庄总发了信息。
　　【关关雎鸠：讲真，你小区门口左手边那家包子店的油条蛮好吃的，也挺干净，推荐一下。】
　　【关关雎鸠：另，我问了，他们早上的油条炸到十点，你要是在这之前出门，完全可以买两根尝尝看啊。】
　　发完，他也不管庄鸣岐到底会不会去吃、会不会说油条不健康，反正把手机往背包里一塞，安心挤着地铁上班去了。
　　***
　　早上十点不到，关若鹜的心理咨询室迎来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怎么样，有进展了吗？”关若鹜合上自己的笔记本，照例站起来去倒了杯水，语气随意地问道，“我记得上次咱们说的是慢慢改变你在她面前的表达方式，让她感觉到你对她和对别人的态度是不一样的，有效果吗？”
　　“嗯……其实是有进展的。”接住关若鹜这杯水的，正是先前来咨询过的一个男学生——张晓海。他上次来的时候，说喜欢上了一个和他玩得很好的女孩，但就因为以前关系太好像是兄弟，导致女孩一直当他的表白是开玩笑。
　　关若鹜当时给了他一些建议，后来就没管了。毕竟这些年轻人，青春的躁动来得快去得也快，关若鹜通常就提一些可能有用但又不怎么过分的建议，不太会跟踪。
　　不过，大概因为关老师太名声在外，所以自发的“回头客”还是不少的。
　　比如今天，进展不顺利的张晓海又来了。
　　“进展虽然有，但结果不是很好。”张晓海苦恼道，“……我又向她告白了。”
　　关若鹜手上的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心说这个“又”字用得可真是传神。动不动就告白，关老师觉得陆同学可以说是非常锲而不舍，比起其他那些来烦恼不知道怎么表达的同学可大胆多了。
　　但大胆的有大胆的烦恼，比如说：“她现在知道我真的是稀罕她了，但她说还是把我当兄弟看，没法当对象看，咋办啊？”
　　张晓海一挠头，口音蹭蹭往外冒。
　　关若鹜问道：“她把你当兄弟，把别人当兄弟吗？”
　　“我看她好像把玩得好的几个都当兄弟。”
　　“那你见过她明显很女生的一面吗？比如她看见谁会比较收敛一点？”
　　“没有哇，要是有的话那我肯定知道她有喜欢的人了啊。但这不是没有，我才努力一把的嘛，她拒绝我的时候也没说有喜欢的人。”
　　关若鹜心说就你这个大咧咧的劲儿，看得出来才奇怪。但他口头上当然没说这么打击人的话，只是道：“她既然已经明确拒绝你了，你还想继续追她？”
　　“这不也是看她没什么其他意向，所以想着再试试吗？”张晓海顿了顿，趴到桌边道，“老师，你还别说，我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喜欢她了之后吧，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可爱。就，有朵花儿长在那，你觉得她特别好看，和旁边那些野花杂草就是不一样。而且这朵花现在还无主，你就控制不住想摘的冲动，知道吧？所以……所以我还是再努力一下吧。”
　　张晓海像是和朋友聊天，关老师则是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他沉默了两秒，说道：“好吧，如果你想继续，我建议你先确定一下，那个女孩就算不喜欢你，至少也还没因此讨厌你、疏远你……”
　　***
　　关若鹜和张晓海谈了话，又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看了一会儿资料。直到中午要去吃饭的时候，才想起来要看一下自己的手机。
　　别人都没动静，只有白莉发来了几条信息，而且是早上十点刚过就发来了。当时关若鹜在和张晓海聊天，一下没注意。现在一打开，刷刷刷好几排，还附带照片，可见白莉的吃惊。
　　【花花：卧槽他给了我一袋油条，让我分给没吃早餐的同事！】
　　这条信息下面是装油条的纸袋照片一张。店家贴心，把油条剪成一截一截的，装在纸袋里，纸袋里还放着几根竹签。关若鹜都不用细看，扫一眼就知道哪家的。
　　白莉的信息还没完。
　　【花花：这是天上下红雨了吗？】
　　【花花：而且他居然说味道还行！难道他亲自尝过了！我！不！信！】
　　关若鹜快被她那一大堆感叹号绕晕了，一边出了医院往食堂走，一边用语音输入回复了一条：【他又不是黄世仁。你们公司不是还有下午茶和夜宵吗？】
　　白莉应该是开始午休了，回复得很快：【他分东西吃我不奇怪，但他亲手提来一袋油条啊！他是有洁癖的人啊，虽然不严重，但怎么可能把这袋东西主动放在他的车上？难以置信！】
　　关若鹜一边走一边乐，回复道：【那油条好吃吗？】
　　【花花：好吃的。】
　　【花花：但这是重点吗！】
　　“好吃不就得了，你管他哪来的，又不会毒死你。”关若鹜继续用语音输入信息，“对了，好吃的话你找机会问问他哪儿买的，改天我也尝尝。”
　　白莉回复：【关关你变了！吃货人设是哪里来的？！你不能为了爱情改变自己！】
　　关若鹜继续用语音输入：“爱情个屁。”
　　白莉是真的闲：【哎不是我说，操这个人设真的不是好主意，我感觉他不吃这套。你还记得给他发宵夜他是怎么回的吗？】
　　关若鹜正在进食堂，刚选好要吃什么开始排队，一看手机，白莉又发来一条。
　　【花花：我觉得你要是再搞，他铁定不理你了。】
　　关若鹜笑了笑，打了自己想吃的饭菜，然后挑了一张桌子坐下去，和周围的学生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他给白莉回了个“你猜？”，然后放下手机准备吃饭。恰在此时，旁边一桌女生忽然爆笑起来。
　　“哈哈哈哈这个菜太好笑了吧，青椒炒灯笼椒，干嘛不叫‘辣椒开会’啊哈哈哈哈！”女孩子们一边大笑一边拍照，“跪求出青椒炒月饼啊，不吃我也买，哈哈哈哈！”
　　关若鹜扭头看去，没想到这群孩子为了照相，还超无聊地费心思摆背景摆餐具。甚至有人拿出了一本文艺清新风的小碎花本子，当盘垫往下面一衬，一时间红红绿绿的还真有点美食博主的意思。
　　这么闲得慌的事，女孩子们却兴致勃勃。关若鹜边吃自己的饭菜，边津津有味地观察了一下年轻人们的行动，终于在她们放下手机收拾道具准备吃饭的时候，凑过去搭话道：“我是心理咨询室的关若鹜，这是我的工牌。”
　　他边说边拨拉了一下胸前的工牌，让那些孩子看清楚。不过女孩子们似乎没仔细看，一听了关若鹜的自我介绍，就小小地“啊”了一声：“关老师……？！”
　　……我有名到这个程度？关若鹜暗中挑眉了一下，不过这些女孩认识自己，事情就好办多了。他笑了笑：“那什么，我刚刚看你们在拍这个菜，方便把照片也传我一份吗？传完就删掉你的联系方式，别担心。”
　　“没事没事，老师请务必留着我的联系方式！”先前拍照的女孩很快加了关若鹜的社交软件号，然后把刚刚拍的照片发给他，“好啦！这是最好看的一张！呃……还是老师想要最接地气的一张？我拍了窗口那些铁菜盘里的……”
　　“不用。”关若鹜晃了晃手机，“这个最合适，你们拍得很好看，谢谢！”
　　“不客气！”女孩把手机放好，“我哪天要是想追人，还要靠老师多帮我出主意啊！”
　　关若鹜微微一笑：“你们这么可爱，哪里用得着我。”
　　女孩们哪里不知道这是客套话，但她们依旧被关若鹜哄得咯咯笑。关若鹜则是趁空，把收到的“辣椒开会”美照发给了庄大总裁。
　　【关关雎鸠：（照片一张）本校名菜，青椒炒灯笼椒，人称“辣椒开会”，请庄总鉴赏。】
　　早上的油条信息还孤零零地在那儿没有回音，一连好几条都是关若鹜的发言，一片绿油油显得有点凄惨。而且关若鹜发的内容确实无聊，按照白莉的思路，庄鸣岐不回复他也十分正常。
　　不过别忘了，白莉在午休，庄鸣岐就很可能也在午休。
　　关若鹜吃完饭的时候，庄总终于回复了今天的第一条信息。
　　【伪·冰山·庄：无聊。】


第二十一章 同居第二天的进度
　　关若鹜借住庄总“豪宅”的第二个晚上，当关老师回到家里，当然……一个人也没有。
　　庄鸣岐又加班了。
　　“迟早过劳死或者秃头啊……”关若鹜一边感慨一边将买回来的食物一一塞进冰箱。别误会，关老师没什么厨神技能，也不打算走什么“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就先抓住他的胃”的老套路。他买这些食物，纯粹的，只是为了吃宵夜，以及在不想出门的时候不至于在家里饿死。
　　没办法，谁让庄总住的这个地方格调这么高，居然远到连外卖小哥都不常来。接下来的两天双休，关若鹜得保证自己宅家不出的同时不至于饿死。至于庄总会不会对他这种擅作主张有意见……管他呢！
　　说句实话，关若鹜要不是为了多接近自己这位发小，他都不爱借住来这么偏远的地儿。
　　于是等庄鸣岐再次在晚上十二点过后踏进家门时，闻到的就是……泡面的味道。
　　庄鸣岐本来已经精神疲惫了，一进门被这个味道一冲，人都清醒了。泡面这种食物，吃着香，闻着更香。不过庄大总裁相当自律，闻了这味儿也不馋，只是皱起眉，问蹲在饭桌边上的关若鹜：“你这是宵夜还是晚饭？”
　　“宵夜呀，谁这时候还吃晚饭？”关若鹜面前还摆着他的笔记本和一些专业书籍，看起来忙得很，庄鸣岐进门也只博得了他的匆匆一眼，“你吃宵夜吗？我今天买了点吃的回来，冰箱和橱柜里都有，想吃自己弄。”
　　“我不吃。”庄鸣岐对关若鹜买了一堆有的没的塞自己冰箱这种行为没意见，但他一如既往地拒绝了夜宵邀请，“你也少在大晚上的还吃泡面，不消化。”
　　“哎，我就是馋，这个味道太香了……”
　　关若鹜本来还想继续看资料的，但跟庄鸣岐说了两句话，思路被打断，索性站起来，伸个懒腰，然后把吃完的泡面锅拿进厨房收拾。
　　庄鸣岐看了一眼：“你怎么直接用锅就吃了？”
　　关若鹜正在用水冲锅，头也不回地飞来一句：“省事儿呗。”
　　“又不要你洗碗。”庄鸣岐下意识回了一句，然后总觉得自己好像之前也对关若鹜说过这句话。不过庄总没纠结在这点上，他看关若鹜开着水龙头冲锅，忍不住走进厨房：“你怎么不用洗碗机？就在你左手边。”
　　关老师其实正准备用，他冲锅，只是为了把上面的一些残渣先冲掉，然后再放进洗碗机。
　　但是庄鸣岐这么一问，关老师立马就“不会”了。
　　“呃……”关若鹜迅速调整好面部表情，略微偏过头看了一眼庄鸣岐，尴尬地笑了笑，“哈哈哈，不好意思，乡下人进城，不会用高科技……”
　　“没什么，我也是看了说明书的。”庄鸣岐冷淡地回了一句，不过用来揭掉关老师的尴尬倒是刚刚好，“我教你。”
　　关若鹜心道果然，乐滋滋地和庄总肩并肩站一排，看庄总给他演示怎么用洗碗机。
　　教完洗碗机，庄鸣岐一边解衬衫的扣子一边问：“还有什么不会的，一并说，省得你还瞎折腾。”
　　“没了……吧？”
　　“有还是没有？你一个心理学的高材生，至于连话都说不清楚吗？”
　　庄鸣岐的语气有点遭人嫌，不过关若鹜纯当他是纸老虎。或者说，只要他愿意和关老师交流，实际上已经走入关老师的“互动计划”里了。
　　“嘿嘿。”关若鹜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我把我的游戏机带过来了……还没研究怎么连你的那个六十寸大彩电呢。”
　　“……我看看。”庄鸣岐对这个家伙准备“玩物丧志”的行为不予置评，只是转身出了厨房，直奔电视而去。其实庄大总裁也不知道怎么连把游戏机连上电视，但这种事其实大同小异。他拉开电视的支架之后，对着后面的插孔研究了几分钟，差不多就摸清了。
　　关若鹜欣赏了好一会儿庄总捞着袖子研究家电的画面，才故作关心地凑过去和他一起看：“怎么样，研究出来了吗？”
　　“应该是插这里。”庄鸣岐动作干脆地将游戏机的线连上了电视，然后将两个机器都打开，拿着遥控器摁了几下，游戏机的画面顿时在电视上显示了出来。
　　“嗷，好啦！”关若鹜在旁边捧场地拍了几下手，“好啦，调回机顶盒吧，下次我就会了。”
　　“不用，就这么放着。”庄鸣岐将电视架摁回去，恢复电视机原来的位置，“我这几天没空看电视，连你的游戏机不用换了，省得麻烦。”
　　关若鹜借机问道：“明天周六，你不放假啊？”
　　“不放，最近忙。”庄鸣岐顿了顿，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你买了很多东西回来吃？都是泡面？”
　　“不啊。”关若鹜掰着手指数道，“还有速冻饺子，速冻汤圆，速冻包子，意大利面，火锅底料……”
　　简单来讲，大部分都是速食的材料。
　　庄鸣岐沉默地看着他，等着他数完。关若鹜都回忆了一遍后，发现庄鸣岐还看着自己，眨眨眼道：“庄总要吃宵夜吗？”
　　庄鸣岐回的却不是同一件事：“明晚七点半，到我公司楼下等我，带你去吃晚饭。”
　　“……啊？”关若鹜茫然道，“但我原来打算周末两天都不出门来着……”
　　“我不想我家里总是泡面和火锅底料的味道。”
　　庄鸣岐抛下这句，就转身走开，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若鹜默默目送他的背影，直到庄鸣岐关上门，关老师才微微一挑眉，勾了勾嘴角。
　　“不想让我吃速食？……大进步啊。”
　　***
　　第二天早上，庄鸣岐九点起了床。
　　今天双休，虽然他还要到公司去，却可以晚一点，所以睡到九点养足精神才起来的。他洗漱好一开门，正准备去厨房倒杯水喝，忽然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的一股绿豆香气。
　　庄鸣岐愣了一秒，这才想起来自己家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啊，你醒啦……”
　　关若鹜从厨房里走出来，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才继续道：“刚好，绿豆粥已经好了，你出门前记得先喝两碗。”
　　庄鸣岐有点分不清他状态：“你这是起了还是没起？”
　　“没起，我就是起来看看绿豆粥好没有，顺便放个冰糖。”关若鹜已经走到客房门口了，但因为还要和庄鸣岐说话，他就靠在门口一副蔫蔫的模样，“我现在要继续睡了……还有事吗？”
　　庄鸣岐不回反问：“你几点睡的？”
　　“大概两点吧。”关若鹜又打了个呵欠，慢吞吞回道，“不过我是用电饭锅定时功能煮的粥，不是两点就开始煮的，你放心。”
　　“放心什么？”庄鸣岐看他一副张不开眼的样子，走近握住他的肩膀，将他往里推了几步，然后抓住客房门的把手，“睡你的，但不要超过中午，今晚不要又熬了。”
　　说完，庄鸣岐也不等关若鹜的回话，径直关上了客房的门。
　　徒留关老师在客房里呆愣愣地站了几秒。
　　好一会儿后，关若鹜忽然嗤笑一声，慢悠悠地转身一下扑到了床上。
　　***
　　关老师一觉睡到中午。
　　其实他醒了，只是脑袋钝，还赖在床上不想起来。庄鸣岐这个人，条件很好，但比较低调，钱都用在刀刃上。比如在他的家里，即便是客房的床也很舒服。
　　关若鹜趴在床上，脸半沉在柔软的枕头里，舒服得脑袋再次昏昏沉沉起来。就在他要再次睡过去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关老师挣扎着伸手去拿起手机，眼皮一掀，发现是庄鸣岐来的电话。
　　——来的正好。
　　要是换别人来的电话，关若鹜肯定要立马坐起来，清一下喉咙，保持清醒的状态接电话。然而庄大总裁打来的电话，关老师就要反其道而行之了。
　　于是电话接通后，庄大总裁听到的，就是一声又沉又缓的男声：“喂……”
　　“关若鹜。”庄鸣岐皱了皱眉，他几乎能想象出关若鹜还趴在床上的那个画面，“你是不是没起床？”
　　“……嗯？”电话那头的人似乎相当迟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庄鸣岐？”
　　“是我。”庄鸣岐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下午一点了，起床，不然你晚上几点才睡？”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说不清混沌还是清醒的：“……嗯。”
　　“现在，立刻，坐起来。”庄鸣岐冷声道，“去洗漱，听到没有？”
　　关若鹜还是那个懒懒的声音：“……哦。”
　　庄鸣岐眯了眯眼：“关老师，你再不起来，我就要要求你背《木兰辞》了。”
　　“……你是人吗？”关若鹜的声音终于听起来连贯清晰了一点，电话那头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他坐起来的动静。关若鹜打了个呵欠，说道：“好了，我起来了，庄大房东。”
　　“去洗漱，然后吃粥，七点半到我公司楼下，记住没有？”
　　“记住啦——”
　　关若鹜拖着长音，一边下床一边接电话：“哦，绿豆粥好香。你早上吃的时候甜味够吗？还要加冰糖吗？”
　　“我觉得刚好。”庄鸣岐回道，“那我就挂了，晚上见。”
　　“好，拜拜。”
　　关若鹜挂了电话，看着手机屏幕笑了笑，然后将手机扔在床头柜上，进了洗手间。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总裁叫醒服务，咦嘻嘻~


第二十二章 十分钟的温暖
　　晚上七点半，庄鸣岐准时出现在一楼的大厅里。
　　一走出电梯间，他就一眼看到关若鹜正站在前台旁边。关老师穿着一件机车服外套，里面T恤的灰色连衣帽放了出来，衬得他整个人都活力四射的。他站在那里，表情自然地在说笑，对面站着的是庄大总裁的行政总监——白莉。
　　庄鸣岐大步流星地走过去，说笑的男女两人很快注意到了他的出现，白莉冲关若鹜点点头，然后就一副准备上楼的样子走开了。她路过庄鸣岐身边的时候，神态自然地冲男人笑了笑：“庄总。”
　　庄鸣岐点点头：“不去吃饭？”
　　“我叫了外卖。”白莉回道，“我上去了，拜。”
　　“拜。”
　　庄鸣岐同白莉告别，走到关若鹜旁边。关老师现在可不是刚起床那幅颓丧模样了，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冲着庄鸣岐特别自然地眨了眨自己的桃花眼：“庄总，咱们上哪吃啊？”
　　“往东走十分钟左右，去那个购物中心吃。”庄鸣岐脚下的步子基本没停下来，方向一转开始往外走去，“走吧。”
　　“噢——”关若鹜小跑两步跟上他的大长腿，打量着他上下的穿着，“哎我说，晚上可是降温了啊，你这样出去不冷？”
　　在关老师看来，总裁大人只是在整套的西装外面加了一件外套，还是一件很有型的毛呢长外套。这样出去被小风一吹，那可真是要“潇洒冻人”了。
　　“不冷。”庄鸣岐说着话的时候，已经踏出大楼的玻璃门了，迎面而来的深秋晚风差点把“不冷”两个字打回庄大总裁的喉咙口。不过已经出来了，庄总是不会在这时候“认输”的。
　　关若鹜就老实多了，风一吹头他就“嘶”了一声：“这个风，可以啊。我刚刚骑车来，戴着头盔的时候还没觉得，现在走路反而觉得冷了。”
　　庄鸣岐扭头看他一眼，发现他保持着双手揣兜的动作简直缩成一团。秋风吹乱他的头发，配上那张皱着眉眯着眼的脸，看起来居然还有点可怜。
　　“你还说我？你自己是不是穿少了？”庄鸣岐挑眉，催促道，“走快点。冷的话待会儿就不要骑车回去了，明天白天再来骑走。”
　　“啊？不用不用，其实就是脸被吹到，有点冷……”关若鹜将卫衣的帽子戴上，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街边的店铺，然后忽然指着其中一个小店道，“哎我进去买条围巾！”
　　“嗯？但是马上就到……啧。”庄鸣岐的劝话没说完，关若鹜已经埋头冲进小店了。庄总没办法，只得跟着走进去。他只预留了一定的时间出来吃晚饭，吃完还要回去继续加班的。关若鹜这样乱逛，指不定就要超出原本预计的时间了。
　　但吃晚饭的计划是他提出来的，他又不可能现在把关若鹜扔在这里，自己先去吃饭。没办法，庄总只能跟着关若鹜行动——虽然是冷着一张脸的模样。
　　好在关若鹜没多磨蹭，很快在店里挑了一条灰色的围巾。不贵，看起来也不起眼，但是摸起来软乎乎的很舒服。关若鹜付了钱之后很快将它围上了，几乎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再出门的时候，关若鹜显然变得自在很多，甚至还有闲心张嘴接秋风。
　　庄鸣岐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只是加快步子走向目标。
　　两人很快到达了购物中心。这里能吃晚饭的店很多，但因为正是就餐高峰期，所以大多数店铺门口都排着队，机器叫号的声音不绝于耳。关若鹜扫了一眼庄鸣岐的脸色，立马意识到这位总裁应该没提前定位。这时候想要马上吃上晚饭，还是有点难度的。
　　“要不，我查查APP上这里有什么吃的？”关若鹜掏出手机道，“也不一定要吃这几家热门的……”
　　庄鸣岐却是在环绕四周之后，迅速做出了决定：“不用，往上走。”
　　“啊？好的。”关若鹜跟上庄大总裁的大步子，跳上扶梯，然后扯下自己的卫衣帽，解下围巾，“哎，一不吹风就觉得热了。其实温度不低的，就是这个风……”
　　“你自己要买围巾的。”庄鸣岐回头瞥他一眼，“你待会儿自己不要忘了拿。”
　　“哎我尽量。”关若鹜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对了，咱们是上几楼啊？”
　　“六楼。”
　　“什么餐厅？”
　　“粤菜。”
　　“噢噢噢……”
　　两人一边聊一边在自动扶梯上一层层地转着，等关若鹜的口水话都说完了，开始东张西望购物中心里有什么的时候，庄鸣岐忽然回头：“你刚刚给了白莉什么东西？”
　　他之前看得分明，关若鹜应该是给了白莉白盒子，后来白莉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也还拿在手上，只是看不清是什么。
　　“那个？眩晕宁啦。”关若鹜收回打量周边店铺的目光，和庄鸣岐对视，回道，“我无意间和她说了我今晚过来你公司和你碰面，白莉就让我帮忙捎一盒来，她好像最近没空去买。”
　　庄鸣岐眯了眯眼：“眩晕宁？是药？干什么用的？”
　　“治眩晕呗。白莉偶尔有点这种毛病，大多是休息不足和一直对着电脑造成的。”关若鹜顿了顿，煞有介事道，“庄大总裁，人白莉还是个未婚姑娘呢，你别剥削得人家晕倒在工作岗位上行不行？”
　　庄鸣岐沉默了几秒，直到他转上另一层电梯时，才回道：“白莉的工作能力很强，行政部的很多工作确实比较依赖她。最近公司项目忙，她跟着连轴转，是有点辛苦了。”
　　关若鹜看着他，没说话，不过暗地里隐隐一笑。
　　庄鸣岐这个人，公私很分明，而且有一说一。虽然白莉之前追他，可能场面一度搞得有点尴尬，但该肯定白莉的地方，庄鸣岐也不会含糊。正是因为如此，庄鸣岐才能在回国之后的短短时间内把公司的业务迅速上手，并且更上一层楼。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庄鸣岐再龟毛，他对人对事的态度，也足以让广大姑娘们趋之若鹜。
　　不过，关若鹜可不是这样轻易“重色轻友”的人。他听话听音，趁着庄鸣岐的话头接道：“要么你们忙完这段时间后，放个小短假呗？有个一两天都好啊，你也是，白莉也是，神经放松一下也好嘛。而且你们公司有没有体检福利啊？你看白莉都开始晕了，给大家检查一次也不错啊……”
　　“体检是有的，不过在每年的年中，那时候比较不忙。”庄鸣岐回道，“放假的事……我考虑考虑吧。如果看准时间，轮流休个两天，应该问题不大……”
　　关若鹜啧啧两声：“要是真放了，白莉得请我吃饭，我这谏官当的，可是冒着没有晚饭吃的风险啊……”
　　庄鸣岐瞥他一眼：“一码归一码。”
　　说着话的时候，两人就到了庄鸣岐看中的餐厅。
　　和其他门庭若市的店铺不同，这家餐厅门口没人排队，关若鹜看一眼门口摆放的菜单就知道为什么。原因无他——贵。
　　要么花费时间排队，要么吃贵的，简直就是“时间就是金钱”的最真实案例。
　　月薪只有一眯眯的关老师，非常愉快地跟着请客的总裁大人走进了这家餐厅。
　　***
　　四十分钟后，两人出了餐厅。
　　关若鹜的机车服已经拉开了拉链，一手抓着围巾，另一手提着……打包盒。
　　别误会，这不是他们吃剩下的，而是关老师为了当今晚宵夜和明早早餐，刻意再新买的。当然，庄总懒得和他AA到这么细致的地步，非常直男地通通买单了。
　　关若鹜站在餐厅门口，饭后困地小小打了个呵欠，扭头问在后面出来的庄鸣岐：“回去了？”
　　在后面穿着大衣出来的庄鸣岐“嗯”了一声。
　　关若鹜问道：“你不稍杯咖啡什么的回去？”
　　“办公室有。”
　　关若鹜服了这个极度自律的家伙了，只得咂咂嘴道：“那走吧，回你公司。”
　　他俩这回找到了直达电梯，下了一楼，刚踏出购物中心门口，冷风就再次扑到了脸上。
　　关若鹜一下就被吹醒了，不由分说地将手上的两袋包装盒塞到庄鸣岐手里，还把总裁大人当作衣帽架似的将围巾往他脑袋上一套——然后自己腾出双手来拉上机车服的拉链，带上卫衣帽。
　　做完这一切，关若鹜双手往兜里一揣，抬脚往前走。
　　庄鸣岐眯了眯眼：“……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拎着关若鹜的外带盒，颈项上挂着关若鹜新买的围巾。围巾上还带着温度，也不知道是关若鹜的还是刚刚店里的，总之是隔开了瑟瑟秋风带来的凉意。
　　关若鹜回头看他一眼，半张脸藏在卫衣的帽子里：“你帮我提一下呗，手冷。”
　　庄鸣岐冷冷道：“冷就把你的围巾拿回去。”
　　关若鹜乐道：“可我的脖子不冷。”
　　庄鸣岐简直要被他这一套歪理气笑了，但这些东西还没办法轻易还回去。因为吃完饭还两手空空的关若鹜一直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庄鸣岐要是不想让那些打包的东西在塑料袋里全洒了，还真快不起来。
　　机车服青年插着手在前面快步走，后面的男人沉着脸拎着两袋包装盒长腿迈步，这个奇葩的画面直到庄鸣岐楼下才结束。
　　关若鹜进到大厅里才停下来，在庄鸣岐发火之前快速上前摘掉围巾，抢过外带盒，笑嘻嘻摆手道：“我走啦！晚上见，给你留灯哟！”
　　“你……！”
　　庄大总裁满腹的“论文”没来得及发表，关若鹜已经一溜烟跑走了。他在玻璃门外面再次冲庄鸣岐摆摆手，然后转身，干脆利落地消失在庄鸣岐的视线里。
　　庄鸣岐半眯着眼在原地站了好几秒，终于也转过身往电梯间走去。
　　他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后颈，围巾带来的温暖，似乎还留存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关老师：我有特殊的送围巾技巧~


第二十三章 真人叫醒服务
　　庄鸣岐今晚比昨晚回得稍微早了一些，十一点刚过就进门了。才踏进玄关，他就听到背对自己站在客厅里的关若鹜大喊了一声：“NO！”
　　庄鸣岐一愣。
　　他不会误解这是关若鹜在和他说话，但是关若鹜的话语里明显带着一股怒气，认真的、略微冰冷的那种……庄鸣岐很少看到关若鹜这种状态。
　　关若鹜这时也注意到庄鸣岐进家门了，他回过头，冲庄鸣岐点点头，然后走到客厅更角落的地方，继续讲电话。
　　他的声音压小了一些，而且全程是又轻又快的英文，换了别的什么人可能就根本没注意到他在说什么。不过庄大总裁好歹也是喝过洋墨水的，即便不认真听，也能陆陆续续听到“我不同意”、“这不是你的案例”、“这是保密事项”之类的短句或者单词。庄鸣岐一听就能猜到，关若鹜应该是在和他的研究生生涯时认识的人在通话。
　　出于礼貌，庄鸣岐没过多逗留旁听，而是直接进了自己的主卧。等他洗完澡出来，关若鹜早已挂了电话，坐在饭桌旁噼里啪啦地敲击着笔记本的键盘。
　　从力度和他现在紧绷的神色来看，刚刚那个电话结束得似乎不是很愉快。
　　庄鸣岐没说话，他正想绕过饭厅去厨房倒杯水喝时，关若鹜向他搭话了：“今天比昨天早了一点，明天还加班吗？”
　　庄大总裁工作狂魔人设不崩：“加。”
　　关若鹜随着他进厨房的行动而转过头：“全天啊？那我今晚定时个玉米粥？你早上可以喝。”
　　庄鸣岐头也不回地倒着他的水：“就下午。”
　　“……你可真是，不问不说啊。”关若鹜存了一下文件，站起来跟到了厨房门口，倚着门框道，“我听说，你批准放假啦？”
　　庄鸣岐喝着水，侧脸瞥他一眼，然后才放下杯子：“白莉和你说的？”
　　庄鸣岐只是和行政总监白莉说了一下安排轮休的事，关若鹜竟然比他们公司的人知道得还快，显然是白莉已经漏风了。
　　关若鹜也没什么好否认的，索性默认了，他可不敢说白莉发来的原话是“你这个枕头风太TM强了！居然真的放假了！服气！！！”。
　　关若鹜把自己和白莉的对话按下不表，问道：“那请问总裁大人，你把自己安排进去了吗？”
　　庄鸣岐把自己的杯子装好大半杯水，朝关若鹜走来：“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什么事啊，朋友随便聊聊天都不行吗？不然在一个屋檐下还相顾无言，这多尴尬？”关若鹜让出厨房门口，让庄鸣岐出到饭厅，“那我换个话题，你明天下午才上班，那早上应该能睡晚一点，对吧？”
　　庄鸣岐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关若鹜又道：“由此可得，你今晚也可以晚睡一点？”
　　庄鸣岐淡淡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这个呗。”关若鹜指了指电视机的方向，“不知庄总能不能赏脸陪我过个游戏的双人关卡？”
　　***
　　庄鸣岐不怎么玩游戏，但这不妨碍他成为庄老师的过关好帮手。
　　除了只有老玩家知道的捷径，庄鸣岐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了这个游戏的操作诀窍，作为一个新手非常神乎其神地完全没拖关老师的后腿。甚至在解谜关卡的时候，庄鸣岐一看某幅作为线索的画，立刻反应过来这位伟大画家和他的生日，一下就解开了密码。
　　“……庄总，你是这个。”关若鹜竖起大拇指，“理论上，我们还得找到和这幅画有关的信息，再找到画家，进一步找到和他有关的数字，才能得到密码的。”
　　庄鸣岐坐在沙发上也是挺直背脊，闻言瞥他一眼：“我记得，为什么还要找？”
　　“但别人不记得、甚至不知道这个作者是谁啊，所以要找。”关老师靠在沙发背上，乐道，“谁知道会碰到庄总这么硬核的玩家，生生解开了，哈哈哈。”
　　庄鸣岐淡定回道：“那下次你自己找吧。”
　　“好呀，如果下次你还和我打游戏的话……”关若鹜一边操作一边回道，“不过说真的，你上手速度真快。要不是我知道你确实不怎么玩游戏，肯定会以为你是老玩家，只是很久不碰了，一开始适应一下。”
　　“所有怪物的行为都有固定模式，观察一下、总结一下而已。”庄鸣岐淡定的态度跟隐世高手似的，“都是程序，总会有规律。”
　　“你玩个游戏就不要这么认真了吧，游戏本来就是轻松的事，就算死了也不要紧啊。”关若鹜都快滑下沙发了，偏偏他还觉得自己挺舒服，“有时候瞎跑还会撞出奇怪的BUG，很有意思的，这也是游戏的一部分。”
　　庄鸣岐道：“我只是来帮你过关。”
　　“好吧好吧，你可真够严肃的。”关若鹜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噢，一点了，你还是赶紧睡觉吧。不好意思，一玩游戏就有点忘了时间。不过你居然没提醒我，真神奇。”
　　“明天不用早起。”庄鸣岐看关若鹜存好档退出游戏，干脆利落地扔开手柄，“你也该睡了，不要又熬，不然明天又是到中午也起不来。”
　　关若鹜收拾游戏机的手一顿：“双休不就是用来睡懒觉的吗？”
　　“你这叫睡懒觉吗？你这叫日夜颠倒。”庄鸣岐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显然是准备回房了。但庄大总裁走之前还有命令：“十一点起来，我们十一点半出门。”
　　“……啊？”关若鹜仰头看着他，桃花眼眨了眨，“去哪？”
　　“去吃午饭。”庄鸣岐仿佛觉得关老师问了个弱智问题，回着话就往自己的主卧走去了。等他进房间，正准备关门，又吩咐了一句：“不要吃宵夜，不然睡不着。要是饿，就吃一个今天打包回来的叉烧包。”
　　说完，也不等关老师回应，庄鸣岐就关上了主卧的门。
　　关若鹜看着那扇广场的门，挑眉，轻声嗤笑。
　　“你可真是太平洋的警察……”
　　***
　　不管关老师怎么打算赖床不起，中午十一点半，庄鸣岐准时开门叫人了。
　　这是他家，只要他愿意，就可以畅通无阻。
　　“关若鹜。”庄大总裁喊着关老师的名字，走进客房。客房的窗帘遮光效果和主卧一样出色，即便现在外面是大白天，里面也是相当昏暗的。庄鸣岐往床上看去，被子挤做一团，根本分不出关若鹜的头在哪。
　　啪。庄房主把灯打开了。
　　床上那团还是一动不动，庄鸣岐走去过，到床头看了看，终于看到了关若鹜头顶上的黑毛。这么睡，还不觉得闷，庄鸣岐也是服气了。
　　“关若鹜，哎，醒醒。”庄鸣岐伸手去扒拉了一下关老师脑袋附近的被子，好歹是把那颗脑袋先扒出来透气了。也不知道是闷的还是睡的，总之，关若鹜的脸看起来还有点飘红。一双桃花眼紧紧闭着，缩在被子里，令人生出他仿佛不到二十岁的错觉。
　　这家伙，昨天就是这副样子，在我的床上接我的电话……
　　庄鸣岐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才再次伸出手，拍了拍关老师的脸。
　　“关若鹜。”庄鸣岐手上没用力，说是拍，其实和摸过去也差不多。而且看着关若鹜这个样子，不知怎的，“叫醒服务的铃声”就莫名低了几度。
　　不过，关老师可算是被“骚扰”醒了。
　　一睁眼，看到一个男人背着光，脸色深沉地弯腰支着床头看着自己……关若鹜吓得瞬间睁圆了眼睛。
　　就算这个男人很帅也没用！
　　被惊得差点弹起来之后，关老师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是庄鸣岐的家，眼前这位散发着冷气的霸道总裁是庄鸣岐本人。
　　“卧槽你吓死我了。”关若鹜坐起来，耙了耙乱糟糟的头发，被子一下从他身上滑落。庄鸣岐一打眼，眯了眯眼：“你是裸睡？”
　　可不是？从庄大总裁居高临下的角度看去，关若鹜的肩颈腰背一片光裸，修长的双臂抻开伸着懒腰。胸膛一挺，后腰拉出的曲线可算是相当柔韧了。
　　冰山霸总的目光在青年身上转了一圈，冷冷吐出一句：“你不冷？赶紧穿衣服。”
　　“哎，我穿着呢。”关若鹜爬出被子，原来所谓的“穿着”，也就穿了一条内裤。一双肌肉线条明显的长腿蹬了蹬，彻底摆脱了被子的束缚。
　　他这个样子，说不上很性感；但因为身材好，配上有点慵懒的表情，还真挺养眼。按照庄鸣岐以往的龟毛尿性，这时候就应该非礼勿视，把关若鹜喊起来就应该退出去了。可不知这位霸道总裁在想什么，直愣愣地杵在客房里不挪步。他沉默着，眼睛要眯不眯的，视线默默追随着床上人的动作。
　　像是在监督关若鹜起床，又像是带着别的什么意味。
　　关老师没理他，视若无物地爬到床边，抓起家居服往身上套。穿好之后，他终于正式下床，慢悠悠往外面的卫生间晃。
　　他路过庄鸣岐身边，对上总裁大人那带着审视意味的沉沉目光，忽而一笑：“庄总，裸体起床好看吗？要不要我邀请你参观我洗漱呀？”
　　庄鸣岐的脸色骤然一冷，锐利的目光盯了他一眼，率先转身出了房门。
　　【作者有话说】：嘻嘻嘻，穿着哟~


第二十四章 和另一个男人的见面
　　关若鹜和庄鸣岐吃完午饭，庄大总裁直接加班去了，关若鹜则是自由活动。
　　他没像庄鸣岐所想的立刻回家，而是步行到了昨晚两人吃饭的购物中心，进了一家咖啡店坐着。
　　半小时后，楚越出现在这里。
　　这位昔日的学长、今日的事业有成人士，穿着一件长风衣进了门，里面只有一件衬衫。关若鹜看得心里咋舌，感觉这些成功人士可能身上自带调温器，一个个都不怕冷。
　　楚越一眼看到坐在床边的关若鹜，大步走过来，无框眼镜后的双眸弯了弯：“抱歉，等很久了？”
　　关若鹜支着下巴看着他：“没。”
　　“你这是什么眼神？”楚越脱了外套，挂在椅子后面，好笑道，“差点让我以为我的‘门户’没关。”
　　“感叹成功人士就是不一样的眼神。”关若鹜回道，“外面降温哎，你就一件衬衫一件风衣，不觉得冷吗？”
　　“冷啊。”楚越居然很诚实，“不过也就下车过来的一段路，我开车来的。”
　　“想起来了，你那辆银光闪闪的野马。”关若鹜啧啧两声，然后把菜单推过去，还用桌上放着的柠檬水和空杯子倒了一杯水，“对了，你喝什么，自己点。”
　　楚越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举起手：“服务员，来一杯意识浓缩咖啡。”
　　服务员快步走过来：“抱歉，先生，我们没有这个……”
　　“美式咖啡有吗？”
　　“有的。”
　　“那就帮我做这个，但是要原液，不用兑水了。”楚越的话语比较强势，但配上温和的语气和专注的目光，倒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可以吗？”
　　“呃，抱歉，我帮您去问一下。”服务员不负责做咖啡，根本听不懂，只能道歉之后赶紧跑去柜台问。楚越也不急，看服务员走了，就转回来和关若鹜说话：“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电话里不能说？”
　　“也不是不能说……就是有点说不清楚。”关若鹜笑了笑，“学长最近很忙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我还行，混口饭吃而已。”楚越也跟着笑了一下，喝了一口关老师刚刚亲手倒的水，“不过你还真挑对时间了，我昨天还在外地跑，明天有两个会，还真是只有今天有空。”
　　关若鹜想起同样加班不停息的庄大总裁，感慨道：“大老板都忙，我就不一样，我是混吃等死型。”
　　“‘都’？你除了在嘲讽我，还影射谁呢？”楚越解开袖口的衣扣，挽了一下，“而且我倒是能让你也忙起来，只是你不愿意来而已。”
　　关若鹜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大神，求放过。”
　　“我算什么大神？”楚越垂眼一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读研时候的表现……”
　　“先生，是您刚刚想点美式咖啡是吗？”
　　一名服务员走过来，停在桌边看向楚越。这还不是之前过来点单的那个，大概是真正做咖啡的人，楚越抬头看向她：“是的，怎么？”
　　“是这样，我们的美式咖啡不是用意式咖啡机煮出来的浓缩咖啡再兑水，所以……您看您还需要美式咖啡吗？”
　　这个店员倒是跟上了楚越原本的思路。因为有些店的美式咖啡，就是用意式咖啡机煮出来的浓缩咖啡兑水，所以楚越原本想“曲线救国”一下。不过如果不是这么做的话，楚越也不想点这个了：“不用了，有蓝山吗？”
　　“有的。”
　　“那就点这个吧。”
　　“好的，您稍等。”
　　服务员走后，楚越看向关若鹜：“好了。继续。你想说正事了吗？”
　　“……好吧，看来你是真的忙，我就开门见山了。”关若鹜掏出自己的平板，点了几下，然后反过来推到楚越面前，“这是我根据当初你们的心理辅导纪录，整理出来的一张时间表。”
　　“嗯？”楚越问道，“什么时间表？”
　　关若鹜看向他：“部分学生集体表现出状态好转的时间表。”
　　“噢。”楚越淡然道，“这能说明什么？”
　　“我有个发现……”关若鹜笑了笑，语气里却透出一股严肃的意味，“这些学生，都是经过你单独辅导之后，才忽然出现明显好转的，不是吗？”
　　楚越挑眉。
　　关若鹜观察着他的每一丝表情和举动。
　　***
　　六年前，徐老师的妻子李玉玲带的高二班级，一名学生因压力过大而在学校跳楼自杀。自此，包括六名学生、一名老师在内的连环自杀案拉开序幕。
　　很多人都认为，这一系列事件必有蹊跷，关若鹜也不例外。但关若鹜作为一个“行内人”，对这件事的猜测更加细致一些。
　　他认为，第一个自杀的学生或许是个人原因，最后师母的自杀也能说得通。但是中间六名学生的自杀，总透着一股扑朔迷离的味道。即便真的是因为前人自杀造成的影响，关若鹜也要看过所有辅导纪录后才能承认。
　　这一看，他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或者说，是巧合。
　　这些巧合和自杀看起来没什么直接关系，甚至还站在自杀结果的对立面。因为这些巧合所描述的，是学生们心理状态转好的情况，也就是前人自杀的影响在学生们的心里降低了。关若鹜一开始看到这种描述，还没注意到有什么特别的。可当他多次看到类似描述时，脑子里就忽然产生了一些想法。
　　然后他翻找出了状态变好之前，上一批进行心理辅导的名单。一核对，这就发现了一些比较“有意思”的巧合。
　　“怎么，你怀疑我？”
　　楚越的蓝山咖啡已经上了，味道很浓郁，闻起来很香，热气熏得楚越的无框眼镜朦胧了几秒。他的手边摆着关若鹜的平板，不必多言，只是看着关若鹜整理出来的表单，以及标红的框格，楚越就猜到了关若鹜话里所指的真正含义。
　　“说‘怀疑’就过分了。毕竟这是好转，不是变坏，对吧？”关若鹜单手支着下巴，对楚越缓缓眨了一下眼睛，“我只是有点好奇，学长你当时到底用了什么‘灵丹妙药’，让这些学生迅速解开心结的呢？”
　　楚越和关若鹜对视着，相顾无言几秒。然后楚越终于开口了，说的却是别的话题：“关关……你知道你看着人的样子，显得很专注吗？”
　　“嗯？”关若鹜还是支着下巴，似乎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不是很感兴趣，“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不是基本的礼貌吗？”
　　“不一样。”楚越垂眼笑了笑，接着再次迎上关若鹜的目光，“你的眼睛里有光彩，好像在低低絮语，会让人不由自主地陷进去。”
　　关若鹜忽然噗嗤一笑。
　　“学长，你在和我念诗吗？”关若鹜的桃花眼略微一弯，其中带着的笑意，几乎让人忍不住跟着嘴角上扬，“你和我说这种话，我会以为你在暗恋我。”
　　楚越失笑：“你误会了。我是说，我刚刚的表达是认真的，但我可不是因为暗恋你而给你写情诗。我只是想要举个例子。”
　　“举个例子？”
　　“是的。”楚越对着关若鹜的视线，笑了一下，“你问我当时对那些学生做了什么，现在我给你举个例子。我当时做的事，就像你现在看我的样子。你这样一直看着我，我可能会不由自主地向你和盘托出所有的事。我想这不是我的问题，因为你的目光、你的动作、你的声音……大多数人大概都承受不了你这样擭人心神的询问。”
　　关若鹜的笑容淡了一些：“但愿我没理解错误……”
　　楚越鼓励道：“说说看你的理解。”
　　关若鹜眯了眯眼。
　　“你……催眠那些学生了？”
　　***
　　咖啡馆里的人不是很多，店内放着著名音乐制作人亲选的餐馆专用音乐，舒缓却不过分沉闷。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店内，有些在平静聊天，有些在哈哈大笑。
　　两个男人坐在窗边，表情平淡，说的内容却暗暗含着某种攻击性。
　　楚越笑了笑，喝了一口咖啡：“那我反问你，你现在在催眠我吗？”
　　关若鹜眯了眯眼：“你明知道我没有。”
　　“是的，我知道你没催眠我。你只是利用周遭的一切，和你自己的一举一动，试图让我毫无防备地说出一些不准备说出的话。”楚越回道，“一样，我只是利用了当时的一些条件，暗示他们不要再去想那些可怕的事，而是多回忆令他们开心的事。”
　　关若鹜眯眼道：“就这样？”
　　楚越耸耸肩：“就这样。”
　　关若鹜追问道：“你没强行暗示他们要保持身心愉悦，正面看待一切？”
　　“没有，我当然不会直接让他们毫无根据地开心起来。这么做相当于饮鸩止渴，一旦催眠效果消失，会造成情绪反弹。”楚越严肃回应，“我好歹也在这个专业读了几年书，不会做出这种事。”
　　关若鹜沉默了。他之前就是怀疑楚越这么做了，所以后来会不慎引起情绪反弹，从而造成学生感受到的压力急剧倍增。但楚越现在否认得很坚定，关若鹜感觉他不是在说谎。
　　而楚越的说法，也是讲得通的。多想开心的事、少想不开心的事，虽然只是简单的注意力转移，却是减缓抑郁状态的最行之有效的办法。甚至有实验证明，如果能靠科学手段唤醒患者的愉快记忆，那么即便是很严重的抑郁症，也有可能会得到快速有效的缓解。
　　关若鹜想了想，最后又确认了一次：“你确定你没这么做？学长，自杀的那六个孩子就在这些一度情况转好的孩子当中……”
　　“关关，算上我单独聊过和没单独聊过的，我和当时所有的孩子都见过面。大多数心理干预志愿者都是这种状态。”楚越轻叹一声，“我知道你渴求真相，但你别随便质疑我们的专业度。我就算了，我们关系好，你可以直接这么问。下次你要是觉得别人不对劲，可别就这么直愣愣地上门质问啊。”
　　关若鹜刚刚的问题，其实确实有点冒犯了。一来他悄然影响楚越的状态，试图让楚越在没有防范的情况下回答问题；二来他作为一个当时不在现场的人，对楚越的举动提出了质疑，这实际上也是质疑楚越的专业程度。
　　不过关若鹜显然做好了被抓包的准备，即便被说了这么几句，也没显出太尴尬的神色，只是淡定回道：“……我知道分寸。”
　　“你知道就好。”楚越似乎真的不是很在意关若鹜的冒犯，又缓缓喝了一口咖啡。
　　“那么，你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第二十五章 龟毛人士的别扭关心
　　周日晚上，庄鸣岐终于没加班到很晚，晚上八点刚过就进了家门。
　　家里亮着灯，但很安静。庄鸣岐站在玄关环视一周，只看到了餐桌上的笔记本和一些书本，没找到这些东西的主人。直到他进屋找了一圈，才发现对方在阳台上。
　　关若鹜靠着阳台的围栏，望着夜空，什么也没做。夜风呼啦啦地吹在他的脸上，吹乱他的头发，他看起来却不像昨晚那样怕冷。即便庄鸣岐拉开阳台的门，站上阳台，换来的也只有关老师扭头的一声“哟”。
　　和往日一直以来的温和开朗有点不同，此时的关老师看起来……似乎有点犀利，有点距离感。
　　庄鸣岐鲜少见到他的这一面，见状眯了眯眼。
　　“哟什么？”庄鸣岐冷冷道，“在这里吹冷风，你不冷吗？昨天那股保暖养生的劲儿哪去了？”
　　关若鹜终于稍微回过神，看着男人笑了笑：“啊，想点事，所以没注意。”
　　“……”庄鸣岐上下打量他一眼，让出阳台的门口，声音冷沉，“我不想和你在冷风里聊天，进来。”
　　关若鹜挑眉，在和男人对视了几秒后，终于低笑一声，进了阳台。
　　***
　　“学术问题？”
　　庄鸣岐将一壶柠檬水——关若鹜之前做好的——拿出来，倒进自己的杯子，顺道给关若鹜也倒了一杯：“如果我没记错，你现在应该已经毕业了，而且在一个不需要发表论文、参与项目的闲职上蹉跎岁月。”
　　关若鹜：“……”
　　坐在客厅里暖了一会儿，关老师身上释放出来的那种犀利感已经柔和许多，好似一把含着暗光的匕首默默收进了刀鞘。他喝了一口自己做的——但是是总裁大人亲手倒的——柠檬水，酸酸甜甜的清爽味道冲刷过喉咙，也把他一惯的温和声音找了回来。
　　“话是这么说，但你不能阻止我还有一颗热爱学术的心呀。”关若鹜笑了笑，轻叹道，“而且庄总，关怀祖国花朵也是重要的工作，不能算是蹉跎岁月吧？”
　　“热爱学术？”庄鸣岐也喝了几口柠檬水，闻言挑眉，“难不成你对学术的热爱，就是建立在在阳台上吹冷风的基础上？你的脑子要在把自己冻感冒的前提下才能运转起来？你热爱学术的表现就是向寒冷献祭吗？”
　　庄大总裁对别人冷淡如冰，对上要“管”的人就忍不住出言数落。这种不好听的话，别说是关若鹜，就算是庄总亲娘也听了一箩筐。他能把“小心被骗”说成“你不要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太过自信”，还能把“别落东西”说成“‘手机钱包钥匙’背十遍，背不住就背十遍‘手机’”，气得亲娘怒吼“要么闭嘴要么滚”。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就是他关心人的方式，要他改变这种别扭，比登天还难。
　　关若鹜当然能听话听音，而且他有的是办法对付这个龟毛的家伙。
　　比如说……一听到庄鸣岐刚刚那三个连环问，他就立马摁亮笔记本，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打起来。
　　庄鸣岐一看他这个反常举动，皱眉道：“你在干什么？”
　　“赶紧记录你刚刚的名言金句呀！”关若鹜回道，“一个意思换三个句式，拟人、对比、排比、层层递进……啧啧，这个驳斥，高，实在是高啊。”
　　这回轮到庄鸣岐“……”了。
　　事实证明，关老师就是关老师，庄大总裁打出的“组合拳”他想接就接，不想接就不接，还能分分钟像一团棉花一般卸了庄鸣岐的所有力气。庄鸣岐沉默了几秒，觉得这事他该说的还是要说，于是换了个比较理性的说辞又念了一遍。
　　“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学术问题而烦恼，但请你注意一下自己最近的状态。”庄鸣岐坐在关若鹜旁边，面对着他，目光固定在他的脸上，“你已经因为这个学术问题而经常熬夜、站在冷风中不自知……哦，还有昨晚你接了一个电话后一直状态不太好，打完游戏加睡了一觉才完全调整过来。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关注一下自己。”
　　关若鹜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我真没想到……原来庄总也懂心理学。”关若鹜侧着身体，右手支在脸侧，桃花眼毫无顾忌地对上男人的视线，“而且，庄总这么关心我，我可真——感动啊。”
　　两个人对视着，一个严肃冰冷，一个笑意盈盈。
　　庄鸣岐皱了皱眉：“你不要不当回事……”
　　“放心，我听进去了。”关若鹜伸手拍了拍庄鸣岐的手背，少刻即离，“其实……我是知道自己这个状态不太对劲的。”
　　庄鸣岐皱眉道：“那你还这样放纵自己？”
　　错了就要改，庄总的准则之一。
　　“可能是习惯吧。”关若鹜无奈地笑了笑，“我毕业之前，论文快把我逼疯了，没日没夜地折腾。那段时间图书馆通宵开放，我在里面连续泡了快一个星期，然后回宿舍洗个澡眯了几个小时，又继续去……别这么看我，这么做的大有人在。据说还有学长连续一个月泡在里面，出来的时候都要畏光了。”
　　庄鸣岐继续皱眉：“你不该以这种模式为榜样。”
　　“哎，我也是身不由己……好了，我想说的重点不是这些。”关若鹜敲了敲桌面，“我那时候为了论文晕头转向，实在脑子里一团乱的时候，就会坐在室外发呆。尤其冷天，冷风一吹就会让我很快清醒。所以我今晚站在阳台上，也只是一种习惯使然。”
　　“这不是你的论文，你可以上心，但废寝忘食、甚至吹冷风，不是什么好习惯。”庄鸣岐表示不赞同，“而且你昨晚看起来很怕风吹头，这很可能就是之前那段不正常的生活造成的后遗症，你最好养一养。”
　　关若鹜心说我又不是真的怕冷，那不过是为了买围巾铺垫的“剧情”。不过关老师可不会蠢到把这些话和盘托出，他只是乐道：“废寝忘食不是什么好习惯？天哪，天天加班的庄总好像没资格这么说我吧？而且白莉为什么要吃眩晕宁，我可是记得很清楚的。”
　　庄鸣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觉得这好像不是一回事，但是关若鹜偷换概念的方式让他难以反驳。
　　纠结了一秒，庄鸣岐下了定论：“我会尽量让员工和我都解放出来，你也一样要改正。”
　　关若鹜眨眨眼：“好的，庄总。”
　　庄鸣岐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道：“你不要老是叫我‘庄总’，我不是你的领导。”
　　“那叫什么？庄庄？岐岐？还是小鸣？”
　　每说出一个称呼，庄鸣岐的脸色就沉下一分，眼睛也如鹰隼一般眯起来。偏偏关老师是毫无畏惧的，桃花眼眨啊眨，一副说完之后等对方决定的模样。
　　庄大总裁沉声道：“就叫名字。”
　　“庄鸣岐？”
　　“嗯。”
　　“但是你不觉得，连名带姓一起叫的话，就很像在发火吗？”关老师想了想，“不然我就随阿姨的叫法，叫你‘阿鸣’？”
　　“阿鸣”是庄鸣岐的小名，庄鸣岐对这个昵称还挺熟。但这基本只有关系比较近的长辈在叫，自从庄大总裁回国，已经很久没听到了。
　　现在这个昵称从关若鹜的嘴里叫出来，庄鸣岐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反正不算平稳。于是男人道：“你小时候就叫我全名，现在还改什么？”
　　关老师歪了歪脑袋：“可你小时候叫我‘关关’，现在叫我关若鹜，为什么你就能改？”
　　再次哑口无言的庄鸣岐：“……”
　　小时候叫关若鹜“关关”，是因为他们俩第一次在长辈介绍下见面的时候，关若鹜自我介绍叫“关关”！别说庄鸣岐，关若鹜也是再长大了一些才记住自己的本名的。当然，那时候庄大总裁的自我介绍已经是全名了，所谓三岁看老，是很有道理的。
　　庄大总裁今晚在关老师面前数次败北，终于决定不和这个伶牙俐齿的家伙继续辩论，起身准备走开了。反正能说的都说了，该怎么做还是看关若鹜自己。他是一个成年人，就改为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
　　关若鹜看他起身准备走，忽然道：“问你个问题。”
　　庄鸣岐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疑惑了一瞬：“嗯？”
　　关若鹜的神色温和如常，说出来的话却有些严肃。
　　“如果有一件不明真相的事摆在你面前，你是选择追求真相，还是选择让大多数人心安？”
　　***
　　已经起身的庄鸣岐又坐了回去。
　　出于礼貌，他刚刚没问关若鹜所谓的“学术问题”大概是什么内容。但关若鹜抛出的这个问题，显然和他最近有点焦虑的状态有关。
　　庄鸣岐是个很理智的人，他不会轻易抛出一个观点，也不会简单地去回应一个严肃的问题。他想了想现在的状况，回道：“这取决于你原本的目的，你原本是想追求真相，但是想让别人和自己心安？”
　　对于庄总一下勘破“所谓如果就是现实”的举动，关若鹜毫无意外，他只是笑了：“你这回答还挺哲学……我只能说，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真相就能令人心安的。”
　　“但事实上，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非黑即白。”庄鸣岐回道，“如果你问我的建议，那我建议你先暂歇一段时间，放一放。你先搞清楚你想要的是什么，才能明白你应该选择哪条路。知道了目标，才能不断朝着它前进。”
　　“……好一碗心灵鸡汤风。”关若鹜笑了笑，“但我就是搞不清楚我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才烦恼啊。你把皮球又踢回来算什么？”
　　“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也不能替你做决定。”庄鸣岐淡然回道，“当然，你可以和我交流，虽然我不会给出明确结果，但我可以给你建议。”
　　关若鹜挑眉：“然后你就建议我自己好好想想？”
　　“是的。”庄鸣岐一点不觉得这是句废话，他顿了顿，又道，“还有事吗？”
　　关若鹜看他要再次起身的模样，忽而一笑：“有啊。”
　　“什么？”
　　“再帮我的游戏过两关呗？”


第二十六章 周一的电话
　　关老师拖着庄总裁打游戏，然后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原因无他，人家庄总裁因为连日加班，到岗时间临时变成早上十点，也就是可以九点出门，更别提他还有车有司机。而关老师的学校，学生早课八点整，这说明什么？说明学校也得在八点上班！
　　熬夜打游戏，一大早骑摩托上班，这种令人想要炸单位的心情，谁试谁知道。
　　好在周一一大早，学生们要么丧气地上课要么在宿舍里睡大觉，没人来触他的霉头，空留他一个放冷气。就连隔壁诊室的齐医生，过来溜门顺便送一杯多买的豆浆，看他一副起床气发作的模样也没多说。就说了句“不然你趴一下，有人来检查我就过来敲你门”，扭头走了。
　　早上九点三刻，终于差不多恢复了仙气儿的关若鹜，接到了白莉打来的电话。
　　“白总监，你是不是利用职务之便，把轮休假第一个安排到自己头上了？”关若鹜靠在椅背上，挑着嘴角，一派调笑，“这不是你的上班时间吗？怎么还有空给我打电话？”
　　“哪儿啊，你是不知道，总裁大人的新命令，如果前天晚上加班，第二天可以十点再到岗，换休另算。”白莉在电话那头哼哼两声，“我这不是提前一点到了，还想摸会儿鱼吗？”
　　“所以你来打扰我上班了？”
　　“不，我是感谢你这阵枕头风！枕头好，枕头妙，枕边吹风呱呱叫。”白莉笑了两声，“我可真没想到啊关关，你这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两天就能把那个假冰山的上班作息都给影响了。你老实交代，给人家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还是已经脱光献祭了？”
　　白莉的声线生来偏冷，说这种玩笑话的时候好似嘲讽，但关若鹜早就习惯了，还能嗤笑一声给她配戏：“脱光献祭？你别说，我还真在他面前脱光了，然而你们庄总根本不为所动。”
　　假的，当时庄总就走不动道了。不过关若鹜吃不准庄鸣岐当时一脸讳莫如深的模样在想什么，所以作了一通妖之后，换了个语气问庄鸣岐要不要看他洗漱，庄鸣岐立马醒神走人了。
　　白莉不知道真相，只是听到关若鹜的描述懵了一瞬：“……啊？”
　　随即她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你还真……你疯了！这只是个玩笑！你这样傻X兮兮地献身干什么？他那种……”
　　关若鹜任由她说了一会儿，欣赏够了对方神经绷紧的絮絮叨叨，终于乐道：“你紧张什么？我就是裸睡被他看到了一下，你在想什么？”
　　“……”白莉被噎了一下，本来想说还不是你这个家伙故意误导我，转念一想，不对呀，就算是裸睡被看到，也不是什么小事吧？
　　“你怎么会被他看到裸睡？”白莉刚刚蹙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你们没一起睡吧？”
　　“没有啊，就他，怎么会允许我踏入他的卧室那种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地方？”关若鹜回道，“都是意外啦，意外。你不要思想太龌龊啊，花花同志。”
　　“我思想龌龊？还不是你的表述方式有问题。”白莉的心终于放下一些，“我说啊，这事儿你玩玩就差不多了，别把自己搭进去，也别真的招惹上庄鸣岐这个人。”
　　关若鹜轻笑道：“你是当他洪水猛兽呢，还是余情未了心疼他？”
　　“放屁！”白莉和关若鹜说话从来不讲什么客气，“我和你说过，你不要再说我对他‘余情未了’了，搞得我堂堂白总监就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似的。”
　　关若鹜贱兮兮地回道：“好的呢，白总监。”
　　“哎我和你说正经的，别闹。”白莉说道，“他要是真的中了你的招，你想全身而退恐怕很难。我和他共事，从工作中就能看出他的脾气。他一旦认真起来，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肯定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你可别平时劝我别吊死，回头来自己把脖子抻进吊环里去了。”
　　关若鹜沉默了几秒，忽然道：“花花，你还别说，有一点你和总裁大人还是蛮像的。”
　　“什么？”
　　“训起人来一套一套的，都是出口成章啊。”
　　“……我不是和你插科打诨，你到底听进去没有？！”白莉简直想给电话那头的人踹上一脚，“关关，当初我追庄鸣岐的时候，咱们仨凑在一起想辙，都被他一眼勘破。这一场，我输得不冤，我也认了。但你现在是带着赌气的性质在勾他，目的不纯。不管他上不上套，这对你们俩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你们还是发小，别伤了和气……”
　　关若鹜缓缓转着椅子，笑道：“这么长一段，你总算说了一句正确的话。”
　　白莉皱眉：“什么？”
　　“我和他是发小，我父母和他父母认识，甚至我娘到现在还经常和他娘碰在一起玩耍。”关若鹜慢慢道，“知根知底，庄鸣岐的各种条件也都好——哦，除了他是个龟毛的臭鸡掰这点——我成与不成，总归不吃亏。”
　　白莉站在窗前，眯眼想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些不可置信道：“关关，你该不会……认真了吧？”
　　关若鹜停下转动椅子的脚步，轻声笑道：“有何不可？”
　　“不是，你没必要……”白莉倒不是有男人被抢的嫉妒感，而是实打实地关心关若鹜，“你认识他这么久，都没看上他，怎么忽然就……你可别为了一个游戏赔了自己。”
　　关若鹜哈哈笑了几声，然后才道：“游戏，游戏……花花，抛开游戏不说，你当初追庄鸣岐的时候，是不是认真的？”
　　白莉这会儿正觉得关若鹜真的看上庄鸣岐，听到对方的问话，难免觉得有些尴尬。先前关若鹜说亲身上阵去撩庄鸣岐，白莉还在后面撺掇呢。现在觉得关若鹜好像真的一脚陷进去了，白莉作为“前任追求者”有点尴尬的同时，还觉得当初撺掇的自己真是失心疯了。
　　“我当初当然是认真的……”白莉想了想，决定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其实庄鸣岐应该也明白我是认真的，所以戳穿我的花招的同时，也没太为难我。他对我的拒绝态度很明显，也不会让我误会。但是关关，我觉得他一定知道你是在骗他……”
　　关若鹜忽地微微一笑：“你错了。”
　　“什么？”
　　“知道为什么学校里这么多少男少女，我都能指点迷津成功吗？”
　　“呃，因为关老师你技高一筹？”白莉谈到这个话题，忍不住嘴贱了一下，“还因为关老师是红娘在世，月老下凡？”
　　“去你的。”关若鹜懒得反驳她这些吐槽的口水话，径直道，“主要原因，就是我分辨了那些求过来的孩子，到底是认真还是玩笑。我还看过他们和那些暧昧对象相处时候的情景，断定这些臭小子小姑娘的事八成靠谱，才出手帮忙的。”
　　“……我怎么听着像是你在捡漏？”白莉眯了眯眼，“你对得起你那一箩筐的称号吗？”
　　“你以为我想要吗？”关若鹜嗤笑一声，然后道，“行了，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求的人态度认真，被他追求的人明显有戏。”
　　“你想说什么？”白莉皱眉道，“你该不会想说，庄鸣岐对你……”
　　“不管他如何，我先做好我才对。”关若鹜回道，“你们姑娘家不是经常信奉一句话吗？‘爱你的方式，就是成为更好的自己’……”
　　“放屁！”白莉忍不住又蹦了一句粗口，“我才不信是字面意思，你老实告诉我，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九真一假，才是真正的较量。”
　　***
　　下午，关若鹜的办公室依旧门可罗雀。
　　这不是什么坏事，学校医院要是门庭若市，那才真正让人愁白了头。
　　关若鹜左右没事做，用电脑继续看之前从徐老师那里获得的资料。虽然楚越的态度让他有点怀疑，虽然庄鸣岐建议他暂停下来好好想想，但关若鹜还是忍不住打开了这些资料。
　　不过他倒是换了个方向，从之前的不断查看心理辅导和干预的记录，变为了仔细解读自杀学生的资料——尤其是中间死掉的那六个。
　　他们都还小，没有太丰富的人生履历，所以资料并不多。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变成了寥寥无几的苍白文字，这种窒闷的感觉，只有身陷当时状况的人最有体会。
　　现在，关若鹜也体会到了一些。
　　他是先看完辅导记录，再看这些的。就好像一开始认识了一整个班的年少花朵，然后才发现，其中几个已经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这种悲伤的情感，发自人类的内心。有些人看着彩色照片变为黑白照片，瞬间理解到照片上的人已经不在了，也会产生这种伤心。
　　喜怒哀乐，正是关老师所在专业的范畴。
　　一个下午，关若鹜仔细研读完了这些学生的资料。他靠在椅背上，试图在脑子里建立出具体的形象，一一对应那些仅存于纸面文字的孩子。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去接了一杯水，喝了几口，然后重新坐回办公桌前。
　　他看着笔记本屏幕上显示的学生名字，拿起手机。拇指在屏幕上缓缓摩挲了几下，终于打开了拨号的屏幕。
　　“喂，请问您是李明宇的家长吗……”


第二十七章 最后一晚
　　同居第五个晚上，庄大总裁八点准时踏进家门。
　　彼时关若鹜正坐在沙发上玩游戏，一听到门锁响动的声音，立刻按下了暂停键。等庄鸣岐踏进家门的时候，关老师马上报以热烈的掌声欢迎。
　　庄鸣岐挑眉：“你干什么？”
　　关若鹜放下手柄爬下沙发：“欢迎你回家呀！”
　　换做别的人，或者换做别的场景，被欢迎回家应该是很温馨的。但庄鸣岐只是淡淡道：“欢迎我，还是欢迎奶茶？”
　　“当然是欢迎你！”关若鹜立马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然后跑过来伸手接住庄鸣岐手里的东西，“饮料只是顺便，嘿嘿。”
　　别人一回家，家里人接过的是包，这俩倒好，交接的是奶茶。庄鸣岐看着关若鹜拿了奶茶就毫不犹豫地往回走，眯了眯眼，语气漫不经心道：“你和白莉倒是关系不错，还要我帮你们千里送奶茶。”
　　是的，现在关老师手里的那杯奶茶……是白莉送的。
　　而且是外卖叫到办公室后，恭敬送入庄大总裁的办公室，“跪求”总裁大人帮忙捎一下这杯小小的奶茶。当然，白莉事先问过庄鸣岐要不要顺便尝一下这些可爱的小东西，自律的庄总并不感兴趣；白莉同时也打探了一下庄大总裁愿不愿意帮这个小忙，庄鸣岐也神色淡然地点头了。
　　然后，一杯粉色为主的、上面飘着奶白色的奶茶，就出现在了总裁大人的办公室里，以及他的黑色大奔上。
　　讲道理，这么一大杯茶，在大奔上放着居然完全没洒，也是需要一点技术的。
　　“啊，她说是上回帮她送药的回礼。”这杯奶茶其实已经超过了最佳赏味期的半小时，但关若鹜毫不在意地将吸管插进去，搅了搅，将有点分层的果汁重新混合起来，“这个茶她跟我宣传了好久，我再不喝，她大概会念到明年吧。”
　　说完话，关老师就含住吸管喝了一口。说实话，这准确来说应该是一杯芝士水果茶，也是这家网红奶茶店的季节限定。水果的味道非常明显，调味确实做得很好，而且唇齿留香。这个卖相加这样的味道，受到小女生欢迎也不奇怪。
　　关若鹜尝了一口后，感觉自己还挺接受这种味道，于是美滋滋地继续喝起来。
　　庄鸣岐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往主卧的方向走，淡淡评论道：“小女生的东西，你们一个两个还挺喜欢。”
　　他刚进卧室，忽然听到后面有响动，一回头，居然是关若鹜跟过来了。
　　总裁大人眯了眯眼：“干什么？”
　　“我觉得真的有点好喝，你尝尝看。”关若鹜一步踏进主卧，手一伸就把奶茶送到了庄鸣岐面前，“你应该对草莓和蓝莓不过敏对吧？喝一口喝一口。”
　　这杯奶茶已经近到庄鸣岐一低头就能嘴唇碰吸管的地步，但是庄鸣岐硬生生退了一步，眉头微蹙道：“我不喝。”
　　“尝一下又不会胖十斤，你怕什么……”关若鹜撇撇嘴，然后顿了一下，神色微妙道，“哦对，你有点洁癖来着，我都忘了。”
　　这么说着，关若鹜就爽快地抽开了吸管，将杯子再次递给庄鸣岐：“你直接喝吧？不过这样就可能喝到很多芝士是真的。这好像对健身人士是有点不妙……”
　　“我说了，我不喝。”庄鸣岐抓住关若鹜的肩膀，带着点力气，将他推出门外，再转个身面朝客厅，“你自己喝吧。”
　　说完，庄鸣岐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关上了主卧的门。
　　关门声不响，而且关若鹜已经转过来了，所以算不上庄总当面摔门。这种微小的礼貌细节，让关若鹜不由得无声地笑了笑。
　　他将吸管插回杯子，转身靠在庄鸣岐的主卧门边，喝了一口水果茶，然后道：“哎，我忘了说一件事。”
　　里面没人应话，不过关老师并不在意。
　　他靠在那儿，继续道：“我家小区的水管修好啦，我明天就不来打扰你了噢！”
　　里面终于传来一句“知道了”。
　　关老师还有话：“我在你家橱柜里应该还留有泡面、面条，另外我买了两卷保鲜膜。冰箱里冷藏、零度和冷冻室都有东西，你不要忘了。对了，冷藏室里有几根生玉米，还有一盒可以直接食用的生菜，你都可以……呜哇！”
　　换好家居服的庄鸣岐忽然在里面开了门，关若鹜一时不察直接摔了进去，正正撞在庄鸣岐身上！
　　关老师看起来不胖，但也是扎扎实实的成年男人。他的体重一下压向庄鸣岐，庄鸣岐下意识地伸手在他腰背上护了一把，然后顺着惯性往后摔去。好在庄大总裁做好准备了，用了劲半撑住两人，大大缓冲了直接跌下地的速度。
　　然而，身上压着一个成年人，这一下也是摔得庄鸣岐够呛。
　　“嘶……”
　　身上被重重压住，尾椎骨还被撞了一下，庄鸣岐忍不住皱了皱眉。
　　“卧槽……抱歉抱歉！”关若鹜摔下去也磕到了膝盖，但大部分是庄鸣岐当了肉垫，所以反而没太大问题。关若鹜甚至还下意识地维持着手里那杯水果茶的平衡，好歹是没让这杯饮料浇湿主卧的木地板。
　　他赶紧从庄鸣岐身上下去了，但也没站起来，而是立刻蹲到旁边，把茶一放就去摸庄鸣岐正在抚摸的地方——尾椎骨。
　　“没事吧？”
　　庄鸣岐一时不察被他隔着衣服摸了一把，掌心的热度隔着衣服传到隐隐作痛的地方，说不清是减缓了还是更痛了。庄鸣岐隔开他的手，沉声回道：“没事。”
　　“我看你的表情可不像没事，起得来吗？”关若鹜站起来，却是弯着腰双手伸向庄鸣岐。庄鸣岐本来想自己起来，但是关若鹜坚持站在原地伸着手，他不退开的话，庄鸣岐根本没位置起身。
　　没办法，庄鸣岐只好抬起右手握住了关老师的右手。
　　关若鹜的双手立刻一合，一起施力，慢慢将庄鸣岐拉起来。但这还没完，关若鹜还绕着庄鸣岐转，尤其想伸爪拉开对方的衣服仔细看后面撞到的地方：“趴到床上去我看看？”
　　“别折腾，我没事。”庄鸣岐本来还在痛，还要应付关若鹜的贼手，累得慌，“休息一晚就好了，赶紧拿上你的饮料出去。”
　　“不行！你这家伙千万别硬撑着！要是骨头出什么问题了怎么办？”关若鹜也跟着皱眉，捡起地上的水果茶严肃道，“要不……咱们去医院吧？”
　　“摔了一跤而已，去什么医院？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庄鸣岐简直服了这家伙的小题大做了，“你没摔过跤？瞎折腾什么？”
　　“不行，必须去！”关若鹜的脾气也上来了，“你刚刚那样子就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必须去检查一下。你不去，我今晚就和你耗在这儿了！”
　　可以，非常杀手锏的威胁。
　　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地无声对峙了一会儿，庄鸣岐发现关若鹜毫无退让之意，那双桃花眼甚至隐隐透出锐利而严肃的光芒，忽然觉得这样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关若鹜倔起来，也真是很难耗过他。
　　讲求效率的庄大总裁，觉得这样下去只是在浪费两人的时间，只好退让：“行，你赢了。那你至少要出去让我换一身衣服吧？”
　　关若鹜挑眉：“你不会趁机锁门？”
　　庄鸣岐道：“我已经答应你，就不会反悔。”
　　关若鹜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退出房间道：“行吧，相信你一次。要是你耍花招，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睡不了，走着瞧。”
　　庄鸣岐的回应是，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了。
　　关若鹜也不介意，站在原地，慢悠悠地继续喝着自己的水果茶。眼看过了五分钟，关若鹜又扬声问道：“你确定自己来没问题？要不要我帮你换衣服？庄鸣岐，这种时候不要逞强……”
　　主卧的门忽然打开了。
　　换好衣服的庄鸣岐看到关若鹜，皱了皱眉：“你一直站在这里？”
　　“啊，对啊。”关若鹜还在喝水果茶，“我怕你直接倒下去我没注意嘛。”
　　庄鸣岐沉默两秒：“我说了，答应你了就不会反悔。”
　　“啧啧，这句话可真动听，以后可以用来当情话讲了。”关若鹜回道，“行了，车钥匙给我，咱们出发。这么晚，也不知道最近的社区医院下班没有……你知道社区医院在哪吗？”
　　“不知道。”
　　“……行吧，你都住这多久了，这还不知道，被阿姨知道了又要念死你。”
　　“我生病的时候很少。”
　　“那就更应该以防万一啊，比如现在！”
　　“现在我也觉得没必要去医院。”
　　“……我觉得有必要。我撞的你，你就当是让我心安一点吧。”关若鹜叹了一声，没等庄鸣岐回话，忽然话锋一转，“好了，我们都不知道医院在哪，那就把你的屁股的命运交给导航好啦！”
　　“……如果你不会说话，我建议你闭嘴。”
　　庄鸣岐说完，转头先朝门口走去。
　　关若鹜耸耸肩，一边将水果茶的剩下几口喝完扔了，一边掏出手机。
　　却不是马上开导航，而是给白莉发信息。
　　【关关雎鸠：我太不小心了，导致现在要送你们的总裁大人去医院看屁股，唉……】
　　白莉几乎秒回。
　　【花花：whaaaaaaaaaat？！？！？！】
　　【作者有话说】：白总监：什么？！是我想的那样吗？！


第二十八章 总裁大人的联想能力
　　在白总监还胡乱猜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到底和关老师发生了什么“桃色新闻”的时候，关若鹜已经开着庄大总裁的大奔，载着大奔的主人到了最近的医院门诊。
　　没办法，社区医院已经下班了。跟着导航到最近的开着门诊的医院，花了二十多分钟。
　　经过值班医生的检查，庄鸣岐真没伤到骨头，疼痛和身上的淤青，过一阵应该就会好了。医生连药都懒得开，一副“这么点破事也来医院”的表情，跟庄鸣岐和陪诊的关若鹜说可以走了。
　　于是庄大总裁臭着脸和关若鹜出了门诊。
　　他没说话，但那态度就是明晃晃的嫌弃，好似在说“你看，我就说是浪费时间”。关若鹜纯当没看到，出了门诊楼的大门还不直接往放车的地方去，而是径直朝医院门口走去。
　　庄鸣岐皱了皱眉：“你去干什么？车不在那边。”
　　这语气，就差没说“你是不是记忆不行，不记得车停在哪里”了。
　　“我去买点治跌打损伤的药啊。”关若鹜指着马路对面的医保定点药店，“擦了药，把淤血化开，好得快一点。”
　　庄鸣岐皱了皱眉：“刚才医生什么都没开，说自行恢复就行，你现在又是闹什么？你比医生还厉害？”
　　“医生大大们见惯生死，没死的都是小事，何况你这点小伤？”关若鹜回道，“但是不处理，折磨的是你自己。能有更快消痛恢复的办法，为什么不用，就算是锻炼意志也不是这么炼的吧？”
　　紧接着，他又把车钥匙塞到庄鸣岐手上，说道：“你先回车上坐着，我去去就来。”
　　话音刚落，关若鹜也不等庄鸣岐的回应，转身一溜烟跑走了。
　　庄鸣岐看着青年的背影出了大门，过了马路。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药店门口，庄鸣岐才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车钥匙，转身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十分钟后，关若鹜参考学校医院医生和药店店员的意见，买了药，溜回了庄鸣岐的大奔。
　　“好了。”
　　关若鹜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道：“校医和我说，这个药抹在伤处，擦敷到发热就可以。等你洗完澡，我帮你……”
　　庄鸣岐冷脸打断：“不用。”
　　“你自己后面又不方便看到，接受我的帮助有这么难吗？”关若鹜说着话，启动了车辆，“我又不是要占你便宜，你用得着把我想得那么龌龊？”
　　庄鸣岐原来根本没想到占不占便宜的那层，只是觉得这么做有点丢脸，现在关若鹜主动撞上来了，庄大总裁的脸色不由得一沉：“我说了，不用。”
　　他一碰到关若鹜等人的花招，就有点不近情面。关若鹜也没办法了，只能放弃劝说。
　　“……不用就不用。你自己还是记得擦一下吧，又没什么损失，最多是露屁股晾到药干了再穿上裤子而已……”车辆开到停车场门口，关若鹜正准备找散钱给门口值班岗，但中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庄鸣岐想问他笑什么，可关若鹜忙着找钱、给钱、拿票、把车开到主干道上，于是庄大总裁憋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刚刚笑什么？”
　　关若鹜“呃”了一声，反问道：“你真想知道？”
　　庄鸣岐忽然有了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不祥预感。
　　果然，关若鹜接着就道：“我就是想象了一下，你自己把屁股上的药揉开的场景，哈哈哈哈……”
　　庄鸣岐：“闭嘴，开你的车。”
　　***
　　奔驰车在路上奔驰着，晚上的车流不算拥挤，基本一路畅通。
　　庄鸣岐原以为要一路沉默到家，没想到关若鹜安静了几分钟，忽然问道：“问你个问题啊。”
　　庄鸣岐一下警惕起来，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嗯”了一声。
　　于是关若鹜发问道：“如果你的孩子自杀了，你会追求自杀的原因吗？”
　　“……你这是什么问题？”庄鸣岐眯了眯眼，“先是假设我结婚了，再假设我结婚了，还假设我有了孩子，最后假设我的孩子还自杀了？”
　　“……你也想得太复杂了吧！”关若鹜无奈道，“那我这么问吧，假如和你关系很亲近的人自杀了，你会去追查他自杀的真相吗？”
　　庄鸣岐想了想，回道：“如果警察已经确定是自杀，一定是有证据的，那个时候就应该已经知道自杀的原因了。”
　　“这倒是……”
　　“所以，为什么还要进一步追查原因？”庄鸣岐反问道，“是不是这个人的死，实际上有可能是他杀？”
　　“你别一下就搞得好像要演悬疑侦探片一样，成吗？”关若鹜顿了顿，忽然叹了口气，“我就想知道，如果一些人的孩子自杀了，他们不愿意进一步调查真相，到底是真的不愿意，还是假的不愿意。”
　　庄鸣岐忽地意识到，关若鹜可能是在说他正在做的事，甚至于，就是他最近烦恼的事。
　　“你之前问，追求真相和令人心安哪个更重要，也是因为这件事吗？”说到正事，庄鸣岐的防备就少了很多，严肃道，“而且你假设的这些孩子自杀的事，应该都是真的吧？小孩自杀非同小可，你到底在追查什么？事前充分预估过危险了吗？”
　　“呃……”关若鹜意识到庄鸣岐似乎误解了什么，解释道，“你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知道我想的是哪样？”庄鸣岐眯了眯眼，“孩子自杀，你怀疑真相，家长拒绝深究，对吧？”
　　关若鹜佩服这个人的提炼能力：“……是的。”
　　“既然警方已经有了结论，家长也接受了这个结论，你进去瞎掺和什么？觉得自己正义感爆棚，是救世主么？”庄鸣岐沉声道，“涉及到性命的事，通常也会危及相关联系人的生命，你不要傻兮兮地去出这个头，小心危险。”
　　“你真的……想哪去了。”关若鹜抹把脸，无奈道，“我调查这件事，不是因为什么正义感爆棚，而是……”
　　青年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他不知道要不要和庄鸣岐和盘托出。这毕竟是别人家的私事，虽然当年是见报的事，现在网上也还有一些“都市传说”风格的文字留着，算不上秘密，可关若鹜不清楚说出来是不是不太好。
　　庄鸣岐似乎看出了他的难处，冷声道：“我不是要打听具体的事件，我只是希望你小心，不要被牵连。”
　　他这么严肃地说出这种关心的话语，听起来尤其可靠。关若鹜想了想，决定告诉他一点大概：“其实是……我很亲近的一个人，因为这些事很自责，状况也很不好。我希望找出真相，让这个人得到清白。”
　　庄鸣岐问道：“那这个人自己想要找出真相吗？”
　　关若鹜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所谓的“这个人”，实际上就是师母李玉玲；所谓“状况很不好”，就是李玉玲已经跳楼自杀。关若鹜怎么回答这个已经去世的人想不想知道真相？
　　庄鸣岐看他沉默，以为是“这个人”不想追求真相，又问道：“那其他人，其他和你一样同这个人亲近的人，也想要追求真相吗？”
　　这个问题更难答了。一开始，徐老师和楚越等人，确实是拼尽全力想要找出真相的。但是楚越等学生辈的察觉徐老师状态不好之后，终止了调查。现在按照他们对关若鹜重启调查的态度看来，楚越是明确反对，徐老师……说不清他到底想不想知道真相。
　　庄鸣岐见他依旧沉默，眯了眯眼，沉声道：“既然人家本人不愿意，其他人也不愿意，你怎么就一脚陷进去了？”
　　“唉，和你说不清楚。”关若鹜抹把脸，叹道，“我就不该问你，这个事局外人搞不懂。”
　　庄鸣岐挑眉：“按照正主和其他人对你的态度，你也算是个局外人。”
　　关若鹜现在是没法和他说清楚“正主”到底是什么人了，只得道：“哎，别说啦，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庄鸣岐沉默了几秒，就在关若鹜以为他已经放过的这个话题的时候，总裁大人忽然又开口了：“这个问题，其实和那天你问的问题一样。”
　　“什么？”
　　“不管别人的态度如何，你需要的只是问你自己，你自己到底还想不想查。”庄鸣岐回道，“只是有一点，我希望你在考虑自己的想法时，充分考虑这件事里所有的不确定因素，准确判定你所做的一切有没有危险。”
　　庄大总裁还以为关若鹜卷进什么危险事件里去了呢。
　　“真不危险……”关若鹜再次申明，“我已经非常明确地收到了庄总你的一切教诲，咱们跳过这个话题吧。”
　　“我说过，不要叫我庄总。”庄鸣岐顿了顿，又道，“还有，你至少每三天给我一个电话报平安。”
　　要不要这么夸张啊，我真的没卷入什么奇怪事件啊……关若鹜心里啧啧感叹，但是转念一想，这不正是一个机会吗？于是关老师道：“好的，阿铭，我每天给你打一个都行。”
　　“不要叫我阿铭。”
　　“好的，岐岐。”
　　“闭嘴。”


第二十九章 学生之事
　　第二天早上，关若鹜依旧在庄鸣岐起床之前出门了。
　　没办法，八点上班的人是没什么机会一大早施展什么勾人的技巧了。
　　关若鹜把行李也收拾出来了，一个背包扔在办公室里，然后溜达到隔壁科室和其他校医姐姐们聊天。他特别又问了昨天买的那种药怎么用，一步步记清楚后，正想给庄大总裁发信息转达一下，一摸口袋，手机没带。
　　于是关若鹜回到自己办公室，一眼看到了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得亏是校医院平时没人来，要不谁路过他办公室顺走了，这就麻烦了。
　　关若鹜拿起手机，一摁开手机屏幕，就看到白莉刚刚给自己打了两个电话。
　　现在才八点多，白莉就算按照正常时间九点上班，现在理论上也还在路上。连环打了两个电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急事。
　　关若鹜回拨过去。
　　对面很快接了电话：“哎哟我的关老师，你可算接电话了。”
　　关若鹜转到办公桌后面，坐到自己的椅子上：“什么事啊这么一大早的？话说你现在在哪儿啊？”
　　“在专车上呀，刚上的车。”白莉回道，“你还问怎么了，你昨晚给我发那条信息怎么回事？赶紧给我从实招来！”
　　大概因为在专车上，不方便给司机听到太具体的内容，所以白莉的话语比较模糊。但关若鹜一听就知道，这说的是他手贱给白莉发的那条关于“总裁屁股”的信息，于是哈哈大乐：“没怎么回事啊，就是字面意思。”
　　白莉道：“字面个屁，赶紧给我每个逗号和句号前的内容都解释一遍！”
　　白莉都想了一晚上了，什么叫“关若鹜不小心”，然后“庄鸣岐的屁股就不好了”，还要“闹到医院去”？联系上关若鹜和自己、苏荷打的赌，白莉很难不想歪。然而无论她昨晚上发了多少条信息，关若鹜都一个字不回，吊得白莉差点梦里也在想这件事。
　　关若鹜吊足了胃口，这才慢悠悠道：“没什么呀，就是我不小心害他摔了一跤，带他去医院看了看呗？”
　　“……真的？”这事情听起来太简单了，白莉总觉得关若鹜是在瞎编，“摔一跤为什么要去医院？很严重？”
　　“不严重，医生说自行恢复就好。是我之前看庄鸣岐的脸色有点不对，还以为他疼得厉害，所以强行拉他去医院的。”关若鹜顿了顿，又道，“花花，你想什么呢？感觉很污啊。”
　　“呸，要不是你发信息误导我，我会理解有偏差吗？”白莉假意啐了一口，又问道，“那到底为什么会摔倒啊？”
　　关若鹜才不会实话实说，不然又会引来白总监的一番探究。于是他笼统地回道：“基本来讲就是我不小心呗。哦对了，你昨天买的茶很好喝，庄大总裁当了一次外卖小哥，很不爽。”
　　“好喝就对了，不枉我一直不遗余力地向你推荐。”白莉哼笑两声，“不爽也对了，你是没看见，我一开始问他能不能带的时候那个表情。哎，不过……”
　　白莉的声音忽然降低下来，轻声道：“他愿意给你带一杯奶茶，我感觉你的招数已经开始奇效了。”
　　“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出马。”关若鹜靠在椅背上，左右转了转，轻笑一声，“可惜我家现在来水……”
　　白莉啧了一声：“……你不能装作还没来水吗？”
　　“现在这个社会，除非和物业又矛盾，还有哪个小区会不来水这么久的？”关若鹜顿了顿，又道，“而且我已经多赖了两天了，适可而止，知道吗？”
　　白莉这才知道关若鹜居然早就谎报了来水时间，笑嘻嘻道：“高，实在是高哇。”
　　“行了，不和你贫，我还有事要做。”关若鹜说道，“你路上小心，拜拜。”
　　“好的，拜拜。”
　　对面挂了电话，关若鹜这才放下手机重新看向手机屏幕。他所谓的“有事要做”，实际上就是把之前打听到的擦药方法，发给庄鸣岐。
　　幸亏白莉那个电话没洗掉他的记忆，他赶紧把信息发出去了。
　　庄鸣岐很快回了信息：【收到，谢谢。】
　　关若鹜想了想，忍不住又手贱了一下：【说起来，你昨天擦药没有呀？】
　　这话看似平常，联系到昨晚关若鹜刚买完药时说的话，翻译一下，其实就是“你昨天揉自己的屁股没有呀”。
　　理所当然的，关老师再也没收到回复。
　　***
　　中午到食堂吃饭的时候，关若鹜意外碰到了杨凌。
　　他依旧是一个人，气色看起来还可以，注意到关若鹜了，还扬起一抹笑：“关老师中午好。”
　　“好。”关若鹜打量了他一下，笑道，“你看起来还行。”
　　“是还行。我已经搬出宿舍了，在外面租了个房间住。”杨凌笑了笑，“对了，关老师来吃饭的吧？我请你，谢谢你之前帮我。没有关老师，我可能没这么快会想通一些事。”
　　“哪能让不工作的人请工作的人吃饭？”关若鹜笑起来的时候，桃花眼里都带着一种温和的感觉，让人忍不住跟着心情愉悦，“老师请你好啦，你自己出去租房，每个月还要花不少钱，不要再大手大脚的了。”
　　杨凌回道：“我已经找到一些外快了，老师不用担心……”
　　“杨凌，在食堂吃一餐饭才多少钱，你非要和我争这几块钱是不是？”关若鹜挑眉道，“别废话，要么我请你，要么再见。你要真想请我，等你以后发达了再请我吃点珍馐美馔，吃食堂算什么啊？”
　　杨凌噗嗤一笑：“好，那我以后请老师吃大餐。”
　　于是两人相携到食堂吃饭。
　　食堂的饭菜虽然量很微妙，有时候内容也令人堪忧，但确实不贵。关若鹜给两个人刷完卡，也就花了二十多块钱。然后他们一个端着牛肉面，一个端着咖喱鸡饭，找到了一个两人小桌头对头吃起来。
　　他们边吃边随便聊一聊，偶然会有学生过来和关若鹜打招呼。关若鹜不认识这些孩子，但他的照片不知道被什么渠道传播了一下——十有八九是不让他进的那个论坛板块里——所以经常有学生认出他来。
　　又和一个学生打过招呼后，关若鹜想起他进不去的那个板块，看着面前的杨凌，忽然计上心头。
　　“奇怪，这些学生怎么都认识我。”关若鹜故作不解道，“我有这么出名吗？”
　　杨凌固然聪慧，但碰上关若鹜还是太嫩了，一下就进了圈套：“老师是很出名啊，不然我也不会去你的办公室找你。”
　　“我想问的就是这个。”关若鹜疑惑道，“你们到底哪里听说我的啊？其实你来，我不奇怪，毕竟你这个确实应该找心理老师。但是其他很多人来找我，包括认识我，都莫名其妙的……”
　　杨凌咽下嘴里那口牛肉，笑道：“看来老师不经常上学校的论坛？”
　　“不上啊。”关若鹜顿了顿，一副忽然明白的样子，“啊，你是说，有人在学校论坛上发帖讨论你了？”
　　“那可不止……”杨凌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打开网页版的学校论坛，“老师你看……啊。”
　　杨凌打开平时看到讨论关若鹜的板块，忽然注意到板块上方有几排硕大的、闪烁的红字，提醒着进来的每一个学生。
　　其中一条就是：“坚决不要借账号给关若鹜老师进到这个板块！！！”
　　杨凌一想到教师节那时很多人在帖子里商量给关若鹜送锦旗，忽然明白了不让关若鹜进来的意义。于是杨凌一个机灵，生生收住了要把手机往对面递的手。
　　已经准备接手机的关若鹜：“嗯？”
　　“没什么，老师，我看错了。”杨凌笨拙地撒着谎，“我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知道你的，我当时就是冲着心理辅导去的。”
　　当场改说辞，这个撒谎的迹象不要太明显。
　　但是关若鹜也没继续追究这件事，他本来就知道什么状况，试探杨凌只是为了试试看能不能骗到他，让自己看看这个版块都在说什么。既然现在杨凌觉得不行，那就算了。
　　于是关若鹜意味深长地看了杨凌一眼，转开了话题：“算了，不说这个，你说说最近的生活吧？”
　　杨凌正因为关若鹜刚刚那一眼而心脏猛跳了一下，现在听他主动转开话题，不由得松口气。
　　“我最近找到了一份兼职……”
　　***
　　下午的时候，吴燕语居然来了。
　　关若鹜上次不了解她的情况，辅导她的时候自己也一头雾水。现在他从各个渠道已经对这个学生的基本概况了解了一遍，吴燕语要是还想一边骗他一边寻求帮助，只怕是很难了。
　　不过吴燕语今天的状况似乎不太一样，如果说之前来那次，她的防备还很重的话，这次就骤然软了很多。而且，虽然她的脸上化了一个妆，但依旧有刚刚哭过的痕迹。
　　关若鹜做过很多心理辅导，提高自己感知的时候，对人的情绪变化非常敏锐，更不会看错哭泣的模样。而吴燕语一开口的声音，确实显出了她的虚弱状态。
　　“老师……”吴燕语坐在椅子上，一改之前略显趾高气昂的态度，眼睛看起来阴沉而混沌，说话的时候好像马上又要落泪了，“求你帮帮我，求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关若鹜对吴燕语与明陆集团董事长王建斯的事不予置评，也不打算和吴燕语说自己已经知道了她的事，只是淡淡道：“同学，如果你不说清楚，只是哭的话，我是无法帮你的。”
　　吴燕语定定地看了关若鹜两秒，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了一样，深呼吸了一次。
　　“老师……我怀孕了。”
　　【作者有话说】：关老师：感觉有学生在背后搞事情！
　　光棍节快乐！！！关老师目前也是单身狗哈哈哈哈哈！！！
　　劳烦小天使们收藏一下我同时更新的另一篇文《好好的男神怎么乱咬人》哦！！！


第三十章 那个女孩的秘密
　　关若鹜听到吴燕语怀孕的消息，并未显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
　　一方面是职业素质，另一方面联想到这姑娘的人际交往，总有种“命中注定有此劫”的感觉。
　　“这位同学……”因为吴燕语还没自我介绍过，关若鹜不好直接叫她的名字，只好以“同学”简单代称，“发生这样的事，你应该找孩子的父亲，或者……隔壁科室那些医生们给你意见。”
　　“不，不不不，我不找他们。”吴燕语摇摇头，生怕关若鹜现在就出门转去找其他医生过来，“老师，我就是想问问你，我该怎么办……”
　　关若鹜站了起来，吴燕语以为他还是要走出去，一下紧张得跟着蹦了起来：“老师，你别去，我不需要其他的医生来看我！”
　　“别紧张。”关若鹜冲她笑了笑，然后绕过办公桌走向了饮水机，“我只是要帮你倒杯水，不是要出去。”
　　“啊？哦……”吴燕语讪讪地坐了回去，眼巴巴地看着关若鹜的动作。
　　关若鹜先是接了一点冷水，又加了一点热水，才将这杯温水递到吴燕语面前：“喝口水，放松一点，不用绷这么紧。”
　　吴燕语接过水，喝了一口，然后像是忽然觉得自己渴了似的，接连喝了好几口。
　　关若鹜一边绕过自己的办公桌，一边问道：“孩子的父亲，是之前你来问长假要不要一起出去旅游的那个吗？”
　　“咳！咳咳……”
　　吴燕语一下就被呛住了，关若鹜等她咳完了，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没事吧？”
　　“……”吴燕语默默地擦了擦，把杯子放在桌上，这才开口回道，“老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
　　对于论坛上有人在讨论自己的事，吴燕语还是略知一二的。而且王建斯的车经常到校门口接人，看见的人不少，吴燕语也不指望自己的事无人知无人晓。因此关若鹜这么一问，吴燕语立刻猜想，这个心理辅导老师是不是已经听到什么风声了。
　　“你上次来的时候不就是问男朋友的事吗？”关若鹜懒得接她的试探，三言两语打发掉，“怎么，不是他？你换男朋友了？”
　　吴燕语意识到，这个老师好像以为自己正在和一个男生正常交往，于是放下心来。她缓缓回道：“没换，还是他，就是他的。”
　　“嗯。”关若鹜回道，“你和孩子他爸说这件事了吗？你们有什么计划吗？”
　　“还、还没有……”吴燕语咬了咬嘴唇，又小声道，“我……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关若鹜这下是真的有点意外了。吴燕语这是什么路子？玩真的了？还是想母凭子贵，甚至当上“正宫”？
　　关老师虽然没正经了解过王建斯，但是之前看照片上那男人的年龄，应该是已经结婚了才对吧？还是对方已经离婚了？
　　他一面想着待会儿问问白莉，一面看向吴燕语：“那你更应该找孩子的父亲商量，而不是找我啊，同学。”
　　“我、我……”吴燕语咬着嘴唇，一看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然而这里面的情况，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还是太复杂了，她自己都有点理不清楚，更加难以在屏蔽人物身份的情况下将这件事讲清楚。
　　她来求助关若鹜，却不想让关若鹜知道自己正在和什么人来往。这样一来，她的故事就有太多太多不能说的部分。
　　想来想去，吴燕语只能说：“我不知道……他想不想要这个孩子。”
　　“……那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关若鹜略显无奈道，“你不想找他商量，但是你又想要这个孩子，你是想做未婚先育的单身母亲吗？”
　　“不是……”吴燕语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件事。关若鹜是心理辅导老师，吴燕语觉得自己要是稍微说了一点点，他一定就能推测出事件的全貌。到了这个时候，吴燕语忽然又有点后悔来找这个老师，商量这件事了。
　　可是，她身边确实没有任何适合商量这事的人，包括孩子的父亲、吴燕语的家人、学校里的同学……她现在甚至还不能让这些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
　　吴燕语不算特别聪明，但她至少知道，真把孩子生下来，过几个月后肯定是要休学的。如果她不想让学校里的人知道自己是去生孩子了，那估计要休学一年。可是一旦休学，家里肯定会知道。到时候家里要是知道原因，那就要天翻地覆了。
　　吴燕语实在是自己一个人想不通，急需一个吐露实情、与之商量的人，这才想到了关若鹜这里。
　　关老师的资料早就被人放在论坛上“供奉”，名牌大学毕业，业务能力一流，每个在论坛上谈及他的人都是五星好评。吴燕语心想心理辅导老师是要为每个同学保密的，所以才来到了这里。然而她真正坐下之后，才发现除了自己怀孕这件事，别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说实话，要是关若鹜点明吴燕语，说自己已经知道她和什么人在来往的话；吴燕语纵然会觉得难堪，但至少这事有一半可以拿出来讨论。但关若鹜什么都不说，显得一副“我依旧不知道你是谁，你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的模样，吴燕语就只能无语凝噎了。
　　她实在没办法亲口说自己的情况，这像是自己在自己身上划刀子，疼极了，血流成河，但自己还不能下手轻了。
　　吴燕语实在说不出口。
　　她想来想去，只能嗫嚅道：“老师，有没有……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孩子父亲在不知道我怀孕的情况下，看出他到底想不想要我们的孩子？”
　　“……同学，我是心理辅导老师，没有读心的特异功能。”关若鹜无奈道，“而且你要知道，涉及到这种问题，人对假设和实际情况的反应可能是截然不同的。如果你只是给对方虚拟一个条件，他的回答很可能并不真实。就算真实，人也是有可能会变化的。等你把事实展露给他看，他那时候的想法可能一定不一样了。”
　　吴燕语沉思了几秒，说道：“可我觉得，他很喜欢孩子……”
　　但他未必喜欢你生的孩子啊，傻姑娘。关若鹜轻叹一声：“同学，我们不能坐在这里就认定一个不在场第三人的想法，况且我还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你今天和我说的事，只有一件你怀孕了是确定的，其他的对我来说都是未知数，我实在没办法帮上你什么忙。”
　　他顿了顿，又道：“如果你真的不愿意说具体细节，那我只能给你一个建议——尽快做决定。你这样……拖不得。”
　　吴燕语怎么不知道要“尽快做决定”呢？她正是急得团团转，才跑来问关若鹜的。然而关若鹜给她的意见，简直和废话一样。
　　回想到上次来这里的情形，吴燕语忽然觉得，找这个老师真的一点用也没有。
　　就算是在网上问陌生人，也会有一大堆的办法呢。可是到了关若鹜这里，好像不给他听完一整个故事，他就没法做出任何判断一样。吴燕语看着坐在对面的关若鹜，认为他实在有点名不副实。
　　也是，要是他的能力真的很强，怎么可能流落到一个学校的心理辅导室来混日子？这个地方，就是个尸位素餐的位置。
　　“……好吧，那我自己处理吧。”求助无门，吴燕语不想给关若鹜看自己的热闹，勉强自己收起软弱无助的表情。她站起来，眼睛盯着关若鹜：“关老师，你不会把我的事说出去吧？”
　　“当然，这是我的职业的基本要求。”关若鹜也看着她，这个女孩自以为有威胁的眼神，在关老师看来简直什么都不是，“如果你还有什么烦恼，欢迎随时来，希望下一次你来的时候，会愿意自报家门。”
　　还来这里干什么？吴燕语心里讽刺地想着：来这里说故事给你嘲笑吗？
　　好像听到了她的心声似的，关若鹜继续道：“虽然我未必真的能帮上你，但是倾诉也是情绪宣泄的方式之一，至少能让你心里轻松一点点，不是吗？”
　　“不必了，谢谢老师。”吴燕语的语调已经冷了下来，“那我走了，打扰老师了。”
　　关若鹜根本不接招，还冲她笑呢：“不客气，我应该做的，再见。”
　　“再见。”
　　吴燕语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开门，关门，声音不算震天响，但也有一点重。
　　“嗤，丫头片子。”关若鹜靠在椅背上，眯了眯眼，“最后那一眼，是在威胁我什么呢……”
　　想了想，关若鹜还是拿起手机，给白莉发了一条信息。
　　【关关雎鸠：王建斯是什么样的人？你有没有什么关于他的新闻履历之类的？不要官宣的那种。】
　　整天在看通讯工具上各种信息的白莉很快回信了：【卧槽，你是有千里眼顺风耳还是怎么的？王建斯现在就在我们公司！】
　　关若鹜挑眉，心说还真是巧了，然后又动动手指：【去你们公司干嘛？话说我只是想问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花花：我也不太清楚，去你的总裁大人办公室了。】
　　【花花：（网页链接）】
　　关若鹜看到这两条信息，先是回了一句：【不，是你的总裁。】
　　然后打开了那条网页链接。
　　——《堪比后宫电视剧！王建斯和他的“后宫”们》
　　关若鹜挑眉：“哦嚯？”


第三十一章 三个焦点，一个鬼故事
　　吴燕语的事，关若鹜事后并未很放在心上。
　　虽然来学校不算太久，但是关老师已经习惯这群学生在找不到合适对象的时候就来找自己了。最夸张的是还有过男孩子跑来找关若鹜，让他陪自己去找医院割X皮，关若鹜真是服了这群小兔崽子。
　　上班时间用来应付这些大多数在闹妖的崽子们，下班时间自然就还是贡献给了关若鹜一直在调查的事。
　　连环自杀，到底是不是偶然？
　　关若鹜之前答应庄鸣岐要停下来想一想，然而实际上，他依旧在一步步推进自己的调查。他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对还是不对，可内心似乎总有一种声音，在催促他找到真相。
　　然而，调查过程举步维艰。
　　***
　　第一个焦点，关若鹜放在了楚越的干预行为上。
　　关若鹜发现：当学生群体还处于紧张敏感的状态时，一些和楚越单独相处、单独被干预过的学生，呈现出了明显的积极向好状态。这种表现，明显和其他同学的调整步调相差很远。所以关若鹜觉得，楚越应该是额外做了什么。
　　关若鹜觉得这里有疑问的另一个理由是，自杀的学生们，也曾经表现出积极向好的一面。
　　当然，楚越不是只单独面对过后面自杀的六名学生。他单独干预过很多学生，甚至做过一对多的干预。不能说自杀的学生被他干预过，他就是导致学生轻生的罪魁祸首，逻辑不能这样倒推。但关若鹜考虑的是，万一楚越在“做额外的事”时忽略了什么，诱发了轻生念头呢？
　　催眠成功，但是没能完全解除催眠这种事，关若鹜可是略有知晓的。
　　于是关若鹜当时把楚越找出来，面对面地打了个直球。
　　这么做乍看之下很鲁莽，实际上却是关若鹜认为最合适的办法。楚越毫无疑问是个心理学专家，如果慢慢试探他，指不定他很快就能反应过来并且筑起“防御”。而关若鹜这样打他个措手不及，如果他当年真的做了什么，是有更大可能露出马脚的。
　　但交谈之后的事实是，关若鹜暂且采信了他的说辞。
　　只是不知道这套说辞是事实，还是楚越以为的事实，还是楚越编造出来的假象了。
　　楚越这个事情暂放一边，关若鹜又找了下一个突破口。
　　***
　　第二个焦点，关若鹜放在了自杀学生的家长身上。
　　想到他们并不奇怪，他们毕竟是死者的双亲，无论从精神上、物质上，都掌握了死者的大量信息。想了解死者，他们是最直接的渠道。
　　但关若鹜想找这些家长们了解情况时，却发现他们之中的部分人已经失联，剩下的大多数人并不愿意配合。
　　当他按照资料上的电话一个个出去，得到的几乎都是无情的拒绝。
　　——“抱歉，我不想谈论这件事。”
　　——“我们已经不追究了，你找别人吧。”
　　——“不清楚，我和他妈已经离婚了，你找她吧。”
　　——“你打错了。”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这种种回应，都在表示着拒绝。关若鹜并不意外，失去孩子在每位家长心中应该都是剧痛的。五六年的光景，时间才开始起效，伤口刚刚开始愈合。一般人不愿意再陷入到悲恸的情绪中，人之常情。
　　面对这种困境，关若鹜想，虽然当初楚越等人为了徐老师的身体状况强行叫停调查是正确的，但确确实实也浪费掉了最合适的调查时间。孩子刚去世的时候，悲伤中的家人一定也觉得不可思议，想要求个真相。这时候请他们帮忙调查，他们一定不会拒绝，甚至有可能把前来调查的人当做救命稻草，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时间红利已经实实在在地过去了。
　　关若鹜想来想去，决定扩大一下调查范围。
　　***
　　这就是他的第三个焦点了。
　　他翻开所有参与心理干预活动的学生们的资料，找到那些愿意留下联系方式的学生文件，照着上面的联系途径开始寻找愿意开口的人。
　　说实话，比例上来说留下的不多，可总数来讲还是有好几百人的。关若鹜的重点，放在了有自杀者的四个班级。
　　在这里要稍微说明一下每名自杀学生的分布。
　　七名学生，分别分布在四个班级。每个班级分别是2人，3人，1人，1人。其中，2人所在的班级就是第一名自杀学生所在的班级。
　　第一个学生的自杀无论什么原因，现在看来都比较独立，至少在调查资料中显示他和后面六个人之前没多大关系。
　　而最后一个学生的自杀也比较说得通，因为他碰巧看到了前一个学生的自杀。这种可怕的景象，很可能多少心理干预都抵不过一个噩梦。他最终捱不过，跟着轻生，至少比其他人说得通。
　　中间这五个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就是关若鹜调查的重点，特别是其中五分之三居然还在同一个班。
　　一个班级，不到六十个人，聚集了三名自杀者，不可谓不高了。大学一年的所谓“自杀名额”都没这么多呢。而且关若鹜觉得这个班级最奇怪的一点是，它还不是第一名自杀者所在的班级。自杀念头来得如此之快，传染范围如此之大，实在蹊跷。
　　当然，这个蹊跷不仅是关若鹜发现了，早在之前楚越等人调查时、甚至是还在干预期间，就已经察觉了端倪。当时他们急于去阻止这种“病毒式”的扩散，给这个班级做了非常多的辅导预防工作，一时之间就耽误了调查工作。后来真正开始调查了，没多久徐老师的状态又被发现不对劲了，所以就耽搁了下来。
　　时至今日，资料上并未显示他们找到了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标明了一个比较显而易见的状况——这个班级是年级成绩最好的班级，竞争压力太大，具备更容易触发轻生念头的条件。
　　关若鹜看到这些，当然觉得这里还是不应该戛然而止。于是翻看资料后，开始逐一联系留下了电话或者社交号的人。
　　这个班近六十人，过半留下了信息，关若鹜一个人联系起来，是个挺耗时的工作。
　　他以每天三五个的速度摸排着，就这么过了几天。联系方式还没走完一轮的时候，这天晚上，关老师坐在家里忽然想起一件事。
　　然后他就给停了好几天没联系的勾搭对象发了信息。
　　【关关雎鸠：小鸣同学，冰箱里有我买的酸奶，你记得喝了，不然就过期啦！】
　　发完之后，关若鹜就把手机放在一边。虽然是晚上，但鉴于庄大总裁的加班人设，关老师也没把握对方什么时候才看到信息。
　　不过今晚的总裁大人似乎不忙，很快回了信息：【你到底在我冰箱里留了多少东西？】
　　这家伙直接无视了“小鸣同学”四个字，关若鹜挑了挑眉，在笔记本上登陆了APP的电脑端，噼里啪啦地打字：【我哪记得，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顿了顿，他继续发。
　　【关关雎鸠：别忘了零度区和冷冻室~】
　　【关关雎鸠：还有我又过不了游戏啦！找时间去你家混两天帮我过一下！】
　　“……”此刻的庄鸣岐正坐在自家的书房里，面前的笔记本屏幕上显示着一些工作资料。他听着手机接连发出“叮咚”的信息接收声音，眸子一转，看到屏幕上一条接一条出现的话语，眯了眯眼。
　　——这家伙……又犯老毛病了？
　　庄大总裁心里门儿清，关若鹜有些话是真心，有些话……却只是一柄钩子。
　　庄鸣岐不会上当，或者说，他不会让自己轻易咬钩。
　　——总要等到……
　　信息界面另一头的关老师并不清楚庄大总裁此刻的思想，他看着信息界面，等待回复。却在庄鸣岐的新消息出现之前，发现右下角社交号的头像跳动起来。
　　有人通过他的好友申请了。
　　***
　　通过关若鹜好友申请的人，正来自那个占了“五分之三名额”的班级。
　　关若鹜和他先是聊了一会儿。包括核实对方是不是资料上显示的那个人，表明自己是一所大学的心理辅导老师等。然后关老师又说，他作为一个专业的学者，现在正在跟踪当年学生连环自杀的事，甚至有可能在一个比较大型系统的研究中当做案例（当然只是唬人的）。最后，他说了一些和案子相关的事，以代表自己确实已经在接触这件事。
　　做完这些，关若鹜才开始问起对方，对当年的事有什么印象。
　　他以为对方又会开始搪塞，毕竟之前联系的家长和学生，要么就是换了联系方式找不到正主，要么就是不怎么愿意回忆。然而这次，社交号的主人似乎没什么心理创伤，很容易就回答了关若鹜的问题。
　　他先说了一些自己知道的事实，这些资料上都有，甚至当年的报纸上也有。当关若鹜开始问他有无听到什么风声，或者有什么想法时，好像突然打开了对方的另一个话匣子。
　　聊天窗口安静几秒后，蹦出了一条来自对方的新信息。
　　【老师，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作者有话说】：鬼故事来啦！


第三十二章 第二名自杀者
　　【老师，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夜晚，关若鹜一个人坐在家里，这句话显示在他的笔记本屏幕上。
　　“神鬼说吗……”关若鹜眯了眯眼。这个话题突然出现在调查之中，他并不觉得奇怪，毕竟短时间内那么多人自杀，很容易勾起人对于超自然现象的想象。不过不管他自己信不信，这时候都不是和对方阐述自己信仰问题的时机，所以他动了动手指，反问了一句话。
　　【为什么这么问？】
　　对方回道：【大家都这么传。】
　　关若鹜又问道：【那你自己觉得呢？你信不信？】
　　对面回道：【我……不好说。】
　　关若鹜敏锐地意识到这里有个突破口，于是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你知道些什么吗？】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道：【老师，你是心理学的专家。心理学上是不是有一种现象，就是如果我先有什么想法了，再去看什么事情，就会觉得我的想法好像是正确的？】
　　他这表述有点不伦不类，但是关若鹜看懂了：【你想说先入为主？或者叫疑人偷斧。】
　　对面回道：【是的，就是这个意思。】
　　他又道：【所以我不知道我发现的一些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我现在都有点搞不懂是我当初真的发现了，还是事后乱想的时候臆想出来的。】
　　关若鹜敲打键盘：【说说看？】
　　对面回道：【总之，我觉得我们班那三个在自杀前……好像有点不对劲。】
　　关若鹜趁机追问道：【有什么具体让你觉得不对劲的例子吗？】
　　对方回道：【呃，这个讲起来有点乱……】
　　关若鹜体贴道：【没关系，想到什么说什么。】
　　对面回道：【……那好吧。】
　　***
　　从社交平台的聊天中，关若鹜渐渐了解到了三名自杀者的一些背景信息。
　　比如他们三个的关系挺好，同时其中一个是第一个自杀者的初中同学。
　　再比如另一个班级里的一名自杀者，平时也会和他们三个玩在一起。
　　还比如，他们三个不止一次地说起过第一个自杀者，而且话里的玩笑大多时候很过分，甚至说过“这么点小事就受不了，幸亏现在自杀了，不然以后长大还不得报复社会”之类的讽刺嘲弄。
　　最后比如，据说三名自杀者、加上和他们玩得好的另一个班级的一名自杀者，曾经和第一个自杀的同学有过矛盾。
　　也正因为这其中种种，导致学生之间的神鬼之说里一直有一个流派屹立不倒——“猛鬼复仇”派。
　　而和关若鹜沟通的这位，就是坚定的“猛鬼复仇”派支持者。
　　关若鹜想了想，敲打键盘问道：【所以你的这些说法，其实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吗？你刚刚说你发现的事，就是这些吗？】
　　对面回道：【不是。】
　　他进一步解释道：【我刚刚说的只是大背景吧，毕竟大家都是这么传的，而且那四个人确实也走得近，这个是事实。】
　　关若鹜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超过晚上十一点了，回复道：【那你现在方便说你发现的具体事情吗？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会打扰到你休息吗？】
　　时隔五年，不仅关若鹜从学校的学生变成了另一所学校的老师，社交软件另一头的人也已经走上了工作岗位。晚上不好好休息，第二天可是会困到死的。
　　虽然这已经是大多数社畜的常态了。
　　果然，对面那今年刚开始工作的小同志依旧斗志昂扬，回复道：【没关系，我还是说了吧，不然我都睡不着。】
　　关若鹜去倒了一杯水，回来看到信息，回复道：【嗯，那你说吧。】
　　于是，这名当年和三名死者同班的上班族，开始叙述一些他自己发现的事。
　　***
　　这位愿意和关老师半夜分享“鬼故事”……不是，是分享当年的一些见闻的年轻同志，暂且称为同志A好了。
　　据同志A说，自杀案件被学生们说为“猛鬼复仇”，其实是有迹可循的。
　　首先，同志A当年听到一个好友和他说，后来自杀的三个学生，曾经因为别人的玩笑而恼羞成怒，因而口不择言地说了很多过分嘲弄死者的话。
　　具体来说，是有一名学生和他们开玩笑说：“你们之前不是曾经和他吵得挺凶？他现在自杀了，小心他回来报复你们噢！”
　　这就是句玩笑，当然也有过分的地方，但总的来说还是听得出是玩笑。没想到三名学生听到后脸色一变，然后就开始有点发脾气的意思。开始一两句还是没好气地说开玩笑的学生嘴贱，接着就变成了数落死者，而且话越讲越难听。因为同志A的好友当时刚好在场，所以听得一清二楚，还把其中几句过分的转告给了同志A。
　　这些话可比后来传闻中那些过分多了，不过大多的意思依旧是想表达“死了活该”这个想法。
　　因为当时还没出现第二名死者，所以周遭听到的同学其实也当他们是在开玩笑。不过玩笑越开越过分后，大家就都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毕竟死者为大，即便之前有过矛盾，也不是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同学们都搞不懂这三个人为什么要说得这么重。
　　据说当时还有一个学生站出来说：“够了吧，人都死了，嘴上积点德。”但也被这三个人连着一起骂了，还说了类似“你这么帮他小心他半夜来找你”的要吓人不吓人的话。
　　于是大家都只能当没听见了。
　　“反应这么大……？”关若鹜在屏幕上回了一句话：【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回完，他就开始把电脑里关于那三个学生的所有心理干预记录调出来。如果在第一名学生故去后，这三个人的情绪产生了明显的波动，说不定记录里会提到，甚至会标注一下相关的分析。
　　不过他还没开始复看这三个人最早期的心理记录时，社交界面上的信息已经回过来了：【就是发生这件事的晚上啊，晚自习之前，我朋友就和我说了。】
　　同志A的好友当时将这件事告诉同志A，也是当枯燥的学习生活来点调剂说的。同志A当时的想法和好友一样，只觉得这三个同学实在有点过分，但没深究，毕竟谁没个发脾气的时候？
　　于是大家又回归了正常的学习生活之中。虽然同年级有人自杀，令他们心里多少有点惶惶不安，不过徐老师带着志愿者们帮整个年级都做了一遍心理辅导，加上繁重的课业压力，使得大多数学生对第一个学生的自杀渐渐没什么感觉了。
　　说道这里，社交软件另一端的同志A忽然插播了一个话题：【对了，老师，虽然那三个人看起来和大家一样，都没什么事了，但我觉得他们还是对第一个同学的自杀有很大阴影的。】
　　关若鹜正在看这三个人的心理辅导记录，在旁边的小窗口打字回道：【是吗？为什么？】
　　对面回道：【因为他们好像对之前那个劝他们嘴上积德的同学很不满，自从那个同学说了他们之后，他们或多或少整了一下那个同学吧。
　　【呃，我不知道算不算过分，反正他们总是去挑衅那个同学。还趁那个同学不在的时候，去翻了那个同学的书桌。
　　【后来他们翻出一本课外书，应该是交给老师了，所以害那个同学被老师点名批评了一下。】
　　关若鹜看着这一排信息，回复道：【就这样？】
　　【就这样。】
　　【那个同学的什么课外书被你们老师批评了？】
　　【不太记得了，好像和魔术有关？但我从没见过这个同学在大家面前展示过什么魔术啊。】
　　【这个同学叫什么？】
　　【乔麟。】
　　关若鹜在手边的纸质笔记本上顺手写下“乔麟”两个字，打定主意待会儿要看看这个乔麟的心理辅导记录，然后回复道：【好，我知道了，你继续。】
　　对面回道：【继续……那就到这三个人的其中一个人自杀前了。】
　　***
　　同志A所在的班级，是同年级中的尖子班，分数压力巨大。而在第一名学生自杀之后，大家的成绩都多少有点浮动。调整了两个月之后，才基本恢复到了原来的水平。
　　说“基本”，是因为有些人还是拖后腿了——比如还没出事的那三个学生。
　　无论大考小考，他们的成绩可谓是一蹶不振。虽然也不能算一落千丈，总的来说还在年级的中游水平，但对于尖子班来说确实是不够的。他们自己也着急，每次看到成绩单，就跟点了炮仗似的。谁不小心问了他们关于学习或者成绩的事，他们就觉得对方在嘲讽自己，瞬间向对方开火。
　　一来二去的，老师实在是觉得他们这样下去不行了。自己的状态不能恢复，还影响其他同学，这怎么能行？
　　那段时间，作为他们课任老师的李玉玲——也就是徐老师的妻子——也提点过这件事。毕竟班里面的竞争激烈，要是谁不好好对待学习，很有可能在下次期中考试失利之后被调出这个班级。
　　李玉玲这段话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全年级的人都知道考不好就会被调出这个班，而这个班里学习成绩猛降的就那三个，所以大家都明白李老师这些话是说给谁听的。
　　下课后，李玉玲出了教室，这三个学生就开始在教室里说她的坏话了。他们最近很易怒，也管不住自己的嘴，所以三言两语的，话就又过分了。
　　然后在教室里的同学们就听到乔麟忽然说：“承受不住压力，就要接受这个结果。”
　　“你说什么？！”三人其中之一骤然发怒，蹦起来就冲向乔麟，一把将他拽起来，“你再说一遍！”
　　“不是你们自己说的吗？‘一点压力都承受不了，死不足惜’。”乔麟回道，“你们现在的状态，不就和那个人自杀前一样吗？”
　　“你他X闭嘴！”拽着他的学生横眉倒竖，“你找打是不是？”
　　“你看，这就是他的‘报复’。”乔麟说道，“他死了，但你们永远忘记不了他。学习跟不上，脾气也变了……你完了！”
　　“麻痹——！”
　　嘭！
　　众目睽睽之下，乔麟被打了一拳。打人的学生被李玉玲决定记过——当然是用铅笔写的——后来在期中考之后，他们三个果然没有发挥好。打人的学生成绩最差，就被调出了班级。
　　不久，他就自杀了。


第三十三章 发出怕鬼的声音
　　关老师万万没想到，关于四个人的故事，才说到死了第一个，居然经过了午夜零点。
　　没办法，这位小同志A实在太能吹了。他不仅要绘声绘色地描述他看到的、没看到的一切，还要夹杂很多自己的感想。比如乔麟的那些话，他就认为是“猛鬼复仇”的力证，是“猛鬼复仇”这种思想的现实来源。因为换个角度来听，那三个人确实如乔麟所说，状态变差了、脾气也变差了。而且“你们永远忘不了他”，翻译一下不就和“他永远在你们身边”是一个意思吗！
　　“……”关老师已经服了这位联想能力十分卓绝的小同志了。
　　不仅是联想，这位在说事情的时候，甚至连拟声词和语气词都不放过，简直就是在追求身临其境的艺术造诣——虽然同时给关老师提取关键词句增加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对此小同志还回呢：【不好意思，我大学是相声社的，习惯了嘿嘿。】
　　“相声社和鬼故事也差太远了吧……而且大学怎么会有相声社团？我国曲艺事业现在已经这么蓬勃发展了吗……”关若鹜一面嘀咕，一面和对方说了一下时间问题。对面的小同志看时间确实晚了——主要是他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剩下三个人的故事讲完——于是欣然同意剩下的故事日后再聊。
　　然而“故事会”明明已经散场，这位小同志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老师，讲这个事导致我有点精神亢奋，睡不着怎么办啊？】
　　关若鹜挺理解这个状态，问道：【你是有点害怕还是纯粹精神亢奋？】
　　对面回道：【我也分不清，可能有点怕。哎，毕竟这个事情当年还是比较大的，那时候的流言，可不止“猛鬼报复”这一种。嚯，各种传说甚嚣尘上……】
　　关若鹜怕他又开始刷屏，很快回复道：【不用怕，别多想。
　　【听点白噪音，闭眼静心。】
　　小同志果然停下了刷屏的举动，问道：【什么叫白噪音？】
　　关老师回道：【下雨声、海浪声、溪流、小河、火燃烧的声音……等等。】
　　回复之后，关若鹜还把自己常听的下雨自然音分享给了对方。
　　小同志回道：【哦哦哦好的！我试一下！老师晚安！】
　　【晚安。】
　　关若鹜和对方说不用怕，还介绍了缓解失眠的方法，可以说是非常周全了。然而对方的头像一暗下去，关老师就打开另一个社交软件的界面，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煞有介事地打上去一句话。
　　【卧槽刚刚听一个很真实的鬼故事听到现在，结果睡不着了……】
　　按下发送之后，关若鹜打了个呵欠，然后站起来收拾旁边的东西。等他收拾完，正要去刷牙的时候，笔记本发出了接收新消息的铃音。
　　关若鹜迅速冲了过去，眼睛一扫就读完了信息。
　　因为对方也就回了三个字。
　　【伪冰山·庄：你怕鬼？】
　　关老师立马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回复，速度之快，好似他一直等着对方的这条消息似的：【不算怕呀，但是刚听完，多少都有点……呃，慎得慌。】
　　这回庄大总裁的信息就回得比较快了，应该是手机就在手边：【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要是以往，指不定关老师的钩子就立马撒下去了，但面对的是狡猾又龟毛的庄大总裁时，关老师得谨慎一些。于是他回道：【不怎么办啊，先玩游戏，玩到困就去睡咯。】
　　庄鸣岐很快回复：【万一一直不困，那你就通宵？你打游戏的时候根本不会困！】
　　关老师看到这些话，简直能想象到那个龟毛伪冰山微微皱眉和眯眼的模样，然后关老师就一边乐一边回复：【那我也没办法呀，我现在心里毛毛的，只有用游戏吸引我的注意力了。】
　　这条信息才发出去几秒，一个视频通话申请就猛然蹦了出来。关若鹜挑眉，犹豫了一秒，点了拒绝。
　　然后，他回了一个音频通话过去。
　　庄鸣岐很快就接了，一开口就是质问：“你挂我的干什么？”
　　“还是不要视频吧。”关老师神秘兮兮地回道，“毕竟我这里也能小窗口看到我自己，要是我看到自己背后有点什么，那不就要吓死了？”
　　开玩笑，真正的原因当然是关老师现在懒得“全副武装”到表情来假装害怕了。他们俩现在隔这么远，而且都快睡了，关若鹜觉得表情再逼真也没什么用处。
　　毕竟庄大总裁这种理智的人，又不可能冲过来“陪睡”。
　　庄鸣岐则是被关若鹜这种论调弄得沉默了两秒。他现在有点觉得关若鹜说“害怕，睡不着”是假话，但语音通话都已经通了，庄鸣岐索性把想要说的先说了。
　　“你洗澡没有？”
　　从这里开始关心？关老师快速分析了一下，决定还是用不那么冒进的方式回应，于是他回道：“洗过了。”
　　庄鸣岐又问：“洗漱没有？”
　　“没。”
　　“那就去洗漱。”庄大总裁远距离“遥控”道，“洗漱完就上床。”
　　关若鹜挑眉，嘴上倒是慢腾腾地“哦……”了一声。他将手机直接带进卫生间，开着功放，想看看对面那个伪冰山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挂掉这次通话。
　　然而，当水龙头的声音清晰传到电话的另一端，庄鸣岐也只是语气淡淡地问：“你把手机带进浴室了？”
　　“对啊，我心里发毛嘛，不带进来就觉得有点安静了。”关若鹜挤好牙膏，打开电动牙刷开始刷牙。卫生间放大了他行动的每一丝动静，所有的声音都一五一十地传递到了庄鸣岐那边。庄鸣岐听着嗡嗡嗡的声音，问了一句：“电动牙刷？”
　　正在刷牙的关老师“嗯”了一声，又听着电话那头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口齿不清地问道：“你在干嘛？”
　　“不干嘛。”庄总回道，“刷你的牙。”、
　　“噢。”
　　关若鹜不说话了，继续刷牙，庄鸣岐也跟着不说话了。但他们之间的语音通话，就这么一直保持着。甚至是关老师洗完脸后，拉裤子解决了一个小问题，声音也全传到庄大总裁那头去了。
　　庄鸣岐那头维持着沉默的状态。
　　关若鹜解决完问题到洗漱台洗手，一眼瞧见语音通话居然还开着，不由得挑了挑眉。他确实是故意上厕所的时候也没挂的，就想进一步试探总裁大人的底线。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也不挂，那关老师真是十分庆幸刚刚自己灵机一动，把视频通话改为语音通话了。
　　擦完手，关若鹜终于再次拿起手机，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一边道：“我现在回房间啦。”
　　庄鸣岐终于给出了牙刷问题之后的第一句话：“嗯。”
　　“现在已经蛮晚了……”关若鹜看了看时间，“你准备要睡了吗？”
　　庄鸣岐又是一声“嗯”。
　　“呃……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了，你可以无视我的信息的。”关老师将手机插上床头的充电器，放在床头柜上。接着掀开被子爬上床，躺下去，再盖好被子，拿手机：“我躺下了，但我不太有睡意……”
　　庄鸣岐的声音淡淡的，沉沉的：“闭上眼。”
　　关若鹜问：“你要挂通话了吗？”
　　庄鸣岐不直接回答，只是道：“你想挂就挂。”
　　“我不想挂啊。”关若鹜振振有词道，“万一我出什么事了，你一听到我的动静不对，至少能帮我报警不是？”
　　一下说怕视频里多个人，一下说怕发生要报警的事，庄鸣岐对关老师的幺蛾子有些无语。但庄大总裁是不会表现出来的，他只是问：“门窗锁好没有？”
　　“锁好了！”
　　庄鸣岐听出关若鹜的精神头好像真的不错，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什么有助睡眠的办法，只能再次道：“闭眼，睡觉。”
　　关若鹜问：“你什么时候挂通话啊？”
　　庄鸣岐沉默了一秒，回道：“我在看文件，看完就挂。”
　　“现在还在看？”关若鹜说道，“庄总，你老这么熬不行啊，要秃头的。虽然你的颜值可能不惧秃头，但……”
　　“闭嘴，安静睡觉。”庄鸣岐打断了关老师的说教，“如果你不打扰我，我可以很快看完就睡觉。”
　　“……哦。”关若鹜悻悻回道，“那，晚安？”
　　“晚安。”
　　男人低沉的声音像是带着某种催眠的波动，关若鹜关灯闭眼，不一会儿就睡意上涌，渐渐失去意识。当然，这也和他本来就困得不行有关。
　　睡前死撑着和庄大总裁演了一出“怕鬼睡不着”，关老师可谓是相当努力了。
　　而电话另一边的庄鸣岐，发现说了“晚安”之后就十来分钟，通话那头已经传来了轻微的鼾声，顿时只有“……”的反应。
　　口口声声说睡不着，结果闭眼就着，果然……是骗人的吧？
　　庄大总裁终于挂掉了语音通话，然后将手里的外文书摆回床头柜。接着他脱了披在睡衣外面的外套，扔在旁边的椅子上，撩开一点腿上的被子躺下，用手机关掉智能照明。
　　闭眼，重新入睡。
　　【作者有话说】：关老师：哎呀，好怕怕哦……ZZZZZZ


第三十四章 死灵徘徊
　　第二天，在学校坐校医院的时候，关若鹜接到了一个久违的电话——苏荷打来的。
　　“哟，什么风把周大小姐的电话吹来了？”关若鹜靠着椅背，挑眉道，“你一个失踪人口，要是再不给我打电话，指不定我哪天就要到派出所报案了。”
　　苏荷本名周胜芳，每次关老师一叫她的本名，她总觉得浑身慎得慌：“我滴关关，你能好好说话吗？非要吓唬一个弱女子是不是？”
　　“你是弱女子？你在讲笑话吗？”关若鹜挑眉，“老实交代，这段时间失踪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和你的新大腿程大少环游世界去了吗？”
　　“哎，你可别提了，提起来我就一肚子气。”苏荷没好气道，“我快和程大少玩完了，现在处于疏远阶段，估计没几天就‘分手快乐’了。”
　　“嗯？”关若鹜真是有点意外了，“你之前不是挺满意他的吗？我还以为你少说要和他厮混一年来着，怎么就掰了？”
　　他顿了顿，忽而想起一件事：“哦对，你之前说这是一笔交易来着……现在交易时间结束了？”
　　“呃，这也算是一方面吧。”苏荷回道，“主要是他弟弟太傻了，真的，纯傻X。有他的存在，就算没有交易约定，我也不会在程大少身边待多久。”
　　“你说程二少？”关若鹜问道，“他和程大少走得很近吗？就算很近，大少的女朋友关他什么事？他……想绿他哥？”
　　“关关，我真是佩服你的想象力。”苏荷在电话那头啧啧感叹，“不过也没办法，谁让我天生丽质，就是讨人喜欢呢？”
　　“哦，他真的撩你了？”
　　“没有！”苏荷终于正式否认了，“但他，还有一个原来要追程大少的小姑娘，一直一直在惹是生非。他们一喝上头就原形毕露，我真的……心累。”
　　关若鹜疑惑道：“他们惹事，有你什么事啊？最多也就到程大少出面一下吧？你一个小啰啰这么爱现干什么？”
　　“你当我想多管闲事吗？”苏荷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他们惹的事都是那种小打小闹，对象还大多是醉鬼、小地痞、小流氓什么的……程大少不方便出面，我只好去帮忙啊。”
　　“嚯，你本事见长啊。”关若鹜好笑道，“还能劝架了，你这是荣升街道办主任了？”
　　“别提了，劝架是不可能的，只能强行拉走。还要在后面不断数落之前和他们对吵那些人，不然他们能给你闹上天去。”苏荷无奈道，“你是不知道，有一回他们都上车了，眼见着要开车，那个小姑娘居然摁下车窗伸手出去比中指！我都吓死了！要不是车启动得快，我都怀疑那帮街头小流氓会冲上来砸车！”
　　关若鹜已经能大概想象那个场面了，好笑道：“辛苦了。”
　　“还成吧，反正程大少本人还可以，正负相抵，我对这一段的感觉也就不好不坏。”苏荷咯咯笑道，“对了，我差不多算自由身了，有空出来撸串喝酒啊。”
　　“行啊，你定时间吧。”关若鹜回道，“对了，你要对准花花的时间，她时不时就加班，你定时间的时候记得问她是不是有空。”
　　“我知道，白总监大忙人，我们就着她嘛。”苏荷应道，“不过最近应该是不行，我要出国溜达一趟，我今天给你打电话也是说这个事的。最多半个月之后回吧，到时候我组局啦。”
　　关若鹜问道：“和程大少去？”
　　“哪儿啊，我自己去。”苏荷乐道，“我前阵子看到海岛旅游刚好打折，就顺手定了，咦嘻嘻。”
　　“成吧，你一个人出门在外，注意安全。”关若鹜道，“有人送你去机场吗？”
　　“程大少答应派车啦！”
　　“嗯，多报平安，记得先存好当地使馆的电话。”关若鹜道，“还有，你买东西的时候顺便帮我看看有什么适合男性的礼物，合适的就直接买，回头我给你钱。”
　　“哦哟，我刚要问，你倒是主动提了。”苏荷乐道，“给庄鸣岐的礼物是不是？你们现在进行到哪步啦？话说我在程大少嘴里偶尔会听到他的名字，都是挺欣赏的口气，看来你家总裁还是很厉害的噢。”
　　“不是我家的，非要算的话应该是花花的总裁才对。”关老师泰然自若地回道，“没多大进展，我在他面前果奔他都没反应，花花说他不行。”
　　“卧槽果奔？！我错过了什么？！”苏荷追问道，“你说具体一点啊！”
　　“具体的等你回来喝酒的时候再说吧。”关若鹜悠哉地回道，“我的圣诞礼物就交给你了，苏荷同志，拿出你的‘专业’精神来，选个乍看之下很正常、仔细想想很有内涵的礼物。”
　　“……你的要求是不是也太多了？”苏荷哼哼两声，“行吧，反正我大概看好了，拿不准也会问你的。那条件交换，等我回来，你一定要把‘怎么勾搭难度系数五颗星的龟毛总裁’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啊！”
　　“八字还没一撇，只怕你要失望了。”关若鹜笑了笑，“不过我会和你汇报战绩的，你放心。”
　　“好的吧，那就这样，拜拜啦！”
　　“拜拜。”
　　***
　　晚上，“鬼故事”大会如期举行。
　　小同志A一上来就说：【上回说到，三男口出不逊损死者，猛鬼回来报复杀一人……】
　　关若鹜赶紧再次打断他刷屏：【昨天说的我还记得很清楚，你继续往下吧。】
　　同志A：【好的呢老师！】
　　于是，他就接着昨天说到的第二个人自杀了，继续往下。
　　第二名自杀者，也就是出现在本班三人小团体中的第一名死者，他的死亡好像一下就证实了“猛鬼复仇”的存在。
　　虽然校方多次解释，是因为这位同学的学习压力较大，所以才导致了这个悲剧。但同学们都更喜欢讨论其他原因，比如他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状态不对，比如他对第一个轻生的同学明显态度不好之类的，总之都是一些神鬼学说。当然，家长里也有不同意见。比如死亡学生的家属，就觉得是学校给孩子的压力太大了。记过处分加上调班，这对于孩子简直就是迎头暴击，还是连续的。
　　而记过和调班的责任担当人，首当其冲当然就是年级主任——李玉玲。
　　当年的同志A对年级主任身上发生的事知之甚少，只记得曾经有家长去她办公室里闹过。关若鹜却在师母的资料里看得很清楚，说是当时第二个自杀学生的家长天天到学校里闹，搞得从班主任到校长都苦不堪言。偏偏人家孩子没了，确实是最大的苦主。情绪崩溃之下，无论他们说了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所以校方只能忍气吞声。
　　然而家长们悲恸、愤怒，原本和第二位自杀者玩得好的两个学生，却渐渐害怕起来。
　　同志A说，他亲眼看到那两个学生，外加一个隔壁班和他们关系也不错的一个男同学，偷偷摸摸带纸钱和打火机来学校了。虽然不知道是用在哪的，但同志A听说，这三个同学是找了个僻静地儿烧了纸钱，相当于和第一个死亡的人道歉了。
　　听到这里，关若鹜忍不住确认道：【你刚刚说的隔壁班那个人，是谁？是你之前说的和他们玩得好的、第一个死者的同班同学吗？】
　　同志A回道：【不是，是另一个。】
　　过了两秒，他又发来一条信息：【就是第六个自杀的人。】
　　“……卧槽……”关若鹜简直无语了，他万万没想到，中间自杀的五个人居然是可以串起来的！
　　他已经通读过所有的资料，没有任何一个文件上写着第二到第六名死者相互之间都是认识的，甚至关系还不错。他不敢相信当初徐老师和楚越等人居然没查到这点，但如果不是没查到，如果之前调查的时候已经有人发现了这些，为什么不把它记录到资料里去？
　　他在键盘上打字道：【你当初和辅导你的心理老师说过这些吗？】
　　同志A回道：【没有，学校不让说，而且我也怕这就是我的臆想，说出来会被当做神经病。不过这些事当时在学生里穿得有鼻子有眼的，不知道其他同学有没有和心理辅导的老师说过。】
　　关若鹜又问：【那你为什么现在愿意说了呢？】
　　同志A回道：【这么多年来，我仔细想过很多遍我见过的事，觉得我的想法应该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也有点后悔当时没像乔麟那样站出来阻止他们口头侮辱死去的同学。如果当时大家都能劝劝他们，让他们少说几句，或许他们就不会死吧。】
　　他说这些话，实际上潜意识里就是相信后面死的这些人和第一名死者有关，甚至觉得就是第一名死者的灵魂又回来作祟。关若鹜目前还不接受这个故事里“有鬼”的部分，但对方的说辞，让关老师忽然想通了一点。
　　或许就是因为心理辅导小组的人们也觉得所谓神鬼说都是天方夜谭，所以并没有问得很清楚，只是在资料里简单记录为“有较多不切实际的传言，部分涉及非自然力量”？
　　同志A的“故事会”还在继续。
　　重大的转折点再次出现了。
　　三个男同学带纸钱到学校烧的事应该是被发现了，学校这回没处罚，但是班主任和年级主任都分别找这三个同学谈了谈。谈话的主要意思就是不要相信这种不科学的东西，更不要将其带到学校来，影响同学。
　　三个被批评的学生回来后的脸色一直很不好，放学后还久违地找了一次乔麟的茬。似乎是因为他们有一次烧纸钱的时候被乔麟撞见了，虽然乔麟当时什么都没说，可现在东窗事发，他们就怀疑是乔麟告的老师。
　　乔麟当时的反应是什么，同志A已经不记得了。总之没打起来——毕竟打架被记过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那里——似乎说了几句狠话就结束了。
　　日子照样过，只是不能“烧钱求原谅”的几个人好像越来越精神萎靡，做什么事的时候跟惊弓之鸟一样，上体育课的时候还被迎面的球砸个正着。题外话，同志A说那个球就是传过去的，居然没伸手接而是用脸来接，其魔怔程度可见一斑。
　　很快，小团体当中出现了第二名死者，也就是学校当中的第三位。
　　关若鹜翻开这名学生的资料，事后的调查记录上写着，第三个死者在自杀当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和自己的母亲说过一句话。
　　——我又梦到他了。


第三十五章 巧合？注定？
　　周六早上十点，关若鹜出现在楚越公司的门口。
　　楚越这里，准确来说应该算工作室，但也是租下了半层来作为场地的。这里的装潢简约而不简单，不像是心理诊所，反而更像是什么高大上的业务公司。各种各样的客人们——包括预约了心理医生的客人——来到这里，看起来就像进到任何其他普通的业务公司一样，不会因为环境气氛而提前对心理医生等产生紧张心理。
　　而和业务公司不同的是，楚越的工作室一周七天都开着，为的就是方便那些上班时间无法出来面见医生的客人。所以关若鹜周六早上来，这里也是正常营业的。
　　关若鹜有时候会来到这里，不过不算频繁。好在前台是个老练的职业女性——为了避免某些不必要的麻烦，楚越没有挑选娇滴滴的小姑娘们作为迎宾前台——她一看到关若鹜，就笑起来：“关老师，好久不见。”
　　她知道关若鹜现在在学校工作，所以称呼关若鹜为“老师”。
　　“好久不见。”关若鹜走到前台，桃花眼弯了弯，“哎，你做头发啦，好看的。”
　　“就你嘴甜，我这头发都不知道做了多久了。”前台姐姐咯咯笑，但话锋一转就到了正事上，“你今天来干嘛？有客户，还是见楚总？”
　　关若鹜给楚越帮忙的时候，会在楚越的工作室见客户，这个事前台姐姐也是知道的。
　　关老师说明来意：“我来找楚越，之前和他说过了，他说他今早会在办公室里？”
　　“应该在的，楚总九点半就到了。”前台姐姐笑道，“我帮你内线问问，看你能不能直接进去……”
　　不过没等前台姐姐拿起电话，一个年轻人就从办公区里走出来，拿着一个快递放在前台：“陈姐，楚总说劳烦寄一下这个。”
　　“好的，你放这儿吧。”陈姐应了一句，然后忽然觉得这个年轻人来得正好，“小乔，你从楚总办公室出来的？里面现在有其他人吗？关老师现在要去见他。”
　　年轻的男性闻言，扭头看了一眼关若鹜，关若鹜也看向他。
　　他看起来才二十出头，估计刚毕业不久。穿着常服，不过身姿挺拔，不会让人生出过于年轻而不靠谱的感觉。他还戴着一副眼镜，蓝色的框，使得他看起来愈显年轻。他打量关若鹜的时候也比较有分寸，不会引起不舒适。
　　关若鹜猜测，这恐怕是个比较了解心理学的孩子。
　　在楚越的工作室工作，还是了解心理学的孩子，不是楚越带的小新人就是楚越的小师弟。楚越的师弟就是关若鹜的师弟，于是关老师冲他友好地笑了笑。
　　他今天也戴着眼镜来的，不过是平光镜，微微一笑的时候镜片后面的桃花眼眼角会稍稍下压，令人顿生好感。关老师的好友苏荷最明白其中的魅力，有时候还会学着他笑。
　　年轻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感受到这一眼的魅力，反正是很快错开了目光，冲陈姐回道：“我出来的时候没有其他人，不过我不知道楚总接下来的安排是什么。”
　　“好吧，我自己问问。”说完，前台姐姐就拿起电话开始拨打内线。
　　年轻人则是冲关若鹜点点头，转身返回了办公区。
　　“好了，楚总正等着你呢，关老师。”前台姐姐放下电话道，“你进去吧。”
　　“好，谢了。”关若鹜点点头，正要走，忽然随口问道，“刚刚那个孩子是新来的？叫什么啊？”
　　“噗，你才多少岁，就叫人家‘孩子’。”陈姐笑道，“那孩子今年才毕业，不过之前实习已经在我们这里了，他叫乔麟。”
　　关若鹜：“嗯？”
　　他确认道：“你说他叫什么？哪个lin？”
　　“乔麟啊，‘麒麟’的‘麟’。”陈姐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去见楚越了，拜拜。”
　　关若鹜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转身走进办公区，走向楚越的办公室。
　　看来……今天要问的事又多了一件。
　　***
　　“你问乔麟？”
　　楚越一边给关若鹜泡茶，一边疑惑道：“他是今年刚毕业的学生，心理学专业。之前他在我这实习的表现挺不错的，所以毕业后就直接转正了……你怎么问起他了？认识？”
　　关若鹜看着楚越手上的动作，似乎在愣神。就在楚越准备点醒他的时候，关若鹜忽然问道：“不认识，但是见过这个名字。”
　　“嗯？”
　　“他是……师母的学生吧？”
　　楚越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用小紫砂壶浇着滤网上的茶叶，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关若鹜靠着椅背，动作看起来有些懒散。但只要与他对视，就会发现他的眼里正暗暗藏着锐利的光。
　　他漫不经心地回道：“你们的辅导记录里有他的名字。”
　　“哦？我记得他们年级好几百人，难道你把所有人的名字都背下来了吗？”楚越笑了笑，将空了的紫砂壶重新注满热水，“那就说说看，他们年级有多少个叫张伟的。”
　　关若鹜：“……”
　　“你看，就不要说这种引人误解的大话，不然可是会被揭穿的。”楚越将装着茶叶的滤网放进紫砂壶，盖上盖子，笑道，“而且你刚刚就没认真撒谎，你面对我的时候好歹认真一点吧？”
　　“因为我就没打算骗你。”关若鹜道，“有人和我说了一个鬼故事……不对，是讲了几晚的相声，而‘乔麟’这个名字，就在其中。”
　　“嗯？”楚越略感兴趣地问道，“‘有人’是什么人？‘故事’是什么故事？‘相声’是什么相声？”
　　“学长，你已经问了好几个问题了，是不是该轮到我了？”关若鹜支着扶手道，“你当年认识乔麟吗？是怎么样的人？”
　　“我当年认识他们年级的很多人，当然也包括乔麟。”楚越将紫砂壶里的茶叶滤网拿出来，然后开始给两个茶杯斟茶，“至于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刚刚已经回答过了。就算你要更细的，我也只能说出我现在对他的看法，毕竟我对现在的他可比当年印象深刻多了。”
　　说着话，楚越就把其中一杯茶放到了关若鹜面前。
　　“学长，和我就不用绕这种圈子了吧。”关若鹜笑了笑，食指轻轻扶了一下眼镜，“乔麟当年和几个死者都有矛盾，现在你和我说当年对他印象不深……那我真是要怀疑你的专业水平了。”
　　“你都知道到这个程度了？”楚越指着关若鹜的茶杯，“你先品一品这个茶。”
　　关若鹜捏着茶杯，慢慢品了一小口——因为太烫了实在快不了——然后道：“呃，其实我一直不太懂这些……你来问我，我只能牛嚼牡丹了。”
　　“没关系，就是喝着玩儿。”楚越回了一句，然后居然主动回到了正题，“当年，我们确实调查到乔麟曾经和那些自杀的学生有矛盾。不过说真的，和你说故事的人，难道没说过当年那几个学生自杀前的状态都很不对劲？他们可不仅和乔麟有过矛盾。”
　　“嗯？”
　　关若鹜慢慢喝了半杯：“但你们的资料里只写了他们的情绪有所波动，没记录他们和谁发生了矛盾。”
　　“因为很多。”楚越回道，“具体的我是记不太清了，但是当年他们确实是脾气忽然变得很暴躁，所以和不少同学都有过矛盾。好像还有其中一个因此打过架？后来记过了，家长还觉得这也是导致他自杀的原因之一。”
　　“你用不着说得这么笼统。”关若鹜喝完了茶，放下茶杯，“打架的对象，不也是乔麟吗？”
　　“……看来你还真的听过不少。”楚越又给他添了一杯茶，“我感觉你可能比我知道得还多，你还来问我做什么？”
　　“我不知道你到底知道多少，不过看起来，就算我明确表示自己已经知道的事，你也不愿意多谈。”关若鹜不再动面前那杯茶，说道，“咱们这么绕下去也没意思，不如你借我一个人？”
　　楚越慢悠悠地给自己也添了一杯茶：“乔麟？”
　　“嗯。”关若鹜并不否认，“对了，你再次见到他，认出他是当年那个乔麟之后，问过他当年的事吗？”
　　“当然是聊过的。”楚越品了一口茶，放下茶杯，“不过这些都是私人对话，所以内容就……你懂的。”
　　行业规矩，别人的私下话题一般不外传。所以关若鹜要是想从楚越这里知道他和乔麟聊了什么，楚越不愿意说，也是很正常的。
　　“没关系，我也不指望你和我说实话。”关若鹜挑眉，“所以，人借给我吗？”
　　“哎，关关，你上一句还在损我，下一句就问我借人，真的是很不客气啊。”楚越笑了笑，“我可不是在妨碍你的调查，你也别误会我是什么敌人……但总要先问问乔麟的意思吧？”
　　“行吧。”关若鹜抬了抬下巴，“那你现在就问？只要同意了，时间可以另议，我保证不打扰他的本职工作。”
　　“你怎么说得我像个无良资本家一样……”楚越摇头失笑，将自己杯子里的那口茶喝完，然后拿起桌上的电话。
　　他看了一眼贴在旁边的内线号码表，然后按下了属于乔麟的数字。


第三十六章 故事里的人
　　周日下午，刚下过一场小雨，一家咖啡厅内。
　　乔麟拿着手机，急匆匆地走进店门，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找到了目标桌子。有一个人已经坐在了其中一边的沙发上，正在看着窗外的街道，慢慢享用自己的咖啡。
　　“关老师。”乔麟快步走过去，冲沙发上的男人道，“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没关系，几分钟而已。”关若鹜抬头看向他，温和地笑了笑，还指着对面的沙发道，“坐，不用这么紧张，我们今天就随便聊聊。”
　　“好。”乔麟依言坐了，将手机放在桌上。虽然他应了好，但关若鹜还是能看出他的紧张，于是关老师也不着急进入正题，而是将菜单推给对方：“看看想喝什么，吃点东西也不错，他们家的半熟芝士做得不错。”
　　关若鹜今天没戴眼镜，说话微笑的时候比昨天看起来更亲切一些。乔麟渐渐放松了一些，很快点了一杯不那么甜的水果茶，这就算完了。关若鹜则是追加了一份半熟芝士的小糕点，这才让服务员走了。
　　点完餐之后，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乔麟大概觉得有点尴尬，想看手机，又觉得有点不礼貌，只好看着窗外楼下的车水马龙。关若鹜倒显得很自然，喝了两口自己的咖啡，然后问道：“你怎么来的？交通方便吗？”
　　“地铁来的。”乔麟老实回道，“挺方便的。”
　　“淋雨了吗？刚刚下过雨，你出来的时候带伞没有？”
　　“我出门的时候已经停了，就没带。”
　　“……噗。”关若鹜看对面的小年轻一板一眼地回答问题，不由得笑了出来，“我说了，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我要是把你吓着了，回头楚越就得找我算账了。”
　　“……”乔麟不知道怎么接这些话，但关若鹜的口气听起来，显然是和楚越很熟稔，“我听说，关老师是楚总的学弟？”
　　“对呀。”关若鹜的小臂在桌面上交叠，语气轻松地问道，“那你是我的师弟吗？”
　　乔麟摇摇头：“我是Y大毕业的。”
　　“噢噢，也是心理学专业水平比较高的学校了。”关若鹜想了想，说道，“我好像和你们的某某教授开过会，是你的老师么？”
　　“不是……他是我们的院长。”乔麟露出意外的表情，大概觉得关若鹜似乎有点来头，“关老师和院长认识吗？”
　　“不认识啦，就是我跟着我的研究生导师去开会，刚好与会方还有你们学校的教授而已。”关若鹜回道，“虽然说过几句话，但不知道你们院长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小虾米……你以后见到你们院长，可千万别问他记不记得我这个小啰啰啊，不然我可就丢脸了。”
　　“原来是这样。”乔麟点点头，又问道，“不知道关老师的研究生是在哪里读的呢？”
　　关若鹜吐出了母校的名字。
　　“……好厉害！”乔麟感叹道，“我知道这个学校是很难进的，更难毕业……怪不得楚总让我和您多学习。”
　　“……这种时候就不要‘您’啊‘您’了的吧？”关若鹜露出无奈的表情，“而且你们楚总肯定是在编排我，而不是真心夸我。他自己的水平就够高的了……”
　　服务员来上了乔麟点的饮料，以及关若鹜追加的半熟芝士糕点。
　　一共四个，淡黄色，散发着诱人的味道。关若鹜率先拿了一个，然后招呼乔麟：“来吧，趁热赶紧尝尝，很好吃的。”
　　乔麟看关若鹜对盘子旁边配的两把小叉子，反而直接用手捏，也学着他的动作直接上手了。软乎乎的、带着余温的糕点被咬了一口，乔麟才忽然意识到关若鹜为什么没用叉子。
　　这糕点外层的只是成形了，里面的芝士却还是流动的！要是用叉子，一戳之下指定流得到处都是！
　　为了避免流到手上，乔麟赶紧把剩下半口吃了。
　　成形的与流动的芝士在嘴里相融，这点心简直入口即化，回味香甜。乔麟有点理解关若鹜为什么要点这个东西了，就算是甚少吃甜点的他，也对这个点心的好感度很高。
　　而与他两口才吃完的动作相比，关老师就干脆得多了。他是一口闷派，等乔麟吃完一个，咽下去，关老师早就吃完、擦手纸、还喝了一口咖啡了。
　　“不过，我看楚越这么照顾你，还以为你也是我的师弟来着。”关若鹜放下咖啡杯，看着乔麟笑道，“如果你是我们师弟，指不定还是同一个老师教的呢，真正的‘师出同门’啊。”
　　这些话，听似接着之前的闲聊，实际上却在慢慢转入正题。乔麟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神色渐渐跟着严肃起来。
　　关若鹜注意到他的动静，维持着原本的动作和神态，笑道：“嗯，你看起来对我接下来的话有准备？”
　　“……嗯。”乔麟顿了顿，然后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继续道，“我知道您……你和楚总的老师，都是徐老师。”
　　关若鹜笑了笑，也不绕圈子了：“那你应该也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吧？”
　　“……知道。”
　　“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找到你吗？”关若鹜看着乔麟，“还是楚越已经和你说过了？”
　　关老师的眼神看似温柔，但乔麟觉得，自己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是无所遁形的。尤其当乔麟听懂了关若鹜的毕业学校，听着他说他和自己的院长曾经一起开会……乔麟实在不可能把他当作泛泛之辈。
　　所以乔麟索性都认了：“嗯，楚总说你在调查当年那些事，有人和你提起过我。”
　　关老师又道：“那么，既然你现在也已经学习过心理学，所以你应该有心理准备我会问你什么，对吗？”
　　乔麟的背脊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一些，点点头。
　　“别紧张，就当是闲聊，当是八卦。”关若鹜注意到乔麟紧张得眨眼频率都加快了，不由笑道，“我向别人问起当年的情况时，有人可是当‘故事会’讲给我听的，你也这个状态就行。”
　　乔麟再次点头，但姿态上不见他放松半点。
　　关老师又提醒道：“如果有什么问题不愿意答，可以直接说出来，不要勉强自己。包括不记得的地方，就说不记得了，也不要紧，明白吗？”
　　乔麟应道：“明白。”
　　“哎，我感觉你是放松不下来了，回去可不要和楚越告我的状……”关若鹜打趣了一句，然后道，“那咱们开始吧。我听说你当时和他们打了一架，这是怎么回事？”
　　乔麟没想到居然直接从这里开始，愣了一下，乖乖开始回答：“呃，没打架。不对，应该说，我没还手……”
　　***
　　与此同时，庄鸣岐的家中。
　　庄大总裁又检查了一遍冰箱，确认关若鹜留在这里的一大堆食材终于绝大部分干净了，暗暗松口气。
　　关若鹜才来了几天，简直就把他的冰箱塞爆了，哪哪都有东西。从蔬菜到肉类，从液体酸奶到五谷杂粮，包罗万象，根本不是他借住几天用夜宵就能消灭掉的量。庄鸣岐也是叫了好一阵的家政阿姨来烧饭，还不时带一些回家，这才快速清掉了冰箱里的食材。
　　还剩一些可以冷冻一段时间的干贝、牛排等，倒是可以等着以后慢慢用掉。
　　庄鸣岐回到书房，拿起手机，本来想给关若鹜发条信息，以“控诉”对方这种留下一大堆烂摊子给别人收拾的行为。但想了想，觉得关若鹜看到这条信息后可能会更来劲，于是庄总果断放弃了发送信息的行为。
　　但从发信界面退出来后，神使鬼差的，庄大总裁点进了好友圈里。
　　身为一个公司的一把手，庄鸣岐的社交软件当然加了不少人，不过也不是所有人的好友圈都能展现在他的眼前。他一目十行地往下滑着，终于，在一个地方忽地停了下来。
　　这条状态是前天周五时发的，左边头像的发信界面庄鸣岐刚刚才关掉。
　　【关关雎鸠：连续听了几晚的鬼故事，刺激！连续失眠几晚，更刺激！（我不困，我不困.jpg）】
　　下面跟了一串点赞，庄鸣岐还看到自家行政总监在下面回复：【浪啊，叫你再浪啊！】
　　庄大总裁皱了皱眉，他想起关若鹜说怕鬼睡不着的那个晚上。但当时说睡觉之后，关若鹜应该是很快就睡着了的，难道后面几天还是失眠了？
　　但他后来没和自己说过这件事……
　　记忆力很好的庄总忽然想起，关若鹜在语音通话里是说过类似“我是不是打扰你了，你可以无视我……”之类的话的。难不成是觉得之前打扰到自己了，所以后来就不再提？
　　然后就连续失眠好几个夜晚？
　　手机屏幕早已暗了下去。庄鸣岐坐在书房里，不看笔记本上的资料，也不再次打开手机。他的焦点投在虚空之中，手机在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自己很少看好友圈，这件事白莉应该知道，但关若鹜……知道吗？
　　他发的这条信息……是真的吗？
　　***
　　是夜，十二点，在玩游戏的关若鹜忽然听到了手机响起了某人的专属铃音。
　　暂停游戏，拿过手机来打开一看，只见庄大总裁意味不明地发来一条信息。
　　——【睡了吗？】
　　关若鹜挑眉，脑子里闪过某种灵光，手指飞快地回道：【没，咋啦？】
　　对面很快回了信息：【失眠？】
　　“……噗。”关若鹜一下笑倒在沙发上。他做过很多庄鸣岐不一定会注意到的努力，但一旦注意到了，很容易产生奇效。瞧，现在不是就很有效果吗？
　　关老师笑归笑，脑子还是很清晰的。他才不会直接回答失眠的事，而是回道：【不是，我在打游戏。】
　　打游戏这个话题在关老师假装失眠的那一晚也是提过的，当时关老师说的是，因为抵抗不了害怕和失眠，自己决定先玩会儿游戏。
　　现在，这一点终于也用上了。
　　关老师看着庄鸣岐回过来的信息，勾了勾嘴角，犹如看到猎物已经一脚踩到陷阱里的猎人。
　　【伪·冰山·庄：那就是失眠。】
　　【作者有话说】：关老师：嘻嘻嘻，没睡呀~


第三十七章 你去哪，我就去哪
　　因为庄鸣岐的“失眠论”，关老师连续装了好几天的失眠，终于“以正常恢复水平”得以重新按时睡觉。
　　而如此牺牲的回报，就是庄总连续几个晚上都和他开了语音通话。并且都是在关老师睡着之后，庄鸣岐才挂的通话。
　　听起来像是个巨大进展，然而实际上两人开了通话也不怎么聊天，就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尤其等关若鹜说自己已经爬上床开始酝酿睡意，庄大总裁在“嗯”一声以示“已知悉”后，就不会再说任何一句话。他很有耐心地、安静地等着关若鹜睡着，电话那头只会偶尔传来翻书或者鼠标点击的声音。
　　而关老师……只能开着语音通话，玩手机。
　　没办法，他都假装失眠了，总不能还像第一天那样沾床睡吧，那未免也太不“敬业”了。他玩着简单却还挺容易上瘾的手游，时不时在床上翻个身。庄鸣岐在另一边听着动静，心道这家伙果然是失眠，翻来覆去的应该是还没睡着。
　　庄大总裁哪里知道，等关老师的失眠“治好了”，他的手游成绩也已经突飞猛进了一大截。
　　眼看又要到一个周末，关老师想着“失眠”不能成为理由了，那就……直接杀到对方家里去？
　　“来我家？”
　　CBD圈内一栋摩登大楼内，庄鸣岐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前摆着刚刚打开的外卖：“水管又不好了？来可以，不过我双休不在，你自便。”
　　“啊？你不在？那我不去了，我本来就是想让你帮我游戏过关的。”关老师坐在学校食堂里，咽下一口刚打好的饭菜，“不过为什么你双休不在家啊？加班严重到要住在公司了？小心秃头哦庄大总裁。”
　　“不是。”庄鸣岐真是烦死这个人的“秃头话题”，不怎么隐瞒地回道，“我去Y市出个差，刚好撞上周末。”
　　“嗯？Y市？”关若鹜忽然问道，“是不是Y大就在那里啊？”
　　庄总不知道关若鹜问这个干吗，但还是应了一声：“对。”
　　关若鹜勾了勾嘴角，借口这种东西，真是打破铁屑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冲电话那边的男人道：“那我也去呗！”
　　“……嗯？”
　　因为关若鹜的提议太突兀，庄鸣岐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去哪？”
　　“Y市呀。”关若鹜的语气非常泰然自若，好似只是要出去溜个弯儿，“我最近正打算找时间去Y大溜一趟，但还没决定。如果你去的话，我就干脆也去好啦，反正周末没人帮我过游戏。”
　　他的语气太自然了，可是庄鸣岐可不会被这种语气骗过去。毕竟关若鹜的钩子实在太多了，庄鸣岐被逼得总是忍不住地去想对方真正的目的，这一想，防备的心理又瞬间建立起来。
　　庄大总裁原本还挺随性的语气一下沉了下去，冷淡道：“你要去就去，和我没什么关系。”
　　“哎，是没什么关系。”关若鹜当然听出了男人的态度变化，但他就跟没听到似的，继续回道，“主要是你提起要去，我就忽然想起来了呗。对了，你是动车去吧？买票了吗？”
　　庄鸣岐其实不清楚买没买，但他硬邦邦地回道：“买了。”
　　关老师问道：“哪趟啊？”
　　“不清楚，不是我自己买的。”
　　“那大概是几点的？”
　　“也不知道。”
　　关老师心知龟毛总裁的老毛病又犯了，无声地撇撇嘴。每次都是这样，他这半步还没迈出去呢，对方就猛然退了好几步，搞得自己好像洪水猛兽一样。这话里话外的拒绝，让关若鹜觉得前几天晚上的“失眠夜话”好像只是幻觉。
　　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关老师觉得庄大总裁的心也和一根针似的，藏在漂浮的冰山深处，见都见不着。而且还是海面上漂浮了非常多巨大浮冰的那种环境，都不知道哪一座冰山才藏着他的真实想法。
　　不过，关若鹜也很习惯面对这种情况了。自从他有意无意开始给总裁大人下钩子以来，这家伙防他比防白莉还厉害。总裁大人防白莉的时候，好歹还看在白莉是女性、而且是他手下的行政总监的面子上，才稍微客气一点呢。对上自己的时候，自己一个男的，还是他发小，简直怼起来毫不客气。
　　关老师要是因此退缩，那一开始就不会和白莉、苏荷打赌了。
　　于是在食堂里的年轻老师回道：“好吧，你这个一问三不知的家伙，万恶的资产家，有人帮订票订酒店就是了不起……行吧，我自己折腾去。我原来还想说问看你住哪个酒店，晚上出不出来吃宵夜。不过你这个立志要加班到秃头的人，肯定不了解夜市的乐趣，我才不带你去扫兴……”
　　相貌堂堂、无家族秃顶基因并且无任何秃顶趋势的庄大总裁，正要开口反驳，关老师就跟预料到即将到来的说辞一样，总结道：“那我以后再找你打游戏吧，先这样，午安！”
　　话已至此，庄鸣岐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只得咽下去，换了一句道别的话。
　　然后两人各自挂了电话。
　　庄鸣岐把手机放在一边，看着桌上已经打开却还没动过的饭菜，眯了眯眼。
　　关若鹜说的没错，庄鸣岐的车票、酒店确实不是他自己定的，而是助理转达到行政部办理的。所以换句话来说，即便自己不透露行踪给对方，如果关若鹜有心去问白莉，白莉还是有可能走漏风声的。
　　毕竟庄大总裁早已猜到，自家行政总监和自己的发小关系很好，甚至组团来“刷”自己。必要的时候，他们是有可能结成某种联盟的。这种结盟的形式不能说很过分，但又会故意彰显存在，简直每次都在庄鸣岐发火的边缘试探。
　　比如凯撒色拉，比如莓果奶茶。
　　庄鸣岐看着已经暗下去的手机，眯了眯眼：所以……你们这次又要玩什么花样？
　　***
　　时间静静溜走，周五过去，周六也眨眼到了晚上。
　　庄鸣岐和合作伙伴吃完晚饭，回到酒店。他今晚稍喝了两杯，但还完全保持着清醒，甚至因为酒精而略微精神亢奋。于是他洗完澡之后，也没急着睡觉，而是开着电视开始看自己笔记本上的东西。
　　看着看着，也不知道是酒精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庄鸣岐就觉得精神不是很集中，似乎不是很看得进去那些繁冗复杂的公司文件。
　　他的目光挪向正在播放新闻的电视，手却拿起了手机。
　　打开社交软件，打开好友圈。
　　没往下滑几条，就看到了关若鹜新鲜出炉的好友圈状态。
　　【关关雎鸠：千里迢迢替导师来看一个教授，结果被教授抓着训了半小时，烤鱼都要变成烤鱼干了！教授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来吃宵夜的！还有我根本不是你的学生啊！（附烤鱼照片一张）】
　　这条状态发布于晚上将近十一点半，想要“深夜放毒”的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状态下面还有白莉的回复，和关若鹜发状态的时间紧紧间隔两分钟，不可谓不迅速。
　　【行政总监·白莉：你居然私下给我发一遍，好友圈里还发一遍，你是魔鬼吗？】
　　【行政总监·白莉：BTW，这是哪家的烤鱼？蠢蠢欲动叫外卖中！】
　　关若鹜没回复白莉，也可能是两人已经私聊去了。庄鸣岐看着这条状态，脑子控制不住地飞转起来。
　　——白莉回复得这么快，是因为他们正在“打配合”，所以白莉蹲点回复吗？
　　——可是看白莉的说法，有可能是因为关若鹜先给她私下发了一张照片。
　　——关若鹜说“千里迢迢”，还提到了教授，难道说的就是Y大的教授？他真的来Y市了？
　　——那白莉怎么会想要叫外卖？她都没来Y市出差，怎么可能叫到Y市的外卖？
　　——是不是白莉不知道关若鹜来Y市了？白莉不知道，就说明关若鹜没问白莉关于自己出差的事……
　　兴许是酒精作用，庄鸣岐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有很多想法，但又都不太记得清。他一下想着明早十点有个会，一下又想着关若鹜是不是真的在Y市；一下想着该早点睡了，一下又想着关若鹜该不会要在外面玩通宵……
　　叮。
　　手机收到信息的声音忽然响起，一下打断了庄鸣岐的思绪。
　　他拿起手机，解锁一看，发现是关若鹜给自己发了私信。先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吃了大半的烤鱼，显然是之前好友圈的后续。不过关若鹜并不知道庄鸣岐已经看过他的好友圈，所以也可能是忽然想起来，才给庄鸣岐单发了一张。
　　庄鸣岐看着那张令人垂涎欲滴的烤鱼照片，眯了眯眼，语焉不详地说道：“现在才想起来吗……”
　　照片下面跟着的信息，是一个店铺地址定位。“某某烤鱼”，明显就是他现在正在吃宵夜的地址。
　　第三条信息，终于是关老师本人的话语了。
　　【关关雎鸠：鸣鸣！这里的烤鱼真的好吃！你有空一定要来一趟尝尝！】
　　庄鸣岐半眯着眼，盯着那个“鸣鸣”好一会儿，接着动了动手指，神使鬼差地回了一条信息：【已经回酒店，晚饭喝了酒，不去。】
　　“……嗯？”
　　关若鹜看着这条信息，一时间还有点茫然：我又没叫你现在来，只是顺手给你发个推荐，以免你觉得我根本没来Y市……啊！
　　关老师恍然大悟，灵光乍现地赶紧回了信息：【你住哪呀？不着急睡的话我捎一份醒酒汤过去给你？】
　　回复完，关若鹜也没傻愣愣地捧着手机等回复，而是放下手机拿起筷子，继续吃鱼。
　　旁边坐的Y大教授瞥他一眼：“怎么，你还有第二摊啊？去呗。”
　　“没事，我先陪您吃完再走。”关若鹜笑了笑，给教授和自己都倒了啤酒，“反正咱们的鱼也快干光了。”
　　教授喝了一口啤酒，“喝”地感叹一声，放下杯子冲关若鹜道：“小关，我和你说的话，你不要不当回事。你的导师都说你的专业能力强，你真的不应该回国缩在一个小小的学校心理辅导室……”
　　“是是是，老师教训得对。”关若鹜今晚听这些话都听了八百遍，实在是觉得耳朵都要生茧了，“我以后一定改，一定改。老师你吃鱼……”
　　说着话，关若鹜的手机就闪了一下。
　　关老师拿起来一看，只见庄鸣岐没回话，而是直接回敬了一个地址定位。
　　——正是他住的那家酒店。
　　【作者有话说】：同志们别忘了收藏《好好的男神怎么乱咬人》哦！！！


第三十八章 深夜，酒店，孤男寡男
　　深夜零点过十分，关若鹜背着个双肩包，提着醒酒汤和一杯凉茶溜溜达达进了酒店大门。
　　进来之前，他给白莉发了一条信息。在等电梯的时候，他收到了回信。
　　【关关雎鸠：花花总监，刚刚忘了问你，你知道你们总裁大人来Y市出差住哪里对不？】
　　【花花：知道啊，但我可不会告诉你，我可是很有职业道德的人！】
　　关若鹜看着信息，勾唇笑了笑，然后动了动手指。
　　没打字，而是发了一个实时定位。
　　定位发出去之后，白莉的信息几乎是秒回：【卧槽！！！你怎么知道地址的！你是和他一个酒店，还是你现在要去夜袭！！！】
　　叮。
　　电梯门徐徐打开，关若鹜走进那金色的镜像电梯，摁了楼层，终于回复了文字：【你猜啊~】
　　【花花：（冲鸭.jpg）】
　　叮。电梯门再次打开了。
　　关若鹜进了走廊，看了一下正对电梯的墙上指示牌，找到了目标号段，然后毫不犹豫地往右边走去。
　　地毯缓冲了所有的脚步声，他静悄悄地走着，拐了一个弯，很快停在了一个房门前。
　　咚咚。
　　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谁？”
　　关老师朗声回道：“刘德华！”
　　“……”庄大总裁沉着脸给人开了门，“你有病？”
　　“哇这么经典的小品，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啊……”关若鹜站在门口，笑嘻嘻回了一句。他刚吃完宵夜喝完酒，脸上还红扑扑的，身上带着一股烤鱼和酒精的味道。要放在过去，龟毛的庄大总裁可能恨不能离对方三步远。但这个人居然真的因为自己的信息，而出现在门口，庄鸣岐的心理还是很复杂的。
　　尽管他很清楚，关若鹜为什么会来。
　　关老师的梗没人接，吐槽也没人在意，只得看着总裁大人一副门神的样子杵在门口，无奈道：“好吧好吧，我回答错了，其实我是来送外卖的。”
　　庄鸣岐从些微的恍惚中回过神，伸手接过两杯黑乎乎的饮品，都没问里面是什么：“行了，你可以走了。”
　　“……这么无情！”关若鹜挑眉，站在门口道，“你看我都背着包来投奔你了，还给你带了醒酒汤和凉茶，你难道不应该适当回报一下吗？”
　　说着话，他还侧了侧身体，像是要给庄鸣岐展示他的旅行背包。
　　“别说得你好像会睡大街一样。”庄鸣岐不为所动，冷淡道，“想住，自己去开一间房。”
　　“可是你这是豪华标间，有两张床！”关老师举起手越过庄鸣岐的肩膀，往房间里指指点点，“你就只有一个人，又不可能睡两张……不能匀一张给我吗？”
　　“……”总裁大人开始怀疑公司行政部所谓“只有豪标”的说辞，是不是白莉故意授意的了。
　　但想归想，庄鸣岐还是不可能轻易就让对方登堂入室：“我不习惯和别人睡一个房间。”
　　“你可拉倒吧你，咱们光屁股的时候就一起睡了……”
　　“小学之后我都是一个人睡。”
　　“我睡觉很乖的，不会打呼不会磨牙，也不会看片儿，你当我是隐形人就可以！”
　　“不行。”
　　“我又不是不给你房费，我APP转给你啊。”
　　“不行。”
　　“……”关老师眯了眯眼，“喂，我给你‘千里送醒酒汤’，你就这样连门都不让我进去一步，是不是？”
　　庄鸣岐被他忽然沉下的脸色弄得愣了一瞬。
　　其实仔细想想，确实空着一铺床，房间也不小，让关若鹜进来住并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房费不房费的，这笔账已经包含在出差费用里了，给不给根本不算事。但庄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劲，忽然就不想让这个站在面前的人顺利得逞。所以他下意识地反驳着关若鹜的话，纯属于为了拒绝而拒绝。
　　但关若鹜的话确实也没错。他大半夜跑来送了两杯饮料，结果自己一口水没得喝，就被赶走……大概换谁谁都会发火。
　　而且庄大总裁还因为他的一句玩笑话，开门就来了一句“你有病”。
　　想到这里，庄鸣岐觉得自己真的是喝酒有点上头，讲话太不理智。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却已经因为那几秒的沉默思考，而错过了最佳的开口时间。
　　“嗤。”关老师冷笑一声，后退一步，掏出手机指着庄鸣岐，“你等着。”
　　然后……然后关老师就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庄鸣岐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前面缠着要住，一眨眼的功夫却说走就走了。他一步跨出房门，站上走廊，却刚好看到关若鹜转弯的背影，一下就消失了。
　　庄鸣岐在走廊上沉默地站着，视线对准拐弯的地方，一动不动。好一会儿，走廊也没再拐进来任何人。他甚至听到轻微的一声“叮”传来，显然是电梯正在这层楼开门的声音。
　　“……”总裁大人说不清现在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尤其看到手上拎着的两杯饮料，心底更是隐隐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他回到房间里，重新关上门，落锁。
　　但他又不是那么想马上睡觉。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再等一等。
　　庄鸣岐坐在沙发上，看了看被自己放在旁边桌子上的两杯饮品，伸手取了一杯。
　　他完全不知道这两杯到底什么对什么，刚刚关若鹜好像说一杯是凉茶、一杯是醒酒汤，但鉴于它们的外包装完全一样、只是液体颜色略有深浅之分，庄总决定放弃分辨。
　　拆开吸管，戳进去，喝一口。
　　……好苦。
　　实实在在的苦味在庄鸣岐的嘴里炸开，苦得忍耐力一向很高的他都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意识到这杯或许就是凉茶……他不是没喝过凉茶，但从没喝过这么苦的。
　　不过，粤语地区的人习惯喝的正宗凉茶就是很苦的。他们认为苦的茶才真正有清热去火的效果，所谓“良药苦口”，正是如此。
　　庄鸣岐其实不太喜欢这个味道，但他居然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并且在十分钟内干了这杯凉茶。
　　不知道是不是凉茶的效果，庄鸣岐感觉原本因为酒精而产生的微热渐渐消退，乱糟糟的思绪也渐渐清晰起来。他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半了。
　　男人打开了APP，点开关若鹜的头像，开始输入信息：【找到落脚点没有？没有的话就】……
　　字没打完，一个语音通话请求就猛然蹦了出来。
　　庄鸣岐前几天和关若鹜大半夜语音通话惯了，甚至没仔细看头像和ID，就直接点了接通，放在耳边道：“你……”
　　“庄鸣岐，我看你是不是皮痒了，啊？”
　　中气十足的女声瞬间穿透庄鸣岐的耳膜，总裁大人愣了一下，放下手机再看了看头像和ID，这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这是他亲妈打来的电话！
　　他重新将电话放到耳边，问道：“妈，你怎么这时候打电话给我？”
　　“我怎么就不能打给你了？你敢拍着胸脯说你睡觉了吗？”母亲大人毫不客气地训道，“庄鸣岐啊庄鸣岐，人家关关这么晚给你送了醒酒汤和凉茶，你居然都不知道让人家进你的房间歇一会儿，喝杯水。我是这么教你的吗？你小时候还知道给人家关关倒杯水送点心，现在怎么越活越不明白了？”
　　庄鸣岐：“……”
　　他可算是明白关若鹜那句“你等着”是什么意思了，这家伙居然一转头就告家长去了！
　　当自己还是小学生吗？而且这可是跨洋告状！
　　庄鸣岐心里飞速窜过很多很多想法，但目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乖乖挨训。因为事实上来讲，他的母亲、关若鹜告状的话，并没错。
　　错了就果断承认，并且迅速修正，庄大总裁就是这么正义凛然的一个人。
　　母亲大人训了庄鸣岐五分钟，中间夹杂了很多她和关若鹜妈妈一起出去玩时的见闻，然后终于暂告一段落了。她还做了个陈词总结式的发言道：“……所以啊，你们一个二个的莫名其妙要回国发展，总要互帮互助一下，不要老让我们担心。隔着最宽的大洋，我们怎么着都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庄鸣岐心想，要是让你知道关若鹜主动来互帮互助的目的是什么，你恐怕就没办法这么淡定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把隐隐有继续演讲势头的母亲安抚下来，可别又来一遍喋喋不休的五分钟了。
　　“我知道，妈，我明白你的意思……”庄鸣岐坦率地表达了“你说的都对，我立刻改正”的态度，并且保证今晚关若鹜一定不会流落街头后，母亲大人终于挂了语音通话。
　　庄鸣岐看着社交软件的界面，想了想，点开了关老师的头像。
　　经过刚刚被亲妈闹了那么一遭，庄大总裁也懒得别扭了，直接按下了视频通话的申请。
　　对面那位居然也没闹别扭，很快接通了视频通话，冲着镜头道：“嗨——”
　　庄鸣岐一瞧，得，他亲娘刚刚想象的“好心没好报特别委屈”“发火暴走特别寒冷”“流落街头特别可怜”全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围着围巾，拿着一串烧烤的“撸串青年”。
　　庄鸣岐本来想和他讨论一下“跨洋告状”的事，被这个画面噎了一秒，只得先尽职地问道：“你找到旅馆没有？怎么还在外面吃？”
　　“找到啦，就在你那家酒店出来，背面有个青旅，我就在青旅门口吃宵夜呢！”关若鹜笑嘻嘻道，“本来我很饱的，但是实在太香了，我就忍不住来两串。你吃吗？下来呀！”
　　“……”庄鸣岐再上当他就是傻子，“不去。”
　　“哦哦，好的吧，那晚安啦。”关若鹜没所谓地回道，“你赶紧喝了醒酒汤睡觉，不说了，我手上要滴油了，拜拜！”
　　“晚……”
　　庄鸣岐的“安”字还没说出来，关老师就率先按掉了通话。
　　庄鸣岐：“……”
　　他看了看桌上那杯醒酒汤，在扔掉和喝掉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拆开吸管戳进去，慢慢喝了起来。


第三十九章 不完全习得的技巧
　　周日，中午。
　　庄鸣岐开完会，和合作伙伴一起去开会地附近的餐厅吃饭。等菜上的间隙，庄鸣岐趁着别人没和他搭话，看了看手机。
　　这一看，就不由自主地打开了好友圈。
　　果然，没滑几条，庄大总裁就看到了关若鹜在十一点左右发的状态。
　　【关关雎鸠：哈哈哈哈和小师弟尝尝网红店！】
　　下面的配图理所当然也是吃的，看起来应该是在单人小火锅的店里。镜头近处有一个番茄锅，应该就是关若鹜自己的；后面摆着一大堆生食，有红有白满满当当，还有个跟下午茶点心架似的旋转铁架上放着猪脑、牛肉丸等物；斜对面另有一个锅，但是没拍到人，也不清楚所谓的小师弟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关若鹜的大学在S市，研究生学校在国外，庄鸣岐猜想这个所谓的“师弟”或许其实是Y大的什么人。毕竟关若鹜来Y市就是为了去Y大，昨天找了教授，今天找一个学生也正常。而且他和教授的关系要是还可以，叫教授的学生为“小师弟”也不奇怪。
　　脑子里胡乱发散思维，庄鸣岐继续往下划了划手机，然后就发现关老师的状态下面刚好是白总监发的状态。
　　和关若鹜发吃的行为大相径庭，白莉发的是健身照片。
　　还不是那种健身中的摆拍，而是完成训练后，教练在所有项目上都打了勾的训练表。庄鸣岐对白莉会去健身这件事有点印象，不过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实际参加的项目表。光看到这些项目，就让人觉得白莉一定是很自律的人。
　　不过，吃的和健身的状态连在一起，总让人忍不住想：关若鹜是不是故意贴着白莉的状态发的……
　　“啊嚏！”
　　关若鹜忽然打了个喷嚏。
　　“关老师？”坐在对面的年轻男性愣了一下，“你感冒了？来Y市带够衣服了吗？”
　　“没事，不是冷的，就是忽然鼻子有点痒。”关若鹜摸了摸鼻子，说道，“咱们刚刚说到哪来着……哦对，你老师参与了你们院长的项目，所以连带着你这个研究生兼助教，也一起参加到项目里了，对吧？”
　　“对呀！”年轻的助教说道，“据说这个项目和关老师你的导师还有点联系，可能院长明年年初还要去一趟A国吧。”
　　“是啊，我昨天也听你们院长说了，明年要去见我的研究生导师。”关若鹜夹了两篇牛肉扔进自己的火锅里，“院长太热情了，吃个烤鱼还要给我上一小时的思想课程。”
　　“因为关老师厉害呗。”小助教吞下嘴里的牛肉丸，“昨天院长和我说你哪里毕业的时候，我都吓死了。就你的导师，在我们这里那是业内大拿，差不多神化了，你知道吧？居然有他的学生想找我聊天，简直震惊！”
　　关若鹜夹起火锅里的牛肉，沾了沾酱料，一口吃掉。嗯，肉质滑嫩刚刚好。
　　然后他才冲对方好笑道：“我的老师厉害，又不是我厉害。”
　　“别客气啦！”小助教回道，“院长说了，以前他去开会的时候，你也会在会上发言呢。而且还说，你的导师特别欣赏你。”
　　“合眼缘罢了。”关若鹜轻飘飘地谦虚了一下，然后话锋一转，把话题往对方身上引，“你也很厉害啊，你这次参与的项目也是国内很重要的一个心理学相关项目。”
　　“哎，我这才叫碰运气。”小助教给自己放了几块竹笙，又给关若鹜也扒拉了几块，“我的水平，也就这样吧，比老师你可差远了。”
　　“我这不是虚长你几岁吗？”关若鹜用筷子搅了搅竹笙，又往锅里放了虾丸、香菇、土豆等物，“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你也会更厉害的。”
　　“你可别哄我了。”小助教乐道，“我在年级里的成绩也不是最好的，老师你问的那个谁……乔麟，那才是个厉害的。”
　　关若鹜还没在小助教面前怎么提起乔麟，不过之前他请教授帮忙的时候，提过是因为想知道一点乔麟的事。所以教授扒拉出一个和乔麟同届的助教时，大概也顺嘴和这个小助教提了一下乔麟的事。
　　当然，关老师没说想打听乔麟的真正原因，只说乔麟是新进楚越工作室的人，想到学校了解一下他在校期间的表现。
　　这要是别的专业、别的院长，肯定觉得这个理由很荒谬。不过Y大的心理学专业确实不错，院长也关心学生们的发展。关若鹜的借口听起来是秉持着为未来客户负责的精神，院长教授想了想，觉得让他知道乔麟的在校表现也没什么，于是点头了。
　　当然，这也有关若鹜的导师和院长的关系还不错的原因。
　　不过这事是院长私人答应的，不可能直接进到教学系统去查资料。于是院长想了想，曲线救国地提溜了一个曾经和乔麟同班的小助教，借给关老师回答问题。
　　今天中午这餐饭，就相当于两人的谈话时间了。
　　现在既然已经提到乔麟，关若鹜索性顺着问下去：“哦？听起来乔麟在校期间表现不错？”
　　“岂止不错，他特别突出，毕业之前老师还劝他读研呢。”小助教回道，“不过好像说乔麟觉得考试太难了，所以就没答应。”
　　“嗯？”关若鹜好奇道，“他表现好，那成绩应该不错啊，为什么还怕考试？”
　　“他的专业课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基础学科成绩……呃，比较一般。”小助教说道，“我记得有一次高数老师说，有些同学是他好心给高点平时分放过去的，其中一个就是乔麟。”
　　好吧，基础学科不过关，乔麟是比较难考研。
　　关若鹜把香菇和竹笙夹到自己的碗里，问道：“那这样的话，老师为什么还劝他考研？看来他的专业成绩是一枝独秀？”
　　“何止一枝独秀！”小助教边从旋转架上拿下猪脑，边回道，“他进校的时候就比我们的专业厉害很多。根据他宿舍的人说，他当时好像还掌握了一些表演技巧……老师，你吃猪脑吗？分你一半？”
　　“好啊，谢谢。”关若鹜拿起自己的漏勺，递到小助教面前，然后状似不经意地追问道，“你刚刚说乔麟‘掌握了表演技巧’，具体是指什么？”
　　“嗨，还不是世人皆知的那些。”小助教将一半猪脑夹出来，推到关若鹜的勺子里，“催眠和读心术呗！”
　　关若鹜眯了眯眼。
　　***
　　“催眠和读心术？”
　　楚越低沉的笑声从电话另一头传来：“关关，你怎么也开始看重这些了？你把这两个词排在一起，我能想到的只有那些在电视上像神棍一样唬观众的魔术师。”
　　“我为什么会看重这些，一开始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关若鹜站在街边，寒风吹着他的头发，“如果你没听全，我可以再说一遍——乔麟在上大学之前，就会催眠和读心术，这事你知道吗？”
　　“我现在当然知道，关关，毕竟他是我的员工，我多少还是稍微了解过他的。”楚越在电话里回道，“但是……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我可以直接回答你。但是当年在心理辅导小组调查的时候，我不知道这件事。”
　　关若鹜看着马路上的车来车往，眯了眯眼：“那么，乔麟是什么时候掌握这些的？”
　　“嗯？”
　　“别和我装傻。”关若鹜回道，“既然你知道他上大学之前就已经会了这些，那应该就确认过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所以，是什么时候？”
　　“……关关，这些只是魔术技巧，你没必要在这里钻牛角尖。”楚越缓缓应道，“而且乔麟并不算特别擅长这些技巧，现在都不是得心应手的水平，更别说他还没上大学的时候。”
　　“楚越，你不要拉偏话题，你只需要回答我——”关若鹜也压沉声音徐徐道，“乔麟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会这些了，对吗？”
　　“……对。”楚越终于正面回应了问题，但他又道，“不过，他当时只是自学来玩。关关，我们都是专业出身，现在也还在这个行业里。他这种照本宣科的办法，你觉得他会学得很成功吗？”
　　“楚越，你忽略了一件事。”关若鹜慢慢回道，“有时候，学得不成功，比学得成功更危险。”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看，你也在那时的心理辅导过程中，违规进行了催眠。为什么通常这种辅导干预的时候不让轻易用催眠，不就是怕志愿者们水平不够、弄巧成拙，反而加速了干预的失败？即便是当时已经毕业的你，不是也不能百分百保证催眠和解除催眠成功，所以要反复注意吗？
　　“所以，一个不知道规矩、没有系统学习过的学生，如果真的做了某些事……你能保证，不会造成任何不可逆的后果吗？”
　　电话另一头，楚越皱了皱眉：“……你怀疑乔麟有问题。”
　　“不用和我打马虎眼，学长，你比我更敏锐，不会在听了乔麟的过去后觉得一切都没问题。”关若鹜道，“不过听起来，你不会把你所知道的事直接全部抖露给我，这会让我觉得……”
　　楚越忽然叹了一口气。
　　“关关，我们师兄弟一场，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可以理解你的心情。”楚越缓缓道，“但是你现在这样，确实有点激进了。你要是因为一点捕风捉影的事，随便怀疑谁，对对方来说实在是很不公平的事。”
　　“正是因为我以为我们关系亲近，我才会这样直接地问你，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态度。”关若鹜插着口袋，淡淡道，“至于其他人，你放心，我还不至于没什么证据就用有色眼镜看人。”
　　“……但愿如此吧。”楚越顿了顿，又道，“关关，我知道你求真心切，但凡事有个度。现在你听说了一个乔麟，就跑去Y大问人，万一以后还有张麟、李麟呢？一难道还一个个去问老师问学校？这事要是闹得太大，对徐老师没好处，我想你也是知道的。”
　　“你放心，我不会主动招惹麻烦。”关若鹜垂着眼，缓缓回着话。
　　“但我也不怕麻烦。”


第四十章 带货女王回国啦
　　关老师从Y市回来的第二天，周一的晚上，接到了苏荷的电话。
　　“关关，姑奶奶我准备下飞机啦！”
　　苏荷在电话里颐指气使道：“我等下去等行李，还可以逛一下机场免税店，你快点来接我！”
　　关若鹜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刚过八点，挑眉回道：“周胜芳，我没车，你想大冬天坐着机车在机场高速上吹风，我可不想。自己打车，要么坐地铁或者机场大巴！”
　　“哎，关老师，你来接我一下嘛。”苏荷的语气一下就变软了，撒娇道，“我的行李好多，有一箱都是买给大家的礼物，你和花花的好几样呢！快点来接我啦！”
　　“我说了我没车！你怎么不找程大少求助？”
　　“呃，我没给他买礼物……”
　　“那你自己打车去吧。”
　　“我害怕嘛，前阵子才出那种新闻，我这么好看一个弱女子……”
　　关若鹜简直服了，这都什么破理由。苏荷越这么东拉西扯让他去，越有猫腻，她刚刚说的那些废话里面要是有真正的原因，关老师可以直播吃键盘！
　　但是没办法，谁让苏荷求到他头上了呢？关老师只好应下来，让她那个“好看的弱女子”乖乖在机场里等，给他一点借车和去机场的时间。
　　挂了苏荷的电话后，关若鹜先给白莉打了电话。白莉一听来意，懵了：“怎么不早说？我的车送去保养了！卧槽苏荷搞什么，突然袭击吗？”
　　“鬼知道，八成有事，回头聊。”关老师挂了电话，又拨庄鸣岐的。庄鸣岐的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听了关若鹜的话，反问道：“你刚刚是不是打电话给白莉借车了？”
　　“……哎？”关若鹜愣了一下，“你在我家装了摄像头吗？”
　　“刚刚白莉和另外几个人在我这里开小会。”庄鸣岐淡淡回道，“然后她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轮到我出来接电话。”
　　关若鹜：“……sorry。”
　　打扰大佬们开会，还是一次两个，关老师觉得自己有点“祸水”的潜质。重点是，这俩居然都还接了他的电话！
　　好像猜到了关若鹜在想什么，庄鸣岐解释了一句：“不是很重要的事，已经差不多开完了。”
　　那就怪不得了，就说庄鸣岐和白莉都是工作起来特别专业的人，怎么可能犯“重要会议接私人电话”这种荒谬错误。
　　总裁大人解释完，又道：“车可以借给你，你过来拿？”
　　“可以呀，但是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关若鹜回道，“我这一去一来，少说两三个小时，你要等车回家吗？”
　　“我自己打车回去，你把车开到司机那里就行，他家离你家近一点，等下我把地址发给你。”庄鸣岐回道，“你到我公司楼下就给我电话，我把钥匙给你。”
　　“好的呀！”关老师回道，“你要吃什么宵夜吗？我从附近的夜市带给你。”
　　“不用。”
　　“那待会儿见？”
　　“待会见。”
　　***
　　说是“待会见”，实际上后来给关若鹜带车钥匙下来的是庄鸣岐的助理。关老师没说什么，接了钥匙取了车，还给苏荷打电话预估了到地方的时间，然后这就上路了。
　　开了一个小时多点，关老师到达了机场。
　　彼时苏荷已经站在机场外等着了，一件毛呢大衣配一双黑色真皮长靴，披肩长发在风中轻轻摆动。她旁边的机场行李车上架着两个箱子，手里还抓着一个小行李箱和一个手提包。可见她在电话里说的行李多，可不是什么唬人的话。
　　关若鹜开车接近时，看到她身边站着一个男人，从站姿来看似乎还挺年轻，不由得挑了挑眉。
　　——这家伙，还说自己是一个人……
　　不过腹诽归腹诽，关老师还是按了一下喇叭，把车停在了一副女王模样的苏荷面前。
　　“关关！”
　　苏荷直接松开箱子下了车道，绕过车头，和刚刚下车的关若鹜抱了一下：“辛苦啦！快开尾箱，把箱子放进去，里面有很多给你的礼物噢！”
　　关若鹜和她抱完后，回身在方向盘旁边的键盘上按了一下，黑色大奔的尾箱就缓缓弹开了。关老师绕到另一侧想去搬箱子的时候，却发现之前站在这里和苏荷一起等的男性先动手了。
　　就近看时，关若鹜才发现这个男人的年龄应该在二十五岁或者往下一些。他的皮肤比较黑，但是健康的阳光晒黑的颜色；他的五官比较立体，眼睛深邃，或许有点混血的出身；他的体格看起来扎实有活力，一看就是长期锻炼的人。
　　关老师一边走上前，和他一起搬箱子，一边冲苏荷问道：“这是哪位，你不介绍一下吗？”
　　“这是黎杰，我在岛上刚刚认识的朋友，今天刚好一起回国。”苏荷站在尾箱旁边道，“黎杰，这是关若鹜，是一名大学老师噢！”
　　这么介绍关老师的职业，未免有点偏了。不过关老师敏锐地意识到这两人之间似乎有点不对劲，出于朋友的道义，他决定先别反驳。
　　将三个行李箱都搬上尾箱后，关若鹜盖上了尾箱，问道：“那我们顺便也送黎杰回去吗？”
　　“看黎杰想怎么样吧。”苏荷看向那个站在一边的年轻男人，“Jackson，你跟我们一起走吗？”
　　她话是这么问的，但是语气明显比较冷淡，听起来就是不太愿意捎带上年轻男人。对方显然比较识趣，冲她笑了笑：“不必，有人接你就可以了，我自己走。你到家记得给我发信息。”
　　关若鹜暗暗挑眉：怎么，觉得我有危险还是怎么的？
　　不过这时候，身为“红娘在世，月老下凡”的关老师也反应过来了。只怕这个叫做黎杰的男人，不是觉得关若鹜对苏荷有威胁，而是觉得关老师对他自己有威胁。
　　事已至此，关若鹜终于咂摸出点苏荷一定要自己来接的意图来了。
　　“行吧，那你也注意安全，一路顺风。”苏荷则是一句劝都没有，径直应了话，走向副驾，“拜拜。”
　　黎杰冲她摆摆手：“拜拜，改天再聚。”
　　“好呀。”苏荷随意回了一句客套话，就关上了车门。关若鹜冲黎杰点点头，也上了车。关门、系安全带，启动，这就走了。
　　黑色大奔徐徐驶出机场接客区。
　　这时候，苏荷的女王范才散去，兴致勃勃地观察着车内的装饰：“这车不错呀，可别是你家伪冰山的吧？”
　　“就是他的，花花的车拿去保养了，我只能找我发小借车了呗。”关若鹜懒得和她反驳什么“你的我的冰山”，这纯属于浪费时间，“幸好我借的是他的车，不然今天来接你，不就给你丢脸了？”
　　“哇，你说这话我就不开心了。”苏荷啧啧两声，“只要你来接我，人力三轮我都很欢喜好不？”
　　面对糖衣炮弹，关老师四两拨千斤：“哦，这么着急逃离那个黎杰？”
　　一提到他，苏荷的脸就垮了下来：“嗨，你可别提了。”
　　关若鹜问道：“怎么？不喜欢他？我看还行啊，挺精神一小伙，怎么认识的？”
　　“哎，我在岛上的酒吧认识的。当时我喝得有点嗨，他估计也上头了，那不是刚好绿豆对王八了嘛……”苏荷大咧咧地说道，“我心说就是浪一下，没想怎么着。结果早上一起来，他就说要对我负责，简直了！”
　　“噗……”关老师乐道，“那你怎么说的？”
　　“我还能说啥，我当然说不用啊！本来我还想着他身体挺好，可以撩来当一下偶尔的‘朋友’什么的，结果……”苏荷无奈道，“唉，你是没看见当时他那个认真的样，真的吓死人。”
　　关老师抓到一个点：“‘身体挺好’？”
　　“哦，他是网球运动员。我后来查了一下，成绩还蛮不错的样子，以后有可能能拿大赛冠军的那种。”苏荷回道，“但这是重点吗？”
　　“怎么不是？”关老师乐道，“反正只是交往，你怕什么？你‘交往’这么多个，不都是顺利分手了吗？有他那副体格，你还不够吗？”
　　“我不是够了，我是够够的了！”苏荷咋舌道，“我都什么都没答应他，他就总追着我跑，好像什么都要管了。我要是答应他了，指不定会怎么样呢。我感觉他有很强的控制欲，但我还没浪够呢，还是算了吧。”
　　“那你们今天怎么还凑在一块？”
　　“说到这个我就崩溃。”苏荷回道，“我今天回国的消息，都没告诉他，一回头居然在机场看到他了，你说我能怎么办？后来拿完行李，我不是要在免税店等你吗？他也跟着我，说是怕我不安全……我滴妈哎，这还能活吗你说！”
　　关若鹜乐道：“哦，那是不能找程大少派人来接，要不然看到你和别的男人走那么近，别人还以为你给程大少戴了绿帽呢。”
　　“那可不，我还不想被沉海。程大少、二少，加上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能捏死我，我还是安分一点吧。”苏荷撇撇嘴，“反正我也没和他说你是谁，但是希望他看到我们这幅姿态，能够知难而退吧。”
　　关若鹜幸灾乐祸道：“我有预感，你要被他弄得鸡飞狗跳一段时间。”
　　“求你别说了，乌鸦嘴！”苏荷啧了一声。她实在不想再继续讨论黎杰了，话锋一转，换了个话题。
　　“对了，等下我到地方后，开那个粉色的行李箱，先把给你捎的东西拿出来。”苏荷道，“香水给你买了，还买了一堆看起来低调奢华有内涵的东西。别说圣诞元旦，足够你送完明年白色情人节了。”
　　“成。”关若鹜从善如流地换了话题，还随口问道，“买的什么香水？”
　　“嘿嘿，买了‘鹿头’——业界著名‘失身水’！”
　　【作者有话说】：苏荷：嘻嘻嘻，我审美好吧？


第四十一章 烤五花，好吃的
　　苏荷旅游回来后，就招呼着关若鹜和白莉出去“嗨”一下。然而白莉最近似乎很忙，暂时抽不出时间，于是一下就耽误了好几天。
　　关老师是不在意的，他继续上着班，看着资料，有时倾听着学生的恋爱烦恼。
　　“老师，我决定放弃了。”
　　一个年轻的男孩坐在办公桌对面，正是之前说多次向哥们似的女孩告白而被拒的张晓海。和之前那种烦恼但是不失朝气的状态不同，这回的张晓海，明显沮丧了很多。
　　关若鹜不劝坚持也不劝放弃，平光镜后的目光平静地看着张晓海，问道：“哦，为什么？”
　　“哎，我本来还想再试试的，但是她和我说，让我不要再这样对她了。”张晓海挠挠头，“她觉得很不舒服，尴尬。”
　　“哦。”关若鹜顺着问道，“所以你就做出决定了？”
　　“呃……”张晓海问道，“老师，你觉得我该不该放弃啊？”
　　“陆同学，是你喜欢人家，不是我啊。”关老师失笑道，“这该你自己做决定。”
　　“但是，关老师不是心理辅导老师吗？”张晓海道，“而且有很多同学都是关老师帮助下走到一起的，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那你一定不知道，很多人来我这之后并没成功，甚至还分手了。”关若鹜笑了笑，“感情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不会斩钉截铁地说你该这么做，或者那么做。只要你下定决心，怎么做我都支持你……哦，当然，只要不违法。”
　　“好吧……”张晓海抹把脸，“其实我也做好决定了，但是不来你这里问一下，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做似的。”
　　“没事，你来和我说一声，至少我也知道一下结果不是？”关老师推了一下眼镜，笑道，“对了，你刚刚说‘很多同学都是关老师帮助下走到一起的’，是从哪知道的消息啊？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帮了多少人。”
　　“啊？老师你不知道？就是论……”张晓海说到这的时候忽然顿了一下，然后猛地想起什么似的，突兀地闭上了嘴。
　　关若鹜问道：“‘就是’什么？我刚刚没听清。”
　　“没啥，我就是在平时大家下聊天的时候，听同学传的。”张晓海打了个哈哈，然后就站了起来，“那今天就这样，谢谢老师，打扰你啦！”
　　“嗯？”关若鹜跟着站起来，“不聊了？你确认没事了吗？”
　　“没了没了，老师留步，不用送哈。”
　　说着话，张晓海就转身走了，溜达的速度可比来的时候快得多。
　　关若鹜挑眉，看着那小子出了门，哼笑一声。
　　“这个论坛……居然还搞这么神秘？”
　　***
　　晚上下班，关老师正在大学附近的小店瞎晃悠准备找点饭吃，苏荷的电话又来了。
　　“哎关关，真不行了，咱们喝酒去吧？花花没空就算了，下次再带她啦！”
　　关若鹜走在人来人往的小巷子里：“怎么，你这才戒了几天就不行了？自个人去喝不行吗？你别跟我说你认生啊。”
　　“不是，我也没戒啊，我在家也要自己小酌一杯的好不。但是我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啊？”苏荷道，“而且你是不知道，Jackson，就是那个黎杰，在国内的公开赛打完了，整天闲得慌！也不知道他上哪知道我喜欢去的酒吧街，逮到我两回了，两回啊！”
　　关若鹜一听就乐：“你还怕男人逮啊？”
　　“他来这么两回，整条街都以为我有新的对象了好不！”苏荷无奈道，“幸亏我和程大少已经分清楚了，不然这简直是要我的命了！”
　　“那你都没程大少了，怕什么？”关若鹜乐道，“反正他就来国内比赛，马上要走了，你不就陪他玩玩得了。怎么搞得像是要长期抗战一样？”
　　“哎，你不懂，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而且你知道的，我向来不碰这种偶像型公众人物，我怕粉丝们泼我硫酸。”苏荷在电话里长叹一声，再次催道，“要么这样吧，不在酒吧也成。你来跟我一起吃烧烤呗？”
　　“烧烤？现在？”关老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这应该是晚饭吧？你怎么就开始吃烧烤了？”
　　“这不是不敢耽误你明天上班吗？保证十二点前放你走呀。”苏荷催促道，“来吧来吧，关关，咱们去烧烤呗！”
　　“……行吧。”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关若鹜也没法说别的话，只能答应，“上哪？咱们常去的那家？不过现在才七点不到，就算我到地方才七点半多点……”
　　“对呀，那儿没开始营业呢！”苏荷应道，“我找到一家新据点，味道很不错，咱们去溜达溜达吧？”
　　“行，你把地址发给我。”
　　关若鹜挂了电话，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耳朵上的镜架，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忘了把眼镜留在办公室。他轻轻啧了一声，正要转身往地铁的方向去，忽听得耳边一个年轻活泼的声音响起。
　　“关老师，你也来买奶茶吗？”
　　***
　　“这是什么，奶茶？”
　　苏荷一坐到桌边，就好奇地看了看关若鹜手边的纸袋。虽然没看到里面的内容，但是纸袋上的LOGO她还是认识的：“这是网红奶茶吧？你怎么会买这个啊，关老师？”
　　“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好在这家店门口。”关若鹜将袋子里的两杯奶茶都掏了出来，“之前花花一直给我推荐这个，我后来喝了一次，还行。今天碰上了，就顺便买来给你尝尝呗。”
　　“噢噢噢！谢谢啦！”苏荷挑了其中一杯，当即拿了吸管插进去喝了一口，砸吧嘴道，“好喝！就是太罪恶了。我感觉喝完这一杯，我半个月的身都白健了。”
　　“你都来烧烤了，就别说什么‘健身’‘减肥’了好吗？”关若鹜也没动另外一杯，拿起点菜的单子开始看，“烤五花吃不吃？烤脑花吃不吃？”
　　“吃的！”苏荷顿时忘了自己的“健身”人设，顿了顿，又道，“哎，关关，我得先和你道个歉。”
　　“嗯？”关老师的目光从菜单上挪开，眼镜后的瞳孔轻轻一抬，“又犯什么事儿了？”
　　镜片上隐隐反着微光，苏荷被关若鹜这么一盯，瞬时觉得皮紧了一些：“没、没有……就是有个事没和你提前打招呼……”
　　“什么？”
　　“呃，就是，我还是叫黎杰一起来了……他待会儿就到。”
　　关若鹜一挑眉。
　　“嗤，我还说是什么事。”关老师的视线再次回到了菜单上，漫不经心地回道，“你带男人出来吃饭，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你一小时前还在和我说烦他，怎么，短短一小时内他就逆风翻盘了？”
　　“唉，不是的。”苏荷又嘬了一口自己的奶茶，“其实今晚叫他出来，是因为我想和他说清楚，让他别再缠着我了，不用他负责。”
　　关若鹜放下了菜单。
　　苏荷立马又浑身绷紧了，好似正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批评的小学生。
　　“你这是什么逻辑，周小姐？”关若鹜取下自己的眼镜，用衣襟边慢条斯理地擦着镜片，“你找他出来摊牌，叫我来干什么？我是公证处的吗？”
　　“那什么，我有点怕嘛……”苏荷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原本扶着杯子和吸管的手也放到了桌下，“我就想了个馊主意……”
　　关若鹜擦眼镜的动作一顿，垂着的目光也再次掀起来：“你知道是馊主意，还打算施行？”
　　苏荷有点头皮发麻了。不久之前，关若鹜还曾经以类似的动作演示了“勾魂一眼”。然而时至今日，极其类似的动作构成，只让苏荷——也就是“周小姐”——感觉浑身一凉。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道：“我、我就是想让你假装我的追求者……”
　　“嗯？”
　　苏荷被这声轻飘飘的“嗯？”吓得没声儿了，关老师看了她一秒，淡淡道：“继续。”
　　“就是想让你假装……那什么我嘛，然后我就假装在考虑你。”都说到这地步了，苏荷索性就一口气说完道，“因为我俩在暧昧期，我不想考虑别人，所以让他知难而退？”
　　“你和我在暧昧期？”关若鹜举起眼镜，看了看镜片是否已经干净了，“但是你出去旅游的时候，和他上床了，他会相信你会为了我而拒绝别人？而且这么说的话他会怎么想你，你考虑过没有？”
　　“嗨，我都是干这个的了，什么话没听过，他怎么想我都没关系。”苏荷听出关若鹜语气里的松动，趁势追问道，“你答应啦？”
　　关老师重新戴上眼镜道：“那不然呢？我已经坐在这里了，要么我现在就走？”
　　“别，别呀！”苏荷双手合十，祈求道，“帮帮我呗，今天我请！事成之后我还请你喝酒！”
　　“吃你一顿烧烤就得帮一个忙，还指不定喝你一杯酒要做什么呢，你还是管好自己先吧。”关若鹜将桌上的菜单扔给苏荷，“你点菜，我懒得看了。”
　　苏荷立刻抄起铅笔和菜单：“遵命！”
　　***
　　于是半小时后，终于从活动现场赶到“烧烤现场”的网球运动员黎杰，看到的就是碳炉上滋滋冒着烟，苏荷和关若鹜肩并肩喝奶茶的画面。
　　“哎，黎杰，到得正好！”
　　关老师放下奶茶，自然而然地从碳炉上给苏荷夹了两块，然后冲年轻的运动员招呼道：“烤五花熟了，快坐下来吃！”


第四十二章 血光之灾
　　苏荷还真的当着关若鹜的面，和黎杰把话说得非常明确。
　　其实她带着一个男人来和黎杰说这些话，是个人都能明白她的意思了。毕竟要是真的只在不确定的阶段，一个女孩子不太可能直接带暧昧对象出来拒绝其他男性。这么带出来，十有八九这所谓的“暧昧对象”，实际上就是女孩内心已经定下的人选了。
　　关老师现在也就是俗称的，“挡箭牌”。
　　不过，黎杰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发的人。不然早在机场的时候，他看到苏荷和关若鹜的举止那么亲密，就应该知难而退了。
　　所以听完苏荷的话，黎杰没说退不退出，只是冷静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呀！苏荷简直无语，很直白地回道：“你真的别追着我跑了，咱们之间没可能，你比完赛该走就走吧。”
　　黎杰回道：“我想去哪，是我的自由。我想追求你，也是我的自由。你可以拒绝我，但我也可以继续坚持。你和这位……关先生，还没确定，我还有公平竞争的机会。就算你们现在在一起了，我也还有等下去的权利。”
　　苏荷简直要给他跪了。
　　她看了一眼关若鹜，眼神里充满求助的意味。然而关老师还因为苏荷“先斩后奏”的行为而打算晾着她，所以即便察觉苏荷的动作，关若鹜依旧淡定地吃着自己的串，喝着自己的啤酒。
　　就连苏荷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也无动于衷。
　　关老师充分欣赏了一下苏荷无奈又烦躁的表情，然后才冲黎杰道：“哎，鸡翅好了，赶紧吃。”
　　黎杰愣了一下，看着关若鹜随手放在自己碗里的鸡翅，只得先岔开话题：“……谢谢。”
　　“客气什么，本来就是请你吃饭。”关若鹜拿起旁边的柠檬水玻璃壶，给黎杰添了水，还把点菜的单子放到他手边，“对了，你不能吃红肉，还有什么想吃的，你自己加点哈。”
　　黎杰是在役运动员，为了避免红肉当中可能出现的违禁成分，现在只能吃点蛋、鱼肉、鸡翅和蔬菜之类的。当然，他还是个需要保持身材的运动员，极致的克己性阻止了他敞开吃。
　　关若鹜暗中感慨，这个黎杰估计能和庄鸣岐成为好朋友，因为他们都是非常自律、也非常执着的人。不过黎杰好歹是个还算热情开放的运动员，庄大总裁嘛……啧。
　　“不用了，这样就行。”黎杰果然看都没看那张点菜单，笑了笑道，“我早听说国内的烧烤好吃，今天托你们的福，终于尝到了。不过我还在限重期间，实在没办法品尝太多。你们吃，不用管我。”
　　关若鹜看着他彬彬有礼的模样，想起刚刚在社交平台上搜他名字出来的信息，心说自己倒是理解为什么有很多小姑娘喜欢他。说实话，颜好身材好，这就足够拿下大票女孩的心了。加上他现在在职业赛场上的状态如日中天，性格还这么端正……苏荷要放手，只怕还真是深思熟虑过的。
　　毕竟苏荷都和他过夜了，说明起点上苏荷还是觉得他挺顺眼的。而且先前她和关老师提到过“本来是想保持生理交流的关系”，也就是说，苏荷其实也不讨厌和他在一起。坏就坏在，这位网坛新星的粉丝众多，苏荷怕“睡人一时爽，曝光火葬场”，所以才“忍痛割爱保命”。
　　而这位小伙子，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考虑过这些事，就傻兮兮地追着苏荷满处跑。关若鹜甚至怀疑他连苏荷到底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才会说出这种“我有权利等下去”之类的话。
　　不过无论如何，黎杰的家又不在国内，训练地也不在国内，比完赛很快就要走了。不管他今天怎么想，他和苏荷都要分别很长一段时间。这一个事实，使得黎杰今天即便不能吃烧烤，也要来看看苏荷；也使得苏荷觉得虽然黎杰还是没转过弯来，但反正都要走了，那就随他去吧。
　　所以，兜兜转转一大圈，就算大家谁也没达到心中的目标，但还是暂时能和平相处的。
　　边吃边谈到现在，时间已经过了九点。
　　烧烤炉依旧滋滋冒烟，上面吊下来的抽油烟机轰轰作响。吃宵夜的食客们陆续进场，烧烤店的人气很快就旺了起来。人声鼎沸当中，刚才还会留心注意谈话会不会太大声、是否被其他人听到的三个人，现在说话都要凑近或者抬高声音才行了。
　　忽然，苏荷扯了扯关若鹜的袖子，凑近道：“啧，我后面那桌人，就是之前和程二少他们吵架的流氓地痞……！”
　　“嗯？”因为凑得太近，关若鹜还闻到了苏荷身上的酒味。他不动声色地退了一些。扫了一眼后面那桌，只见五六个二三十岁的年轻男人围坐一起，喝酒吃菜。他们操着一口方言，说得很多大声，但关老师听不懂。他们点的菜刚上不久，将桌子和架子填得满满当当。酒先上了两扎，这会儿已经空了几瓶。苏荷今天势单力薄，要是犯在他们手里，只怕是不妙。
　　关若鹜问苏荷：“那我们要准备走吗？”
　　“走吧。”苏荷也下去几瓶啤酒，精神头还好，就是有点内急。她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去放一回水，于是又道：“我去上个厕所。”
　　关若鹜点点头。苏荷便站起来，偏着脸装作张望躲开后面那桌人的注意，然后离开饭桌快步走向店内的厕所。
　　关老师则趁机结了账，当然也提醒黎杰准备走了。
　　五分钟后，苏荷上完厕所回来。关若鹜和她说已经买单，她当着黎杰的面也没多说什么，拎起包就准备走。
　　然而好死不死，后面那桌的人因为她的走动而抬头看了她一会儿，这一看，就出问题了。
　　一开始，只是其中一个杵了杵旁边的人，示意朋友看有个很正的妞。当那个原本没注意到苏荷的男人刚开了第三瓶啤酒，被提醒后看了一眼苏荷，眼睛一下就眯起来了。
　　眼看苏荷拎包要走，男人立刻站了起来，伸手拦道：“站住！”
　　苏荷不得不停下脚步。她看向对方，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装糊涂：“干嘛？”
　　面前这不是别人，正是程二少和另一个大小姐惹是生非那天，教训的对象！苏荷尤其记得，那个大小姐最后上了车还伸出手朝他们比中指，要不是车开得快，这男的扔出来的酒瓶子指定砸车上了！
　　“干嘛？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男人挑着一边嘴角，目光充满阴戾，“你们那天撞完我就想跑，害得我受伤了，还他妈敢骂人！胆挺大，嗯？”
　　苏荷看着男人比划的脸上的擦伤，心说是你们在停车场瞎溜达，倒车出来才差点碰到人，但是最后也没真正碰到啊！而且这点擦伤，根本不是车撞的，是这个男人因为喝醉加上车差点碰上自己——实际上距离最近时也还有一米左右——自己摔的，怎么说得好像苏荷等人是肇事逃逸似的。真觉得是肇事逃逸，那就报警去啊，找自己一个小虾米算账有什么意思？
　　不过腹诽归腹诽，苏荷还是明白现在不能硬刚。面前这个男人看着就是开始上头了，刺激他的话，指不定自己就得遭殃。于是苏荷淡定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你们化成灰我都认识！”男人阴狠道，“撞了我，医药费五万，不然别想走！”
　　这话一出，和男人一桌的几个又站了俩起来。其实这一桌的几个，除了认出苏荷的那个，其他都不是那天的在场当事人。不过他们讲“兄弟义气”，一听自己的兄弟被人撞了，对方还跑了，立马站起来撑场面：“龙哥，怎么回事，你被欺负了怎么也不和兄弟们说一声呢？”
　　苏荷一看这是要组团碰瓷的架势，轻微地皱了皱眉，但还是顶死不认：“你找错人了！”
　　“不可能，那天有个小妞下车来骂人，你可是跟着她的。”龙哥冷笑一声，看着走到苏荷旁边的关若鹜和黎杰，又道，“妈的，那天跟你在一起的可不是这两个男的，你他妈可真够骚的……”
　　黎杰忍不住低喝道：“嘴巴放干净点！”
　　苏荷赶紧拦住他。开玩笑，这是几对几？黎杰还激怒他们，不要命了？他但凡伤了一点，比赛就会受到极大影响，他怎么能在这种地方阴沟翻船？
　　“啧，新姘头还挺护着你。这两个到底哪个是你的新对象，还是都是？或者你其实就是被人睡的？你看我行不行？哈哈哈哈哈……”龙哥嚣张地笑了几声，“我记得那天你们的车不错啊，五万应该只是毛毛雨吧？干脆添到六万，也给我的兄弟们压压惊，六六大顺嘛。当然，要是你愿意和我睡一觉……”
　　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口出狂言，苏荷算是服了这些人了，连酒吧街的地痞水平都不如。她听着那些刺耳的话，压制住蠢蠢欲动想要对骂的心情，飞快思考着对策。她好像看到有些围观群众已经拍了照，老板甚至可能已经报了警。现在对方这么多人，自己硬闯出去估计也要遭殃，不如继续拖延时间……
　　然而，龙哥见她隐隐有后退之意，还以为她要跑，伸手过来就要抓她的包：“你可别想跑……！”
　　苏荷一惊，下意识地抓着自己的包往回拽。龙哥酒气冲头，索性直接攥住她的手腕：“妈的臭婊子，还敢跑……呃！”
　　“你放开她！”黎杰冲上来，一把推开了龙哥。运动员的体格、力量和爆发力都是惊人的，龙哥一时不查，不仅被他狠狠推开，还砸在了身后的桌子上！
　　哗啦——
　　桌子没倒，却被龙哥的力量带得往后挪了位，龙哥狠狠摔在地上！桌边的酒瓶和酒杯都倒在桌面，酒液顺着桌边流下，泼得龙哥的右肩湿了一大片。
　　“我X你妈……！”龙哥被彻底激怒，爬起来就抄起桌上一个酒瓶子，猛地朝黎杰挥去！黎杰后退一步躲开，酒瓶子“哐！！！”地一声砸在苏荷等人原本用的桌上，玻璃迸裂！
　　龙哥被酒瓶的碎玻璃扎到手臂，顿时心火更胜，目眦欲裂地抄着碎酒瓶，照着黎杰的脸砸去！眼看黎杰躲闪不及就要被划到，千钧一发之际关若鹜忽然上前拽了一把黎杰，一下就将他甩到一旁。那碎酒瓶挥空，顺着惯性往下划，正正划在关若鹜没来得及后退的右腿上！
　　鲜血涌出！
　　“关关——！！！”
　　【作者有话说】：关关受伤啦！


第四十三章 生活处处有action
　　被碎酒瓶袭击的时候，关若鹜只觉得右腿被狠狠一撞，然后就感到右腿好像湿了，最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疼痛。
　　刚开始动手就光荣负伤，关老师当时看着对方六个壮年男人，还不可能立刻去处理伤口，只能咬牙面对接下来的一场“硬仗”。不过他一上来就见了血，而且裤子很快被染红大半，这场面让握着带血酒瓶的龙哥都愣了一下，更别说根本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那些义气兄弟。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像是一下被戳破的气球，大家都有点傻眼地站在原地。
　　这要是流氓地痞的“火拼”，龙哥大概把人打伤也就打伤了，还会举起“凶器”继续去揍下个人。但苏荷的一声尖叫，忽然就把龙哥喊醒神了。这可是在一个热闹的烧烤店里，多少双陌生的眼睛正在目睹这一切，多少人已经牌拍照录像！甚至有可能，这些照片和录像已经上传到了网络！
　　因为发生了争执，原本闹哄哄的烧烤店居然安静了下来。其他顾客要么跑了，要缩在角落不敢吱声。店员和老板也不敢上来触霉头，只是远远看着。但这些人，每个人的手上都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机。
　　只有烤炉和抽油烟机，还在发出滋滋滋和轰轰轰的声音。
　　很快，第三种声音在远处响起，穿进了人们的耳膜。
　　呜——呜——！
　　“龙哥，警察来了！”还在踌躇的义气兄弟们惊道，“快跑！”
　　龙哥这才如梦初醒，用酒瓶子指着关若鹜等人道：“算你们走运！下次再收拾你们！”
　　然后他也不等答话，扔了碎酒瓶就跟着弟兄们一块匆匆离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烧烤店门口，关若鹜才一下瘫坐在椅子上：“嘶……！”
　　“关关！”苏荷赶紧扑过来看他的伤口，“你怎么样？”
　　她看着关若鹜右腿上的伤处，只见裤腿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整条裤腿的正面几乎都被染红了，左裤腿也被沾上了不少。裤腿划开后露出一个狰狞血红的斜横向伤口，因为血太多，苏荷一时间还分不清伤口的边缘在哪。但可以确定的时候，有些碎玻璃渣还在伤口里。
　　苏荷不晕血，但关若鹜的伤口看得她两眼发黑。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冷静道：“不行，流血太多了，赶紧去医院！”
　　“等下，先稍微止血……”关若鹜皱着眉，思路比苏荷更清楚。他看向已经走过来的店老板：“老板，借根绳子给我，最好是有弹性的。”
　　老板立马找了一根绳子给他，就是那种平时用来把小箱货物固定起来的黑色橡皮绳。关若鹜接过后，在自己腿上比划了一下。他有“要先绑住止血以免失血过多”的理论知识，但没实际操作过，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就在关老师要“以身试绳”的时候，黎杰忽然上前拿走了橡皮绳：“我来，我会。”
　　关老师暗暗松口气：“谢了。”
　　于是，当接警而来的警察叔叔们踏入店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众人背对着门口围在一起的一幕。
　　“干什么呢！散开散开！”一名中年警察道，“谁报的警？发生什么事了？”
　　店长赶忙上前应道：“我报的警，刚刚这里……”
　　“有人试图袭击我！”苏荷立马拨开人群从里面跑了出来，“我朋友帮我挡人，就被玻璃瓶子划伤了！警察同志，我们得先去医院才行！”
　　中年警察透过分开的人群一看，正好看到黎杰在帮关若鹜用橡皮绳止血。那条被染红的裤腿一下就让警察皱起眉，上前道：“不相关的人都让开，伤员有几个？都什么情况？”
　　关若鹜放下自己的手机，冲警察回道：“就我一个，伤了右腿，失血有点多。”
　　“那你还有空拍照！赶紧上医院！”中年警察立马决断，“站得起来吗？不行，动了会更容易流血。赶紧背起来，警车送你去医院！”
　　黎杰二话不说，转身蹲在关若鹜面前。关若鹜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单脚跳上车，最后还是决定趴到黎杰背上。
　　反正黎杰应该不会要自己赔这套看起来很贵的衣服。
　　中年警察吩咐一名年轻警察将伤者送到医院，他自己和另一名警察留在店里，查勘现场、确认矛盾双方、找证人证据等等。苏荷看了看黎杰背人出去的情形，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哎，等等，那位女同志！”中年警察赶紧喊，“你别去了，去一个陪着就行，你过来配合调查！”
　　“我就送到警车！不上去，马上回来！”苏荷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跟着就出了店门。
　　而另一边，黎杰背着关老师，稳稳当当跟着小警官出了烧烤店。走着走着，黎杰忽然来了一句：“是我谢谢你才对。”
　　“……啊？”关老师有点懵，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什么情况？自己流血过多漏听前面了吗？
　　“你刚刚和我道谢，应该是我谢你才对。”好在黎杰自己又解释了一遍，然后语气郑重道，“谢谢你刚才来救我。”
　　“……就这？”关若鹜回道，“这还算不上‘救’，也就是帮你一把。你不也帮了苏荷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黎杰却问：“你其实保护苏荷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来帮我？”
　　“哎，你连烤五花都不能吃，还要被伤到手脚，不是太可怜了吗？”关若鹜听出他话里的某种低落情绪，心说我“英雄救英雄”还把人救得钻牛角尖了，这算什么事儿啊？于是关老师故作轻松道：“但是你今晚出来应该乔装打扮一下的，这么多人拍照，肯定有人发网上了。你说你，好不容易回一次国，就闹上寻衅滋事打架斗殴，你小心回去被教练打死……”
　　“我不怕。”黎杰回了一句，又问道，“你帮我，就因为我是运动员？”
　　黎杰现在这种关键时候，确实要小心各种伤，这也是他要向关老师道谢的原因。
　　“那不然呢？”关若鹜悠悠道，“哎你等下赶紧给你团队打电话，要是网上误解你打架的原因就惨了，我和苏荷可不想被你的粉丝撕了……”
　　说着话，就到了警车旁。苏荷冲上来给关若鹜开了后车门，黎杰将他放下地。本来黎杰还要服务到位地将他抱上车的，关老师赶紧阻止了，自己蹦了两步，慢慢坐进车里。黎杰无疑要陪这个“替自己受伤的伤员”去医院，绕到警车另一边上车了。
　　苏荷正要帮关若鹜关车门，忽然看到关老师勾了勾手指。
　　“嗯？”苏荷会意地弯腰低下头，听关若鹜要说什么。
　　只听关老师在她耳边低声道：“让花花，去问庄总，借我房子的钥匙，现在就去。真实版本的原因，是我要在治疗后换干净裤子，请花花帮忙跑一趟。至于花花用什么理由去借钥匙……你们自己发挥，嗯？记住，我‘没有’让庄鸣岐知道我受伤的想法，明白吗？”
　　苏荷一开始还没听懂，但是关若鹜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明悟了：“卧槽，你可真是……！”
　　“赶紧去。”关若鹜晃了晃手机，“等下给你发我刚刚拍的伤口照片。”
　　“我有数，你一百个放心！”苏荷说着，还朝关老师摊开手，“你身上的钥匙，先拿来。”
　　关若鹜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取下身上的钥匙，放在苏荷的手心。
　　“现在，你的钥匙就‘暂时遗失’了。”苏荷将关若鹜的钥匙塞进自己的小包里，然后终于关上车门，“行了，赶紧去医院吧，你好好治伤，剩下的交给我。”
　　关若鹜举起手，伸出车窗和她轻轻碰了碰拳。
　　警车扬长而去。
　　***
　　晚上九点半，加班刚回到家不久的白莉，接到了苏荷的电话。
　　当她挂了电话，原本一心只想洗澡睡觉的状态一扫而空。她迅速拿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写了几条关键词句，然后就再次拿起手机，拨打了自己顶头上司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后，庄鸣岐接了起来：“喂？”
　　“喂，庄总吗？我是白莉。”白莉坐在桌前，桌上摆着她的电话沟通小tips，“你睡了吗？方不方便我去取一下关若鹜家的备用钥匙？”
　　“嗯？”庄鸣岐显然对白总监的这个请求感到意外，眼睛轻轻一眯，问道，“为什么？”
　　“呃……”白莉看向tips的第一条，说道，“就是，关关喝多了，朋友想送他回家。但在他身上找不到钥匙，然后问到我这里有没有备用的，我就想起他和我说过你那里有……”
　　庄鸣岐语气淡淡地问道：“他在哪喝醉了？”
　　白莉在tips第一行最后打了个勾，然后看向第二行：“就……XX酒吧街。”
　　庄鸣岐道：“地址发给我，我去接。”
　　“不、不用了……！”白莉看向tips的第三行，“都是很熟的朋友，知道他家在哪的，就是需要钥匙。我去庄总小区跑一趟就好。”
　　“白莉。”
　　庄鸣岐的声音骤然沉了下去，隔着电话都能听出他的隐隐不悦和压迫性：“你实话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
　　“呃……”白莉一面支吾，一面把tips上的第二到第四条都打了勾。
　　“也、也没怎么吧……就是，呃，打架把裤子划破了？”
　　【作者有话说】：三人戏精再出江湖！


第四十四章 接人回家
　　晚上十一点多。
　　庄鸣岐一个人到达了医院，拎着一个纸袋急匆匆地跑到了门诊前台，询问有一个伤到右腿的男人是不是被送进来了。
　　值班护士指引他去了急诊室。
　　庄鸣岐又匆匆到了急诊室门口。急诊室门关着，庄鸣岐想透过玻璃窗观察一下里面，不过一眼没望到任何人。
　　男人心里咯噔一下。
　　不在急诊室，会不会已经进了手术室……
　　就在庄鸣岐开始思考要不要直接去手术室看看的时候，一转头，看到一个年轻男人坐在门口斜对面的椅子上。庄鸣岐觉得他好像有些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这是谁。不过对方身上沾到的血迹，倒是让庄鸣岐有了某种猜测。
　　“劳烦问一下。”庄鸣岐朝年轻男人走去，指着急诊室问道，“关若鹜在里面吗？”
　　年轻男人看着他，居然有点防备的神色：“你是谁？”
　　庄鸣岐疑惑了一瞬，不过想起关若鹜似乎是打架受的伤，可能眼前这个人怕自己是来报复的。于是庄总认真回应道：“我叫庄鸣岐，是关若鹜的朋友。听说他受伤了，用备用钥匙去他家转了一趟，来给他送干净的裤子。”
　　能有对方家里的钥匙，可见其关系之亲密了，不会是来报复的人。
　　“……他在的。”年轻男人终于回道，“不过医生在给他缝针，现在不能打扰。”
　　“已经开始缝针了？”庄鸣岐问道，“他伤得严重吗？”
　　“……医生说没大碍，但是清理玻璃碎渣清理了很久。”年轻男人抹把脸，神情有些疲惫，更多的是担忧，“其他的我就不确定了。”
　　庄鸣岐闻言，一直冷厉的神色终于放松了几分。虽然还不知道结果，但不用进手术室，就代表关若鹜的伤还不算严重，没发展到庄鸣岐一度想象的截肢程度。
　　不过，即便只是在急诊室缝合，医生也不允许其他人随便闯入现场。庄鸣岐再着急，也只能拎着一个纸袋在外边等。他在年轻男人身边坐下，给白莉发了一条信息，也终于有闲心问一下旁边这位是谁了。
　　“抱歉，刚刚太着急，没来得及问……请问你是？”
　　年轻男人扭头看向他：“我叫黎杰。”
　　这个名字一下就拉开了庄鸣岐的记忆抽屉，他确认道：“……Jackson？来参加公开赛的？”
　　“对。”黎杰茫然道，“你认识我？”
　　“我在新闻上看过你的照片和视频。”庄鸣岐回道。不过现在不是聊网球的时候，他续问道：“你和关若鹜是朋友吗？”
　　“呃……算是吧。”黎杰回道，“我和苏荷是朋友，苏荷介绍我们认识的。”
　　庄鸣岐其实没见过苏荷，但是关若鹜和白莉有时会提到她，所以对这个名字还是有点印象的。他点头，又皱着眉问道：“你送关若鹜来医院的？那你应该知道他怎么受伤的吧？他这个人，应该不会轻易打架，是发生了什么吗？”
　　黎杰正憋得慌，庄鸣岐这一问，年轻的网球运动员一下就打开了话匣子，和他说道：“我和他，还有苏荷，本来今晚是在一家店里吃烧烤。后来……”
　　***
　　急诊医生打开门的时候，一下被迎上来的两个男人吓一跳。
　　“医生，他怎么样了？”庄鸣岐率先开口，“伤得重吗？”
　　这阵势，跟守在手术室的家属似的，搞得医生都产生了一种刚刚自己做了一台大型抢救手术的错觉。他疑惑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新冒出来的男人，回道：“没事，没伤到大动脉。现在已经缝合好了，过一阵就恢复了。”
　　庄鸣岐问：“我能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你们还能直接把他接走。”医生回道，“就做了个局麻，他人清醒得很，而且拿了药就可以走了。没大问题的话过三周来拆线就行，中间都不用来了。”
　　在医生看来，关若鹜那就是个皮肉小伤。然而两个大男人杵在急诊室门口这么紧张兮兮的，好似那是什么致命伤似的，令医生有点无奈。
　　庄鸣岐听了头半句时，本来都要直接往里走了。一听医生后面的话，立刻顿住了脚步：“可以回去了？还要去拿什么药，需要注意什么，都和我说就行。另外单子开了吗？一并给我吧。”
　　“……”医生沉默了一秒，回道，“我现在开。”
　　医生说完，就转身去办公桌前开单子了。庄鸣岐跟着进了急诊室，进了先前从门上玻璃窗看不到的小隔间，这才见到了那个受伤的家伙。
　　“你还真来了，我刚刚听到你和医生说话，还以为是我的幻觉。”
　　关若鹜坐在一个小病床上，两腿在床上摆直，略仰着下巴看向走进来的男人。他左腿的裤腿上沾了不少血迹，右边的裤腿则是直接被剪了大半。伤口已经被纱布和医用胶布裹好了，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周遭的血迹也基本被清理完毕。不过距离伤口较远的地方还有一些干掉的血痕，应该是流下去的，没伤。
　　庄鸣岐好似没听到他的话，盯着被纱布包裹好的地方十来秒，才开口问道：“多少针？”
　　他的声音有点沉，还有点哑，不过他自己没注意，关老师好像也没注意。
　　“呃……二十一？还是二十八来着？”关若鹜偏头想了想，“我不确定，可能麻药上脑了。”
　　“你是局麻，不麻脑子。”庄鸣岐对上关老师的视线，眉头轻轻皱起来，“你脸色不是很好，流了很多血？”
　　“哎，看着有点多而已，实际上没伤到大动脉，医生还说止血带绑的那么紧有点过了……”关若鹜笑了笑，“至于脸色不好，大概是灯光比较白吧？”
　　庄鸣岐点点头，又举起手里的袋子：“你还换裤子吗？”
　　“好像……不是很方便？”关老师无奈道，“我现在右腿还没完全恢复知觉，可能不是那么好动。”
　　“那等下就直接走吧，这条裤子一起带去我家当换洗。”庄大总裁回道，“对了，我没在你家里找到你的病历卡……”
　　“不是，你等等。”关若鹜打断道，“我是不是漏听了什么环节？我怎么忽然听到你说我要带裤子去你家换洗了？”
　　“没听错，就是去我家。”庄鸣岐的语气自然极了，好似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我给你拣了几套换洗的衣服，都在我车上。不够的话，过段时间再去你家里拿。”
　　“等一下，庄鸣岐。”关老师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我什么时候说要住到你家去了？你这是什么理所当然的说法？”
　　庄鸣岐指了指他的右腿：“你现在这个状况，一个人怎么生活？先到我那里去对付一阵，我让家政每天到家里做饭……”
　　“不不不，你……”
　　“药开好了。”
　　医生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然后他就拿着单子出现在了门口：“我开了两周的量，不够按照这个单子再买。每天换两次，每次换之前要做伤口清洗，双氧水和医用盐水要这么用……”
　　医生站在门口，和两人仔细说了一遍怎么换药、清洗以及观察伤口的变化，最后又嘱咐道：“对了，洗澡的话记得用保鲜膜封好，不要沾水。万一不慎沾水了就要马上清洗换药，还要注意观察有没有发炎。拆线前最好找副拐杖，右腿尽量不要施力，尤其最近几天，不然容易重新裂开。这几天要是有小范围渗血，没事，但要是流血不止，还是来医院看看……或者到社区医院去瞧瞧，都可以。”
　　医生的话很多，但每句都是“干货”，庄鸣岐很仔细很耐心地听了记了，还问了几个问题，算是彻底掌握了。等医生说完后，他把纸袋塞到关若鹜手里说了句“在这等会儿”，就拿着单子出了急诊室。关若鹜“喂”了一声，又不可能以一具（暂时的）半残之躯去抓他，只好随他去了。
　　庄鸣岐出去后，黎杰才进来看情况：“你没事吧？”
　　“没事。”关老师看这个小年轻脸上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有心安慰他，笑了笑道，“我是因为麻药没完全过才这么坐着，其实我没什么大问题啦！”
　　黎杰松口气：“多久能好？”
　　“三周拆线。”关若鹜反问道，“让你给你的团队打电话，你打了吗？”
　　“打了。”黎杰回道，“我说有点事在外面，晚点回。”
　　“……这哪够？！”关若鹜简直服了，“你估计还得和警察碰面的，赶紧和你团队说清楚，万一网上出现你的负面新闻怎么办？”
　　“啊？可是刚刚那个警察不是已经给我们做过笔录了吗？”黎杰回道，“而且苏荷说警方在烧烤店调出了监控，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啊。”
　　“我说的不是警方会冤枉你，是网上可能会有你参与斗殴的照片和视频！”关若鹜回道，“你有社交平台账号吗？赶紧让你的团队看看情况，有必要的话和警方确认一下能不能先出个声明。虽然不会冤枉你，但万一一时之间舆论发酵，让你留下来调查，你还要不要继续比赛了？”
　　黎杰挠挠头：“不用吧？我也在国内应该没什么名气……”
　　说到一半，他自己消音了。因为他忽然想起刚刚庄鸣岐说看到了自己的新闻，也就是说，国内的媒体报道过自己了！
　　“呃……那我还是去打个电话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黎杰决定还是去打电话说清楚。虽然电话里说大概会被骂得狗血淋头，那总比网上传开后再被骂得体无完肤要好一些。
　　黎杰出去打电话的时候，庄鸣岐又回来了。他手上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各种药。
　　“好了，走吧。”庄鸣岐拿起关若鹜放在床上的纸袋，问道，“起得来吗？”
　　完全没得到其他选项的关若鹜：“……”
　　“还麻着？”庄鸣岐以为他不好起来，将两个袋子又塞到他手上，背对他在床边半蹲下，“上来吧。”
　　“庄鸣岐。”关若鹜皱着眉道，“我不去你家。”
　　“停水的时候知道来，现在别扭什么？你这样，一个人在家怎么过？”庄鸣岐头也不回，“赶紧的，不要折腾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我也要上班啊！你家离学校太远了，我这样怎么去啊！”
　　“你还想上班？你这样能走几步路？你是想明天就再缝一次吗？”
　　“可是……”
　　“关若鹜，你再啰嗦我就要打跨洋电话了。”庄鸣岐终于站起来，回身垂眼看着青年，“你需要做的，只有给学校请假三周，至少等到确定不会裂开后才能销假，明白了吗？”
　　关老师沉默两秒，一拍自己脑门：“你可真是个没法讲理的人……”
　　“有些时候，讲道理并没什么用。比如我刚刚和你说了很多，但你还是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回家作死。”庄鸣岐看着他，语气里毫无退让之意，“关关，听话，不要继续占用急诊室的床位了。”
　　关若鹜：“……”
　　庄鸣岐再次背朝他蹲下来，他这回终于爬上了男人的后背。
　　男人将他稳稳地背起来，出了急诊室。这回打完电话回来的黎杰和之前送人来的年轻警察都刚好回到门外，庄鸣岐和警察确认了今天可以先回家后，大家就算是“就地解散”了。
　　庄鸣岐背着关若鹜医院外走，关若鹜一手勾着他的脖子、拎着药和纸袋，另一手掏出手机：“我给苏荷和白莉报个平安，然后给学校请假。”
　　庄大总裁“嗯”了一声。
　　于是关老师心安理得地趴在对方背上，拿着手机给两个女孩子发信息。
　　【关关雎鸠：搞定：）】
　　【作者有话说】：关关：嘻嘻


第四十五章 超五星级贴身服务
　　在回家——庄鸣岐家——的路上，总裁大人把发生斗殴的过程又问了一遍。
　　后半部分基本和黎杰之前说的一致，甚至因为关若鹜不想把自己“上去拉人可自己被划伤”说得那么蠢，所以还简化了一下见血的过程。不过前半部分，也就是苏荷到底为什么和人起争执的段落，关老师倒是详说了一下。
　　也不是他自己想要说苏荷的八卦，只是庄大总裁一句接一句问得细，关若鹜想想也不是什么秘密，才越说越具体。说到最后，庄鸣岐总结道：“也就是说，程家人招惹过一次的小流氓，找苏荷麻烦，黎杰去挡，你‘英雄救英雄’所以受伤了？”
　　不知道是不是关若鹜的错觉，他似乎觉得庄鸣岐的语气里有点不悦，但应该不是冲自己来的意思。他一边暗暗琢磨这点，一边回道，“……对吧。”
　　“是那些人先来找麻烦的？”
　　“那肯定啊。”
　　庄鸣岐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关若鹜以为他已经无话可说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拉了一下关老师膝盖上快滑下去的毛毯，然后道：“以后碰到这种情况，要先确保自己的安全。”
　　关若鹜愣了一下，因为车上挺暖和的，他还真没注意毛毯要滑下去了。这是庄鸣岐车上的东西，因为关若鹜右腿的裤子已经被嫌碍事的医生缴掉了——当然是经过关老师同意的——庄鸣岐就从后备箱里找出了一条还挺干净的毯子，盖在了关若鹜的腿上。
　　虽然车内的暖气令关老师觉得并不冷，但有一种冷叫做“庄总觉得你冷”，所以关若鹜只好承情了。
　　关老师扯平腿上的毯子，看向左手边的男人：“……我还以为你会说，以后碰到这种情况，不要傻愣愣地直接冲上去？”
　　“我说了你会听吗？不如说点实际的。”庄鸣岐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听黎杰的口气，你是怕他被伤到、不能参加比赛，才上去拉他的？”
　　“他的联想能力太丰富了……”关若鹜无奈道，“我也就是下意识的动作，那种时候，谁还有空想‘他是运动员，他还要参加比赛’这种逻辑关系啊！”
　　“这倒听着像实话。”庄鸣岐并不扭头看他，只是淡淡回道，“但这种下意识的行为，往往更容易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希望你以后能三思而后行。”
　　“还说不会训我，这不就来了吗？”关若鹜撇撇嘴，“庄总，体谅一下我是个伤员，饶了我吧。道理我都懂，下次我努力，行吗？”
　　庄鸣岐沉声道：“我希望没有下次。”
　　关若鹜无奈：“你看，又来了。”
　　“如果你再这么冲动……”
　　“哎，我困了，我失血过多头晕了，安静……”
　　***
　　庄鸣岐坚持将关若鹜背上楼回到家时，时间已经过了午夜零点。
　　一进家门，关老师就强烈要求对方将他放下来。庄鸣岐连门都来不及关，就先背着他到沙发边上慢慢放了下来。然后男人放下背在前面的关老师的背包，开了空调，这才回头去关门。
　　关若鹜坐在沙发上，无奈地看着走回门口的庄鸣岐：“你这样，搞得我好像截肢残废了一样……”
　　关老师把手里的毛毯扔在一边。他将这东西也带上来，是因为庄总有点微妙的洁癖，他怕不小心沾了血，决定带上来一块洗了。
　　“自己咒自己，有意思吗？”庄鸣岐反倒一反常态地不在意这些细节。他回来的时候，不仅自己换了鞋，手上也多了一双拖鞋。就在关若鹜心生不妙的时候，庄鸣岐把拖鞋往沙发前一放，然后将小毛毯再次盖回青年的膝盖上，最后居然蹲下来亲手给关若鹜换了拖鞋！
　　“……卧槽！”关老师都惊了，“等等等等，不需要，我自己来……”
　　话没说完，庄总已经动作麻利地换完了，就着半蹲在地上的姿势抬头看人：“你今晚洗不洗澡？洗的话就把你要换的衣服拿出来，我再把包放进客房。”
　　这五星级待遇……关若鹜暗自咋舌。虽然是他算计着要让庄鸣岐知道自己受伤了，但他万万没想到能“一步登天”到这地步。关老师想了又想，感觉这一切只能让他得出一个结论。
　　——姓庄的该不会……其实已经对我有感觉了吧？！
　　这个结论来得很突然，但念头一旦在关若鹜脑海里形成，就一直挥之不去。
　　理论上来讲，两人是发小，庄鸣岐又很认真负责，帮关若鹜到这个地步不是不可能。但到了这个程度，关老师又觉得或许该有点别的才更说得通。
　　“患难”见真情，古人诚不欺我……
　　关若鹜思绪万千，面上却一点不显，甚至还自然而然道：“当然要洗，我这一身烧烤味儿，还有很多血迹，这哪能睡得着？而且就算我不洗，你也不让我上床吧？”
　　庄鸣岐刚站起来，就被最后两个字激得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对方。但青年的神情太自然了，庄鸣岐只得顺着之前的对话继续道：“你要是今晚不想洗，也无所谓。我家里有换洗的床单被套，等你之后洗澡了，叫家政再换干净的给你就行。”
　　……这应该超五星级待遇了吧！
　　关若鹜是真的有点意外了，他心思电转，继续试探道：“我还是洗吧。但医生不是说要包好保鲜膜，不然容易沾到水来着？”
　　“那就洗。”庄大总裁回道，“先把你的换洗衣服找出来。”
　　关若鹜拿过背包，翻了翻，还真翻到了上次来这里时穿的家居服。他垂着头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然后把背包放到一边，看向一直杵在面前的男人：“你一直站在这儿干嘛？哦对，你明天要上班，要么你先洗吧。我估计得折腾挺久，别耽误你了。”
　　庄鸣岐根本不接他的话题，只是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衣服：“拿完了？你要么在客厅脱完衣服再进去？”
　　关若鹜挑眉道：“庄鸣岐，你这是耍流氓还是耍我呢？”
　　“你现在这个状况，进浴室不方便脱裤子，迟早摔一跤。”庄鸣岐的语气自然得好像关若鹜已经摔过了似的，“所以不如脱得差不多了，绑上保鲜膜，再进去。”
　　“我只是伤了腿，不是伤了脑子，没有在你家客厅里裸奔的想法。”关老师回道，“你把保鲜膜拿来，我自己能搞定。”
　　“你害羞什么？你有的我没有？我家客厅又没有摄像头，而且窗帘也是拉上的。”庄鸣岐并不让步，他杵在关若鹜面前，令对方哪里都去不了，“你至少把外裤脱了，不然左边的长裤褪真的能害死你。”
　　“我不认为……”
　　“再啰嗦我就帮你动手了。”
　　“……”
　　关老师很想嘴贱回一句“有本事你来”，但临到嘴边，他心思一动，话就变成了：“行行行，那我给庄总表演个脱衣舞……不是，脱裤舞，行了吧？”
　　说着话，关若鹜还真掀开了毛毯，然后手放到了皮带扣上。他原以为自己真的开始解皮带后，庄鸣岐就会走开回避。没想到总裁大人不仅没走，甚至还在关老师解下皮带、拉开拉链、装模作样地准备单脚站立起来脱裤子的时候，弯下腰来一把扣住了关老师。
　　男人突兀地倾身靠近，右臂还从自己腋下穿过牢牢抱住自己的后背，关老师再次懵了。
　　当他感觉到对方试图用这个姿势，把自己向上架起来的时候，顿时有点真的紧张了：“喂，你……？！”
　　“抱住我的脖子。”男人低沉的嘱咐在关老师耳边响起，“别摔了。”
　　这要放在平时，关若鹜绝不会老实配合。但不知怎的，对方有点低沉的声音带着热度在耳畔拂过，并不认为自己是声控的关老师，神使鬼差地就顺势抱住了男人的脖子。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庄鸣岐的右脚踩上沙发，单臂架着关若鹜，向上一提，就将人略微提离了沙发。总裁大人再用空出的左手抓住关老师的裤子，向下轻轻一扯，那条一边长一边短不伦不类的裤子就退下了青年的大腿。
　　庄鸣岐将人稳稳放回沙发。
　　慢了一拍才松开人脖子的关若鹜不知说什么好，沉默了一秒，“调戏”了一句：“……庄总好腰！”
　　就凭刚刚那个动作，关老师不相信这个假冰山对自己完全没意思！
　　庄鸣岐根本不理会青年的故意调笑，依旧一脸正经地彻底扯下对方的外裤，扔在旁边的地上。然后他拿上关若鹜刚刚找出来要换洗的衣服，转身去厨房找保鲜膜去了。
　　关老师现在只穿了一条内裤，一双大长腿露在空气里，右腿上还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他看着男人给自己脱完裤子后看都不看一眼、转身就走的行为，简直哭笑不得。
　　“庄鸣岐，你顺序是不是搞错了，嗯？”反正已经近乎光屁股的状态被“抛”下了，关若鹜也懒得再玩矫情那套，“我裤子都脱了，你就把我扔在这？”
　　庄鸣岐找出了保鲜膜，又发现自己没给关若鹜拣毛巾过来，于是转身去卧室找新的毛巾。他路过客厅时，倒是看了一眼关若鹜，但目光只是轻轻从人脸上划过，说了一句：“冷就先盖毛毯。”
　　“哎，你空调开这么大，不是冷不冷的问题。”关若鹜支着沙发，试图单脚站起来，“你这么忙前忙后，搞得我有点不好意思。”
　　庄鸣岐出了主卧，看到的正是关老师刚刚单脚站起来，试图穿着拖鞋蹦向浴室的画面。总裁大人赶紧快步冲进浴室放东西，然后回过头来又到了关若鹜面前，又转身要背人。
　　“哎，这么几步路，不要紧。”关若鹜并不上去，甚至还想绕着人蹦开，“而且我跳起来又不吵，楼下不会投诉……喂？！”
　　庄鸣岐看关若鹜不要背，居然转过身来，一把将人抄起来了！
　　关若鹜：？！？！？！
　　照常来讲，一个大男人是没那么容易被抱起来的。但是关若鹜的右腿还没什么力气，加上一时不察，竟然真被“公主抱”起来了！
　　趁着关老师一脸“WTF”的怔然，庄大总裁将人直接抱进了浴室。幸亏这确实没几步路，不然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即便是常年健身的总裁大人也坚持不了多久。
　　关老师最后被放在盖了盖子的马桶上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今晚……也太他X魔幻了吧！


第四十六章 “火烈鸟”洗澡记
　　浴室里的水声终于哗啦啦响起的时候，一直忙前忙后的庄鸣岐……依旧没闲下来。
　　他看了看关上的浴室门，把关若鹜扔在沙发上的背包、纸袋、药都放进客卧，然后把拿上来的毛毯抖开前后看了看，确认没血迹后扔在了洗衣机旁边——这玩意儿洗起来可能脱毛，不能和其他衣服一块搅。
　　做完这一切，男人才拿着手机，坐在了沙发上。
　　他先看了白莉回给自己的信息。首先是一张照片，血淋淋的腿，淌了一大片红色，几乎分不清楚伤口在哪儿。要不是庄鸣岐已经看到了伤情处理完毕的关若鹜，只怕真要以为青年要被截肢了。
　　接下来是两条购买记录。
　　庄鸣岐扫了一眼，都没什么问题，而且他也相信白莉的眼光，于是就直接在APP上给白莉转了钱。这都晚上十二点多了，白莉居然没睡，很快收了钱，还发来信息问道：【庄总你还没睡吗？关关的伤怎么样了？严重吗？】
　　代为购买的两样东西居然是送到庄鸣岐家里的，白总监用脚趾头都猜得到关若鹜现在在哪。不过白莉可不会手贱点破这个事，只是自然而然地问着关老师的伤，以表朋友之间的关怀。
　　庄鸣岐回复：【没事，过一阵就好。】
　　白莉几乎秒回：【那就好。庄总辛苦，不打扰了，晚安！】
　　大半夜的，白总监倒是乖觉地先结束了对话。庄鸣岐刚回了个“晚安”，另一个人的信息恰好闯了进来。
　　【程磊：有事？我刚刚散局才看到你的信息，有需要直接电话我。】
　　庄鸣岐挑眉，直接退出来从手机联系人列表里找到了程磊的名字，然后按下了拨号键。
　　对方很快接了电话：“……喂？”
　　庄鸣岐悠悠道：“程大少。”
　　“……庄大少，你这是要把我的酒吓醒啊。”程磊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些酒局到深夜的沙哑，“你什么时候叫过我‘大少’，嗯？我怎么觉得你这是要找我算账呢？”
　　庄鸣岐的声音冷冷的，淡淡的：“就是找你算账。”
　　“……啊？”程磊愣了一下，“我回国之后都没见过你，没招你没惹你的，你找我算哪门子的账？”
　　庄鸣岐却不直接说，而是反问道：“你妈和你提过关太太吗？”
　　“关……提过啊。”程磊回忆了一下，“和你妈一起玩的那个吧？我妈还给我发过和她俩一起玩的合照来着。对了，她儿子不就是你那个……”
　　“她儿子叫关若鹜。”庄鸣岐淡淡道，“被你弟弟招惹的地痞流氓打了。”
　　程磊：“……哈？”
　　“等等，你说清楚点。”程磊的声音一下明晰了起来，显然是真的被这消息弄得酒醒大半，“这里面是怎么个因果关系？”
　　“你之前有个女朋友，叫苏荷，对吧？”
　　“……对啊，怎么？”
　　“程二少和不知道哪家的小姑娘，招惹了一群地痞流氓，苏荷当时也在场。”庄鸣岐三言两语地解释了前因后果，“苏荷和关若鹜是朋友，他们今晚去吃饭的时候，被那群地痞流氓撞上。对方动手了，关若鹜就受伤了……你说有没有因果关系？”
　　“……艹。”程磊低低骂了一声，然后问道，“伤哪里了？重不重？现在是什么情况？”
　　“玻璃瓶子扎了腿，医生刚处理完，最近一段时间估计都下不了楼。”庄鸣岐站起来，慢慢走向阳台，“程磊，别的我不和你多说，但是打人犯法，对吧？我不希望关若鹜白流这么多血，白缝这几十针。”
　　“好，你的意思我知道，我会处理的。”程磊顿了顿，又道，“关若鹜现在是在医院还是在哪？方便明天去看看吗？”
　　“不在医院。”庄鸣岐掀开落地窗帘，却不出去，站在窗帘和玻璃门之间，看着夜色眯了眯眼，“想见面的话，等我回头问他的意思吧。”
　　“好吧。”程磊回道，“什么时候方便了告诉我一声，我带程立飞去道个歉。”
　　程立飞就是所谓“程二少”。虽然不是程磊的亲弟弟，但是到底是姑姑的养子，还和妈姓，程磊怎么说都要照顾一些。
　　“道歉就不用了，事不是二少犯下的，用不着道歉。不过来见一面，交个朋友大概可以，看关若鹜自己的意思。”庄鸣岐顿了顿，又道，“还有，苏荷是关若鹜的朋友，也是你的前任。这事她完全是受害者，你不要算到她头上。”
　　“我和她……行吧，反正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不会迁怒她的。”程磊回道，“还有什么事，一并说了，不然下次再听你喊我一回‘程大少’，我真是要被吓死。”
　　“没了，就这样。”
　　庄鸣岐随口寒暄了两个来回，挂了电话。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半。本来今晚是决定早点睡的，闹了这么一出，还得先看伤患是怎么个情况。不过那家伙已经进去二十多分钟，还没好吗……
　　庄鸣岐掀开窗帘回到室内，发现其实浴室的水声已经停下来了，只是人还没出来。
　　男人踟蹰了一下，也不知道要不要去问问。毕竟里面那位现在变成“火烈鸟”姿态了，擦身和穿衣服，会不会有点困难……
　　嘭！！！
　　重物砸地声响起的瞬间，庄鸣岐甚至来不及去判断那到底是什么，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浴室门口，抓住门把猛然拉开门：“摔了？！”
　　关若鹜单脚站在洗手池旁边，愣愣地看着他。
　　水蒸气扑在庄鸣岐脸上，迅速散去后，他才看清楚里面的情形。青年的衣服还没穿，甚至连身上的水都没擦干，赤条条站在那里，半侧着身扶着洗手池。在他支撑着自己的左脚边，500ml的沐浴露瓶子翻在地上。
　　庄鸣岐似乎反应过来自己误会了什么，视线从青年的身上挪到了脸上：“……你没事？”
　　“没事啊。”关若鹜觉得这个状况可真不是聊天的好时候，但还是解释了一句，“我只是想把沐浴露放回去，不小心手滑了一下。”
　　庄鸣岐之前曾把沐浴露放到马桶的水箱上，方便关若鹜洗澡的时候取用。现在关老师想放回去，很正常，就是高估了自己单脚行动时的便利性。
　　庄鸣岐只犹豫了一秒，就进了浴室，弯腰去捡沐浴露：“你不用管这些，管好你自己就行。”
　　关老师一看他这来势，赶紧单脚跳开了一些。开玩笑，刚刚那个站位，庄鸣岐要是去捡沐浴露，不就正好对着……
　　于是庄大总裁放好沐浴露之后站起来，看到的就是缩在空浴缸和洗手盆之间的“火烈鸟”关若鹜。
　　“你杵在这里干什么？虽然有浴霸，但浴室的水珠一旦冷下去，你很容易感冒。”庄鸣岐拿过准备好的干净毛巾，塞在关若鹜手里，“伤口没湿吧？”
　　“没有。”
　　“自己能搞定吧？”
　　“当然可以。”关若鹜挑眉，“难不成我说不行，你还会包办到底？”
　　庄鸣岐：“要包办？”
　　“不要！”关若鹜扇扇手，“赶紧出去，再参观我要收费了啊！”
　　庄鸣岐和他对视了一秒，终于转身出了浴室，末了还吩咐一句：“擦干穿衣服就出来，其他东西不用动。”
　　关老师恶意满满道：“不用动？那你帮我洗内裤吗？”
　　庄鸣岐刚出了门口准备背手关门，闻言回头瞥他一眼：“很遗憾，我有内衣裤专用洗衣机。”
　　然后没等关老师回击，浴室门就被关上了。
　　***
　　关若鹜虽然有一条腿暂时不能受力，但他还是动作挺麻利地搞定了擦干和穿衣程序。
　　一开门，庄鸣岐又迎上来了。为了避免再来一回“公主抱”，关老师主动要求要背就可以。
　　于是庄大总裁再次成为人肉轮椅，将人背到客卧，还问道：“程磊和程立飞想见见你，见吗？”
　　“……谁？”坐在床边擦头发的关老师茫然道，“程什么和程什么？”
　　“就是苏荷的前男友和他弟弟。”庄鸣岐回道，“听说你被波及了，想来看看，顺便也认识认识。”
　　“认识我干什么？”关若鹜不觉得有什么必要，“这事也就是凑巧，没必要隔着这么多层还来看我吧？”
　　“我之前不是说过，阿姨和程磊妈妈认识？所以他也想认识认识你。”庄鸣岐顿了顿，又道，“他是我在A国时候的同学，人还可以。不过你要是不想见，那就不见。他回国以后我也没见过。”
　　“那你觉得可以见见的话，那就见见吧。”关老师却改了口，“要么一起出去吃餐饭？你也能和老同学聊聊。”
　　“出去就算了，你这样不方便。本来他是要来看你的，你还被折腾出去，那就本末倒置了。”庄鸣岐看关若鹜一直用毛巾擦头发，忍不住指了指床头柜，“你能不能回头看看，那里有个吹风机。”
　　“……嗯？”关老师回头一看，还真有，“我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来着，怎么……”他顿了顿，忽然又转过来冲庄鸣岐笑道，“谢谢庄管家！”
　　庄鸣岐冷不丁被他的桃花眼夹了一下，晃了一下神才眯了眯眼道：“‘管家’？”
　　“你今天对我这么周到，可不就跟管家一样吗？”关老师乐道，“要不你还想要什么头衔？护工？保姆？还是……”
　　庄鸣岐头也不回地走了，还“嘭”地带上了客卧的门。
　　门里，终于找回一点场子的关老师忍不住笑出声来：“噗，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霸总本总！


第四十七章 作为“残疾人”的第一天，作妖
　　关若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他刚醒来的时候还有点懵，看着天花板，慢慢眨了几次眼睛。然后他缓缓想起，自己半梦半醒间的时候，庄鸣岐好像进来过。
　　庄鸣岐当时似乎说了一些话，但关若鹜当时太困了，随口“嗯嗯嗯”地应了，半个字没记住。现在回想起来，关老师甚至觉得这段模糊记忆可能只是梦境。
　　然而，当他转过头，看向床边，就明白那并不是梦。
　　床边放着两样东西——轮椅和拐杖。
　　都是崭新的，干净的，静静地立在关若鹜的床边，甚至伸手就能够到。关老师看着金属支架上的反光，眨了几下眼睛，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早上进来就是为了放这个吗……”关若鹜嘀咕着话，慢慢从床上坐起来。他又看了看那两件新道具，抹把脸，长叹一声：“太夸张了，这是把我当残疾人啊……！”
　　然后他就拍照发给了白莉和苏荷。
　　白莉很快回复：【哦，好用吗？我还没给商家评价：）】
　　关若鹜挑眉，动动手指：【这么说，是你买的？】
　　【花花：是的呀。总裁大人大晚上八百里加急要我买，我只能赶紧下单了呗，还要求今早一定要送到总裁家里。你知道放古代这叫什么吗？这叫烽火戏诸侯！】
　　【关关雎鸠：买太快了：（】
　　【花花：？？？】
　　【关关雎鸠：昨晚上我坐的都是人肉轮椅。】
　　【花花：……卧槽！】
　　【花花：对不起，我错了，我是猪队友！】
　　【花花：要不我让人假扮商家上门回收一下？就说有质量问题发错了？】
　　这些玩笑话发出之后，关若鹜就没再回复。
　　白莉拿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意识到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回应后，撇撇嘴将手机面朝下扣回会议桌上。
　　她是刚好碰到会中休息，才有空和关若鹜实时聊天。就算关老师还回复过来，她也聊不了多久了。
　　不过，手机才刚扣下去，白总就就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从侧后方传来：“白莉。”
　　白莉下意识地挺直背脊：“庄总。”
　　庄鸣岐刚从会议室外的洗手间回来，但他好像一下就猜到了白莉刚刚在做什么，站在白总监身边低声问道：“他醒了？”
　　名字都没说，但白莉一下就明白了总裁大人在说谁，老实回道：“应该刚醒，看到轮椅和拐杖了，给我拍了照片发过来。”
　　庄鸣岐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十点半都过了，冲白莉道：“让他早餐不要吃太多，家政中午十二点就会到家做饭。”
　　白莉：“……”
　　白总监心说你怎么自己不去说，但身体还是老实地再次拿起了手机：“好的。”
　　***
　　中午，关若鹜刚吃完家政阿姨特制的“补血不发”大餐，一碗鸭血粉丝汤还没喝完，就接到了苏荷的电话。
　　苏荷这会儿才刚起，问了一下关若鹜正在做什么，然后懒洋洋道：“真好啊……我折腾到半夜才回家，现在才醒，我好饿……”
　　“饿就叫外卖。”关若鹜拿着勺子搅拌碗里的汤，笑了笑，“而且我可是个伤员，你好意思说‘真好啊’这种话？”
　　“嚯，你还意思说，不是你发照片炫耀新玩具的？”苏荷的声音还有点沙哑，“而且我也听说了哦，白莉说你其实根本用不着轮椅和拐杖，她多事了……”
　　关若鹜无声地笑了笑：“你就打电话和我说这些的？昨晚的事怎么样了？”
　　“唔，我和警察叔叔们一起看过店里监控，还到派出所做了笔录，基本就是这样。”苏荷回道，“我完事儿的时候，估计你那边也刚从医院出来。不过我浑身烧烤味，就溜去洗了个头哈哈哈，回到家已经两点多了……”
　　“我看到了你的报平安信息。”关若鹜顿了顿，又道，“你确认过黎杰的情况吗？昨天在医院分开之后，我就不知道他的消息了。他没被影响到吧？”
　　“没有。他回到酒店的时候还给我发信息了，问我怎么样。”苏荷三言两语地把要点拣着说了，“他今天还给我发了语音，说是团队已经处理了这件事，要正常离开了。”
　　关若鹜听着她夸张地舒口气的声音，慢慢喝了一口汤，然后道：“他会回来的，我有预感。”
　　“天哪，现在就不要这样提醒我了吧……”苏荷感叹一声，又道，“对了，有件事，我不知道要不要……”
　　“有话就说。”
　　“好吧。”苏荷回道，“今早上，程大少给我打电话了。”
　　“嗯？”关若鹜慢悠悠地喝着汤，“说什么了？”
　　“问了昨晚上的冲突，然后让我好好待着，别担心了。”苏荷疑惑道，“他上哪知道的啊，我都还没想好要不要告状呢……”
　　“庄鸣岐说的。”
　　“哎？”
　　“庄鸣岐昨天和我说起程磊，所以我猜他们谈到昨晚的事了。”关若鹜回道，“确实可以安心，他不会找你算账的。”
　　“我是受害者哎，他找我算账干什么？”苏荷顿了一下，说道，“不过，总裁大人怎么会和你说起他？怎么又会和他谈到昨晚……啊！关关，是你跟总裁告状了？！”
　　“我只是正常地陈述案情，没做任何的添油加醋。”关若鹜挑眉道，“而且我要是不说那些人为什么来找茬，岂不是很像我们喝酒闹事，那可不行。”
　　“哎，要不是他们弄伤你，这事本来我觉得没啥……”苏荷说道，“但主要伤到你这点，我真的不能忍……我得想办法给他们一些教训。”
　　“周小姐，省省力气吧。程磊都让你好好待着了，你还瞎操心什么？”关若鹜慢慢啃了一块鸭血，“对了，有个事儿，你不来电话我都忘了。”
　　“什么？”
　　“你还是要去一趟我家。”关老师慢悠悠道，“我这里现在只有庄鸣岐临时拿过来的换洗衣物，但是你之前给我给我的礼物可还在家里呢，你帮我捎过来？”
　　“嗯？”苏荷拿下手机看了看日期，“我说关关，这离圣诞还有两礼拜呢，你能一直耗在他家里吗？门都不出？”
　　“我可三周才拆线呢，照现在这个状况，我有信心住到明年好吗？”关老师徐徐道，“而且花花给你讲没有，我昨晚想自己走，都没成功来着。我觉得照这么的吧，就算我有机会回家，也未必能落单拿东西。”
　　“……为什么我觉得我在吃狗粮？”苏荷哼哼两声，“你可真自信，靠着伤登堂入室，就跟已经成功了似的。哎，到底有没有戏啊？都这份上了，要是过年后还没好消息，姐们真劝你一句，甭跟那冰山瞎耗着了。你说你一个大好青年，长这么好看，要男要女，什么没有啊？别跟那假正经浪费资源了。”
　　“谁跟你姐们，你这口音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昨天给我做笔录那个小警察就是这种口音，虽然他说话很正经，但我老想笑。”苏荷乐道，“怎么样，好玩吧？”
　　“苏荷，学口音是小事。”关若鹜淡淡道，“你可别玩火自焚。要是人家小朋友哪天扫黄打非碰上你，那多尴尬？”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我可是正经‘女友’专业户，就算碰上他们行动，我可是能把‘男朋友’的个人履历清晰背一遍的好吗？这可不能抓我。”苏荷回道，“不过我知道他们动不得，我又不找死，你放心吧。”
　　关若鹜正在喝汤，“嗯”了一声。
　　“行了，我也不打扰你在那个臭鸡掰家里当大爷了。要我说，你就趁这段时间在他家里可劲儿作，就算之后事不成，你也不亏对吧？”苏荷在电话里道，“你的钥匙还在我这儿，我看这几天有空就去你家里拿礼物，然后上门看看你，顺便去大总裁家里见见世面。”
　　“那你可要失望了。”关若鹜终于把汤喝完，擦了擦嘴，“最正常的三房两厅，最普通的家具布置，一点没有土豪风范。哦对，电梯刷卡这点勉强可以算。”
　　“我知道，他还只是开大奔呢，当初白莉不就是看上他低调踏实才想出手的吗？没想到是个机车假正经。”苏荷啧啧两声，“好了不说了，我得去健身房了，改天去看你啊，拜拜。”
　　“拜。”
　　关老师挂了电话，看了看摆在桌上的剩菜和碗筷，想了想，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可劲儿作，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啊……”
　　关老师勾了勾嘴角，将照片发给了庄鸣岐，并且附加文字：【这些是收起来，还是一起倒掉洗干净？】
　　庄大总裁的回复很快就来了：【放着别动。】
　　关老师勾了勾嘴角，又继续“作”：【你帮我买两个包拐杖脚的垫子回来？现在走来走去好像还是有点响，我怕你被投诉扰民。】
　　【伪冰山·庄：好。】
　　回了信息，庄鸣岐将手机一放，拎起电话打了内线：“白莉，帮忙找哪里有卖那种包拐杖脚的垫子。地址给我就行，我下班去一趟。”
　　白莉：“……好。”
　　——一定是关若鹜又闹幺蛾子了！
　　【作者有话说】：老板（娘）一张嘴，属下跑断腿www


第四十八章 一夜翻红
　　关老师在学校的职位比较边缘化，一请三礼拜的假，除了部分停薪之外，还真算是无条件批准了。
　　于是下午没事干的关若鹜，换了药后，给庄大总裁的叮嘱信息回复了一张换好药的照片，然后开着笔记本继续看自杀案的资料。
　　不过，即便关若鹜是一个人在家，这个下午也注定了不会平静。
　　下午三点，关老师接到了杨凌的电话。
　　“老师，听说你病了？”男生担忧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看到你办公室门口上贴的因病暂闭通知了。”
　　关若鹜只是用手机给学校请了假，还真不知道学校给他在办公室门口上贴了啥，只得回道：“别担心，一点小问题，只是不方便行动。”
　　“不方便行动？老师你是在家休养吗？还是在医院？”杨凌问道，“你中午吃饭了吗？我去看看你吧？”
　　“不在家，也不在医院，你别瞎忙了。”关若鹜好笑道，“你看到通知，是要去办公室找我吗？有什么事？”
　　“没事，我没去找你，就是听说而已。”杨凌回道，“老师你究竟是怎么了？要休养很久吗？”
　　“不用很久，估计你们放寒假之前能回去上班的。你要是有什么事，就给我电话，别自己瞎想知道吗？”关若鹜顿了顿，又道，“不过你没去找我，怎么会听说我的请假通知？”
　　杨凌倒也不瞒着：“有同学看见啦，拍了心理辅导室门口的请假通知，发在论坛上。”
　　这个论坛，对自己也太关注了吧，简直跟粉丝论坛似的，还不让自己看。关老师暗暗吐槽着，随意又和杨凌说了几句。终于把这个担心的小男生安抚好后，才挂了电话。
　　其实关老师一般不会把自己的私人联系方式给学生，但是杨凌之前的状况令人有点担心，关老师就给了。好在关若鹜确实没看错人，杨凌拿到联系方式后基本没使用过。只是在自己要去找关老师谈话的时候，才提前发条信息问对方有没有时间。
　　不过，关若鹜之前以为两人的关系也就能算一般。没想到这次杨凌一听到自己病假的消息，就打电话来问安，关老师觉得这孩子确实比想象中更“厉害”。
　　原本第一次交谈的时候，杨凌还体现得比较不谙世事，毕竟他连同性之间的感情都搞不清楚。但现在看来，杨凌实际上只是获取信息的速度比较慢，可他本人并不是单纯一根筋的人。关若鹜原本担忧的，因为公开出柜而被同学排挤导致一蹶不振的事，在杨凌身上也完全没发生。
　　不是说他没被排挤，而是说他被当街打了一拳后，被喜欢的人和同学明显孤立后，还能这样正常努力地生活着。作为一个从信息落后之地来的学生，心性确实了得。
　　正想着，关若鹜发现APP上收到一条信息，正是挂电话后的杨凌发来的。
　　【杨凌：老师，要是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我下课去帮你跑腿。】
　　“一个能成大事的小子啊……”关老师感慨了一句，随手回了信息，继续研究自己的东西。
　　***
　　没想到的是，下午六点多快七点的时候，杨凌的电话又来了。
　　关若鹜一开始还以为是杨凌以为自己晚上没饭吃，拒绝的话都打好腹稿了，没想到一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男生讶异的疑问：“老师，你受伤了？！”
　　“……啊？”关老师有点懵，“你怎么知道？”
　　“……老师，你今天下午肯定没上社交平台号。”杨凌回道，“有人在网上发了一段视频，下午我们学校的同学认出来视频里面的人是你，AT了你的ID，现在估计全校、不、全国都知道了吧。”
　　“什么？”关若鹜感觉自己好像每句话都能听懂，但是连起来就不太明白实际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病假的消息在学校的论坛上广为传播，已经有点夸张了，怎么还会闹得全国皆知？
　　该不会是昨天的现场视频……
　　他关掉了资料页面，打开网页登录社交网站。还没来得及看首页上到底有些什么信息，他就被右上角的AT提示数字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人AT我了？！”
　　“不清楚，好像有个粉丝很多的人转了同学们AT你的那条。”杨凌简单解释了一句，又问道，“老师，我看视频里你的腿流了好多血，真的没事吗？”
　　简单表达获知渠道，然后又回到核心问题，杨凌同学的关怀电话实在是非常优秀了。
　　“没事，看着吓人而已，没伤到骨头也没伤到动脉。现在已经处理好了，医生还说我的预处理有点夸张来着。”关若鹜想了想，又道，“你在论坛上和大家说一声，我没大碍，就是要当几天火烈鸟，所以不方便去学校。大家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给我发邮件，我会及时回的。”
　　“好的，关老师。”杨凌顿了顿，又道，“老师，你确定没问题哦？需要我去给你送饭吗？你之后来学校需要人接送吗？”
　　“真的不用担心。”关老师哭笑不得，“不用劳烦你，我这里都安排好了。要是别的同学也担心我，劳烦你帮我解释几句，但是别把我的联系方式告诉他们。”
　　“老师放心。”这方面杨凌是做得很周全的。他又确认了一次关若鹜不需要帮助，在关老师催促他赶紧去吃饭的情况下，终于挂了电话。
　　关若鹜这头也挂了电话，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自己被AT的信息，门口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关老师赶紧回头，甚至转过身体挪了挪位置，准备站起来。
　　“坐着别动。”
　　庄鸣岐站在门口，提着一个包和一个看起来是外带食物的纸袋，三两下换了鞋：“你要干嘛去？拿什么？上厕所？”
　　关老师经历了晚上的“贴身照顾”，已经认定现在是撩拨总裁大人的最好时期，于是笑了一下，嘴贱道：“没啊。屋子主人回来了，我总要站起来迎接一下嘛。”
　　庄鸣岐走进客厅，瞥了他一眼，好似在说“你有病”。然后男人一言不发地走到了关老师旁边，放下手里的两样东西，然后朝关若鹜伸出手……去拿靠在旁边的拐杖。
　　他还真买了两个拐杖脚套，三两下套上去了。这种脚套下面还有一层颗粒胶垫，借此防滑，让拄拐的人不会因为拐杖太滑而摔跤。
　　关若鹜看他亲自在试套上脚套之后的防滑程度，没多看，扭过脸继续去看网上的情况。
　　他点开AT他的那些信息，然后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原PO。
　　【三更半夜吃烧烤：今天本来想来尝尝这家新开的网红烧烤店，没想到碰到了干架现场！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碰瓷，不过听了之后好像是之前就有个矛盾？emmm其中一个男生我觉得有点眼熟……（思考表情）】
　　下面跟着的，就是一个手机拍摄的视频。
　　关若鹜一点开，就听到黎杰的声音传出笔记本：“嘴巴放干净点！”
　　啊哦……关老师抹把脸。显然，这就是昨晚他们在烧烤店的干架视频了。拍摄者似乎还有点视频拍摄剪辑的经验，画面是横拍的，看起来还很清晰。视频这么一放，不管是关若鹜、苏荷、黎杰，还是和他们对峙的龙哥等人，大部分人的脸都很清晰。
　　简直用来当警方的证据都可以。
　　“这是什么？”
　　庄鸣岐的声音从关老师背后的上方响起，关若鹜按掉视频，回头解释：“呃，就是昨晚上店里发生的事，你不是都知道……”
　　“我看看。”总裁大人弯腰倾身，将关老师拢住，然后伸手去抢鼠标的控制权。他将进度条拖回初始，点击播放，黎杰那句“嘴巴放干净点”再次响了起来。
　　然后就是龙哥出言不逊并且讹钱，苏荷想走，被龙哥一把抓住。黎杰冲上去推开龙哥，龙哥被推倒。龙哥站起来，用酒瓶砸黎杰，却砸到桌子，酒瓶破了一半。龙哥再想用碎酒瓶砸黎杰的时候，关若鹜上前一把扯开黎杰，腿就被狠狠划到了。
　　苏荷那声喊着“关关”的尖叫，令庄鸣岐皱了皱眉。不知道是因为分贝太高，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就算警笛响起，龙哥等人跑了，视频到此依旧没结束。拍视频的人很有经验地挤到了围观前排，清晰记录了关若鹜和黎杰是怎样用黑色橡皮绳止血的。直到警察进门喊“散开散开”，视频这才结束。
　　关老师被迫和庄大总裁复习了一遍现场，看完后拍了拍脑门。他就知道肯定会有人拍了，也很可能会放上网，但他万万没想到这视频能热门到这个地步。关若鹜转过头，想看看罩在自己身后的男人是什么表情。可等他一回头，庄鸣岐已经直起身走开了。
　　关老师撇撇嘴，觉得没能第一时间辨认对方的表情有点遗憾。不过现在走开了，他也不强求。他点开这条状态的上万条转发，想看看到底为什么会传播这么广。
　　这一点，他就明白了。
　　原来这个原PO自己就有几千的粉丝，一开始还只是她的粉丝在简单评论这个事。然后忽然有人发现视频里的其中一个人，好像是最近来比赛的著名网球运动员！于是从这里开始，很多人AT了黎杰的ID和黎杰的粉丝号。
　　是的，黎杰的粉丝群居然有“官号”，虽然只有几万关注，那也是官号啊！
　　而这个粉丝的官号，就是引起大规模转发的“罪魁祸首”。
　　【黎杰Jackson全球粉丝后援会-梨子树：刚刚跟梨子的团队取得了联系，确认视频里的就是小梨子！他是为了保护同行的小姐姐挺身而出，超帅超绅士！没受伤，警方会秉公处理，大家不用担心！另外，确认受伤的小哥哥就是为了救小梨子冲上去的，所以超级感谢小哥哥@关关雎鸠！！！（小哥哥好像是老师，学生来认领的，要是AT错了劳烦告诉我哦！）】
　　关若鹜：“……”
　　——谁能告诉一下他，为什么会有学生把他也AT出来啊！
　　【作者有话说】：关关：红啦~
　　大家清月票了吗~求评论呀~


第四十九章 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关老师花了点时间扒拉社交平台，终于把自己会被带出场的前因后果弄清楚了。
　　在那条初始的状态下面，除了有人在AT黎杰，还有关若鹜所在学校的学生认出了关老师。而且学生还AT学生来辨认，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AT了上百条。关若鹜甚至怀疑这群小朋友把这个而视频截去了学校论坛，才会招来这么多人的AT。毕竟关老师的“粉丝群体”仅限于学校论坛的那些积极分子，除了他们会来凑热闹认关若鹜，不会有别人。
　　然后，肯定就是那个“粉丝后援会”去和黎杰的团队核实后，确认了关若鹜其人的存在，就顺手把关老师带出场了。
　　忽然意识到自己“小火一把”的关老师：“……”
　　“先吃饭。”
　　低沉的男声响起，伴随着男人从青年的右手边起身，一手支着青年的椅背，倾身靠近对方，越过青年伸手将笔记本屏幕往下一盖：“光知道看电脑不知道吃饭，你是网瘾青年吗？”
　　关老师挑眉，他看着对方坐回自己的右手边，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
　　刚刚那个动作，可是很典型的“忽然拉近身体距离”的方式……
　　青年的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倒是没说出来，也没对着干，老老实实开始吃饭了。
　　庄鸣岐带回来外带食物一家挺有名的粤菜餐馆，从饭前汤到饭后甜品都咸淡得宜，口感上佳。而且菜品和中午的家政阿姨做的饭一样，都遵从着“补血、不发”的原则。
　　另外，桌上还摆着中午的剩菜。因为是冬天，这些菜放在客厅里一个下午也丝毫没有问题。庄鸣岐用微波炉把它们热了热，摆在桌上一起吃。不过，虽然口感没大问题，品相也不算太坏，但终究还是剩菜。关若鹜要是一直盯着它们，总裁大人就会把它们的位置换一换，提醒对方多吃今晚的新菜。
　　关老师琢磨出点味道来了，趁着庄大总裁低头的时候勾了勾嘴角，然后若无其事地给对方夹了菜，放进碗里。
　　庄鸣岐一抬头，就看到了碗里明晃晃的一块叉烧。
　　他扭头看了看关若鹜。
　　关老师老实吃饭，仿佛这块忽然出现的叉烧跟他毫无关系似的。他察觉庄大总裁在看自己，才一边咀嚼一边扭头对视过来。他的腮帮子轻轻地一动又一动，视线里带着疑问，一双桃花眼眨了眨：“嗯？”
　　庄鸣岐沉默一秒：“没事。”
　　“哦。”关老师咽下嘴里了，支使人道，“我要吃那个。”
　　庄鸣岐给他夹了。
　　关若鹜内心“哇哦”了一声，有心探对方的底线，继续要这个要那个，还要喝水，庄鸣岐居然都一一应了。终于在关老师提出要吃“汤泡饭”，还要讨论社交平台的时候，被庄鸣岐阻止了：“你能不能好好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哦……”关若鹜推了推碗，“那汤泡饭还能吃吗？”
　　庄鸣岐：“……”
　　总裁大人只得站起来给人舀汤泡饭。
　　***
　　吃完饭后，庄鸣岐收拾了碗筷，洗碗机启动，这才坐回了餐桌旁边。
　　“好了，说吧。”
　　“……啊？”关若鹜正在翻看那些转发，一下还没回过神来，“说什么？”
　　庄鸣岐敲了敲他的笔记本屏幕：“当然是这些。你刚刚吃饭的时候急吼吼想说，现在让你说你又忘了？”
　　“……你还真想听？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关若鹜当时就是为了试探对方能让自己“作”到什么地步，也不是一定要讲故事。但庄大总裁想听，关老师还是很乐意和他互动的：“你想从哪里开始听？”
　　庄鸣岐一时之间没回答，他的注意力都在关若鹜的笔记本屏幕上。
　　关老师打开的是AT页面，很多人是转发了粉丝后援会的那条状态，夸一夸黎杰的绅士和止血手法。虽然大部分人是冲着黎杰来的，但十条当中还是有两三条会提到关若鹜。
　　【次火锅必须有毛肚：啊啊啊啊梨子超帅！小哥哥也好帅！妈耶小哥哥扯梨子那一下气场三米八！//@黎杰Jackson全球粉丝后援会……】
　　【Z_XShan：小哥哥先帅气地救了梨子，梨子又帅气地给小哥哥止血，有谁懂我_(:з)∠）_……（悄咪咪说一下小哥哥有点好看……（X。//@黎杰Jackson全球粉丝后援会……】
　　【嗯哼哼哼哼哼：悄咪咪地赞同右边的所有看法，顺便原PO说最后梨子把小哥哥背出去了咦嘻嘻，两人似乎关系很好~//Z_XShan：小哥哥先帅气地救了梨子……】
　　【梅菱：赞同右边们！原PO的后续真的有糖！有点好磕！不过不造小哥哥的伤咋样了，看起来好严重的样子……//嗯哼哼哼哼哼：悄咪咪地赞同右边的所有看法……】
　　有糖？好磕？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庄鸣岐眯了眯眼，看着那些宣传“原PO有后续”的发言，心里有种去把所谓“原PO”的状态都浏览一遍的冲动。不过……
　　咚咚！“庄鸣岐。”
　　敲桌子的声音和念名字的话语同时响起，庄大总裁这才回过神，看向一旁的青年：“……你说吧。”
　　“什么就我说吧，问你要从哪里开始听，你怎么忽然走神？想什么呢？”
　　“没什么。”庄鸣岐淡淡道，“你想从哪说就从哪说。”
　　“……哦，成吧。”
　　于是关老师还真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甚至连下午的时候杨凌给他打了两回电话都说了。
　　说完后，庄鸣岐的第一个问题是：“杨凌是谁？”
　　“……你居然先问这个？”关若鹜挑眉，“就是学校里的学生，上回还蹭过你的车，你记得吗？”
　　“哦，那个被你收留了一夜的小朋友。”庄总点点头，“那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我刚刚看评论，挺多人问你的情况，你回复吗？”
　　“呃……”这一点关若鹜倒是没多想。他又不是真的公众人物，不会受了伤报告一次，治疗了又报告一次。这些网友现在吵嚷嚷的，甚至还跑到关老师的页面留言、发私信问伤势如何，但只要关老师放置不理，过两天也就消停了。
　　有些网友还在揣测苏荷和关若鹜同黎杰是什么关系呢，关老师现在可不想惹祸上身。
　　“我之前已经让杨凌在校论坛大致说了情况，社交平台上嘛，应该就不……”
　　关若鹜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打断了青年作出决定的过程。
　　“……我今天的业务还挺繁忙。”关若鹜说着拿起了手机，来电界面上显示着“楚越”两个字。庄鸣岐很绅士地自动起身走开，关老师就在原地坐着接了电话：“喂，学长？”
　　“关关？”楚越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听说你受伤了？没大碍吧？”
　　“……怎么连你都知道了。”关若鹜这会儿是真的无奈了，“没大问题，看着吓人，实际上没伤筋动骨，缝过针了。”
　　三言两语，算是解释清楚了，但楚越似乎真是来关心的，并不满足于这些简单的答案。
　　“破伤风打没有？缝了几针？”他继续追问道，“你现在一个人在家？生活方便吗？和学校请假没有？”
　　“……学长，我可真不知道你是个这么婆妈的人。”关若鹜好笑道，“破伤风当然打了，缝了二十一针。我已经请假啦，不是一个人在家，放心。”
　　“你还说，看到视频我都吓死了，搞得你的腿要断了一样。”楚越啧了一声，而后道，“你确定真的没问题？要是有什么事，直接说，别忍着。我虽然就是个小屁民，总归能帮你一点。”
　　关若鹜哭笑不得。楚越真的有点紧张过度，不过当初自己看到伤口的时候，不也紧张得立刻想着强行止血吗？所以关老师还是很感谢学长的关怀的：“真没事，我现在吃得好睡得好，很快就能活蹦乱跳啦。到时候还得继续叨扰你呢，别担心。”
　　“行吧，我还想说要不要给你联系医院，看来是想多了。”楚越回道，“你现在在家？是临时请了家政工在照顾你？方便的话我明天去看看你？”
　　“不用啦，我现在不方便接待……”
　　“也是。”楚越道，“这样吧，你的家政工几点在家，我去打一转，不亲眼看看不行。你还不知道吧，有徐老师的门生把你的视频发在群里了，还问是不是你。你要是不让我去，指不定他们就组团上门了，还不如我做个代表你看看你。”
　　“呃……那我看看吧，如果能安排，我再回复你。”关老师无奈地挠挠脑袋，看了一眼敞开门的主卧方向，“但我不保证啊……”
　　“行了吧你，看看你而已，扭捏什么，金屋藏娇了？”楚越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又道，“对了，和你们打架那些人什么来头？之后还会来招惹你吗？我们事务所和经发那个也有点合作，需不需要打个招呼……”
　　“停停停，学长，你别越说越操心了，什么都不用管，我好得很。”关若鹜赶紧打断对方，“我待会也在群组里说一声吧，我真的没事，不用这样。”
　　“哼哼，我们比起网上那些吵渣渣的粉丝们来，已经不那么夸张了。网上还有人说要组团给你买花和补品来着，就送学校……”楚越乐道，“好了，不打扰你休息，改天见。”
　　“再见……”
　　一番折腾，关老师终于得以挂了电话。
　　大概是听到外面没声了，换了家居服的庄鸣岐这才从主卧走出来。他去给自己和关若鹜都倒了一杯水，把杯子放在关若鹜手边的时候，关老师就仰头望着他，眨眨眼。
　　说实话，青年的桃花眼跟会说话似的，眨起来是真的好看。
　　庄鸣岐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喝了一口水，才问道：“有事说事。”
　　“呃……”关若鹜眨巴眨巴眼，犹豫了两秒，小心翼翼地问，“有朋友想看看我，要么我先回家……”
　　“想来就来。我的书房和主卧会关上，别的地方你随便。”庄总打断了对方想要回家的提议，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需要招待的话，和家政直接说。”
　　【作者有话说】：大家收藏一下俺的另一篇文《好好的男神怎么乱咬人》呀！！！！


第五十章 恋爱数据简报
　　【关关雎鸠：我很好，没大碍，休息一阵就好，谢谢大家关心。】
　　这条状态下面的配图，是一张游戏机的照片。
　　这是关若鹜为了防止越来越多的人来关心，特意报的平安。状态的评论区和转发区热热闹闹，最热门的转发评论还是黎杰的粉丝官号发的。它发了一条“嘤嘤嘤小哥哥没事就好，谢谢小哥哥”后，下面就跟了一排排的“嘤嘤嘤”，看得关老师真是哭笑不得。
　　当然，其中还夹杂着“同款游戏机”、“小哥哥我们来联机”、“小哥哥无聊吗不如开个游戏直播呀”之类的评论，也还能让人会心一笑。最可怕的，就是学校的学生跑过来凑热闹，时不时地就能看到一些类似“月老大大，你好好休息，我们寄几会谈恋爱”、“木有红娘聚聚坐镇学校，不敢告白_(:з」∠)_”之类的话语。
　　关老师一开始还没在意这些，没想到放置了一天，评论下面的画风就变了。
　　起因是有些黎杰的粉丝好奇，问了其中一些学生为什么叫关若鹜是“红娘”或者“月老”。
　　然后，要命的来了，居然有人专门发了一条总结的状态，但凡问这个问题的人都被指路到了这条状态！
　　而且这还不是这两天才发的，而是早在暑假就发的状态！
　　——【XX学年下学期本校心理辅导室数据简报】。
　　要不是这些指路，关若鹜根本不知道居然还有人在发这种东西。而当他看到题目的时候，立马就意识到了这条状态的主要内容。
　　点开细看，果然。
　　这个所谓的简报里，详细统计了上个学期期间，“由心理辅导室关老师促成”的情侣情况。不仅标明了人数、年级分布，还详列了去咨询的是哪一方、所问问题的归类、得到建议的归类。甚至还做了“咨询后到成功脱单”的市场数据统计，以前进入过统计数据的情侣的分手情况分析等。
　　其中一些，甚至写成了相对清晰的案例，让人能够比较清晰明了地明白这些情侣是怎么走在一起的，关若鹜在其中又起到了什么作用。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部分，就是大家对关老师的印象调查。除了看起来很正常的“人很温柔”、“有耐心”、“感觉他很理解自己”之外，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桃花眼令人窒息”、“戴眼镜像斯文败类！（褒义）、”“希望老师娶我”评论，看得关若鹜自己都要“窒息”了。
　　“哈哈哈哈哈，关关，没想到你在学生里还挺受欢迎。”苏荷一手拿着一罐high　ball，另一手掌握着的鼠标，颇有兴致地下滑着那份报告，“哇，这还有你的颜值打分，四星半哎！男明星也不过如此了吧！”
　　“你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关若鹜坐在餐桌前，无语地看着远远地蹲在电视柜边上的女人：“你用得着抱着我的笔记本跑那么远吗？”
　　“嘿嘿，我要是不跑，你不就要强行关机了？先让我看完嘛。”苏荷摆明了欺负关老师目前是一个单脚“伤残”，抱着他的电脑溜达到远处，就是不让他抓着。
　　“啧啧啧，我早听花花说你们学校的学生‘爱戴’你，没想到到了这个程度。哎这个‘我可以’的投票，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我可以’吧？”苏荷一边看还一边评论，“哇，还有小男生也投了‘我可以’，关老师，艳福不浅噢。”
　　关若鹜现在懒得配合她，索性留她折腾去，自己则是看了看她带来的几个袋子里的东西。
　　一个是纸袋，里面装着关老师指名运送的鹿头香水；还有一个是纸质手提箱，是关老师的游戏机；另外还有一个无纺布袋，是苏荷从关老师衣柜里挑出来的几件“适合过节穿”的衣物。
　　对于这些，没人会比苏荷想得更周到。
　　关若鹜看完后，瞧了瞧苏荷，确认她还沉迷在简报之中，于是又开始翻看自己的手机。
　　“哇，关关，这张照片好看的！”
　　苏荷忽然感慨：“你怎么会拿着枪的啦，太帅了！”
　　“……啊？”关若鹜一下没想起来那是哪个场景，“什么枪？”
　　苏荷放下酒，抱着笔记本回到关老师面前——但是依旧距离两米远——将屏幕展示给他看：“就是这张啊。”
　　只见屏幕上是简报当中插入的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关老师半侧站着，简单的连帽运动衫被捞起了袖子，露出小臂和明显的腕骨。他的左手随意地半插在裤兜里，自然垂下的右手里提着一把黑色的小枪。配合着那双略微眯了一些的桃花眼，一种无形的气场从他身上散开。
　　“……这只是我去给学校运动会帮忙当发令员，手上那是发令枪。”关若鹜淡定解释，“那天太阳很大，我记得我大概八成时间都眯着眼，而且流了很多汗。不过我倒是不知道有人在偷拍我，估计这张照片往后两小时我就丑爆了吧。”
　　“拍得很好啊，而且这肯定是相机拍出来的，才会有这样的质感。”苏荷点评道，“而且你这POSE也太好了吧，‘有人来拍照要记住插袋’，嗯？”
　　关若鹜耸肩：“碰巧，我要是知道有人拍，我能站得更上镜，你信吗？”
　　“信，我怎么不信？你要是能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再摆这个POSE，简直苏断腿好吗？”苏荷又把笔记本抱回电视柜旁边，往下一蹲整个人缩在那，“哎，我得把这张照片下下来放我手机，下次当挡箭牌的时候就能直接出示照片，起码能打败百分之八十的‘男嘉宾’……”
　　话音未落，大门传来“滴”的一声，轻轻弹开了。
　　苏荷一愣，还没来得及有啥动作，庄鸣岐就出现在了家门口。
　　苏荷：“！！！”
　　虽然这是他家，但是现在只是中午，他怎么会出现啊？！
　　庄鸣岐显然也被电视柜旁边蹲着的姑娘吓了一跳，他愣了两秒，才边关门边看向餐桌旁坐着的青年：“朋友来看你？”
　　“嗯，她是苏荷。”关老师抬抬下巴，又冲苏荷道，“庄鸣岐，我发小，也是白莉的上司。”
　　苏荷当然知道这是谁。她一下站起来，原本懒懒散散的神情一扫而空，扬起微笑向庄鸣岐伸出手：“庄总，久仰了。”
　　庄鸣岐本来在家里不打算来这套，但苏荷的手都到面前了，他就出于礼貌握了一下，回道：“久闻大名。”
　　苏荷笑道：“希望不是什么糟糕的名声。”
　　“说笑了。”庄鸣岐问道，“怎么蹲在这里看电脑？坐在桌边看不是更好？”
　　“哈哈，我和关关开玩笑来着。”苏荷刚刚缩在角落的姿势被看个正着，这会儿也一点不觉得尴尬，“庄总是回来吃饭吗？我就来打一转，看看关关，顺便送点东西，马上就走了。”
　　“我是路过附近，顺便回来拿文件而已。”庄鸣岐表示自己并不是回来赶人的，“你们吃过了吗？在家吃的话，我和家政说一声，你和他一起？”
　　“不不，不用客气了。”苏荷赶忙拒绝道，“我还有约，真的等下就走。”
　　“嗯，那你们自便，失陪。”庄鸣岐点点头，不再多劝，径直往书房走去。
　　直到他进了书房，苏荷才无声地做了个浮夸的大喘气动作，溜到关若鹜身边低声道：“妈哎，吓死人，他怎么会忽然回来的啦！”
　　“我也不知道，平时他中午不会回来的。”关老师回道，“他又不会吃人，怕什么？”
　　“哎，长得是蛮好，但是身上那种气场，吓人。”苏荷夸张地拍拍心口，“果然和程磊是一拨人，我就算跟了程磊一段时间，还是总觉得他可能什么时候不高兴了就会把我沉塘。”
　　关若鹜嗤笑一声：“你想的真多……”
　　“哎卧槽，礼物还摆在桌上！”苏荷赶紧把礼物的纸袋和装衣服的袋子一把捞起来，“我先放去你房间里！”
　　于是庄大总裁再回到客厅的时候，就没看见苏荷。
　　“这就走了？”
　　“没，帮我把东西放进客房。”关若鹜回道，“你不在家先吃了再走？家政阿姨大概还有十分钟就来了，她做饭很麻利的。”
　　“我知道，不用。”庄鸣岐本来想直接走了，一眼扫到放在电视柜上的那罐酒，皱了皱眉，“你现在最好别喝酒，忍一忍。”
　　“我知道。”关若鹜笑了笑，“那是苏荷自己喝的high　ball，我还没无聊到在家小酌解闷。”
　　庄鸣岐道：“你之前没和我说她要来。”
　　“啊，抱歉抱歉。”关老师双掌合十，“我其实不确定她到底哪天来，所以只是在之前笼统地问了你一下，没说具体时间，不好意思啊。”
　　“不是这个问题。”庄鸣岐淡淡道，“原来程磊就说要今天来的，是我没空，挪到了明天。要是这个时间没挪……”
　　“……好，我懂了。”关若鹜咳了一声。虽然程磊和苏荷算是“和平分手”，但前任忽然偶遇，多少……还是会尴尬。
　　关老师一想到这个画面，再次真心实意道歉道：“那什么，抱歉，我下次一定会先和你核对一下时间。”
　　“不是大事，不说也行。”庄鸣岐顿了顿，朝着电视柜上的笔记本走近几步，垂眼看着屏幕上那张照片，“这是……你？你有枪？”
　　不怪庄鸣岐这么问，毕竟在两人读大学的那个国度……是可以合法持枪的。
　　“不是。”关老师无奈道，“那是发令枪。学校的兔崽子们偷拍放上网的，苏荷抢着要看，所以才把笔记本抱远。”
　　庄鸣岐站在原地，视线定定地落在那照片两秒，然后才偏头道：“我走了。明天程磊他们来，你想让苏荷陪你玩就改天再说。”
　　“好。”
　　“中午吃完饭记得换药。”
　　“好。”
　　“游戏机等我回来再装，你不要瞎折腾。”
　　“好好好，都好，你再不走就留下来陪我吃午饭吧。”
　　“再见。”庄鸣岐头也不回地走了。
　　随着关门声响起，关老师忍不住噗嗤一乐。
　　“哎我说，就这，应该是你已经得手了才对吧？”一直躲在客房偷听现场的苏荷溜出来，“照我的经验，这钩已经铁铁咬住了啊，你还不麻溜地拉上来，干嘛呢？”
　　“不急。”关老师看了看笔记本屏幕上自己的照片，又看了看餐桌上放着的游戏机，轻轻一笑。
　　“不但让他咬钩，还要他自己蹦上岸来。”


第五十一章 男人们的爆料
　　第二天，程磊和程立飞果然在下午的时候登门拜访了。
　　两人带了两支质量上乘的葡萄酒，还捎来了一盒一看就很贵的血燕燕窝，一进门就全往关若鹜面前塞。关老师坐在单人沙发上，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迎接，一下就被伸到面前来的礼品弄得愣住了。
　　“程磊。”
　　庄鸣岐一伸手，将燕窝放在旁边的茶几上，两支酒则是直接拎开：“他现在还天天换药，观察是不是发脓，你是不是就想对着干？”
　　“葡萄酒也不行？这才几度啊？”程磊来之前大概听过关若鹜的伤势，要换他自己，根本不会想起要忌口。偏偏庄鸣岐看起来比关若鹜执行得还认真，程磊只得让步：“好吧好吧。那这么着，今晚反正在你家吃饭，我们就开一支。关关现在不能喝，总归给他留一支呗。”
　　关若鹜还没什么反应，庄鸣岐瞥他一眼：“关关？”
　　“……啊？”程磊故作不解，“怎么，他的网名不是叫做‘关关雎鸠’吗？而且苏荷好像也喊他‘关关’啊。”
　　庄鸣岐眯了眯眼。
　　“OKOK。”程磊让步道，“关老师，行了吧。”
　　庄鸣岐的神色这才松下来一些：“你难道不是把两支酒都送给他的？今晚就自己开一支来喝，你好意思？”
　　“这个酒，别看不算太贵，但还真有点难搞到好吗？”程磊回道，“我就是想着顺便自己能尝尝，才两支都带来的。你现在连一口都不给我尝，不厚道啊。你说对不对，关老师？”
　　“想喝就喝，没事，都喝了也行。”关若鹜没看到站在自己前面的庄大总裁是什么表情，不过猜也猜得到不会是什么好脸色。庄鸣岐越这样，关老师就越爱故意反着说话：“对了，关关也行，关若鹜也行，可别叫我关老师。我就是个心理辅导室的小职员，算哪门子的老师。”
　　“好吧，关若鹜。”程磊耸耸肩，然后终于转过身，看了一眼一直跟在后面没说话的更年轻一些的男人，“还傻站着干什么，过来，给关若鹜道歉。”
　　后面站着的正是程立飞，人看着挺精神的，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一看就是能折腾的小朋友。不过这会儿程立飞正努力憋着当乖宝宝，程磊一句话他一个动作。还没等关若鹜说“不用道歉”，程立飞已经端正姿态郑重发言了：“对不起，连累你了，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我也就是赶上了，不用道歉。”关若鹜哭笑不得道，“这本来就不是多大事，就是有人比较有名，所以才在网上传了一下。你们不用往心里去。”
　　“那不行。虽然我和苏荷分手了，但他们要动苏荷，就是冲着我和立飞来的，怎么能不往心里去。”程磊索性往关若鹜旁边的沙发上一坐，“我跟你明说了吧，我一听这几个小畜生敢在大庭广众下这么行凶，立马就给我的律师打了电话。那什么，你听说过咱们市里的‘律师四少’吗……”
　　庄鸣岐看程磊和关若鹜说起了处理那几个街头流氓的事，绘声绘色跟讲故事似的，留那兄弟俩给关老师解闷，自己进了厨房。他之前烧了一壶水，现在正好泡点茶来喝。
　　等他端着托盘回到客厅，程立飞立马很有眼色地起身过来接了托盘：“庄哥，我来。”
　　程磊这会儿也说完了要怎么“收拾”那些地痞流氓的事，自然而然地将距离关若鹜最近的那个座位让出来，自己往边上一些坐了：“对了，说起来，我和庄鸣岐大学里认识一场，还真不太知道他以前是怎么回事。要不是这次阴差阳错，我还没机会见到你。我妈，还和我提过你俩的妈妈找她玩儿来着。”
　　“嗯，是吗？”关老师看着在让出的位置上坐下的庄鸣岐，笑道，“我也不知道庄大总裁在大学和往后的事，不是扯平了？要么我们交换点情报？我先声明，我可是发小，你不说点劲爆的，我是不会背叛阿鸣的。”
　　庄鸣岐猛一听到这个称呼，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关若鹜，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茶壶开始倒茶。
　　“阿鸣，这个称呼我可只在长辈的嘴里听过，你可别是占他便宜吧。”程磊乐道，“行，那我说个劲爆点的……庄鸣岐的前女友，这消息怎么样？”
　　“……哦？”关老师刚拿起茶杯的动作一顿，“前女友？这我还真没听说过。”
　　庄鸣岐也扭头看了一眼程磊。
　　“你瞪我干嘛？”程磊这会儿就是故意招惹庄鸣岐，“就算只来往了几个月，难道你否认在大学交过女朋友？”
　　“一个月。”庄鸣岐看似在回答程磊，实际上也是说给在场的其他人听，“只是试着处了一个月，不合适，就分开了。”
　　程磊乐道：“我知道啊，你跟我汇报干嘛？”
　　“程磊。”庄鸣岐淡淡道，“我还记得你大二的时候，说是去做社会实践，实际上是跑去LV的赌场……”
　　“好的，我不说了。”程磊打断他的话，顺道给他空掉的杯子添了茶，“你是好学生，整天泡图书馆，你了不起，行了吧。”
　　关若鹜在旁边没说话，慢慢喝着茶，但是已经弯起来的桃花眼出卖了他的心情。
　　“你就光笑啊，关老师？”程磊也给他添茶，“说好的交换情报呢？赶紧说。”
　　“呃……我觉得我的情报还是比你的劲爆一点，决定还是先保留。”关若鹜态度自然地开始耍赖，“我还得在他家里蹭吃蹭喝蹭家政一阵，现在可不能让他把我扫地出门啊。”
　　“啧啧，你这就不厚道了……”
　　***
　　程磊陪着关若鹜聊了一会儿，一壶茶下去，终于忍不住烟瘾，上阳台去了。
　　程立飞则是看到了关若鹜的游戏机，聊了一下发现两人玩游戏的口味居然差不多，于是开始陪关老师玩游戏。
　　庄鸣岐看着暂时没自己什么事，就去了书房。虽然家里有客，不过都是关系还可以的人，他也不必一直招待。
　　二十分钟后，有人敲响了书房门。
　　庄鸣岐喊了一声“进来”，然后程磊就进来了。
　　“把客人扔在外面，自己跑到书房里，你还真干得出来啊。”程磊径直走到书桌前，拖过旁边的椅子坐下，一股淡淡的烟味从他身上传来，“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你弟在陪他玩游戏，难道你还要我陪你喝茶吗？”庄鸣岐将面前的笔记本屏幕一盖，淡然道，“有事就说，身上一股臭味，快点滚。”
　　“啧，你有本事在饭局上也这么和那些老鬼说话。”程磊根本不在意庄鸣岐这种态度，靠着椅背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提醒你一声。最近的一些局里，有个叫黄娉婷的，老在打听你的事。这女的和你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就在她爸的饭局上点过头而已。”庄鸣岐淡淡回道，“后来来过我公司两次，都没什么正事，我也基本不和她来往。她再问，你们装不熟就行，不用管。”
　　“我怎么觉着她对你有意思呢？”程磊掏出火机，一下一下点着玩儿，“哎我说，你还挺有女人缘啊，大学那个也是死缠烂打才换来一个月试用期吧？你试用到什么地步了？有没有……”
　　庄鸣岐盯他一眼：“如果你没有别的话要说，可以滚出去了。”
　　“急什么，再聊个十块钱的呗。”程磊不为所动，坐得相当稳定，“哎，你把人这么掳回来，就什么都不干啊？我瞧着挺斯文的啊，人也蛮好讲，你要是大胆试试，指不定就成了呢？”
　　庄鸣岐打开了笔记本的屏幕：“再说胡话就滚。”
　　“怎么能算是胡话？”程磊收了打火机，身体前倾，双手放在书桌上，“你这都快跟司马昭之心似的了，还玩什么欲盖弥彰的把戏？要是别人被打了，你会这么打电话给我‘告状’？实话和你说吧，有些同学问我，你在A国发展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国。我都是和他们说，那还不是因为国内有你的初……”
　　“程磊。”庄鸣岐的目光好似冷箭，一下钉在程磊身上，“别让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好吧好吧。”程磊举起双手，“我认输，我错了，我乱说话行了吧？”
　　庄鸣岐不回话了，只是用鼠标点点点，看着笔记本上的文件。
　　“不过，你问过他为什么回国吗？我可是在网上搜过，他的名字出现在一些蛮有名气的实验里，应该是前途光明的啊。”程磊神色古怪，“他该不会也因为一些类似的原因回来的吧？那你不是白忙活了？”
　　“好像是他的师母五年前死了，他回来调查死因。”庄鸣岐选择性忽略了程磊的部分话语，说道，“对了，他有个师兄叫楚越，开了一家工作室，有时候他也会过去帮忙。这种帮忙可能会导致他卷进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里，你要是碰上了，顺便看着点。”
　　“我的天……”程磊啧啧感叹，“庄鸣岐，你是不是管得也太宽了？管天管地还要管人拉屎放屁？人家做什么工作，有你什么事，你瞎插手什么？”
　　“你倒是放任你弟弟，现在惹出来的事就摆在你面前。”庄鸣岐冷冷道，“既然你说我瞎插手，那关若鹜不找你算账，我找你算账好了。”
　　“……真不愧是在辩论队混过的，我服了。”程磊说道，“这事的责任我就认了，行吧？关关有任何的后遗症，我终身保修，可以了吗？”
　　庄鸣岐乜斜他一眼：“关关？”
　　“关若鹜，关老师，行了吧！”程磊嗤笑道，“你有本事去他面前折腾，跟我耍什么威风？”
　　庄大总裁这下看都不看他了，语气冷淡地下了逐客令。
　　“滚出去。”
　　【作者有话说】：程磊：科科，我手里有你的八饼！


第五十二章 碰一碰窗户纸
　　程磊和程立飞来了这么一趟，相当于和关若鹜相互认了一回脸。
　　虽说程磊有妈妈们的这层关系、和庄鸣岐还是同学，认识一下关若鹜也正常，但最后反而还是程立飞看起来和关若鹜更亲近一点。没办法，程立飞的脾气直，两杯黄汤下肚就嚷嚷着以后要和关老师打游戏、还要叫关老师一起喝酒。关若鹜对这种小朋友似的家伙向来不会太冷眼相待，也就顺着对方的话应了。
　　甚至到了临走的时候，程立飞差点就抱着关若鹜的大腿约一起跨年了。好在程磊一扫庄鸣岐的脸色，为了自己表弟的小命，赶紧把人一把拽开：“程立飞，你才喝了几杯？装什么醉？人关老师的腿还因为你伤着，赶紧给我撒手！”
　　“噢噢噢，对的，还有伤……！”程立飞其实就是有点飘，正好兴致盎然的程度，顺着自己哥哥的话就说了，“关关，你要是以后不小心留疤了，来找兄弟我！我保证给你送到全球最好的医美……”
　　“程立飞，赶紧走了，别在这儿讨人嫌！”程磊直接踢他一脚打断他的话，“你再不走，今晚就自己走回家吧！”
　　程立飞只得跟着自己的哥哥走了，在门口换好鞋还要和关若鹜摆摆手：“走啦，改天找你玩啊！”
　　关老师看他摆手的幅度跟远送列车游轮的架势似的，不由得好笑：“好啊，改天喝酒。”
　　程立飞这才笑嘻嘻走了。
　　庄鸣岐在门口把两人换下来的拖鞋踢到旁边，摆摆齐，然后回头看到关若鹜的桃花眼还弯着，挑眉道：“挺开心？”
　　“啊。”关老师偏了偏头，冲男人笑道，“程立飞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庄鸣岐走回客厅，说道，“你可别忘了，你的伤就是他这脾气招惹出来的。”
　　“哎，冤有头债有主，这事不能怪他，要怪也是怪加害者。”关若鹜晃了晃脑袋，“为什么会发生强奸案？不是因为有人穿着清凉，也不是因为有人走夜路，更不是因为有人一个人乘车，而是因为有强奸犯。”
　　庄鸣岐被这个比喻弄得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不对了：“你不能这样类比。这事的一开始你也知道，虽然双方都有责任，但显然他们上次在离开时候做出的挑衅行为激怒了对象……”
　　“好了好了，我比喻错了，行吗？庄一辩，我刚刚可听程磊说你混过辩论队的。”关若鹜果断地“认输”，然后感慨道，“不过真令我意外啊，你以前明明是比较安静的那种，怎么会去辩论队？”
　　“刚刚不是说了？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表达更好一点。”庄鸣岐将关若鹜已经喝空的杯子拿走，“还要红茶？”
　　“别了，我今晚还想睡觉的。”关若鹜摇摇头，又道，“这么说，你进辩论队，其实也是为了现在的工作在打基础咯？毕竟你回国进这个公司以来，它的发展速度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你前阵子还参加了一些标会吧？亲自去讲项目了？”
　　“……算是吧。”庄鸣岐给关若鹜倒了一些温水，将杯子放在茶几上后，沉默了一秒，又补充道，“也是为了和其他人交流的时候，能够更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哦，那可真是再清楚不过了。”关若鹜挑眉，“有时候真是清楚得过分。”
　　“过分？”
　　“嗯，你家里人，比如阿姨，没说过你吗？”关老师拿起杯子，慢慢喝了一口水，说道，“你有时候管得可真的太细了，那些几乎面无表情的念叨，有时候真叫人招架不住。而且有些话也说得太直白了，你好歹也考虑听这些话的人怎么想嘛。”
　　“我考虑过。”庄鸣岐说道，“我知道你们能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也不会误解我的意思，所以不需要浪费时间绕圈子。我和你们也不是说的客套话，没必要再堆砌一大堆不必要的辞藻。”
　　“……看来阿姨一定说过你。”关若鹜放下杯子，挑眉，“过犹不及，你一定知道这个道理。”
　　“你在抱怨？因为我说话太直？”
　　“你看，现在就很直！”关老师啧啧两声，“就算我们不会误解你，你也不能这样啊。这样会消耗我们对你的感情，知道吗？”
　　庄鸣岐挑眉：“消耗对我感情？”
　　“那可不？”关若鹜就跟没发现这个说法很暧昧似的，态度自然地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眨眨眼道，“我说，你要和我聊天的话，能不能坐下来？我这样脖子很累。”
　　庄鸣岐还真坐下了。
　　关若鹜此时正坐在长沙发中间偏旁边的位置，庄鸣岐坐的是靠近他这边的单人沙发。男人刚坐下，关老师就指着男人对面的单人沙发道：“哎，等等，先帮我把那个抱枕拿过来。我老坐着，腰酸背痛，要垫垫。”
　　庄鸣岐最近已经被他支使得没脾气了，二话不说起身去拿。他拿完转头要把抱枕给关若鹜的时候，关若鹜正好往旁边挪了挪，然后才接了抱枕。
　　庄大总裁在原地踌躇了两秒，关老师就拍了拍旁边道：“坐啊，怎么又站着，这么宽的位置还塞不下你啊？”
　　于是庄鸣岐绕了一圈，最后在关老师身边坐下了。
　　坐下后，关若鹜这才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继续之前的话题：“你看，就算是你最亲近的人，还是会被你的话打击到的，对不对？语言是世界上最无形的利剑，你总不能只把自己自己表现好的一面展示给外人看吧？你应该对关心你的亲友们态度更好一点才对。”
　　庄鸣岐眯了眯眼：“你说的这些，都是教小孩子的道理。我对身边人的态度，就算比较直来直去，也还没到恶语相向的态度。”
　　“不是恶语相向，那也很伤人好吗？”关若鹜哼哼两声，“你可不止一次说我‘无聊’了。”
　　“那是你发给我的东西无聊。”
　　“朋友之间发点无聊的东西怎么了，这叫乐子。”
　　庄鸣岐扭头看他一眼。
　　关若鹜：“干嘛？”
　　庄鸣岐沉默了一秒，忽然反问道：“朋友之间的乐子，你确定？”
　　“……”关老师没想到他忽然这么问，心底电光火石，面上却镇定得很，“啊，不然？”
　　“我一直想和你谈谈这件事。”庄鸣岐缓缓道，“既然说到这里了，就谈谈吧。”
　　关若鹜：“……”
　　有种微妙的预感，但关老师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是好是坏。不过庄鸣岐忽然这么严肃，无论如何，事情总归会朝前迈出一大步。
　　心理战，关若鹜是真的没在怕的。他的态度比庄鸣岐还镇定：“嗯，你说。”
　　庄鸣岐想了想，抛出一个问题作为开头：“白莉有一阵……也像你这样经常给我发信息，你知道吗？”
　　“……不知道。”在背后给白莉出“馊主意”的关老师淡定否认，就算测谎仪都不会认定这是假话，“我这样是哪样？”
　　嘴上问得自然，实际上关若鹜清楚得很。白莉给庄鸣岐发的信息，其实要么就比较公事公办，要么就单刀直入，不会在暧昧不清、意味不明的界线上徘徊。一来白莉不是喜欢一直暧昧的人，二来拖拖拉拉的对白莉百害无一利，所以当时三人小组制定的方案，就明摆着往前冲。行就行，不行就退，只要庄鸣岐还是个男人，也不会伤到白莉。
　　所以白莉才会在没进展后激流勇退。
　　也正是因为很清楚白莉大概给庄鸣岐发了哪种信息，关老师才能果断确定自己和白莉发的信息并不一样——庄鸣岐在诓他。
　　“你是哪样，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吗？”庄鸣岐并不仔细回答关若鹜的问题，这让关老师再次确定男人就是想诈自己。但庄鸣岐似乎没察觉自己已经露出了马脚，继续说道：“而且白莉为什么给我发那些信息，我们都心知肚明。你呢？你为什么给我发？”
　　“我也给别人发啊。”关老师一脸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只给你一个人发。”
　　“不用扯别人。”庄鸣岐并不接受关若鹜偏开话题，说道，“你就说你自己，为什么要给我发。”
　　“……”关老师沉默了两秒，忽然笑了笑，“那你觉得为什么？”
　　庄鸣岐与他对视。
　　事实上，庄鸣岐以为关若鹜又会一如既往地装糊涂，但看现在的情形，对方似乎有要顺势坦白的趋势。
　　虽然……庄鸣岐并不清楚坦白出来的答案会不会是令人高兴的那个。
　　而且现在，关若鹜显然是决定谋定而后动。要他坦白，可以，拿真答案来换真答案。
　　庄鸣岐没马上回答。两人并排坐在一起，沉默了好一会儿，还好气氛不算特别尴尬。
　　或许因为他们都觉得还没到说出答案的时候。
　　关若鹜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庄鸣岐的回应，心知今天估计是捅不破这层窗户纸了。他本来已经打算好，要是庄鸣岐说“是我在问你”，自己就回“我敢说，但你敢听吗”。然而庄大总裁似乎连这个机会也不准备给他，一直沉默，好似能就这么静坐一夜。
　　“如果没有别的话要说，那我准备去洗澡了。”关老师决定把今天的对话暂告一段落，他戳了一把旁边沉默的庄大总裁，“我的拐杖好像被程立飞刚刚拿去玩了，你帮我找找？”
　　庄鸣岐看了他一眼，默默地站了起来。
　　关若鹜在他背后无声地笑了笑。
　　——总有一天，叫你说出下一句。


第五十三章 新的访客
　　关若鹜在庄鸣岐家里赖了快两礼拜的时候，替庄大总裁收快递的时候忽然多了起来。
　　总裁大人的小区高级，没有门禁卡根本进不了楼道门，也上不了电梯。要是快递来了，要么就下楼自己拿，要么就去小区的快递存储柜。所以关老师要接快递，还不是一开门就行。所以关老师只能拄着自己的新拐杖，慢悠悠地下楼，让快递小哥把箱子带上来。等快递放进家，再帮快递小哥去刷电梯，让人下去。
　　来了这么两次，快递小哥都觉得这位年轻人特别身残志坚了，帮忙搬起箱子来都比较卖力。
　　庄鸣岐看见快递箱子，才想起来圣诞要到了，国外的家人朋友都会往家里寄东西。
　　庄鸣岐当然不会让关若鹜这么艰难地来来去去，说了几次不用他动。但这晚上下班回来时，还是发现关若鹜正坐在玄关，旁边堆着大小几个箱子。
　　“你又下楼去拿快递了？”庄鸣岐说道，“说了不用你动，瞎折腾什么？”
　　“哎，我就活动一下嘛，整天待着家里我都要发霉了。本来没多大事，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搞得跟重症似的，没必要啦。”关若鹜仰着头，冲着男人笑了笑，“而且我跟我妈说我在你这里赖一阵，她就把东西都寄过来了，我去拿自己的快递也很正常。”
　　庄鸣岐愣了一下：“你和她说你受伤了？”
　　“没有啊。”关老师回道，“我骗她说我小区的水管坏了，经常停水……反正也就是前阵子的事嘛。”
　　庄鸣岐点点头。他就说，要是关若鹜和他妈说了实话，自己家的老妈怎么可能不打电话过来叮嘱，说上一大串补血补气的各种食物。
　　“你的快递也可以放在下面的柜子里。”虽然是关老师自己的快递，庄总也不觉得他需要自己亲自去拿，“给我发个信息，我回来的时候帮你捎上来就行。”
　　“所以说，我下去走走也没事啦……”关老师并不直接答应他，只是笑。青年顿了顿，又伸了伸腿道：“你愣在这干嘛？又想帮我换鞋啊？”
　　他的脚差点就踢到庄鸣岐了，有点洁癖的庄大总裁居然不躲不避，垂眼看着他：“换鞋？”
　　关若鹜抻着腿：“嗯，对啊。我上来以后还真的有点累，所以一直坐在这里歇着，你帮我换一下鞋呗？”
　　庄鸣岐挑眉。
　　……又来了。
　　庄大总裁最近总有一种感觉——关若鹜对自己忽然态度很亲昵，前所未有的亲昵，而且他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就说他刚刚的这几句话，放在过去，关若鹜大概会换个说法。比如像挑衅一样，说“敢不敢帮我换鞋”之类。但现在这个说法，别说是挑衅，撒娇的意味浓厚得……庄鸣岐甚至听出了一种得意的意味。
　　仔细想想，简直是很自然地说出了很不得了的话。
　　“嘿，叫你呢。”关老师并不知道庄鸣岐此时的心理活动，他看庄大总裁现在原地不答话，又道，“不愿意就说呗，我又不是拿刀逼着你给我换。而且不换你就走开些，两个大男人都在这塞着，我施展不开啊。”
　　庄鸣岐好像才回过神，看着关若鹜的眼睛，缓缓问道：“你真的想要我帮你换？”
　　这话表面听起来再正常不过，可庄鸣岐面无表情，乃至有些严肃。好像他要确认的是不是换不换鞋，而是其它更慎重的问题。
　　关若鹜对他的深意好似无所察觉，眨眨眼：“不然？”
　　庄鸣岐与他默默对视两秒，在关老师以为他会走开的时候，男人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扯开了他的鞋带。
　　关老师垂着眼，无声地笑了笑。
　　***
　　换鞋就像是个小插曲，做之前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地相互试探，做了之后又都不约而同地不再多提。总之，完成之后，两人神色自然地一起吃了晚饭。
　　晚饭依旧是家政阿姨之前已经做好放在桌上的菜。要不是开了暖风空调，就关若鹜等庄鸣岐回来这段时间，就足够这些菜完全凉凉了。庄鸣岐之前还和关老师说过可以先吃，不用等他回来。不过从快递的事来看，关老师显然不会在也方面听劝的。只要庄鸣岐提前说了会回来吃，关若鹜就一定会等，就像今天这样。
　　“我妈给我寄了一些圣诞礼物，也有给你的，待会儿拆给你啊。”关若鹜一边吃饭一边说道，“这也提醒我了，圣诞快到了，你准备怎么过啊？出去玩吗？”
　　“……还不知道。”庄鸣岐看他一眼，“你想出去玩？”
　　“我也还不知道啊，不过在国外过了几年，总觉得这虽然是洋节，但还是应该要有点仪式感。”关若鹜道，“要是你没啥事，能回来吃饭的话，我让阿姨做个圣诞大餐？然后定个圣诞蛋糕，装饰个圣诞树之类的……”
　　“……可以。”庄鸣岐淡淡回道，“不过你要是想办圣诞树，我会叫人来家里装。你现在腿不行，不要去折腾树折腾彩灯，把你想要的样子发给我就行。”
　　“这么说你那天回来过？”关若鹜说道，“那你再顺便搞一瓶x牌的圣诞香槟回来……”
　　庄鸣岐打断他：“你现在不能喝酒。”
　　“那个香槟度数超低的，没关系啦，主要就是为了氛围，我又不会贪杯。”关老师吃了一块牛肉，兴致勃勃道，“噢对了，关于圣诞礼物……要么我们来交换礼物吧？”
　　庄鸣岐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漫不经心地缓缓道：“交换礼物？这就是你的目的？”
　　“……嗯？啊，对啊。”关老师似乎对男人话语里的意味深长无所察觉，继续语气自然地说道，“你好歹是个大老板，得给我一个拿得出手的礼物才行吧？太寒酸可配不上你的身价噢！”
　　他边说话边将手里的碗推到旁边的男人面前，指了指远一点的汤。
　　“拿得出手？”庄鸣岐给他盛了汤，碗放回他面前，“你想要什么，不如直说。”
　　“别呀，这样就没有惊喜感了，你自己想嘛。”关老师慢慢喝起汤来，“你要是同意，这就算一个‘节目’了噢？”
　　“嗯。”
　　“你还想叫人一起来吃饭吗？人多也热闹。”关若鹜想了想，又道，“程磊和程立飞，其实也可以来，不过他们大概没空……”
　　“不用，人太多会太吵。”庄鸣岐回道，“还是说你想邀请谁？白莉和苏荷？”
　　关若鹜怎么可能这时候不识趣？他立刻摇头道：“不啊，她俩肯定很忙，哪里有空来陪我这个‘火烈鸟’。”
　　庄鸣岐看起来并无所谓：“……你安排就行。”
　　“好吧，我给你做个圣诞企划行吧，庄总？”关老师顿了顿，又道，“对了，明天我师兄楚越上门来看我，我现在跟你报备噢。”
　　“嗯，在家里吃饭吗？”
　　“下午来，应该不在……吧？”关若鹜想了想，“先按不在来算，回头要是有什么变动，我再通知你和家政阿姨。”
　　“可以。”
　　***
　　第二天下午，楚越果然来了。
　　他带了一把红艳艳的玫瑰来探病，还按照关若鹜的要求，带上了乔麟——当年和三名跳楼学生同班的一个同学。当然，现在的乔麟已经大学毕业，进入了楚越的工作室工作，不能算是学生了。
　　关若鹜提出要再见乔麟，楚越当然对他的目的心知肚明。不过权衡一番后，楚越还是把乔麟带来了。反正即便不带来，回头关若鹜伤好了也会来见，就不如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二次会晤”吧。
　　“你这过得不错啊，看起来挺悠闲的。”楚越进门不久就开始感叹，“还休假三周，太夸张了吧？”
　　“没办法，你看我现在都是‘寄人篱下’，房东的发话我得遵守吧？”关若鹜支着拐杖进了厨房，给客人们烧水泡茶。没想到楚越也跟着进来，说道：“他还会管你这些？看不出来啊……哎你在泡茶？我来。”
　　关老师从善如流地让出位置：“‘看不出来’什么？”
　　“看不出他是管这么多的人。”楚越一边泡茶一边说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比较高冷那类，结果居然这么爱操心的吗？”
　　“也不全是，他平常工作的时候还是比较高冷范儿的。”关老师欣赏着楚越泡茶的动作，回道，“只是我们发小嘛，我蹭到他这里，他就多操一份心……噢，这茶叶泡起来真好看。”
　　“你为什么蹭到他这里？”楚越泡好茶，将茶具一一放上托盘，“他这里其实挺偏的，以后你要是有需要，去我那里也行。”
　　“啊？还是不要了吧，我可不敢打扰学长的夜生活。”关若鹜笑道，“而且这里偏远，不就刚好能让我静养吗？”
　　“还静养，你当你受了多重的伤啊？”楚越端起托盘，边往厨房外走边道，“你可不知道，一群师兄弟知道你受伤，差点就组织捐款了。有几个女同志还说要买花来看你，都是我挡回去的。现在你要是和他们说要在偏远僻静的地方静养，他们一定不相信你其实没事了。”
　　关若鹜拄着拐杖跟着往外走，拐杖脚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不过不算大，不会扰民。他走到单人沙发，坐下，这才回道：“可别一大堆人来看我了，屁大点事，别兴师动众的。”
　　“我也是这个意思。”楚越给关若鹜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最后扭头看向现在一旁的年轻男人。
　　“乔麟，你干嘛一直杵在那儿？”楚越招呼自己的员工，“随便坐啊。”
　　乔麟沉默着，慢慢坐到了长沙发的一边。
　　自从楚越说关若鹜要见自己，乔麟就一直展现出种隐隐的紧张感。当他踏进这个屋子，和迎上来关若鹜对上了第一眼……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忽然变得僵硬。
　　【作者有话说】：关老师：嘻嘻嘻，来交换礼物呀！


第五十四章 公事会晤和私事会晤
　　关若鹜把乔麟带进客卧聊了一会儿。
　　虽然这么做对楚越有点抱歉，不过关若鹜征询了乔麟的意见后，只能对不起楚越了。
　　“放心好了，你们只是去聊个天，有什么好和我道歉的。”楚越倒是展现得比较无所谓，“别搞得好像你们要给我戴绿帽一样行吗？”
　　“嗯？戴绿帽？”关若鹜挑眉，偏头看了看已经走近客卧的乔麟，然后又把目光转回楚越身上，“难不成，你和他……”
　　楚越并不和他一样看乔麟，而是一直看着他，目光忽而有些专注：“再猜一次，关关。”
　　关若鹜眯了眯眼。
　　如果不是他的错觉，那刚刚楚越应该是忽然踢了个直球过来。这个直球来得有多突兀呢，就是关老师即便意识到了对方话里的意思，也在一时之间没体会到任何实感。
　　说实话，关若鹜好歹是腆着脸敢自称心理学专家的，但是楚越现在暗示的这档子事儿，关老师之前是一点都没察觉。这会儿楚越给出这种几乎算是明示的暗示，真是打得关若鹜措手不及。
　　楚越也是心理学的专家，他要是有心瞒关若鹜，关若鹜看不出来也不算奇怪。关老师现在真正疑惑的是，是什么让楚越就这么冷不丁地想要“进攻”了。
　　天哪，这家伙可千万别把事情搞得更复杂……
　　关若鹜心理百转千回，但面上看起来还算镇定，只是缓缓道：“听起来，你有事想和我说。”
　　楚越笑了笑，四两拨千斤地将问题抛回来：“那要看你想不想听。”
　　……好熟悉的对话模式。
　　关若鹜恍惚觉得，现在自己和楚越的对话，简直就是程磊来那天晚上，自己和庄鸣岐的谈话翻版。不过当时庄鸣岐首先沉默了，关老师可不会怂。
　　“我想听啊，为什么不想听？”关若鹜轻笑一声，根本不进入楚越的对话节奏，“确认了怎么回事，才知道要怎么快刀斩乱麻，不是吗？”
　　楚越勾着的嘴角僵硬了一瞬。
　　这时候就说“快刀斩乱麻”，关若鹜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这场“谈判”还没开始，但关若鹜已经给它写下了结局。
　　“……那我也想告诉你。”楚越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总之，我不想留有遗憾，所以还是劳烦你花时间听一听。”
　　以退为进，楚越说话向来这么有水平。
　　关若鹜不是说不吃这套，只是这会儿他不会犯晕心软，所以他的态度并没什么转变：“行，那就听，待会儿我和乔麟说完，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楚越点点头，暂时不过多纠缠：“那你去吧。”
　　关若鹜也点头，拄着拐杖慢慢进了房间，然后当着楚越的面关上了房门。
　　楚越苦笑一声，坐在沙发上，看起了关若鹜刚刚特意给他开的电视。
　　***
　　客卧里其实没有凳子。
　　关若鹜拄着拐进来，关上门后，才发现了自己的失策。好在庄大总裁瞎折腾买回来的轮椅还放在房间里，关若鹜指了指轮椅，冲乔麟道：“忘了里面没坐的地方，委屈你坐那里吧。”
　　乔麟看着那台新轮椅，犹豫了一下，问道：“关老师，你的伤……”
　　“真没事，别担心，这都是我朋友关心则乱瞎买的，我都没用过呢。”关若鹜笑了笑，直接在床边坐下，“这玩意儿对臂力还有点要求，所以我试了一下就放弃了。坐啊，不脏的，脚踏碍事的话扳到两边就行了。”
　　乔麟哪里是嫌轮椅脏，只是觉得自己一个健全人，坐这东西怎么说都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房间里确实也没有其他能坐的地方了，乔麟又不好去外面再搬一张凳子进来，只好真坐了轮椅。
　　……其实还挺舒服的。轮椅进化到现在，已经比较符合人体工学了。
　　乔麟就坐在这么一张舒服的“椅子”上，开始了和关若鹜的对话。
　　关若鹜的神色看起来挺柔和，并不严肃，但一出口就是乔麟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他问：“知道为什么我想见你吗？”
　　乔麟沉默了一下，才回道：“……同学和老师自杀的事？”
　　“嗯。”关若鹜垂眼，笑了笑，“抱歉，我知道深挖这件事可能会对你有所影响，毕竟当年发生的事确实很可怕。但毕竟这么多人都……如果能更接近真相，或许对所有人、至少是大多数人，都是一种慰藉。”
　　“……你这么想吗，老师？”乔麟顿了顿，又道，“因为老师来找我聊这件事，所以我也隐晦地问了一下我的高中同学们。普遍来看，大家都不愿意提起当年的事，我还听说自杀同学的家长已经办搬离了S市，所以我想……”
　　他挠了挠脑袋，似乎在考虑自己的措辞，然后缓缓道：“我想，会不会真正能帮助老师查到真相的人，其实就是最容易受伤、也最不愿意回忆当年的人？逝者如斯，生者或许不愿意再次揭开伤疤，直面伤痛。”
　　这套说辞，可以说是比较婉转，但是也比较能够打动人的劝慰了。乔麟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也算是有备而来。然而他恐怕没想到，类似的话，徐老师和楚越已经同关若鹜说过不少了。他俩熟悉关若鹜，而且也是心理学方面有点造诣的人。要是他俩都劝不动关若鹜，仅凭乔麟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是撼动不了关老师的决心的。
　　甚至，关若鹜还能搭着乔麟的话，借力打力：“哦？最能帮我查到真相的人，其实就是最容易受伤、也最不愿意回忆当年的人？那乔麟，你是容易受伤、不愿回忆的人吗？如果你是，所以其实你很靠近真相？”
　　“呃，关老师，我只是在说那些家属和同学的心情……”
　　“你也是他们的同学，乔麟。”关若鹜轻轻笑了笑，但这时候的笑，总让人觉得别有深意，“而且我根本没扯到其他人，你不需要忽然代表他们来发声，你只需要代表你自己就好。哦，对了，不知道你清不清楚网上一个很有名的论调……”
　　“什么？”
　　“‘我的朋友就等于我’这种说法。”关若鹜轻笑道，“就是有些网友在网上说一些事，事里的主人公是‘朋友’。但实际上，这个‘朋友’，就是‘我’自己。”
　　乔麟愣了一下。
　　“乔麟，我不知道楚越、或者楚越的工作室里，有没有人和你形容过我。不过我可以向你坦诚，如果我集中精力，要看出人的真正意思并不难。”关若鹜顿了顿，又道，“你知道我的导师是谁，希望你不要对我的专业水平抱着怀疑、甚至想挑战的态度。”
　　关若鹜的语气还是挺温和的，但内容已经足够威慑乔麟。
　　而且足够碰巧的是，乔麟确实找工作室里的一些人打听过关若鹜，对方已经和乔麟描述了一遍关老师的牛X履历。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这么一尊未来的大牛，谁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屈尊于现在这个毫无建树的位置。
　　乔麟觉得，现在他好像隐隐知道了。
　　“老师，我不是想要挑战你的专业程度。”乔麟其实很紧张，但是他脸上还是能勉强露出镇定的一面，“只是老师在问我问题，我才会回答而已。如果老师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只是想向我确认，那老师不妨也直说吧。”
　　“……乔麟，如果你希望我开诚布公一点，那没问题。但首先我希望你相信，我并没有任何主观上的恶意。”关若鹜缓缓道，“我尽量做到比较公正地看待这件事，也会时刻关注你的状态；如果对你冒犯过深，你也可以清楚地讲出来，明白吗？”
　　乔麟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地面，缓缓深呼吸两次，然后终于看向坐在床边的关若鹜：“……明白了。”
　　“好，那我们就从最核心的问题开始。”关若鹜点点头。他手上什么都没有，但提问和分析的逻辑已经在脑内十分明晰。
　　他看向乔麟的眼睛。
　　“你，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研究过催眠，对吗？”
　　***
　　关若鹜和乔麟的私密对话并没持续太久，半小时后，客卧的门就打开了。
　　楚越扭头看去，走出来的是乔麟。他的神色看起来有点怔怔的，虽然走着路，但思绪好像已经飞了。楚越现在有点看不出他是悲是喜，实际状态如何，于是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乔麟忽然回过神，看向楚越：“……没有，只是有点累了。”
　　“他要是……”楚越站起来，想说点什么，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出最准确的表达，只能说道，“总之，如果他说了什么让你一直琢磨的话，不要多想，他没有恶意。”
　　乔麟笑了笑：“我知道，关老师的话都很清楚，我不会想歪。”
　　楚越眯了眯眼。
　　“我很好，楚总，真的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和关老师聊了聊，很……有感触，我缓缓就好。”乔麟说道，“对了，关老师让你进去。”
　　“会晤时间可真紧凑……”楚越啧了一声，扭头看到餐桌上的水杯，走过去把关老师的水杯拿起来，“行吧，你坐会儿，等下我们再一起走。”
　　“好。”
　　楚越给关若鹜的杯子满上水，带进了客卧。
　　关若鹜还坐在床边，一抬头看见他进来了，挑眉道：“我听到你说我坏话了。”
　　“那怎么能是坏话，那是给你扫尾好吗？”楚越顺手关上门，然后把水杯递给关若鹜，“你刚刚和乔麟说了什么，我怎么感觉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暂时恕不奉告。”
　　“这么神秘？”
　　“只是觉得你好像是个‘共犯’。”关若鹜喝了几口水，将杯子放在床头柜，“等我理清思路了再找你算账。”
　　楚越笑了笑：“随时欢迎。”
　　“最好你到时候还是‘欢迎’的。”关老师回道，“行了，有什么想说的，说吧。”
　　楚越想了想，话题的开头也是个问题。
　　“你和这个房子的主人……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楚越：啧。
　　关若鹜：啧。


第五十五章 三个人，两个人
　　“你和这个房子的主人，什么关系？”
　　关若鹜闻言，轻轻挑眉。
　　他已经做好了对方会一上来就直球的准备，不过这个问题，显然还是比关若鹜之前想象的要更“直”。
　　跳过了关若鹜和楚越之间的关系，跳过了关若鹜自己的想法，直接开始打探他和别人的关系来了。
　　或者说，想要直接确定某些事。
　　但关老师是不会让他有搅和进来的机会的，径直回道：“这和你似乎没什么关系，学长。”
　　“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按照网上说的时间，才是你受伤的两天后吧？”楚越缓缓道，“从受伤开始，你就一直住在这里？”
　　关若鹜并不否认，漫不经心地“啊”了一声。
　　楚越又问：“其他人来看你的时候……也就这样来这里？”
　　关若鹜又“啊”了一声。
　　“所以，或许这就是我之前那个问题的答案？”楚越笑了笑，“你在这里休养，在这里待客，某种程度上……这里也相当于‘你的家’？”
　　“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学长。”关若鹜可不想回答关于庄鸣岐的问题，毕竟这事还没落定，要是就直接认定了楚越的说法，指不定三五分钟后他就能看出自己撒谎了。
　　防止谎言被戳穿的最好办法，就是不撒谎。
　　关若鹜决定把话题拉回来：“你要说的只是我俩之间的事，不用牵扯别人。”
　　“只是我俩的事？我不觉得。”楚越笑了笑，他也坐在那架轮椅上，但姿态看起来可比乔麟自在多了，“我当然要确定第三个人的情况，这样才能明白我还有没有机会。”
　　就是现在。
　　关老师等到了关键点，立刻手起刀落，快刀斩乱麻：“就算没有第三个人，你也没有机会。”
　　“嗯？”楚越半眯眼笑了笑，“你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机会？”
　　“你觉得呢？”关若鹜才不怕这些套词，“我倒宁愿是我弄错了，那就再好不过。”
　　“真遗憾。”楚越看着青年的脸，“……你没弄错。”
　　“好吧，那我的答案也给你了。”关若鹜回道，“我也不好意思说出什么‘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的话，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话，咱们可以先疏远一段时间，你工作室的活儿暂时也不用排给我。”
　　“这话怎么说的？怎么说着说着就连来往的关系都要断了？”楚越的心情不知如何，但脸上看起来还是面色如常，“这事无论什么结果，都不影响我们师兄弟的关系，也不影响你来我工作室赚外快。我工作室里人手缺的很，你总不能让我情场失意商场也失意吧？”
　　关若鹜觉得这话有点没法接，沉默了两秒：“……随你吧。”
　　“关关，你可真无情啊，那双桃花眼露出来的温和真是太有欺骗性了。”楚越摇头苦笑，“你就不问问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又为什么忽然想说出来吗？”
　　关若鹜当然会有一点好奇，但他不会作死，所以果断回道：“不想。”
　　“可是我想说。”
　　“我不是你的心理医生。”
　　“没关系，我可以付费，按小时给你结。”
　　关若鹜无话可说了。他和楚越对视，无奈道：“我不想把这件事复杂化。”
　　“这不复杂，关关。”楚越朝前倾身，手肘支在膝盖上，“要不是你回国了，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最多就是……过个十来年，和你说我当年暗恋过你。”
　　关若鹜简直想下逐客令了：“楚越，我不想听！”
　　“但我不想留遗憾，关关。”楚越回道，“我不想过了几年、几十年后，我忽然想起，要是当时和你说了就好了。”
　　关若鹜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和楚越捅破这层窗户纸，就这么无视它不好吗！为什么自己要手贱！
　　可世上终究没有后悔药，而且不说清楚，关若鹜也觉得留存着那一丝暧昧不太好。
　　关若鹜只能木着脸：“好了，现在你已经说了，不留遗憾了。”
　　楚越笑了笑：“是啊，我说了。但我现在才发现，人果然是一种会贪心、会奢望的动物。”
　　关若鹜升起不祥的预感：“什么？”
　　“你回国之后，已经在我面前晃了这么久，为什么我一定要忍住，慢慢等时机成熟呢？”楚越看着关若鹜的眼睛，其中的专注和情感慢慢传递出来，“为什么我不能一开始就说，让你有先入为主的意识呢？”
　　关若鹜闭了闭眼：“我不想知道，楚越。”
　　“但你要是之前就知道了，我会不会还有机会？”楚越忽然站了起来，走向关若鹜，“在你住进这个房子之前，在你认识这个房子的主人之前，如果我先出手了，会不会还有机会？”
　　关若鹜睁开眼的时候，楚越已经快走到他面前了，简直吓了他一大跳。楚越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个姿态，总有点压制关若鹜的感觉，但关若鹜的气势并不输：“虽然我不想牵扯到第三个人，但有一点我不得不提醒你。你不可能在我认识他之前出手，因为我们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
　　楚越轻笑一声：“竹马？”
　　关若鹜不想多说：“这你管不着。”
　　“行吧，虽然还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我还是要感谢这个人。”楚越缓缓蹲下，从俯视变为了仰视，“我以前一直犹豫，就是因为我不知道你的性向究竟如何。至少这个人的出现，让我确定了你可以接受男性伴侣。”
　　关若鹜虽然没和他说过这屋子的主人是男是女，但从家居用品观察主人的性别，对楚越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所以关若鹜也不会在这个地方再演戏，只是道：“楚越，对我不要抱有希望，不然朋友都不好做。”
　　“你放心，该有的分寸我都知道，反正已经‘有分寸’了这么久，也不急于这一时的改正……万一之后又不用改正了呢？”楚越笑了笑，在关若鹜再次说出拒绝的话之前，又继续道，“对了，你刚刚说对方是你的‘竹马’，这是在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吧？我虽然记忆里很一般，但该记住的总归能记住。”
　　关若鹜：……大意了。
　　他恍惚想起，在车展上自己给楚越介绍庄鸣岐的时候，说的好像就是“发小”。
　　果然，楚越说道：“是你那个发小？好像姓庄……我要是今晚留下来吃晚饭，能不能再和他照面一下？”
　　“楚越，你再这样真的连朋友都没得做。”关若鹜皱眉道，“我只是想把事情和你说清楚，并不是想和你暧昧，这样对谁都没好处。你也不要自己玩这种独角戏。”
　　“……哎，好吧好吧。”楚越状似无奈道，“我只是觉得自己一直看着的、不舍得摘的一枝花，就忽然被人横刀夺爱了，你总不能叫我连遗憾都没有吧？”
　　“不要拿这种事比喻我。”关若鹜眯了眯眼，“起来，走开些。”
　　楚越举起双手起身走开，脸上还带着一些无奈的表情，仿佛在包容关若鹜的无理取闹。
　　关若鹜看得烦闷，终于忍不住下逐客令了：“没什么其他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楚越说道：“关关，你可真够无情的，真不留我吃晚饭啊？”
　　换做别人，关若鹜可能还会客气两句。但他可不敢和楚越说，毕竟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楚越是真的有可能顺竿爬就留下来吃晚饭的。
　　别开玩笑了，庄鸣岐今晚发信息要回家吃饭，给他俩撞上，这之后的事还要不要处理了？
　　虽然引人吃醋也是个办法，但关老师现在还不想玩脱了。保险起见，还是别让这两人见面的好。不然照楚越这个态度，指不定他能和庄鸣岐说出什么棘手的事来。
　　所以关老师果断回道：“不，我交不起伙食费，抱歉了。”
　　“住这个地方，你跟我说那位‘发小’请不起两个人吃饭，骗鬼呢？”楚越轻笑一声，“行吧，我是知道我多不受待见了。不过能把憋在心里的事说出来，轻松很多，感觉也算值了。”
　　“哦，那你趁我想收你咨询费之前，赶紧走吧。”
　　“我说了，我可以按时交费。”楚越好笑道，“怎么收款，你说吧。”
　　关若鹜：“……你赶紧走就算是我的收费了。”
　　“真无情啊，关关。”楚越摇头笑了笑，还真转身要往外走，但开门之前，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关关，你和乔麟谈话的内容，我不细问。但我想和你确认一下……你知道答案了，对吗？”
　　关若鹜没想到他一下又把话题跳到这里来，愣了一下，才回道：“一切还只是推测。”
　　“但你一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才会想要再次见到乔麟，不是吗？”
　　“我现在还没有结论，你不用这样试探我。”
　　“好，那我问你，你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你想说什么？”关若鹜挑眉，“还是你觉得我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关关，你一直很聪明，但有时候关心则乱，这会干扰你做出理性决定。”楚越缓缓道，“我希望你冷静地、慢慢地考虑这件事，不要一时冲动。”
　　“我不是什么聪明人，但我也不是自作聪明的人，楚越。”关若鹜眯了眯眼，“你之前要是一开始就和我说实话，或许我会参考你的意见。但现在我已经用我的眼睛看到了这件事，我自会有我自己的处理办法。”
　　“我们不是敌人。”
　　“确实不是，所以你也不用一直防备我做什么不理智的事。”
　　“我只有一个请求，如果你到时候要去找徐老师……”
　　“现在不要用假设来影响我，我想自己思考一下。”关若鹜道，“我还什么都没决定，你再劝我，小心我逆反。”
　　楚越被他这种说辞噎了一下，沉默一秒，才点点头。
　　“好吧，希望你自己能考虑分寸。”
　　【作者有话说】：楚学长：啧，来晚了。


第五十六章 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楚越这冷不丁的一枪，终究没打到庄鸣岐面前去。
　　不过庄大总裁回家的时候看到家里花瓶插着一把红玫瑰，还问了一句“就算探病也不应该送这个花吧”，把关老师吓得一身冷汗。幸亏来的是男人，瞎糊弄说“来的人不懂随便送的”，也就过去了。
　　庄鸣岐的注意力很快从花上挪开，问道：“我妈问我回不回那边过年，也让我问问你，要是回的话他们就一起接机了。”
　　“不回……吧？我暑假才去的一趟。”关若鹜推了推眼镜，“而且去国外过年多没意思，还是在国内热闹。”
　　“你家里人都在国外，你和谁去热闹？”庄鸣岐顿了顿，回忆道，“你今年过年就没回去吧？怎么过的？”
　　“没回啊……哦对，你是不是抽空回去了？大款，绝对的大款，那时候的机票可是一点折扣都没有的，你这还是跨洋远程……”关老师啧啧两声，“我就这么过呗，去和老师蹭了几顿饭，还有凑凑庙会的热闹。其实仔细想想，待在家里好好休息几天也不错啊，不出去人挤人也挺好的。”
　　庄鸣岐这才想起关若鹜有个老师，现在已经算是“鳏寡孤独”的状态。关若鹜过年的时候留在国内，多半也是考虑到那个老师的状况。
　　但是除夕的时候，人家老师还能和其他家人团聚，这家伙能上哪去……
　　“总之你回不回都和阿姨说一声吧，我这边也再考虑一下。”庄鸣岐并不明说自己的打算，“要是决定回去，直接和我说，省得回去时间不一样又要岔开接机了。”
　　关老师故意道：“和你说，你出路费啊？”
　　“……可以。”
　　“……真的？”关老师挑眉，“土豪，你可别后悔。”
　　“你那工作能有多少钱？而且你这个月请假这么久，还是省省吧。”庄鸣岐回道，“你这是决定回去了？”
　　“没有，不过有你出钱，我有点点心动。”关若鹜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下，“最晚什么时候告诉你啊？”
　　“这个月。”庄鸣岐顿了顿，忍不住问道，“你戴眼镜干什么？你不是近视吧？”
　　“这叫造型，造型好吗？”关老师又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有时候就是为了找找感觉，看材料看到没灵感的时候，就换个样子找灵感。”
　　庄鸣岐想了想，问道：“我一直没问，你到底在忙什么项目？怎么一天到晚看材料？你研究生导师的项目？”
　　“不是。”关老师含糊回道，“国内的一些事。”
　　“是这些事导致你之前问我，如果真相可能伤害到人，还要不要追求真相吗？”
　　“……算是吧。”
　　“会伤害到你吗？”
　　“呃……”
　　“关若鹜，我不是想管你要做的事。”庄鸣岐看青年那支支吾吾的样子，就放弃了追问，转而道，“但你已经是个成年人，我希望你冷静地、理智地思考自己正在做的事，不要到头来伤了自己。”
　　他这话和楚越说的异曲同工，不过其中的最大区别，就是庄鸣岐的最终目的是“不希望关若鹜伤了自己”。
　　要不是没机会，关老师还真想给楚越听听庄鸣岐的说法，这才叫关怀兼控制的典范。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关若鹜笑了笑，算是答应了庄大总裁的要求，“这事不解决，总是我的一个心结，所以我有时候比较沉浸其中。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庄鸣岐点点头，又道：“最近总在家里，你想出去逛逛吗？”
　　关老师本人其实挺无所谓，出去也好在家也好，总有舒服的待法。不过庄鸣岐这话似乎有下文，关若鹜于是顺着道：“也行啊，你有什么计划吗？”
　　“有个朋友家里的梅花开了，叫我们去赏梅。”庄鸣岐淡淡道，“约在明天，你想去的话，我们就一起去。”
　　“哎？赏梅啊？这么雅兴！”关若鹜眨了眨眼睛，“我倒是挺想去，但是你的朋友是不是都是那些大老板们？我有个灰泥鳅就不要搅进去了吧……”
　　“没事，就是去坐坐，你不想待了我们就走。”庄鸣岐顿了顿，又道，“程磊和程立飞大概也会去，不过不会很吵闹，放心。”
　　关若鹜真想嘴贱问一句“我是以什么身份跟你去”，但说出来恐怕就没有明天的事了，所以关老师憋着点点头：“那我想去的，但你明天不上班吗？”
　　“白莉排公司高管轮流补休，我刚好轮明天，不然我也不会想起有这回事。”
　　“好，那就麻烦你。”关老师顿了顿，又道，“但是我要准备什么？我好像没有很正式的衣服……”
　　“什么都不用准备，你人去就行，也不用穿得多正式，不是什么严肃场合。”庄鸣岐回道，“可能有些人知道你家在国外的产业，会来找你聊天，随意一点就行。”
　　“那是，我都成我家的咸鱼干了，只能聊点随意的内容。”关老师有点来了兴致，“那我们几点出发啊？早餐还吃不吃？午饭……”
　　“十点出发，早餐想吃什么你自己想一下。”庄鸣岐站起来，掏出手机，“我去打个电话。”
　　关若鹜“哦哦”两声，捡起刚刚扔开的游戏手柄，继续玩之前被暂停的游戏。
　　庄鸣岐进了书房，背手关上门，顿时连客厅里游戏打打杀杀的声音都几乎听不到了。他举起手机，打开联系人列表翻了翻，按下了一个人的电话。
　　对面居然很快接了：“喂，庄大总裁，这时候给我电话是有局吗？”
　　庄鸣岐走到书桌前坐下：“没有。”
　　“没有？没关系，我这里有啊。”对方乐道，“只要你庄大少开口，我程磊的局里永远保留你的位置。”
　　“免了。”庄鸣岐回道，“你明天和程立飞，去赏梅的吧？”
　　“啊？你说去肖二郊外的庄子？不去啊，我明早去公司，程立飞肯定起不来，怎么去？”程磊回道，“而且赏梅是你们这些文化人的事，我一个打工仔，就不去凑热闹了吧。”
　　“你现在还有局，你跟我说你明天上班？骗鬼？”庄鸣岐淡淡道，“你和程立飞，明天要是没什么别的事，准时到场。”
　　“嗯？”程磊察觉出不对劲来，“干嘛？明天你坐庄？非要兄弟到地方给你捧场啊？”
　　“你来就是了。”
　　“我不。”程磊嗤笑一声，“你要我帮忙，总要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吧？凭什么你说去我就去啊。”
　　“你不来也行，把程立飞踢过来。”
　　“哦，还不要我也行，让我猜猜……”程磊顿了一下，眯眼一笑，“程立飞嘛，多半是叫去给人解闷的。你能这么上心叫人去解闷，所以，你要带我们关老师去看花了？”
　　庄鸣岐一时之间没说话。
　　“行啊，庄大少，这曲线救国，够复杂的。”程磊乐道，“去赏花，有你给关老师解闷不就行了，要程立飞这个大电灯泡干什么？他那个二百五，好事能给你搅黄了，我劝你别惦记他。”
　　“别的废话不用说。”庄鸣岐终于开口回话，“你就说，程立飞来不来？”
　　“好好好，去去去，我明天准时让司机把他拉过去，行了吧。”程磊笑了几声，“不过我有句说句，关老师都住你家里了，你啥行动也没有。现在好不容易想起来带人去看花浪漫一把，你还要钦点一个电灯泡……”
　　嘟。
　　程磊话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哎我去，这牲口。”程磊看了看手机屏幕，骂了一句，将手机放回口袋。旁边一个坐得近的年轻人看着动静，凑来问：“程哥，谁牲口了？挂你电话？”
　　“边去，没你什么事。”程磊挥挥手，然后提高音调，“程立飞，滚过来！”
　　“咋啦咋啦！”程立飞刚刚在和一个东北来的兄弟聊天，这会儿口音都被带跑偏了，起身快步走过来，“哥你说，啥事儿？”
　　边说话，他还边给程磊倒酒。
　　“少喝点！”程磊踢他一脚，然后拍拍旁边让他坐下，“明天十一点，准时到肖二庄子，赏梅去。”
　　“啊？”程立飞有点懵，“不是，那几朵花有什么好看的……”
　　“让你去你就去，废话那么多干什么。”程磊先是训了一句，然后一把勾住这个小表弟的肩膀，凑近低声道，“庄鸣岐怕他家关老师一个人去没人说话，无聊，刚刚打电话来点名要你去，明白了吗？”
　　“哦——”程立飞顿时明白了，不伦不类地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保证个屁！”程磊巡道，“我警告你，该聊天的时候聊天，该撤退的时候撤退。你要是坏了庄大少的好事，我扔你去工地上搬砖，而且在庄大少中标的地上搬，明白吗？”
　　“明白，哥说咋弄就咋弄！”
　　“滚吧。”程磊说清楚了，就把小表弟踢开，“破口音，不要来传染我。”
　　“嘿嘿……”程立飞看似喝兴奋了，但脑子清醒得很，和自己哥哥开了几句玩笑，一溜烟跑了。
　　【作者有话说】：庄大总裁：关关要赏花，找人陪他去玩。


第五十七章 赏梅撸串
　　第二天早上，庄鸣岐亲自开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关老师可不会把总裁大人当司机，为了不在车上睡着，也是很“拼命”在和庄大总裁聊天了。
　　十一点半，车子拐进一个别墅小区，顺着庄鸣岐开着功放的电话，找到了目标院子。
　　院子开着大门，中间矗立着一栋五层小楼，造型简约典雅。小楼左边一眼可以望见一片平整空地，已经停了好几辆车。不过和关若鹜恶趣味的想象不同，这些车基本都还算低调，大多和庄鸣岐的大奔是一个水平，没出现什么亮瞎眼的骚气跑车。
　　庄鸣岐停好车的时候，小楼里出来了好几个人。
　　为首的那个正是这地方的主人。他走过来时，庄鸣岐刚好下车转到车头，两人挺随意地握了个手，看起来关系还不错。关若鹜穿好外套、打开车门时，庄鸣岐就冲那人一点头然后走了过来。
　　关若鹜一眼看出他要帮自己去拿后座的拐杖，赶忙说了句“我自己来”。但庄鸣岐跟没听见似的，径直开了后座门，拿出拐杖，又关上门，开到关若鹜的车门旁边。
　　还伸手来扶。
　　“我真的自己来就行……”关老师无奈得很，可庄鸣岐一副“我坚持”的样子，关若鹜没办法，只得扶着他下了车。
　　“哟，这位是怎么的？”先前和庄鸣岐打招呼的男人愣了一下，有些好奇地看着庄鸣岐给那个陌生的青年忙前忙后。不过庄鸣岐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后面就有个人越众而出，冲着两人迎了上去：“庄哥，关老师。”
　　庄鸣岐冲他点了一下头，然后又继续看着关若鹜架好拐杖。关若鹜倒是还向迎上来的年轻男人笑了笑：“早啊，程立飞。”
　　“这天儿可不早了。”程立飞笑嘻嘻回了一句，又问，“关老师的伤怎么样？方便出来？带轮椅出来了吗？”
　　关若鹜心说你还真猜到了，早上出门前庄大总裁还在说轮椅的事来着，不过被自己严词拒绝了。
　　“其实我可以自己走，但是你庄哥要求拄拐，我只能谨遵圣旨了。”关老师可不会把早上的事说出来，只是道，“你哥呢？”
　　“磊哥原来也来的，这不早上临时有事，所以才是我一个。”程立飞的瞎话张口就来，“关老师你真不用轮椅吗？我去这个社区的医疗服务站给你借一个？”
　　站在一边听的屋主可算是醒悟了，一个庄鸣岐一个程立飞，都巴巴给这小年轻送关怀，看来这个小年轻可不简单。想到这里，屋主开口道：“要轮椅哪要你亲自去拿，我打电话让物业送过来不就行了，多大点事。”
　　“那个，真不用客气。”关若鹜眼看着这事翻不了篇，赶紧再次阻拦，“我真的没什么事，你们玩，不用在意我。”
　　“都是朋友，客气什么。”屋主笑了笑，“头回见，我是肖定堃，欢迎你来玩。”
　　“我是关若鹜。”关老师腾出一只手，给犹豫着要不要握手的肖定堃握了一下，“今天打扰了。”
　　“不打扰，人多热闹，不然我这好不容易种活两棵梅花，都没人来看，那不是可惜……”
　　一行人边说边走，这就进了屋。
　　一楼就是大厅，很宽敞，沙发、长桌、大电视等一应俱全。肖定堃问关若鹜是直接去后院还是先休息会儿，要是休息，楼上有客房、有电影院、还有游戏室，而且户内有电梯上下，不费劲。
　　关老师这才刚来，哪里好意思溜上楼休息，便说去看花。于是大家穿过了一楼，从后门到了院子。
　　这一打眼，就看到了梅花树。
　　说是两棵，还真是一棵不多一棵不少，但却也不显得单薄。和国画上常见的“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不同，这两棵梅花树长得很是茂盛。一棵白一棵红，花朵热热闹闹地开着，给冬天灰突突的院子带来明显的生机。
　　照说这种规模的梅花，应该是有梅香的。然而院子里搭了几个炭火盆和烧烤架，一方面取暖一方面烧烤，烟火气和烤肉香味弥漫整个后院，就别指望什么梅香了。
　　由此也可见，这群人说是赏梅，实际上就是烧烤聚会。要不然这一群尚还年轻的男男女女，可没那个雅兴在北风中默默看梅花闻暗香。
　　正在院子里摆弄烧烤的几个人看到接人的回来了，凑上来招呼了一阵。大家有认识有不认识的，反正都相互介绍了一番。当然，庄鸣岐回国也有一阵了，生意场上经常走动，名字他们相对熟悉。关若鹜嘛……就比较陌生了。
　　不过这群年轻人也没什么计较的，谁来都算朋友，相互招呼着坐了。
　　关若鹜行动不便，被让到一张桌子的中间坐了，右手边是庄鸣岐，左边程立飞。程立飞没坐，自告奋勇去给庄鸣岐和关若鹜拿热水壶泡茶。他前脚刚走，就有一个年轻姑娘溜达到他的位置，一屁股坐在关若鹜的左边。
　　“关老师。”姑娘跟着程立飞的口径叫人，“我看你好眼熟啊，好像在哪见过。”
　　程立飞把茶壶提回来，刚好听到后面一句，乐道：“丫丫，你搭讪的词儿能更新换代一下吗？这都什么年代了，你居然还说这种话，你怎么不说‘这个小哥哥我曾见过的’呢？”
　　“去，我是真见过好不？”昵称是“丫丫”的姑娘看程立飞回来了，也不给他让位，只是继续打量了一下关若鹜，“啊，我想起来了，你的网名是不是‘关关雎鸠’？”
　　关老师刚刚在自我介绍环节走了个神，一下没记住面前的姑娘叫啥，只能顺着对方的话反问：“你怎么知道？”
　　“还真是？我就知道，我向来不会忘记好看的人。”丫丫乐道，“你前一阵不是在社交平台上很火吗？大家都知道你呀，关老师。”
　　这说的肯定是打架的视频了。当时是有点传播度，但数字也还好，而且网络的忘性最大，这会儿早就没人提这件事了。丫丫还能记住，显然当时对这件事还挺关注。
　　“嚯，丫丫，你这网瘾少女啊。”作为事情的“罪魁祸首”，程立飞也一下意识到了女孩在说什么，“那么个不清晰的视频你都能记得住人长什么样。”
　　“那个很清晰好不好，关老师冲上去救梨子的英姿可是很帅气的！”丫丫撇撇嘴，“而且我就是学这个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啊。对了，关老师现在还拄着拐，那时候的伤还没好吗？”
　　“呃，其实好了，但是……”
　　“但是还没拆线。”庄鸣岐淡淡地接了话，将程立飞放在桌上的水壶拿过来，给关若鹜倒了水，“快拆了。”
　　丫丫内心咋舌，心说那还真不算什么伤，拄着拐杖就有点夸张了吧。
　　不过想归想，她可不会傻到把话说出来。她凑过来也就是为了确定自己的疑惑，现在有了答案，她就起身把位置还给了程立飞。
　　她溜达到肖定堃身边，凑近低声问道：“哎，那位是怎么回事？我听着伤没那么重啊，怎么还拄着个拐杖？”
　　肖定堃正在摆弄自己的烤串，闻言瞥了一眼关若鹜所在的方向：“你以为呢，他自己没想用，是庄鸣岐非要他用的。”
　　丫丫若有所感：“这俩一起来的？”
　　“那可不？”肖定堃回道，“下车还帮拿拐杖、扶着下来，哎，你看庄鸣岐那张性冷淡的脸，能想得出他干这些事吗？”
　　“哇，那这个关老师岂不是……”
　　“劝你别瞎说话。”肖定堃又道，“关老师家里可不止他一个。他家里人都在国外，他是一个人回国的，我还听过他爸爸和哥哥的名字的。另外，我记得他和庄鸣岐是发小，你谨慎招惹啊。”
　　“嚯，还挺有来头，那刚刚骗我们说是什么大学心理辅导室的老师……”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回头找程立飞问问吧。”肖定堃笑了笑，“程立飞这个要上天的货，对人家这么鞍前马后的，指不定在人面前犯过什么浑。他估计知道关若鹜是怎么回事，你问他去。”
　　“好吧。”丫丫耸耸肩，“难得新来个好看的小哥哥，偏偏我还动不得，哼哼。”
　　“你可消停消停吧，女魔头，这可是在我家，别把我拖下水……”肖定堃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程立飞又起了身，朝着烧烤架来了，便招呼道，“怎么？”
　　“给关老师挑点好吃的，你烤好没有啊？”程立飞理直气壮道，“羊肉现在关老师不能吃，牛肉有烤吗？肠烤了吗？不要孜然不要辣椒粉……”
　　肖定堃简直要摔签子了：“要求那么多，你自己烤吧。”
　　“你当是我这么啰嗦吗？”程立飞回道，“庄哥要求的，快点快点。”
　　肖定堃：“谁作妖谁来烤！”
　　程立飞挑眉，也不知脑回路是怎么转的，还真转回身去找庄鸣岐了。
　　只见他凑到庄鸣岐耳边说了点什么，庄鸣岐就扭头冲关若鹜说了几句话。关若鹜点头之后，庄鸣岐就起身，真的冲着烧烤架来了。
　　目睹全程的肖定堃和丫丫：……服，还真来了！
　　【作者有话说】：肖定堃和丫丫：闪瞎眼！


第五十八章 我做饭，你动手
　　大家在院子里撸了一会儿串，很快就集体转战室内了。
　　没办法，这可是腊月天，在室外炭火再多也被北风吹得够够的。大家进到屋子里，暖气一吹，顿时感觉活了过来。
　　肖定堃看着关若鹜把外套脱下来，庄鸣岐自然而然就接了拿去挂，眼里闪过一丝兴味。他身为一屋之主，实在有很多话题可以找，于是想到就行动地走到关老师面前：“你今天来这趟还得忌口，刚刚都没吃什么吧？就着屋里的东西再做点儿？今天保姆不在，但冰箱好歹是满的。”
　　他可看得清楚，虽说庄鸣岐刚才“屈尊降贵”给关老师亲手烤串，但毕竟“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产出数量有限。关老师就算给面子，把那些清淡口味的——天知道烤串为什么还要清淡口味——全吃了，那点分量对于一个成年男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呃，其实我也不是很饿。”关若鹜出门前才吃了一碗面条，也没怎么动弹，这会儿是真的还没饿，“不用这么客气，你……”
　　“弄点粥吧。”去而复返的庄鸣岐插入对话，“大家都从室外回来，喝点粥暖暖身体，放点姜去寒。”
　　肖定堃：“……”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他看了看一屋子的平时燥得不行的年轻人们，心说你要暖谁不如直说算了，拿其他人当什么挡箭牌。
　　不过庄鸣岐这个提议还真有人响应，至少丫丫就“闻讯”而来：“喝粥，好呀！来点简单的生滚猪肝粥就好！”
　　关若鹜：“噗……”
　　丫丫茫然：“？”
　　“没什么。”关老师其实只是想起庄大总裁喝上头那夜的事，为了生滚猪肝粥两人叽歪了蛮久，不过他当然不会说，很快端正脸色道，“我觉得可以。”
　　庄鸣岐则是脸色不变，也不知道有没有对上关老师的脑电波。
　　肖定堃说道：“然而我这里并没有猪肝。”
　　丫丫啧了一声：“你怎么可以没有猪肝！”
　　“你当我这是下馆子呢？”肖定堃道，“这地方多久才来一次，也就你们来了我才让人打扫备一备东西的好吗？”
　　关若鹜开口解围：“有芥菜和猪肉的话，弄个芥菜瘦肉粥就行。”
　　丫丫立马转口风：“好的呀。”
　　肖定堃又道：“有归有，芥菜洗好了，猪肉还剩了一块精瘦的没切。可我不会做。”
　　关若鹜笑了笑：“我来吧。”
　　庄鸣岐终于开口了：“你现在都单脚站，瞎折腾什么。”
　　“也就把材料都放进去的事，这有什么。”关老师说着话就站起来，“我也动一动，老是被你摁坐着，感觉我这个月都胖了三斤。”
　　丫丫嘴贱：“每逢佳节胖三斤啊！”
　　庄鸣岐没办法阻拦人起来做饭，只得跟着起来，给他拉开了身后的椅子，然后把拐杖递给他。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自然无比，嘴上还问：“要么给你搬张椅子去厨房？”
　　“真不用。”关若鹜顿了顿，又状似忽地想起了什么，看着庄鸣岐道，“但猪肉应该要剁碎，我现在腿好像不好受力，你来帮我呗？”
　　庄鸣岐“嗯”了一声，跟着关若鹜进了厨房。
　　丫丫看着两个大男人进去了，说道：“其实我也能帮忙的啊，我也会……”
　　肖定堃看她一眼：“不，你不会。”
　　***
　　关若鹜站在厨房里，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没办法，他还架着双拐呢，根本腾不出手来干什么活。于是他就心安理得地支使庄鸣岐干着干那，什么切菜剁肉洗米，都是庄鸣岐亲自动手。关老师就负责嘴上叭叭，哦，还负责给庄大总裁找围裙穿上。
　　这是平时保姆来做饭时穿的围裙，上面还有小碎花。说实话，这么一身穿在庄鸣岐这位衬衫西裤的总裁身上，场面要多好笑有多好笑。但关若鹜很坚持，架着拐杖举着碎花围裙杵在庄鸣岐面前不动了。
　　“你得穿，不然待会儿剁肉油腥飞到你的衣服裤子上，衣服裤子还要不要了？”关老师“苦口婆心”劝道，“反正厨房里就我俩，又没人看到，怕什么。跺完肉就脱了呗。”
　　庄鸣岐其实已经提刀开始切肉了，扭头和他默默对视了几秒。最后还是总裁大人当先转开了目光，认命般地放下菜刀，伸手要接围裙。
　　然而，关老师手一躲，没让他接，只是道：“低头。”
　　庄鸣岐一秒明白他想做什么，眯了眯眼。
　　“哎我进都进来了，结果什么都不能做，你总该让我有点事干吧？”关老师张口就是胡话，“而且你手都摸过肉了，还碰什么围裙，我帮你得了。”
　　庄鸣岐又沉默了一秒，然后微微蹲下低头了。
　　关老师：“……不用蹲这么多！在你眼里我是多矮啊？”
　　无论如何，围裙总归是穿好了，关老师还在总裁大人背后打了个四翅蝴蝶结，骚气得不行。庄鸣岐刚重新拿刀开始切肉，关老师就在侧后方咔嚓了一张照片。
　　只要不聋，都能听到，巧的是庄鸣岐也不聋。
　　总裁大人提着刀就转了过来，气势汹汹，关老师架着拐杖根本跑不了，弯着桃花眼乐：“嘻嘻。”
　　庄大总裁不跟他嬉皮笑脸，冷着脸道：“删了。”
　　关老师眨眨眼：“晚了，我发给令堂了。”
　　“撤回。”
　　“别呀，给令堂欣赏一下你难得做饭的英姿。”
　　“你是不是想拖过两分钟就没法撤回？”
　　叮。
　　信息到来的声音骤然响起，关老师在这“危急关头”，还拿起手机看了看收到了什么。这一看，他便乐了，转过手机屏幕给庄鸣岐看：“看，又晚了。”
　　原来，关老师发图的时候还附加了一条信息：【速存，冒死拍摄，有撤回危险！】
　　庄总的母亲大人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还附言道：【已存！】
　　庄鸣岐：“……”
　　他一时之间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看腕表，已经下午一点多了，男人顿时脸色冷凝：“这都深夜几点了，她还不睡觉？”
　　“呃……可能是我前阵子打包了一个电视剧包给我妈，她们分享了吧？看电视剧嘛，你知道的……”关老师不是很有诚意地解释了一句，然后默默退了几步，“那什么，我去外面问有多少人要吃。”
　　说着话，关老师就架着拐杖溜走了。
　　庄鸣岐也不是真的要怎么他，反而因为自己提着刀，不会真的太接近对方。总裁大人就这样默默看着关老师溜出厨房，眯了眯眼，转回流理台前继续切肉。
　　关若鹜则是出了厨房之后，慢慢浪回客厅：“多少人要喝粥？”
　　年轻人们纷纷举手，正在啃零食腾不出手的还抬了一只脚。关老师看过去，慢腾腾数完，点点头道：“好的，全员。”
　　数完后，他也不回厨房。
　　程立飞好奇道：“关老师，你站这儿干嘛？”
　　“刚刚和庄鸣岐开了个玩笑。”关老师如实回道，“现在回去怕他用剁肉的刀剁我。”
　　正说着呢，厨房真的响起了剁肉的声音，咄咄咄咄，听着那声音就觉得持刀人的手一定很有力。
　　程立飞：“……”
　　他拖来一张椅子，放在关若鹜身后：“那关老师你坐吧。”
　　关若鹜还真坐了，程立飞一时之间也不走开，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丫丫见状，跑过来凑热闹：“关老师，你真的是学心理学的啊？”
　　“是啊。”关若鹜笑了笑，“大学加研究生。”
　　程立飞补充道：“关老师的导师很有名的，关老师回来是有点屈才了。”
　　丫丫心说学历那么好还回来蹲犄角旮旯，其中必有隐情啊。不过她聪明地没问，只是闲聊一般地说道：“哦，那我之前在电视上看到有人能有读心术，还能当场催眠，这是真的吗？”
　　“这个……原理是有的。”关若鹜心知这姑娘是有意确认自己的专业水平，也不介意，缓缓回道，“但是舞台上、影视剧里，肯定是经过艺术包装的，实际上真正作用的过程会比较细碎。”
　　“比如呢？”
　　“比如，很多人其实同时练习了很多魔术手法，这有助于吸引观众的注意力，从而达成精神的高度集中。”关老师回道，“而且魔术也会造出一种比较魔幻的氛围，集体催眠时，这种氛围会很有帮助。”
　　“集体催眠啊？这个一般成功率是多少呢？”丫丫继续好奇道，“我看电视剧里说过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会接受抵抗催眠的训练，这是真的吗？”
　　在场的都能算有钱人家的孩子，还好奇这个问题，搞得关若鹜有点哭笑不得：“这还真是真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神秘的事。催眠本来就不神奇，它只是趁你在精神高度集中，或者说外界讯息传导的窗口只剩下一条缝的时候，给你提出的一个指令。比如你忽然听到了‘睡着’，你的大脑会很容易地接受它，理解它，执行它——你就睡着了。”
　　丫丫感叹：“听起来好复杂啊。”
　　“不复杂。”关若鹜笑了笑，“我做个示范吧，你玩过‘看这里’的游戏吗？”
　　“嗯？”
　　“就是我说‘看这里’的时候，手指会忽然指向上下左右其中一个方向。”关老师伸出食指，“你要看向和我的手指不一样的方向，才算过关。”
　　“哦哦，这个我会的，来吧！”
　　“那就来吧，来，看着我。”
　　关若鹜和丫丫对视，然后慢慢把食指挪了挪位置，放在两人中间。他的视线也随之渐渐变焦，聚焦在了食指上。
　　丫丫跟着看向了他的食指。
　　然后关老师的指头朝右边轻轻一划：“看这里！”
　　丫丫的脑袋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自己的左边。
　　【作者有话说】：关老师：玩人，我是专业的！


第五十九章 看着我，听着我
　　庄鸣岐剁完肉、切好菜，发现有个口口声声要煮粥的家伙，一去不复返了。
　　于是总裁大人洗了手，摘了小碎花围裙，准备出去找人。一出到客厅，就看到关若鹜背对自己坐在沙发上，只露出个后脑勺。那群吵吵闹闹的年轻人大多在他面前排成一排，然后关老师的手指在他们面前划来划去，划一下就走开一个。
　　总裁大人走过去：“在干什么？”
　　丫丫举手抢答：“关老师在示范催眠！”
　　“催眠？”庄鸣岐看了看那一排的年轻人们，“挨个催？还是转圈轮流式？”
　　“嗨，就是个游戏。”关若鹜回头冲他笑，“一开始是给丫丫做示范，后来就大家都来玩，我也不知道怎么排起来的。”
　　丫丫说道：“但是关老师，我还是不知道这和催眠有什么关系啊？”
　　“催眠可不是一定要睡着才叫催眠，我可以向你发出睡觉指令，也可以向你发出别的指令，这都是其中一种。”关若鹜从沙发上站起来，“但我现在要去厨房了，你看庄鸣岐都出来‘追杀’我了。”
　　庄鸣岐懒得管那些玩笑话，只是提醒道：“拐杖。”
　　“哎我自己走没事，别搞得我好像三等残废了一样。”
　　“没拆线就有崩开的危险，不要瞎折腾。”庄鸣岐顿了顿，又道，“赶紧过来，还吃不吃粥了？”
　　关若鹜只好冲众人笑了笑，抓回拐杖，慢慢溜去厨房了。
　　庄鸣岐一直等着他，等他进了厨房，才也冲大家点点头，跟了进去。
　　丫丫摇头感概：“就这哄着看着的程度，就算关老师真是普通的大学老师，我们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啊？”
　　程立飞作为全场唯一真正领教过一点庄总手段的人，神神秘秘地应道：“赞同，深有体会。”
　　肖定堃闻言看他：“我正想问来着，你怎么回事？感觉欠了关老师点什么似的，还是吃过亏？”
　　程立飞想了想，觉得真相好像没不算什么大事，于是说出来纯当解闷了。
　　“它是这么回事。前阵子网上传的那个网球运动员打架的视频，你们看过吗……”
　　***
　　半小时后，粥终于好了，人手一碗。
　　年轻人，粥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事，呼噜噜就吃完了。暖粥下肚，加上室内的暖气，众人开始进入昏昏欲睡的状态，大多趴在沙发上不想起来。肖定堃踢了踢人，让他们上楼上客房睡去，然而响应的没几个，基本还是姿势不变懒洋洋地趴着。
　　庄鸣岐正打算问关若鹜是不是无聊了，想不想走，程立飞就溜过来问：“关老师，咱们打游戏去呗？”
　　在玩游戏这点上，关老师和程立飞确实比较志趣相投。闻言，关若鹜扭头看了看庄鸣岐，庄大总裁就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话，点头道：“那就上去吧。”
　　“哎，别呀。”丫丫靠着沙发背说道，“我还想继续向关老师请教催眠术和读心术呢。”
　　庄鸣岐扫了一眼东倒西歪的众人：“就现在这状况，还需要催眠？”
　　不用十分钟，这一片都能集体睡着。
　　丫丫道：“哎，我不是执着于睡不睡……我就是很好奇。我也不是不认识心理医生，但他们都不跟我聊这些，就关老师好心给我解释，我想抓紧机会嘛。”
　　程立飞奇怪道：“你好奇这些做什么？”
　　“我的专业总归是要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嘛。”丫丫回道，“而且我这学期有个作业，是拍微电影，我觉得心理学相关的就很不错啊。可惜我不是很懂，怕搞得跟玄幻作品似的，所以多向关老师取取经。”
　　关若鹜来了点兴趣：“你想拍魔术方面的，还是医疗方面的，或者案子方面的？”
　　“还不清楚，关老师有什么建议吗？”丫丫问道，“要不关老师来帮我当顾问吧！”
　　“顾问就算了，我可不了解怎么拍电影。”关若鹜回道，“你有什么问题，我能回答的就尽量回答你。”
　　“……这不就是顾问的活儿吗？”丫丫来了点精神，眨巴眼道，“对了，我看国外好像有人能搞得神乎其神的，还上了电视剧，那是剧本还是真的啊？”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有真的，也有假的，假的其实也是为了营造气氛。”关若鹜回道，“不过是不是比较特别的技巧，才好拍成作品？”
　　丫丫点头：“对呀。不过我拍东西肯定都是演的啦，可以适当夸张。只是我不知道基础是什么水平，能怎么夸大但又说得通。”
　　关若鹜想了想，点了一下头，又看向旁边一直站着等人的程立飞：“你发什么愣，困了？是不是需要先睡一觉？”
　　“没事，就是大脑缺氧而已，一会儿就好了。”程立飞回道，“现在上去吗？”
　　“走吧。”关老师朝他伸出手，“哎，拉我一把。”
　　也在旁边等着的庄鸣岐：“……”
　　还没睡着的众人：怎么会叫程立飞去拉？？？
　　程立飞倒是没多想，走过去握住关若鹜的手，将他一把拉起。关老师站了起来，眼看要松手了，忽然抓着程立飞的手向上举起，程立飞不由得看向两人相握的手。当两只手快速举到程立飞前额时，关若鹜带着他的手摁了一下他的眉心。
　　“睡吧。”
　　程立飞的意识迅速堕入黑暗之中，眼皮也随之合上，然后整个人都朝关若鹜倒了过去。
　　众人：“卧槽……！！！”
　　***
　　关若鹜只是说了两个字，程立飞居然瞬间就倒下了！
　　关老师顺着力道，扶着他坐回了沙发。庄鸣岐也眼疾手快地过来扶人，将差点压倒关老师的程立飞架到旁边，放在沙发上。
　　丫丫立刻扑过来，去查看程立飞的状态。
　　但无论是她叫程立飞的名字，还是拍打程立飞的脸，甚或是去撩程立飞的眼皮，这个男人都像是彻底晕过去了一样，毫无反应。
　　“关老师，你这是快速催眠吗？！我在网上见过！”丫丫诧异地看向关若鹜，“我还以为这都是假的……你居然会这个？！”
　　“其实不是快速催眠。”关若鹜偏着脑袋，笑了笑，“从你第一次来问我关于催眠的事开始，催眠其实就在‘进行’了。”
　　丫丫一愣：“啊？”
　　“你和我说话的时候，程立飞大多时候都在我身边，我说的关于催眠的流程，大多已经听到了他的耳里……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关若鹜撩起眼皮，看了一眼丫丫，轻声笑道，“很多时候，你们以为没看清、没听清楚，实际上大脑已经在不经意间记住了那些内容。一定程度上，这也是闪卡的起效原因。”
　　丫丫问道：“他听到了，记住了，然后呢？”
　　“然后他的意识里其实已经有一套逻辑，就是催眠的时候，说‘睡吧’‘睡着’之类的话，被催眠者就会睡着。”关若鹜说道，“这套逻辑在他的脑子里建立之后，我发出指令，他才会去执行。”
　　“……你这说的跟建立反射似的。”丫丫问道，“但我们在场的其他人都听到你说‘睡吧’，而且我可比程立飞还相信这套呢，怎么我没睡过去啊？”
　　“因为你的注意力还不够集中。”关若鹜缓缓回道，“我们刚刚是不是一直在做‘看这里’的游戏？这实际上就是训练你们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尤其是跟着我的手走。”
　　丫丫茫然道：“你是说，我们所有人都……？”
　　“差不多吧，短暂地确立了一种行为的固定模式。”关老师笑了笑，“所以我刚才让程立飞拉我，他的注意力肯定就在我身上。我再抓着他的手举起来，他就会反射性地高度集中注意力。这好似后我给他发出指令，他的大脑就会比较容易接受它，执行它。”
　　“我，滴，妈……”丫丫简直要傻了，“照这么说，要是你刚刚挑的是我，我不是也会被当场催眠吗？”
　　“有机会，但程立飞成功的可能性比较大。”关若鹜回道，“程立飞知道我是研究心理学的，信任我、对我不设防，建立了催眠的逻辑，练习过注意力集中……”
　　他每数一样，大家就愈发觉得程立飞“死”得不冤。
　　防不胜防啊。谁会知道这个不动声色温温柔柔的桃花眼小青年在暗搓搓搞这些，他还架着拐杖，庄鸣岐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谁会提防他？
　　这会儿，没人再去质疑关若鹜的专业了。
　　“但是这些条件，庄鸣岐不是也基本符合吗？我相信他就算没建立过连接，也会把注意力高度集中在你身上，”丫丫问道，“你为什么不挑他催眠啊？”
　　肖定堃觉得丫丫简直是作死小能手，现在程立飞躺在这“供人瞻仰”，起来后还指不定怎么想呢。要是换了庄鸣岐被这么整，估计哪天就暗搓搓地把在场看他出糗的人报复个遍。
　　关老师的答案就很有求生欲了：“庄鸣岐人太清醒冷静了，还没建立注意力集中的反射弧，我可弄不动。”
　　“哦……”丫丫点点头，又饶有兴致地问道，“那现在程立飞是睡着了吗？能不能催眠他干点什么啊？”
　　“不算睡着，其实听得到，只是意识会比较沉，没办法轻易地挣脱清醒。”关老师挑眉，“你想要他干什么？”
　　丫丫一怔：这话的意思……可以命令？！
　　女孩不由得眼角一弯：“嘻嘻。”


第六十章 初恋这件小事
　　赏完梅的当天晚上，庄鸣岐接到了程磊的电话。
　　“庄大少，我才知道，程立飞今天发神经，居然是你家关老师的手笔？”
　　庄鸣岐进了书房，背手关门，然后淡淡回道：“怎么？”
　　“你还说怎么！”程磊简直要翻白眼，“他搞那个视频，是不是关老师催眠他让他发的？他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要不是我打电话问肖二，你们就打算把这事瞒死了是不是？”
　　原来程磊下午还在公司的时候，忽然收到程立飞的一条消息，打开一看，还是一条短视频。只见程立飞有些神志恍惚地对着摄像头，冲着镜头笑了笑，然后道：“哥哥么么哒！”
　　程磊差点没把手机给砸了。
　　偏偏当时他马上又忙了起来，没空问自己弟弟到底在作什么死。等他好不容易下班了想起来问，程立飞给的回答，居然是“不知道”。
　　程磊当时就被气乐了。不过在追问了一阵、甚至给程立飞看过视频后，他发现程立飞真的不记得这件事了，甚至程立飞自己也被那个视频雷得外焦里嫩。程磊以为他是当时喝多了断片，本来都打算吃下这个闷亏了。但想了一下，他还是决定打个电话问问肖定堃。
　　肖定堃一听程磊的问题，先是狂笑了一阵，然后才把来龙去脉跟程磊讲了。
　　简单来讲，就是程立飞被关若鹜快速催眠，接着丫丫出了个馊主意，关老师让程立飞照做，所以程立飞才会发了这个视频。发完后关若鹜让程立飞删了自己的聊天记录，也让他“忘了”这件事，因此程立飞才会在被质问的时候一头雾水。
　　程磊挂了肖定堃的电话，转头就给庄鸣岐打了。
　　他是本着兴师问罪的目的打来的，但庄鸣岐根本不接茬，直接祸水东引道：“是申茜出的主意。”
　　申茜是丫丫的大名，不过发小朋友们大多随长辈叫，所以都叫她丫丫。
　　“……我知道是她，要你提醒啊？”程磊回道，“这破丫头的名字就起的有问题，她真的太欠了。”
　　庄鸣岐又道：“也是她一直缠着关若鹜说催眠的。”
　　“哎，催不催眠的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不能这样连累我。”程磊说道，“我他X差点没把昨晚上的饭都吐出来好吗？”
　　庄鸣岐不想听他废话了：“还有别的事？”
　　“你这什么态度？”程磊啧啧两声，“你家关老师恶作剧，还不许我抱怨了？”
　　“没事我就挂了。”
　　“急什么，我还没问完呢。”程磊道，“我听肖二的口气，关老师挺厉害呀。你不给人赞助一下，自己出来开个工作室什么的？这么有本事的人，在学校里当心理辅导室的老师，屈才了啊。”
　　这话没错，关若鹜忽然露的一手，让在场所有人忽然对他刮目相看。
　　本来嘛，他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还受着伤。庄鸣岐和程立飞为他前后跑，愈发衬得他像一朵“娇花”。结果他居然还会这么神乎其神的技能，原本温和好说话没什么动静的形象，立刻变为了低调稳重坐观世间一切。
　　“要你说？他不愿意而已。”庄鸣岐回道，“我和你说过，他现在给他师兄的工作室帮忙，赚点外快。你们要是有钱没地方花，去给他也行。”
　　“嚯，听听你这话，是人话吗？”程磊嗤笑一声，“你这么关心，怎么不直接送钱呢？”
　　庄鸣岐不说话了。
　　程磊猜测他马上又要说“没事我就挂了”，于是抢先继续道：“对了，关老师确认程立飞的催眠解除了吗？他可一点不记得自己被催眠后干了什么了。”
　　“解除了，只是让他不记得给你发过视频而已。”庄鸣岐道，“关若鹜还给他下过指令，今晚他的睡眠质量估计是你的三倍，放心。”
　　“他本来就睡得和猪一样，有什么好提高质量的。”程磊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又道，“哎，对了，我都忘了和你说。黄娉婷放话说要拉你一起做影视投资，你自己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我和她没关系。”庄鸣岐眯了眯眼，“她怎么放话的？”
　　“估计也就是在饭桌上半开玩笑的吧，不过传到我这里了，估计还和不少人提起过。”程磊道，“你怎么个章程？她闹这么一出，估计就是要你‘就范’，你再不发话，大家可就默认了。我们这辈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她爸，搞出什么误会来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庄鸣岐道，“我会想办法和她讲清楚的。”
　　“嗯，到时候顺便和我说一声，兄弟给你吹吹风，省得黄娉婷之后还和你‘舆论战’。”程磊啧啧感叹，“好好一大姑娘，给她好脸不要，非要搞得自己下不来台，何必？要我说，她要是像学校里你那个前女友一样……”
　　“没别的事我挂了。”
　　“好吧好吧，你现在真的是提不得她，看你到时候怎么和关老师解释。”程磊就是故意让庄鸣岐吃瘪两秒，心里才觉得平衡了一点，“哎，我再确认一下，程立飞的催眠真的解除了？不会再给我闹什么幺蛾子了？”
　　“解除了，闹不闹幺蛾子是他自己的事。”
　　“行吧……”
　　庄鸣岐挂了电话，出了书房，就听到电视里发出“砰砰砰”的激烈枪战声。
　　关老师又在玩游戏，看来是今天白天在肖定堃那没玩得痛快。庄鸣岐本来没想打扰他，但关若鹜发现他出来了，就暂停游戏招招手：“来来来，帮我过关。”
　　总裁大人站在沙发边：“不是白天才约了程立飞之后帮你过？”
　　“他能过个屁啦，解密游戏谁比你这个天才厉害。”关老师说着话就把正在玩的游戏存了，然后理所应当地支使庄总去换游戏。等男人换好了，他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人赶紧坐。
　　等游戏打开了，庄鸣岐开始帮他解题了，他才说道：“今天白天我那么玩，你朋友不会有意见吧？”
　　“……没有。”庄鸣岐正在看屏幕上的谜题，脑子飞转，回答关老师的速度难免慢一点，“他们还想叫你当他们的心理医生。”
　　“这就信我了？”关老师盘着一只腿看总裁大人解谜，“其实那都是一些偏门技巧，和我能不能当好心理医生没有必然联系。”
　　庄鸣岐正在思考，抽空回了一句：“但你的专业能力确实毋庸置疑，你学校的学生能证明这一点。”
　　“得了吧，我那都变情感咨询室，真正心里有事儿的没几个。”关若鹜撇嘴，“而且有些学生明明来咨询，还什么情况都不说，我都不知道她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建立在假设事件上的答案吗？”
　　庄鸣岐淡淡评价：“青春期的烦恼。”
　　关老师嗤笑一声：“有些不是烦恼，是大麻烦，听了就头大，想把那些傻孩子摁进洗手盆里倒倒脑子里的水。”
　　“大学生的大麻烦？”庄大总裁缓缓道，“只有两个问题，一个是出人命了，另一个也是出人命了。”
　　关若鹜啧啧感慨：“金句啊，我要记下来才行。”
　　“不过他们出人命，管你什么事？你还能帮他们负责？”
　　“不能啊，我的职责只有让他们冷静下来好好考虑。”关老师顿了顿，又感叹道，“不过不是我说，你刚刚那话有点像是喜当爹。”
　　“你喜当爹？”
　　“你才喜当爹！”关老师立马以唇相讥。庄鸣岐这会儿终于把视线从电视上挪开，瞥了他一眼，关老师想起这个游戏还得靠对方，咳了一声：“呃……那什么，你解到哪里了？……这啥？Ri……Riemann　Hypothesis？”
　　庄鸣岐看他两秒，这才把注意力回到电视上，说道：“黎曼猜想。”
　　关老师：“……我可能就听说过这个名字吧。”
　　简而言之，不明白。
　　“就是一个关于素数分布的假设。”庄鸣岐知道关若鹜不清楚这些，也没有深入讲解的打算，“不过这个游戏没有说得这么深，这里提示到黎曼假设，应该只是想提醒玩家，找写有素数的东西，可能还要确定一下它们的分布情况。”
　　“……那能扯到这个也很高端了好不？”关老师歪了歪脑袋，“你大学的时候就出去了吧？都是怎么过的？程磊说你一直泡图书馆啊？”
　　“也不是。”庄鸣岐回道，“要准备作业和考试的时候就泡图书馆，其他时候经常不在学校。”
　　“哦对，你那时候应该进公司了吧？”关若鹜想了想，“哎，我就不行。以前吧，我还觉得成绩别落后你太多，不然丢脸。你一出国吧，我就学得很随便了。”
　　“你学的很随便的话，不可能考到你导师的研究生。”
　　“那是因为交换项目的时候我没什么朋友，所以就一个人多看看书咯。”关若鹜煞有介事地解释道，“主要也因为我本科交换留学期间，在那个导师面前拼命蹦跶了，哈哈哈。”
　　庄鸣岐知道这些话大多是玩笑，关若鹜从小就很聪明，人的性格也好，不太可能没朋友。
　　他只是不太会把辛苦的一面表现出来，向来低调。
　　“对了，程磊还说你交了一个女朋友啊？”关若鹜忽然道，“我认识你到高中，都没见你有什么动静。这么说，那个姑娘是你的初恋咯？”
　　庄鸣岐没想到会忽然转到这个话题上，沉默了两秒：“……不是。”
　　“啊？”关老师转头看向他，“那你初恋是什么时候？我怎么都不知道？出国之后的事吗？”
　　庄鸣岐不说话了，摆出一脸“关你屁事”的表情。
　　“不会是出国前的事吧？哇，你这个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这都不和我说？”关老师用肩膀撞了一下庄鸣岐的，“给个提示呗？我很好奇啊。”
　　庄大总裁被他纠缠得烦不胜烦，把游戏手柄往他手里一扔：“你自己玩去吧。”
　　说着话，他就站起来，回房去了。
　　关老师握着手柄，眼睁睁地看着人走开，进房间关门。那脚步说不上有多快，但在一个专家的眼里，还是泄露了一丝慌乱。
　　关若鹜的目光从主卧房门上挪开，看了看解谜解到一半的游戏，忽地笑了笑。
　　然后他很顺利地解开谜题，过了这关。
　　【作者有话说】：嘻嘻嘻！双十二啦！大家别忘了收藏《好好的男神怎么乱咬人》哟~


第六十一章 门缝偷听
　　平安夜，虽然很多人聚会完了的心情蠢蠢欲动，但依旧要上班。
　　庄鸣岐八点半起了床，在主卧里将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这才要出去。结果刚打开主卧的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关若鹜的声音：“……啊？回不回去过春节呀？还不知道，大概是不回了吧……”
　　青年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懒洋洋的，还有点软糯，似乎是刚醒来不久还有点懵。庄鸣岐一听就知道他这是在和家里人打电话，十有八九还是他妈妈。不知怎么，庄大总裁原本要踏出去的步子停了下来，半打开的门也缓缓合了回去，只剩下比巴掌还小的一个缝隙。
　　庄鸣岐本人则是站在缝隙之后，一动不动。
　　关若鹜是侧背对着房间门口、坐在沙发上的，根本没察觉背后有扇门曾经一开一关，兀自说着电话：“啊？你说庄鸣岐也不回去？我不知道啊，他没和我说……哦，阿姨和你说了呀。”
　　好巧不巧，话题刚好扯到庄大总裁身上。庄鸣岐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推了推们，让它更合上一些，这样即便关若鹜扭头来看自己的门，也不会轻易察觉门其实已经开了。
　　做完这些，庄鸣岐忽然想：我为什么要躲在这里？我其实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去听。
　　但他领悟得太晚了，这会儿正说到他，他反倒不好出去。
　　于是他继续听着关老师和自己的母亲温和道：“好好好，我会和他一起过年的，不让我俩落单，好吧？……哎，我和他关系还可以，不生分，你不要担心……”
　　庄鸣岐站在主卧门后面，缝隙太小导致他看不清客厅里的人，对方说的话却一字不落地传进他的耳朵里。他听着关若鹜和母亲承诺，要和自己过年，还说和自己关系好，还兴致勃勃地列举了几项和自己过年时要做的事——年夜饭、初一祈福之类——垂下了眼睛。
　　关若鹜还在说呢：“对啦，今天平安夜，平安夜快乐呀，妈妈。……啊？学校？学校不放假的，国内怎么会放圣诞假，照常上班啦。”关若鹜可不敢说自己已经在庄鸣岐家里赖了两周了，只是道，“不过你寄给我的礼物我都收到啦，我会好好使用的。”
　　庄鸣岐感觉对方的话题已经移开了，正准备出去，忽然又听到关若鹜说道：“分给庄鸣岐的？我给他了呀，他都收到了你放心。……啊？扮圣诞老人今晚给他？噗，我要是真这么干，不被他当贼打死才怪！”
　　又被提到名字，庄大总裁又出不去了。
　　他有点茫然：关若鹜平时和家里打电话……都会这么密集地提到自己吗？不过自己上次和母亲打电话的时候，母亲确实说过一些类似“人家关关都告诉我了”之类的话。
　　他在想着，也还听着外面关老师的通话：“女朋友？我不知道啊，他又不和我说……好嘛，我不会当电灯泡的。你儿子我好歹是学心理学的，会这么不识趣吗？”
　　居然还会聊到我的情感状态？庄鸣岐眯了眯眼，暗道关若鹜这家伙该不会是趁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向大洋彼岸的长辈们打听清楚我的事了吧？不过也可能是自己的母亲总问不到自己的情况，所以“曲线救国”劳烦一下闺蜜，问一下自己同龄的朋友。
　　“没有呀，真的没生分。”电话那头的长辈似乎说了类似“这你都不知道，你现在关系和人家疏远了吧”之类的话，关若鹜笑叹一声，慢慢解释道，“我们还一起去看车展了呢……啊？买车？我是有这个想法，但还没确定嘛，也没看到合适的车……他？他开的是大奔，挺好看的。上回他喝醉了，我还代驾了一回……呃，他公司聚餐，没醉到不省人事，不是乱喝酒。你放心，也别和阿姨告状啊……”
　　庄大总裁听着关若鹜的电话内容又在自己身上打转，听着他描述一些他所知道的自己的工作情况，还有他给自己送的宵夜，以及自己上的采访……忽然就意识到，青年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似乎是带着一些笑意的，从语气就听得出来。
　　或许这笑意是出于哄自己的母亲，也或许为了别的。但庄鸣岐一旦想象那个坐在沙发上的背影，其实是带着笑在和别人谈论自己，就……不由得松了松自己的领带。
　　——有些事，或许可以……
　　“……我呀？你猜呀？”
　　庄鸣岐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关若鹜的母亲可能在问他有没有对象。总裁大人一下严肃脸色，看向缝隙外的沙发方向。
　　“我没乱来，你放心，我要是有动静肯定会汇报。”关若鹜依旧轻轻笑着，温和地回答自己的母亲，“我现在没有对象，真的，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
　　庄鸣岐的脑子“嗡”了一下。
　　关若鹜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和长辈说出“男朋友”这三个字？只是玩笑吗？
　　庄鸣岐一直觉得关老师只是在捉弄自己的重要原因，就是觉得对方可能是直的。毕竟关老师和苏荷、白莉都走得近，他们之间的相处，随时发展成情侣都不奇怪。就算他们之间没什么延伸发展，但这至少代表关若鹜还是很喜欢女性的。
　　但现在关若鹜和他妈妈说这些话，是不是代表……
　　好似要印证庄鸣岐的猜想，关若鹜忽然道：“哎，我没想着那个家伙，好好好，我知道他是劈腿的双性恋渣男，我真的没想着他啊！”
　　庄鸣岐：“！！！”
　　关若鹜……他谈过恋爱了？还是和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还和一个女人出轨？！
　　会惊动到关若鹜的妈妈，那这件事当时一定闹得不小，关若鹜的家里人才会集体上阵分开关若鹜和那个男人。而现在关若鹜单身，他家里人会觉得他还想着那个渣男，是不是因为当时关若鹜其实很爱那个人……？
　　庄鸣岐的脸一下冷了下来。
　　他毕竟是个成熟男人，会努力地不去在意“前任”这种事。但现在听起来，这个前任似乎曾经狠狠伤害过某人，那可就……
　　站在主卧门后的男人，打定主意要给关家的大哥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了。
　　外面关老师的电话还在继续，继续解释他真的很OK，没任何情伤：“我没事，真的没事，回国也不是为了逃避他。他算什么东西啊，真的，妈你别想起他了，不值当。”
　　他顿了顿，又道：“好的，我一定找到比他更优秀的人，呃……好好好，他就是个屁，根本不优秀，那我找一个肯定对我好、喜欢我，最重要的是从一而终的人，行吧？”
　　对他好、喜欢他，最重要的是从一而终。庄鸣岐忽然想看看青年的表情。他迫切地想知道，关若鹜提起前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有悲伤吗？有愤怒吗？有怀念吗？
　　电话对面似乎开起了情感教育课堂，听得关若鹜头疼，摁着太阳穴道：“好，我知道，国内环境不一样，我不会轻易出柜的。我一定确定对方真的和我看对眼了，我才坦白，行不行？我真的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你不要把我看做黄花大闺女一样嘛……哎，不要提小时候穿裙子拍照的事！”
　　“……”庄鸣岐本来精神高度集中在“偷听”，乍一听到最后那句话，实在忍俊不禁。因为关若鹜说的那张照片，他是看过的。
　　谁让关若鹜肖母，从小长得清秀。把短发扎一个小揪揪，套一条蓬蓬裙，还真的能以假乱真。关母一直想要个女儿，没能实现愿望，就在关若鹜小时候偶尔会哄他一下，穿条裙子拍张照之类。
　　也正因为这样，偶然见过关若鹜这幅模样的庄鸣岐，小时候还一度以为关家有个小妹妹。直到他长大一些了，家长详细解释过，才明白那就是关若鹜。
　　如今，这个穿过小裙子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身姿挺拔的青年，一双桃花眼轻轻一弯，悄然吸引着众人的目光。他在网上小火一阵时，一堆女孩子在社交平台上嗷嗷叫，说好帅求嫁。还有个前男友，虽然后来出轨了，但之前一定是真心对待过关若鹜，才能将精明的他拿下。
　　哦，对了，似乎关若鹜的那个师兄，也有点情况……
　　庄鸣岐脑子里飞转，细细列出一个名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如果是这样的话……
　　“好啦，就这样，平安夜快乐，圣诞快乐，玩得开心一点噢。”关若鹜终于要挂断电话了，“我也会开心的，你放心。到时候拍圣诞大餐给你，行了吧……”
　　又寒暄了几句，关若鹜终于挂了电话。
　　庄鸣岐掩着门，本来想等关若鹜回房间、或者去洗手间了再出去。没想到等了好一会儿，客厅里都没传来动静。从门缝悄悄看去，关若鹜似乎挂了电话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是情绪低沉了？庄鸣岐眯了眯眼，是因为刚刚在电话里提到的那个人吗？
　　男人忽然就不想等了。反正他因为等关若鹜打完这个电话已经耽误了挺久，是该出去了。
　　于是他就开了门，堂堂正正地走进客厅。
　　关老师这会儿终于听到了他的动静，回头一看，笑了笑：“早啊。”
　　“早。”庄鸣岐淡淡回应，然后站在沙发后面，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发上的青年。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清楚，但是这时候，似乎都不适合问出口。
　　所以，他问的是一个另一个关乎青年安全的问题。
　　“你的拐杖呢？”
　　【作者有话说】：庄鸣岐：啧。


第六十二章 平安夜的白日
　　“你的拐杖呢？”
　　一开口居然是这个问题，关若鹜闻言愣了一下。
　　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早上溜达出来给亲妈打电话的时候，没带上拐杖，自然而然地就走出来了。
　　其实大腿上的伤势他自己天天看，心里清楚得很，明白这会儿自己走根本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庄鸣岐在这方面一直很龟毛，关老师懒得和他因此不断辩论，所以在庄鸣岐面前，关老师还是很老实地假装“残疾人”。等庄大总裁出了门，上班去了，关若鹜才会扔开拐杖走来走去。等庄总差不多回家了，关老师才会把拐杖放在自己身边假装在用。
　　可以说是非常费心机的“阳奉阴违”了。
　　本来按照关若鹜的本事，不会那么容易翻车的。好死不死，今天出来带电话的时候，一手拿着电话，就一时间忘了拐杖这回事。等他挂了电话，还赶上庄鸣岐开门出来。可以说是“阴沟里翻船”了。
　　“那什么……打着电话就忘了。”关若鹜稍微斟酌了一下用词，“现在不是很疼啦，所以偶尔会没注意就自己站起来。”
　　关老师这会儿不敢说自己其实已经完全没问题了，万一平安夜被庄大总裁扔出去说“伤好了就回家”怎么办？所以他只能囫囵回答一下，企图蒙混过关。
　　庄鸣岐想了想，估摸着对方的伤应该也确实结痂得差不多了，不会那么容易再崩开。而且这人老老实实用了很久的拐杖，只怕是憋得很了，很早就想扔开了吧。于是男人道：“不想用也行，你自己小心点，不要撞到蹭到。”
　　关若鹜：“……啊？”
　　等等，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家伙忽然变好说话了？
　　关老师暗道这该不会是“钓鱼执法”吧，但观察了好一会庄鸣岐的脸色，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关老师点点头：“好，我会注意的……你要去上班了吗？昨晚的菜和汤还有，你要不要下碗面条吃个早餐？”
　　这是很普通的对话，只要关若鹜碰到庄鸣岐早上要去上班，大概都会问问。但是几乎听惯这些问题庄大总裁，忽然对这些话升起了异样的感觉。
　　一大早就在自己家看见这个人，还问自己要不要吃早餐，这情景实在是太像多年的……那什么了。
　　明明平时都不会这么想的，现在突然会冒出这样的想法，一定是刚刚关若鹜那个电话让自己忍不住多想。
　　这个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庄鸣岐不由得抹了把脸。
　　关老师已经站起来了，有点疑惑地看着他：“嗯？你这是吃，还是不吃？”
　　庄大总裁的目光划过墙上的挂钟，正要说“不吃了，晚了”，忽然又听关老师继续道：“我刚刚在这打电话，也被弄得清醒了，索性就起床吃点东西。你要是吃，我帮你一起下点面条呗？”
　　“……”庄大总裁猛然升起一股“当昏君”的冲动，“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啊，这有什么，我今天又不上班。”关若鹜笑了笑，转身进了厨房。庄鸣岐看着他干脆离去的背影，不知怎的，下意识地跟到了饭厅，坐在餐桌边。
　　这个位置刚好可以从厨房的门口看进去，虽然不是一览无余，但因为灶台的摆放，大多数时候正好能看到下厨的人。庄鸣岐看着关若鹜动作熟练地接了一锅过滤饮用水，放在灶台上开火烧水。然后又把冰箱里的剩菜、汤拿出来，把汤也放在灶上热。拿面条、找汤碗、找筷子……他的一切动作都那么熟门熟路，好像在自己家一样自然。
　　庄鸣岐又扭头看了一眼时间，想了想早上开会的时间，心说来得及，于是继续看厨房里的人忙碌。
　　“对了，你……”关老师忽然想起什么，一边问话一边回头，被正正看着自己的人吓一跳，“嚯，你吓死我了。”
　　庄鸣岐其实也被他突然回头“逮”到自己唬了一下，好在总裁大人冷面惯了，看起来还是镇定自若：“什么？”
　　“没什么，就问你吃不吃鸡蛋。”关若鹜笑了笑，“吃的话就打一个给你，阿姨昨天才买的土鸡蛋。”
　　“吃。”
　　“要全熟的还是流心的？”
　　“……流心的。”
　　“好。”关若鹜说着就去翻冰箱找鸡蛋了。庄鸣岐则是忽然间觉得，虽然刚刚两人间的对话没什么意义，但要是关若鹜一直这么问话，自己好像也能不厌其烦地一直回答下去。
　　关老师这回还真是老实做早餐，没多少废话，做完后两人坐在一起吃面也安安静静的。唯一值得说道的，就是庄鸣岐最近都在照顾关若鹜这个“伤残人士”吃饭，所以习惯性地两人并排坐着，挨得极近。
　　吃完后，庄鸣岐主动收拾——就是把碗里的垃圾倒了，然后把碗放进洗碗机——接着就准备出门了。关若鹜自然而然地跟到了门口，站在玄关看他穿鞋：“你几点回？我让阿姨准备圣诞大餐，掐着你回来的点吧？”
　　庄鸣岐穿好鞋一站直，看到的就是关若鹜一手扶着鞋柜，自然而然地问着他关于回家的问题。
　　那种多年……的感觉，再次升腾起来，并且比上次还要严重。
　　庄鸣岐又抹了把脸。
　　关若鹜：“！！！”是什么让你这个伪洁癖用刚碰过鞋拔子的手去抹脸？！
　　庄鸣岐抹完脸就看到关老师一脸震惊、欲言又止的表情，问道：“怎么？”
　　“……没有。”关老师决定还是别说出来了，只是道，“你还没回答我你几点回。”
　　“五点半下班，七点之前到家。”庄鸣岐定了定神，站在玄关说道，“早上十点左右，装圣诞树的人会来，树和彩灯都让他们弄，你不要折腾了。我让他们顺便带了几个礼物盒过来装饰树脚，你要是觉得里面该有礼物，就直接和他们说，他们会补上的。还有，彩灯可能会在客厅别的地方也挂一些，都留他们弄，你有不满意的再说……”
　　庄大总裁嘱咐了好几分钟，被关若鹜全都用“嗯嗯嗯好好好”应付过去了。等庄鸣岐真的转身要出门，关老师才再次扬起微笑：“拜拜，一路平安，早点回来啊。”
　　庄鸣岐感觉心底那种错觉越来越压不住了，不由得有点烦躁地眯了眯眼，但嘴上吐出的话却和表情及其不符：“对了，苹果买了吗？”
　　“买啦买啦，家政阿姨中午就带过来。”关若鹜乐道，“这根本就是洋节中式化，也挺有意思的哈。”
　　“嗯。”庄鸣岐淡淡道，“那我走了，晚上见。”
　　关老师站在玄关摆摆手：“拜拜。”
　　庄鸣岐现在有点不敢看他了，但又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出了门，关上门。
　　关若鹜看着房门在自己面前关上：“……噗。”
　　关老师收回放在鞋柜上的手，插在裤兜里，看着紧闭的房门，挑眉一笑。
　　“傻子……”
　　***
　　午休的时候，庄鸣岐一边吃着午饭，一边翻阅手机上的信息。
　　提示框忽然在顶部跳出一条信息：【您特别关注的用户关关雎鸠发布了一条新的状态。】
　　庄鸣岐看到这条提示，点了一下，跳到了社交平台的界面上。
　　名为“关关雎鸠”的账号确实在刚刚发布了一条新状态，只是短短的一句话。
　　【平安夜快乐，大家和所爱交换了礼物吗？】
　　下面附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两个苹果，又红又饱满。有趣的是，这两个苹果上还因为人工处理而写着两个字“平安”。
　　照片的背景是虚化的，一般人都看不清是怎么回事。但庄鸣岐对背景实在太熟悉了，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家里。
　　所以，这是关若鹜拿到了家政阿姨带来的苹果，现照的吗……
　　庄鸣岐看了一下下面的转发和评论，状态才刚刚发出来一会儿，下面已经有评论抢占沙发板凳了。
　　【狗都不单身所以不是单身狗：妈耶，老师求你快回来，你不在我都不知道怎么和男神表白！！！/大哭/大哭】
　　【此时路过一名沙雕网友：别说换，我都不知道怎么送，老师不在学校的第N天，我继续怂……】
　　【你好GG我是MM：我就不一样惹！因为我既没有喜欢的人也没人喜欢我！（说着就悲伤了起来）】
　　庄鸣岐一看就知道，这些绝对是关若鹜学校里的学生回复的评论，其中还夹杂着“老师身体好点了吗？”“早日康复”“老师我想死你啦”之类的话语。庄大总裁随意翻了翻，然后退出界面，打开聊天APP，给其中一个联系人发信息道：【我下午或者下班后去店里。】
　　对方很快回复；【好的，已经为您包装好了，随时可以取走。】
　　信息下面还附加了一张照片，拍摄内容是一个低调奢华的包装盒。
　　庄鸣岐满意地点点头，放下手机继续吃饭。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一个社交平台的大V转发了关若鹜的状态。
　　【@黎杰-Jackson：已经把礼物送出去啦！大家平安夜快乐，圣诞快乐！//@关关雎鸠……】
　　这条状态的附图是黎杰和团队工作人员的集体大合影，看起来他说的送礼物就是送给团队这个大家庭。他的粉丝们纷纷点赞跟进，尤其后援会这个粉头，还特意转发询问了关若鹜的伤情。
　　不过关老师一时之间没空回答，因为他这会儿正接到了苏荷的电话。
　　“卧槽！关关，黎杰他简直疯了！”苏荷在电话里的声音比她平时高了八度，可见她有多震惊。
　　“他给我送了一车的玫瑰！一车啊！！！”
　　【作者有话说】：苏荷：令人头秃！


第六十三章 平安夜的傍晚
　　平安夜，黎杰还得准备比赛，没亲自到苏荷面前报到。
　　但他给苏荷送了一车玫瑰，还不是轿车的后车厢而已，而是认真装满了皮卡的车厢。这家伙，在街上就引得人人侧目。等它送到苏荷住的小区时，来往的居民们就更加震惊了，还有不少人拍照，传上网。
　　而这些人在啧啧称奇的时候，苏荷就比较崩溃了。
　　送花来的只是花店的工作人员，钱已经付过了，只负责送花。苏荷没办法，只能签收。工作人员还好心帮她把花全都搬上楼，送进家里，摆的整个客厅里哪哪都是。苏荷一关门，立刻就给关若鹜打了电话。
　　“这怎么弄啊，这么多花，我还要不要住了？”苏荷看着满屋子的花就来气，“要么我把这些花都卖了吧？啊？黎杰真的是个直男，要命了都。”
　　关若鹜刚刚已经收到了苏荷发来的照片，从皮卡到家里的照片都有。他憋着笑，在电话里回道：“人家一片心意，你要是都拿去卖了，也太绝情了吧？”
　　“你有本事就别笑！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肯定笑死了！”苏荷简直气得翻白眼，“幸亏他还知道是送我家楼下，这要是晚上往酒吧街上送，我还要不要混了？”
　　“哟，你今晚还要出去浪呢？”
　　“那肯定啊，我要不出去，大家还以为我又被订走了呢。”苏荷哼笑一声，“而且平安夜，很多人出来玩的，这不是走过路过别错过吗？”
　　“要么你就转送给你熟识的酒吧？让他们给今晚进场的女孩们人手一朵，不就结了。”关若鹜说道，“这样的话你和黎杰打招呼的时候，不也方便一点吗？送给其他姑娘，总比你转手卖了好点吧？”
　　“哎哟，关关，你可真是救世主，就这么定了。”苏荷揉了揉太阳穴，“要不是和他直接撕破脸真的不太好，我还真想直接卖了这些花。你知道今天的玫瑰多少钱吗？我家里铺的这不是玫瑰，是人民币呀！”
　　关老师乐道：“给你铺人民币你还不高兴？”
　　“我倒是宁愿他真折成钱给我了，这么一屋子的花，疯了不是？”
　　“直接给你钱你又不会收。”
　　“这倒也是……”苏荷想了想，忽而道，“哎，关关，你家里……不对，庄大冰山家里有花了吗？”
　　“呃……没有是没有……”
　　“我给你一束呗？”
　　“啊？”关若鹜一愣，不由得看向了电视柜上那个空花瓶，瞬间想起了上次这里插的一把玫瑰还是楚越给的，“不用了，你都拿去送姑娘们吧。”
　　“别呀，肥水就算留给外人田，也还要先给自家人不是吗？”关若鹜越不要，苏荷越起劲，“你和花花，每人来个九十九朵。也就是你今天不去学校，不然我给你送学校去，保证涨面儿。不过花花的倒是可以送去公司，嘿，越想越妙，就这么定了啊。”
　　“不是，你等等……”
　　关若鹜劝了半天，想让她打消这个念头。但苏荷显然是被这一车的花刺激得不轻，说什么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非要送。直到挂上电话，苏荷的这个计划也没被取消。
　　苏荷甚至还叫他先别告诉花花，就当给花花一个惊喜。
　　关若鹜没办法，只得应了。等他挂了电话，看了看屋子里布置好的圣诞树和彩灯，又扫了一眼那个暂时还空荡荡的花瓶……不由得啧了一声。
　　“这氛围，不是逼着我……必须行动吗？”
　　***
　　下午，行政总监白莉忽然收到九十九朵红玫瑰的消息，传到了庄鸣岐的耳朵里。
　　庄大总裁本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但刚好白莉来找他汇报工作，他听完了正事，最后还是加了一句：“……恭喜。”
　　“……啊？”白莉一脸懵，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对方说的似乎是那把玫瑰的事。她无奈道：“这也没什么好恭喜……主要我还不知道是谁送我的，我现在都怀疑送错了。”
　　是的，苏荷铁了心要作妖，居然叫帮忙送花的同城速递小哥啥都别说，也不在花上留一张贺卡什么的。搞得白莉收花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心说这是哪路神仙要弄自己。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关若鹜，毕竟他现在不上班闲得很，也像是能忽然送出过节礼物的人。不过她打电话过去问，关老师就十分正直地否定了。
　　当然，她也问过苏荷，但苏荷怎么可能承认呢？苏荷忽然觉得“做好事不留名”也挺有意思的，坚决否认了，还让白莉自己想她招惹过谁，然后就怡怡然挂了电话。
　　白莉简直愁死了，推理了好久都猜不出来是谁，这会儿庄鸣岐还和她说“恭喜”，她真是无语凝噎。
　　庄鸣岐也不是真的要讨论她收到的那把花，只是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听说今天的花比较贵？不会送错才对。”
　　“啊？比较贵？”白莉愣了一下，“应该是吧，一般每逢佳节贵三倍不是吗？”
　　花卉变得贵，就是因为这一天很多人会买来送，也就是说过这个节的时候大家、尤其是情侣之间，送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以上就是庄鸣岐的心理活动，简直硬核推理。
　　白莉不愧为庄鸣岐的左膀右臂，不知怎么思想频道就和这位上司对接上了：“庄总你想买花？现在街上的不仅贵，数量还不见得够，你要是着急要，不然我那束给你好啦？”
　　“……不用了。”庄鸣岐回过神，“你好好收着吧，不管是谁送的，都是一份心意。对了，公司里的苹果开始发了吗？”
　　“刚到，但是送来的时候苹果和包装袋是分开的，刚分装好准备分发呢。”白莉回道，“那……庄总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你走吧……平安夜快乐。”
　　“好的，平安夜快乐。”
　　白莉抱着庄鸣岐刚刚签好的文件，踩着小尖跟出了总裁办公室。一路上，她越琢磨越觉得庄鸣岐方才的态度有点奇怪，加上她也看了关老师今天中午发的状态……总觉得今晚会发生什么大事。
　　呃，当然，也可能是自己被那把莫名其妙来的玫瑰搞得脑子开始胡思乱想了。
　　***
　　庄鸣岐下班回家的时候，带上了公司发的苹果。
　　虽然平安夜送苹果确实是一种洋节中用，但也没什么不好。公司发的苹果上没有字，不过外包装的袋子很可爱，彩带绑成的拉花也漂亮，可以说得上是圣诞节专供了。
　　庄鸣岐将这个苹果放在副驾上，开车绕道去了一条看起来就很时尚的商业街。街上的每个商场门口都摆放着自己的圣诞树，彩灯高挂，霓虹闪烁。还有庆祝节日的歌曲，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们三三两两地走在街上，到处都是手牵手的恋人，当然也少不了抱着花束、彩灯头箍、彩灯气球等各种小礼物在街上叫卖的小贩们。
　　庄鸣岐将车停在了一个地下车场，出来后拐到一个小巷，进了一家看起来似乎不那么起眼的小店。店门口旁边的橱窗里放着两棵三十公分高的小圣诞树，张灯结彩，暖暖的灯光打在橱窗里的西装上，使得严肃恪谨的深色西装凭添了几分温情。
　　庄鸣岐从店里出来，手上多了一个袋子，袋子里正是之前在手机上看过照片的那个盒子。盒子上还多了几道绸带，绑出了漂亮的蝴蝶结，简洁大方而不失礼节。
　　这个盒子，和平安夜的苹果一起躺在了副驾上。
　　然后黑色的大奔，终于驶进了自家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和往常一样下车锁车，和往常一样上电梯，但今天的庄鸣岐，却在这走了不知多少次的路上悄然紧张起来。甚至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种紧张，只是在电梯里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表，但实际上根本没把时间看进眼里。
　　七点差十分，庄鸣岐站在自己家门口。
　　他站定了两秒，好似要干什么，但其实什么也没干。他闭了闭眼，终于掏出钥匙开了门。
　　打开门，看见了……和街上一样的景象。
　　好吧，具体来说就是照明灯被关掉了，只有一些间接照明和满屋子的彩灯开着。暖光和彩光慢慢闪烁，让庄鸣岐想起街上那些在夜里闪烁的装饰彩灯。
　　说来也奇怪，在街上看这些，只觉得热闹。但打开家门骤然看到这些，庄鸣岐心里又骤然升起一种……温暖的感觉。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室内的暖风一下吹到了他的脸上。
　　男人一下回过神来。老实说，这个景象……他也不是没准备的。
　　他拎着袋子进了屋，背手关上门。就在他还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关若鹜从厨房端出一锅汤放在饭厅，然后听着门口的动静迎了过去。
　　“欢迎回来，平安夜快乐！”
　　青年一边摘下防烫的厚手套，一边站在玄关前面冲男人笑。他穿着衬衫套针织衫，下面是一条牛仔裤，居家但又不过于随意。暖色灯光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头发染成了温暖的橙色，在他眼里印下亮光，显得他的眼睛似乎在发光。
　　走的时候是他来送，回的时候是他来迎。庄鸣岐脑子里那点奇怪的联想又压不住了，一个劲儿地往外冒，让他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手里的袋子。
　　关若鹜看他在门口不动，歪了歪脑袋，好笑道：“怎么？被家里的样子吓到了？还是觉得我的台词没说够？”
　　庄鸣岐下意识回了一句：“什么台词？”
　　“就是欢迎回家的台词啊。”关老师扔开手套，故意冲庄鸣岐眨了眨左眼。
　　“Coffee，tea，or　me？”
　　【作者有话说】：小孩才做选择！


第六十四章 平安夜的上半夜
　　“Coffee，tea，or　me？”
　　这台词一出，两人相顾无言了好一会儿。
　　最终，还是关老师无奈道：“开个玩笑而已，有这么尴尬吗？你要在门口站多久啊？”
　　庄鸣岐这才回过神，终于提着东西进了自己家里的客厅。
　　关若鹜根本不问他手上的是什么，只是道：“回得刚好，万事俱备，只差你一个啦。你换好衣服洗好手就来吃饭吧。我先拍张照给我妈看一下，省得她总觉得我是个平安夜万圣节都没处去的小可怜。”
　　说完，他就转身拍照去了，并不多分一眼给背后的男人。
　　庄鸣岐觉得这个发展好像和想象的有点不一样，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地把苹果放在茶几上，提着袋子回了主卧。偏偏关若鹜忽然想起一件事，扭头扬声叫住了男人：“哎，对啦，要不要开瓶酒啊？开哪瓶？先醒一下吧？”
　　“开上回程磊带来……”庄鸣岐先是下意识地回了，然后才反应过来，“不对，你现在还不能……”
　　“哎，这时候就别提这点扫兴的事好吗？上回你和程磊、程立飞在家里喝那瓶酒，我可就馋死了。”关老师一边应话，一边头也不回地去找酒了。等庄鸣岐换了身比较休闲的衣服——但基本还是衬衫西裤——出来，葡萄酒已经拔了木塞放在装满冰块的醒酒器里了。
　　要说这大冬天的，谁家冰箱备着冰块？可见关老师早就琢磨着开酒，所以一早准备好用来冰镇醒酒的冰块了。
　　桌上是家政阿姨准备的圣诞大餐，阿姨搞不懂洋节，照着国内过节的标准弄的“节日套餐”。不过中间那只手撕烤鸡倒是弄得像模像样，配上葡萄酒，有点过圣诞的意思。
　　庄鸣岐走近餐桌，发现一向什么都不铺的木桌上居然摆了一条桌旗，几个菜都摆在中间，两幅碗筷分放餐桌的两边。因为餐桌是长形的，放两个人的菜绰绰有余，旁边居然还有余裕放一束花。九十九朵玫瑰插在花瓶里，热烈灿烂，幽幽的玫瑰香似乎在鼓动着人们做点什么。
　　关若鹜就坐在庄鸣岐的对面，餐厅的三联吊灯打下的暖光照着他，照着桌子，照着娇艳欲滴的玫瑰。背景里是在昏暗中静静闪烁的小彩灯，一切看起来都很和谐，好似理应存在于此。
　　庄鸣岐以往看到这种场景，基本都是在一些电视和视频里。通常来说，这么绚烂的场景，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浪漫。
　　是的，浪漫。如果一个成年人身处在这样的场景中，还不能猜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点什么，那就真是白瞎了成长的几十年了。
　　庄鸣岐只要想到电视上、视频里曾经出现过的接下来的情节，心跳就会不由自主地加快，呼吸也渐渐变得艰难。他站在关若鹜对面，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看着对方冲自己笑。庄鸣岐伏在椅背上的手指，就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坐呀，愣着干什么？”
　　关老师坐在桌对面，支着下巴：“你今天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有事？”
　　“……没有。”庄鸣岐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忽然带着一些沙哑。他向来冷脸，现在即便心里飞速闪过各种念头，脸上也没怎么表现出来。他在关若鹜对面坐下，前一阵两人一直并排坐吃饭的格局一下就变了，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也在悄然之间随之改变。
　　“有事也没关系，反正先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关老师提起葡萄酒，给两个人的酒杯都斟上小半杯，“好啦，要不要先碰杯？”
　　庄鸣岐举起杯子和他碰杯。
　　“平安夜快乐！祝愿……”关若鹜举着杯子问，“祝什么？”
　　庄鸣岐道：“祝你的伤早日痊愈。”
　　“那点破伤算什么啊。”关老师乐道，“那就祝我们都心想事成吧！”
　　“嗯。”庄鸣岐说道，“平安夜快乐。”
　　酒杯轻轻一碰，酒液顺着男人的喉咙滑了下去，冰凉冰凉的，带着点回甘。他放下酒杯，看着对面的人。
　　心想事成……吗？
　　接下来的一餐，几乎全程平静。
　　和庄总原本想象的，对方在这餐饭上恐怕会绝招频出不同，关老师似乎还真的是老实吃饭。拿着小刀切烤鸡，给自己一块也给庄鸣岐一块；拿起酒瓶倒酒，给自己半杯也给庄鸣岐半杯。乘汤的时候不要里面的排骨，就要几块莲藕，也喝得有滋有味。
　　不过，庄鸣岐还是制止了他喝第四杯的动作。
　　男人道：“适可而止，已经喝了三杯了。”
　　“但是我之前倒的只是半杯哎，三杯，实际上也就相当于一杯半而已，还有这么多酒呢。”不知是屋里热的还是酒精染红的，关老师脸颊上飘红，眼睛里闪着光彩，“我这个伤算什么呀，我都忍了这么久了，该解禁了吧？”
　　“要是不给你解禁，你今天碰都碰不了。”庄鸣岐起身，把葡萄酒连带着整个醒酒器一起放到了茶几上，然后再回来坐下，“老实吃饭，今天这么多菜，尽量多消点。”
　　关老师道：“有酒才好吃菜……”
　　庄鸣岐道：“歪理。”
　　“你那瓶酒开都开了，不喝多浪费啊。”
　　“用不着你操心。”
　　关老师这么三番五次地挣扎，庄大总裁简直要认为对方把家里布置成这样，就是要营造一种理所当然应该喝酒的氛围了。但饮酒确实要适量，庄鸣岐觉得关若鹜喝到现在这个状况刚刚好，自己也刚刚好，索性把酒直接拿开了。
　　关老师被家主“镇压”，没办法，只得长叹一声，继续吃饭。
　　***
　　直到吃完饭，关老师也老老实实地什么妖都没作。
　　庄鸣岐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把花带着花瓶抱过来，又把茶几上的醒酒器和酒拿走，“喂”了一声。
　　“放心，不是要喝。”关老师回头冲他一笑，然后把酒暂时封上，放回了酒柜。等关若鹜回来的时候，手上就多了一壶茶和两个杯子。
　　“我妈妈去旅游买回来的红茶，尝尝看。”关若鹜给两个茶杯斟满茶，把茶壶放在桌上，“不过不能多喝，待会儿我加点奶，不然就睡不着了。”
　　茶壶应该是新买的，透明玻璃，透亮的红茶印着彩灯，十分好看。庄鸣岐看着茶壶后面同样是红色的玫瑰，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想问的问题：“这把花……”
　　关若鹜在他旁边自然而然地坐下来：“嗯？”
　　庄鸣岐意识到他们坐得太近了，身体僵直了一瞬，但说话倒是还撑得镇定自若的：“送你这把花的人，和送白莉的是同一个吗？”
　　“……哇哦，真聪明。”关老师笑起来，“但是请你别告诉白莉。”
　　庄鸣岐其实就是试着猜一猜，居然猜中了，心底不由得一松。会给白莉和关若鹜送一模一样的东西，至少说明不是对关若鹜……
　　“这是苏荷送我的圣诞礼物，我也回了她圣诞礼物。”关老师忽然把送礼物的人直接点名，然后话锋一转，“不知道庄总有没有和我交换圣诞礼物的意思呢？”
　　庄鸣岐：“……！”
　　他准备了一晚上，居然在喝茶放松的时候来了一记直球！
　　庄鸣岐尚未送到嘴边的杯子缓缓挪开，放在桌上的碟子里，发出清脆的“铛”的一声。也就是这一声，令男人强迫自己迅速地进入了另一种状态。
　　他的目光垂下去，又重新抬起来。
　　关若鹜发现他的气势变了，这是一种很细微的变化，但对于关若鹜来说，发现它易如反掌。
　　庄鸣岐问：“你想用什么来交换？”
　　关若鹜轻轻一笑：“等我一下。”
　　他走开，一分钟内又走回来，手里捧着一个盒子。盒子的两面是透明材质，透出里面装的东西——是一个带着金属鹿头的瓶子。
　　“这是……什么？”庄鸣岐回忆着自己最近帮人拿快递的时候，有没有见过这种大小的瓶子，但他实在记不起来了，“……酒？”
　　“酒？听起来有点浪漫。”
　　关若鹜走到他面前，然后慢慢蹲下，从俯视变成仰视，将盒子递给他：“但这不是酒，这是Lord　George，我的绅士。”
　　“Lord……乔治勋爵？”庄鸣岐看着蹲在身前的青年，看着他双手给自己奉上的盒子，“什么‘绅士’？”
　　“那只是个不重要的昵称。”关若鹜笑起来，“前调白兰地，中调剃须肥皂，后调滋补豆，啊，好歹有个白兰地，也算是酒了吧？”
　　“前调……”庄鸣岐看着手里的盒子，模样怔然，“……这是香水？”
　　“对呀，好不容易想到的呢。”关若鹜站起来，一屁股坐回旁边，“不知送你什么好，不过这个是典型的绅士型香水，应该挺配你哦？”
　　他又说了一遍“绅士”，庄鸣岐突然就明白了那句“我的绅士”到底是什么昵称、谁的昵称。他握住盒子的手不由得轻轻摩挲了一下，嘴上的话却是：“我不用香水。”
　　“那不管，我已经送了。”关若鹜扭头看向他，“我的礼物呢？”
　　庄鸣岐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站起来，也回房了。
　　还不忘拿走那个盒子。
　　关若鹜回过头，跪在沙发上，手臂支着沙发的靠背。看着男人进门后，走到了从客厅看不到的地方，过了两分钟，才重新出来。
　　手里正拎着那个回家时拿着的袋子。
　　【作者有话说】：嘻嘻嘻，前方高能！！！


第六十五章 礼物与心意的天平
　　早在庄鸣岐回家的时候，关若鹜就一眼扫到了他手上的袋子。
　　这种日子，提着一个看起来像模像样的袋子回家，关老师很快就开始猜测这或许是庄大总裁今晚要用的道具。而且从盒子大小来看，实在很像是一套衣服。
　　别怀疑，关若鹜其实也想过这个礼物，只是怕自己推测的尺码不合适，而且买回来的比不上庄鸣岐平时穿的水准，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所以，他全权交给了“斩男专家”——苏荷——来处理此事。
　　不过关若鹜不会把他的礼物从哪里来坦白从宽，也不会在收到礼物的时候摆出一副“果然如此”的令人扫兴的表情。他趴在沙发背上，兴致勃勃地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印着烫金小字的、裹着漂亮绸带的盒子，感叹道：“这么大一个，感觉我血赚了……我可以现在打开吗？”
　　庄鸣岐现在摸不清对方的套路，只能先顺着“嗯”了一声。
　　于是关老师打开了盒子，一套浅灰色的休闲西装出现在他眼前。
　　“……”关若鹜摸了摸西装的面料，“……咳，感觉很贵的样子，相比之下我的礼物好像有点上不得台面了。”
　　“性价比还行。”庄鸣岐并不直接回答价格的问题，“礼物重在心意。”
　　“所以呢？”关若鹜挑眉，仰脸看向站在沙发后面的男人，“你难不成想说你的心意比我的贵重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庄鸣岐不知道这算不算试探，只能暂时照常回道，“这是圣诞礼物，不用这样比较。”
　　关老师笑了笑：“那就好，我就怕两样礼物价格相差太多，你要我补差价呢。”
　　庄鸣岐感觉他话里有话：“嗯？”
　　“这样吧，附赠脱衣秀？”关若鹜把盒子一放，就要拉起自己的衣服，“你送我的衣服，我在这儿换给你看吧？”
　　庄鸣岐：“等等……？！”
　　他下意识伸手去拦，但已经晚了，关若鹜抓着自己的衣襟一掀……把针织衫脱了下来。
　　里面刚好是一件白衬衫，用来试西装没有比这更合适的。
　　庄鸣岐觉得自己似乎又被耍了：“……”
　　关若鹜站下地，背对着庄大总裁，潇洒地穿了西装的上衣。他还略垂下头，拉出修长的后颈，整理衬衫和西装的衣领。最后，他先偏脸再转身，冲庄鸣岐笑了笑：“怎么样？”
　　这些动作，看着简单，实际上都是艺人们专门研究过的，就是比一般人普通穿衣服的姿势好看。尤其是拉长脖子的动作，据说会很戳中某些人的心脏。不过理论如此，这些动作再花俏也就是穿衣服、理领子的动作，到底有没有吸引力，是真正的愿者上钩。
　　关老师背后就有一个一直默默看着的男人。
　　……上哪研究出这一套一套的！庄鸣岐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但面上只是故作审视的模样：“……还行，差不多。”
　　“嘿，大总裁，这可是你亲手挑给我的。”关老师略微扬了扬下巴，单手插着口袋，另一手在不经意间解开了衬衫的上面两颗扣子，“你是在批评自己的眼光，还是在嫌我长得不够好看，配不上这身衣服？”
　　“……不是你的问题。”庄鸣岐觉得关若鹜的每句话，乍听之下都有问题，但仔细一想好像又没什么蹊跷，“我向来这么给评价。”
　　“哦，那你给重要的人评价时，可别搞这种字眼。”关老师好笑道，“不然影响生活幸福感受度啊。”
　　“重要的人”指谁？“xing福”生活指的是什么？
　　庄鸣岐正全神贯注地防备着关若鹜的一举一动，忍不住就多想了他的话语。然而越想，这些话好似就越有含义，原本再正常不过的对话，让庄大总裁想得处处是陷阱。
　　相比之下，关若鹜的状态就镇定自若多了。他还问呢：“我要把裤子换了吗？”
　　“不用。”庄鸣岐怕他又表演个“当场脱裤”，下意识地阻止了，可当这个问题真正在脑子里转了两圈，他又神使鬼差地补了一句，“……你想换也可以。”
　　“嗯……还是算了吧，省得我像个多年没穿过新衣服的可怜小孩似的。”关若鹜收拾好盒子和袋子，但依旧穿着西装，“对啦，我都试穿了衣服，你不试用一下香水吗？”
　　庄鸣岐挑眉：“嗯？”
　　“其实我自己也没闻过它的味道，你试一下呗？”关若鹜笑道，“万一你以后都不愿意用，那还不如今天趁机用一下，至少开过了嘛。”
　　“你想闻？”庄鸣岐道，“那你擦吧。”
　　“啊？”
　　庄鸣岐没答话，转身回房，又把那盒香水原封不动地拿出来了。
　　关若鹜以为之前他回房放香水的时候，趁机打开闻了一下，所以才耽误了几分钟。没想到现在香水回来了，盒子包装一点也没破坏，那看来关老师猜错了。
　　——不是偷闻的话，那大概就是偷偷查了吧……
　　关老师一边想，一边对递过来的盒子摇摇头：“你的礼物，你自己开。”
　　庄鸣岐于是开了，又递到青年面前。
　　青年却只是朝他伸出两只手……腕：“来吧。”
　　看来还要服务到位了。庄大总裁丝毫没有自己的礼物为什么对方先用的疑问，一方面是他不在意这些，另一方面是……他刚才已经查到了这款香水的一些“江湖传言”。
　　他觉得眼下，还是对方来点这个味道比较合适。
　　男人的脑子里闪过种种思绪，但手上依旧开了香水，在青年的边手腕上各喷了一下。
　　——以前从没意识到，这家伙的手腕上居然看得到青蓝色的血管……
　　透着青蓝色血管颜色的手腕交叉着相互摩擦了两下，然后猝不及防地挨近了庄鸣岐，从男人的后颈到两侧轻轻一滑。
　　庄鸣岐：“……！！！”
　　关若鹜离他太近了，几乎贴着他——不凑这么近没法几乎环着脖子擦香水——这还不够，青年还捧起男人的左手，用自己的左手手腕贴着对方的轻轻擦了擦，然后右手也如法炮制。
　　男人生下来几十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似乎在“发烫”。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厉光，像是渐渐暴躁的雄狮。他不由自主地压沉了声音，似乎怕惊到贴过来的人：“你……”
　　“好啦。”关若鹜好像根本没察觉对方的身体僵直，轻声笑了笑，随即挨得更近了一些。他几乎趴在男人的胸口上，探头到了对方的颈侧，轻轻一嗅。
　　庄鸣岐被那带着温度、带着几不可查的气息碰到颈侧，明明只是羽毛划过一般的瘙痒，对男人来说却无异于被尖针扎了一下。还是扎到了什么穴位的那种，扎得男人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男人惊得立刻扭头想要躲开，偏偏恰巧关老师也要退开，两相一撞，关老师的唇就擦过了庄鸣岐的下巴侧面。
　　软软的，带着些温度，甚至带着些湿度。只是一瞬间，就足以让人意识到那是什么，并且瞬间头皮发麻。
　　庄鸣岐：“！！！”
　　男人一把推开关若鹜，往后退了一步。
　　关若鹜被他推了一下，也向后倒了两步，刚好撞到了沙发背上：“嘶……”
　　背后生疼，不过现在可不是喊痛的时候，所以关若鹜强行压下了皱眉的神情和呼痛的声音。几乎就是转瞬之间，他就调整好表情，单手扶着沙发背：“喂，反应太大了吧。”
　　“……”庄鸣岐眯了眯眼，看着青年，沉声道，“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关老师挑眉一笑，“不是你叫我帮你擦的吗？”
　　“不是叫你帮我擦！”庄鸣岐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皱眉道，“我是让你自己擦自己！”
　　“哦，是吗？那是我误解了。”关若鹜笑了笑，右手手腕缓缓地、轻轻地划过自己的颈侧。然后他也不把手放下去，而是放在自己鼻尖下嗅了一下，垂眼笑道，“哦，果然是白兰地的味道……”
　　庄鸣岐只是看着他的动作，就觉得自己被摩擦过的颈侧正在发热。这家伙，明明已经闻到了自己脖子上的味道，还在装模作样地闻自己手腕……
　　“不过，比你脖子上的淡很多。”青年继续道，甚至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手腕，“唔……也没有白兰地的味道。”
　　手腕碰过我的脖子，嘴唇碰过我的……啧，是给自己下了什么暗示吗？庄鸣岐的眉头愈发簇紧，嘴里只会吐出冷冰冰的话语：“那只是香水，恐怕你身上的汗味更明显。”
　　“是吗？”关若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过这样说起来，中调的剃须肥皂应该更适合这里吧。”
　　看着他不断暗示被碰过的地方，庄鸣岐终于确定了，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男人的风格是谋定后动，但绝不是坐以待毙。
　　长腿迈进，男人一下就走到了关若鹜面前。他在身高上占了五公分的便宜，双手扣在青年两侧的沙发背上时，居然轻易地呈现出压迫之势。
　　关老师稍稍后仰，神情上却不见紧张，依旧微笑以对：“怎么？”
　　“怎么？这该是我要问你的问题。”庄鸣岐困住他，双眼盯着他，像是用视线盯住了猎物，“你今晚还有什么话，还有什么招，不如一起使出来。”
　　青年眨眨眼：“然后？”
　　“然后……”男人的脸色过于严肃，总让人觉得他在发火的边缘，声音也渐渐沙哑，“然后，我再告诉你，我怎么审判你。”
　　“审判？庄总难道还把自己当做什么法官或者国王吗？啊，不过，你确实是你家里的‘国王’……”关老师笑了笑，“而我，也确实站在你的领地上……”
　　“有话不如直说。”
　　“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是先问一个问题吧？”关老师勾唇一笑，轻轻挑开自己的衣襟。
　　“送人衣服，是什么意思呢？还有那瓶Lord　George，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作者有话说】：明天继续高能！！！


第六十六章 平安夜的咒语
　　“什么意思？”
　　庄鸣岐看着关若鹜的动作，眯了眯眼，发出近似冷哼的声音：“听起来你颇有研究，那不如你来告诉我？”
　　“告诉你？”
　　关若鹜看着庄鸣岐的眼睛，某种狡黠的神情一闪而逝。在庄鸣岐以为他又会避开话题的时候，他微微一笑：“可以啊。”
　　庄鸣岐觉得他大概又要耍什么花招，眼神颇带压力地“嗯？”了一声。
　　“你看，现在我穿着你送我的衣服。”关若鹜缓缓一眨眼，握着衣襟的手轻轻下滑，“这个礼物触碰我，包裹我，束缚我。所以，你也想束缚我吗？”
　　这话说得太暧昧了。或者说，本来就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说什么都会令人忍不住浮想联翩。而这种稍带暗示的话，更是明显的撩火举动。
　　庄鸣岐没回答关若鹜的问题，只是喉结动了动，问道：“那么，你的Lord　George呢？”
　　关老师没得到回答，并不强求，顺着对方的话道：“关于它，那就不得不提到一件‘都市传说’了……你知道它有个别称是什么吗？”
　　庄鸣岐看着他的眼睛。因为男人自己靠得太近的关系，青年被覆盖在他的影子里，眼睛也随之黑沉下来。看着这双黑沉沉的眼睛，像是看到了某种漩涡，某种深渊。
　　那么，跳，还是不跳？
　　庄鸣岐沉默了几秒，在关若鹜张开嘴要继续说话的时候，忽然道：“……‘失身水’？”
　　“……你知道？”关若鹜疑惑地偏头眨眨眼，而后忽地一笑，“哦，对，你刚刚进去过几分钟，趁机查了是吗？”
　　当然，所谓“失身水”不是真的会有让人神志不清到失神的效果，而是说它让男性充满了魅力，自然会吸引别人与之亲近。
　　话说到这份上，庄鸣岐索性光明正大了：“……嗯。”
　　关若鹜笑道：“那么，你对我一定要你今晚擦它，有什么看法？”
　　庄鸣岐缓缓回道：“你想让我……‘失身’？”
　　男人的声音其实充满磁性，尤其压低之后，震动着青年的鼓膜，也震动着他的心脏。关若鹜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变快了，暗暗感叹面前男人的魅力。
　　作为一个性别男爱好男的人，这种距离可真是一种极大的挑战啊……
　　还是速战速决好了。
　　“你忽然变这么坦率，我有点不习惯。”关若鹜抬起手，指尖触碰到自己的唇先前滑过的下巴，“那我说，我想让你‘失身’，你觉得怎么样？”
　　面对这样大胆的进攻，庄鸣岐摁在沙发背上的手紧了紧，但没再次躲开贴在脸侧的温热。他凝神看着眼前的人，嘴巴轻轻张了张，最后冒出一句沙哑的话：“我不会这么轻易让你得逞。”
　　“哦……”关若鹜把稍微后仰的腰直起一些，也就更贴在男人身上一些，“那说说你的流程，庄总？”
　　庄鸣岐总觉得他叫自己“庄总”的时候，带着某种嘲讽意味：“……不要叫我‘庄总’。”
　　“……这是第一个步骤吗？”关若鹜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温声笑道，“好的，阿鸣。”
　　庄鸣岐知道他是故意的，但懒得去纠结这个小问题，只是继续道：“我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发生亲密关系的人。”
　　“噗……”关若鹜忍不住笑得大声了一点，“虽然我很清楚这一点，但你这个语气，是想要我拿出体检报告吗？还是我们要先去做什么公证……”
　　“……你用不着和我兜圈子。”庄鸣岐打断他，“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哦……”关若鹜慢慢收了好笑的表情，换成一种意味不明的微笑，“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阿鸣？”
　　他刻意叫着这个昵称，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看着庄鸣岐，好似一切胜券在握。但天知道，其实现在的他心里也没底。庄鸣岐虽然算不上真正的冰山，但在某些方面坚如顽石，关老师不确定今晚这个一生只有一次的关卡，自己过不过得去。
　　这可是没有存档点的现实生活啊。
　　“道理不是很简单吗？”庄鸣岐缓缓回道，“你想要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想要一个人的心，就付出自己的心。
　　关若鹜笑了笑：“我在付出啊。”
　　“你确定？你是真的在付出，还是在算计着假装付出？”庄鸣岐道，“你带着伪装回到我面前，是为了什么？”
　　关若鹜没注意他用了“回到”这个词，因为这时候的青年，注意力已经集中到自己所说的话上：“你问我？你这么聪明，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但你扪心自问，我是一直带着伪装吗？你没看到我的真实吗？”
　　这话太绕了，不过庄鸣岐听得懂。原本按照他的脾气，应该是当场否认的，然而这回他说的是：“我不知道，我不想去分辨。你敢起誓吗？现在的你没有骗我？”
　　关若鹜当然不会轻易着了他的道：“你都多大了，还相信起誓这套？”
　　庄鸣岐看着他的眼睛：“你敢吗？”
　　一鼓作气算了！关若鹜当机立断，举起三根手指：“那我现在就……”
　　庄鸣岐忽然一抬手，大掌捂住了他的嘴，使得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男人盯着青年的眼睛，眯了眯眼：“我真没想到……你连这种谎都要撒！”
　　关若鹜想扯开他的手，辩解自己没打算撒谎，但庄鸣岐显然不想让他这么说。男人捂着他的嘴，眼睛里闪过厉光：“你这么做，难道就没想过后果吗？”
　　后果？关若鹜想，之前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反正来真的也可以，淡了之后总归会分手……
　　不过他现在说不了话，即便能说，也不会把这些想法说出来。
　　庄鸣岐也不是要等他的回答，只是道：“有时候我会想，干脆就放纵自己算了。就像今晚，你给我擦了香水，我也给你擦了，索性将计就计……”
　　男人的力气很大，关若鹜一时反抗不了，只能静静地看着他。
　　“但我明白得很，我要的不是这个。”庄鸣岐的“低音炮”缓缓道，“尤其是听到你前男友的事迹，我决不允许我们的关系这样开始。”
　　关若鹜的眼睛闪动了一下。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看向男人的眼神，默默传递着某些信号。
　　像是……脉脉不得语。
　　庄鸣岐看见了，但他一时分不清这种眼神是真是假。他被关若鹜骗了太久了，不敢轻易相信他任何一个举动。关若鹜是心理学方面的佼佼者，犹如蛊惑人心的妖精，你多听他一句，多看他一眼，都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
　　庄鸣岐定了定神，然后……捂住了关若鹜的眼睛。
　　关老师：“？？？”
　　“别这样看我。”庄鸣岐感觉到青年在自己的手掌下眨眼，眼睫毛犹如小刷子刷过自己的掌心，男人声音沙哑道，“等我说完。”
　　好吧，关若鹜只能闭上眼睛，静静地听他继续“演讲”。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关关，我当然知道。”庄鸣岐久违地叫了关若鹜的小名，徐徐道，“但我说了，想要什么，就用什么来换。我不管你以前是打赌也好、开玩笑也好，联合那么多人在我面前作秀也好……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关若鹜安静地站着，庄鸣岐捂着他的嘴的手，感觉到他又轻又似乎有点急促的呼吸。
　　“我可以给你时间，关关，不用着急。”庄鸣岐继续道，“如果你转变过来，让我看到你的真实，我会立刻回应你……不，不应该这么说。”
　　男人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又道：“如果你真心实意地，向我走出了一步，剩下九十九步，我愿意完成。”
　　这已经是十足十的情话。尽管男人讲的方式有点笨拙，但正是这种笨拙，使它成为了世界上最动听的语言。
　　关老师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快。
　　“到时候，就算你要去炫耀赌约胜利也好，炫耀你多厉害也好，都随便你。”庄鸣岐继续道，“只要我自己清楚你对我如何，就可以；你在外面怎么说，我无所谓。”
　　男人无声地轻叹了一下，终究忍不住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自己手背上，隔着手掌和青年额贴额：“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发誓。只要你是用真实的态度面对我，关关。”
　　说完这句话，男人就沉默下来。
　　关若鹜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在嘴巴上的大掌挪开了。关若鹜动了动嘴唇，正要说话，突然觉得有个带着温度的、有一点点软的东西，在自己的唇上一触即离。
　　关老师知道那是什么。
　　还被捂着眼睛的青年开了口，或许因为被捂得久了，嗓子带着些暗哑：“说好不这么开始的呢？”
　　他的语气里带着调笑，听得出不是生气，庄鸣岐一边松开他一边往后退了一步：“你骗我这么多个月，还在我家住了这么久，我只是收个利息。”
　　“一脸正经，说的话全是歪理。”关若鹜的双眼重获光明，他看着两步远的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好似在思考，好似在回味。好几秒后，庄鸣岐都快被他细细品味的表情弄得暗暗焦躁的时候，他忽然啧了一声，然后靠着沙发背慢慢滑下去：“嘶……”
　　庄鸣岐一开始看他蹲下去，还以为是害羞或者暂时的情绪逃避，没想到听到一声类似痛呼的声音。于是男人问道：“怎么，腿疼？”
　　“腰疼！”关若鹜摸了摸自己的后腰，“你刚刚推开我的时候，我撞到沙发了！王八蛋……”
　　“……你怎么不早说？！”
　　庄鸣岐立刻上前，半跪在青年面前：“伤在哪？我看看。”
　　关老师忽然扯住他的衣襟，也冲他唇上碰了一下。
　　庄鸣岐：“！”
　　对方突然袭击的这一下可比男人之前轻碰那次实在多了，男人甚至产生了一种感觉，觉得青年刚刚甚至在自己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牙齿和唇轻碾在一起的感觉……
　　关老师看着男人忽而瞪大的眼睛，轻笑一声：“刚刚不是很有气势的吗？
　　“蠢货……”
　　【作者有话说】：嘻嘻嘻！苏不苏！就问你们苏不苏！


第六十七章 骚年，玩心吗
　　圣诞节，很不幸，是周五，还得上班。
　　庄鸣岐出了主卧，正准备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能热好当早餐，结果就看到餐桌上已经摆了一些昨晚剩下来的菜，还热腾腾的冒着气。
　　关若鹜还从厨房探头出来：“我就猜到你是这个点起床，面条马上好啦，坐着吧。”
　　庄鸣岐愣了一下。
　　一方面是这场景和昨天早上简直太像了，另一方面是关若鹜的神情自然，简直就跟昨晚上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说实话，庄鸣岐今早起床后，一想到要和关老师面对面，自己都觉得可能会有点尴尬。没想到关若鹜这么泰然自若，一点尴尬的余地都没留出来。不得不说，庄鸣岐还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庄大总裁不再像昨天一样光坐在餐桌旁边等，而是走到了厨房门口：“你这两天怎么起这么早？”
　　不是他找茬，关若鹜在自己家里住的这些天，少说都要到十点才有动静。
　　为什么莫名其妙连着两天爬起来给自己做早餐？昨天可以说是打电话之后饿了，顺便做早餐，那今天呢？
　　关老师偏头朝他笑了笑：“昨天是打电话呀，今天嘛……我可是一夜没怎么睡着。”
　　这话可太容易让人想歪了，庄鸣岐沉默了一会儿，才接上话：“腰痛？”
　　“不是啊……”关老师否认了一句，但没继续说下去，只是道，“面条好啦，你既然站着没事干那就进来端东西吧。”
　　庄鸣岐走进厨房，看着关若鹜在旁边倒掉锅里的剩汤，还把锅涮了涮；自己则是端起两个装了面条的汤碗……忽然觉得昨天那种“多年在一起”的错觉又来了。
　　这种模式的相处其实平平淡淡，但就是“润物细无声”。关若鹜明明就是借住，可在屋子里干什么都是一副主人翁的模样，支使庄鸣岐支使得理所当然。这样下去，庄鸣岐甚至会习惯家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不过，庄大总裁纵然心理活动丰富，面上却十分安静地吃完了早餐。
　　哦对了，自从昨晚上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饭，他们的吃饭阵型又改回了面对面的模式。
　　庄鸣岐本以为今早就会这样平淡结束，不料关老师放下汤碗后，喝了一口水，然后道：“着急走吗？借用你五分钟？”
　　庄鸣岐挑眉：“嗯？”
　　“刚刚不是说到我为什么彻夜未眠吗？”关老师单手支着下巴看向男人，“那是因为我一直在想你啊。”
　　“……”庄鸣岐拉开椅子，“如果你想说的是这种话，那我没空。”
　　“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关若鹜一伸脚，在桌子底下踢了男人一脚，“我仔细考虑过你昨晚和我说的话了。”
　　庄鸣岐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直白，“嗯？”了一声。
　　“我觉得我昨晚掉进你的语言陷阱了。”关老师支着下巴看着男人，一双桃花眼直视对方，“昨晚你说那些话，明显是你对我有意思才对吧？”
　　庄大总裁昨晚有气势得很，现在再提起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强自镇定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凭什么你对我有意思，还要我先真心对你啊。”关若鹜的桃花眼眨了眨，跟带了钩子似的，“不管我以前出于什么理由，好歹我是主动接近你的啊。那现在你对我有意思，不应该是你来主动追我吗？”
　　这话说的，语气太理所应当了，导致庄鸣岐一下还没理解他想说的意思。
　　两秒后，男人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情：“你是说……要我追你？”
　　“喝，这语气，多难为你似的。”关老师啧啧两声，“怎么，你想空手套白狼啊？我倒是给过你大好机会，但不是你不要吗？那你自己行动啊，喜欢别人不去追，光等人别人来接近你。别人一定要来？你是皇帝？”
　　庄鸣岐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好像这些话也没什么问题。他一时之间想不透彻，只能先顺着对方的话说：“那你想怎么样？”
　　“你是我学校里那群兔崽子吗？追个人都来问人？还问的是你要追的对象？”关老师哼笑一声，“我不说，你自己想。你指望我迈出那一步，那就要先走完那九十九步，伸手来牵我。”
　　庄鸣岐问：“那你就会牵上来？”
　　“……这不挺会说情话吗？昨晚最后那些话也挺厉害，照那个水平发挥就行。”关老师顿了顿，又道，“我最后怎么决定，那也等到了那时候再说。哪有你这样的，还没行动，先确认结果。”
　　庄鸣岐忽然道：“你还说不指导我，刚刚已经指导我了。”
　　关老师笑盈盈：“为了让你不要跑偏嘛，这样我也开心，不是win-win吗？”
　　庄鸣岐揭穿他：“你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去逗你开心。”
　　“对呀。”关若鹜连表情都没变过，弯弯的桃花眼瞧着男人，“Deal？”
　　这种没脸没皮的话，从关若鹜嘴里说出来居然让人觉得很正常。庄鸣岐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听关老师说什么都觉得有道理，他眯了眯眼，决定撤出冷静会儿。
　　所以他什么都没回答，只是站起来：“我去上班了。”
　　关老师也不说他逃避什么的，只是仰脸冲他笑：“行ってらっしゃい。”
　　“什么？”
　　“我说，慢走，家主大人。”
　　庄鸣岐：“……”
　　总裁大人忽然觉得和关若鹜说开未必是什么好事，因为这家伙被揭穿之后，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了！
　　每一句话，每个行动，都更加游刃有余。
　　看似让庄鸣岐主动，实际上就是青年自己没了顾忌地明撩。这种暗送秋波改明目张胆的行为下，庄鸣岐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这可比那些似是而非的招数更要命！
　　“……再见。”
　　庄大总裁扔下这句话，终于真的走了。
　　关老师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听着“嘭”的关门声，嗤笑一声。
　　“和我玩心……你倒是别怂啊。”
　　***
　　白莉今天上班，撞上了社畜最尴尬的十大事件之一——电梯巧遇老总。
　　“……庄总早。”
　　“早。”
　　简单的招呼后，两人沉默无言。他们站的位置接近并排，白莉仗着庄鸣岐向来目不斜视，不动声色地把视线总往他身上放。她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对这个男人又旧情复燃，而是因为十分钟前收到的来自关若鹜的信息。
　　准确来说，是回信。
　　这事的一开始还是白莉先发的信息。她先前从苏荷那里，了解到平安夜晚上关若鹜准备带着“失身水”祭个大招，就非常好奇战况。但她又怕打扰到二人世界，于是只是发了个信息给关老师：【大招成功了吗！有什么效果吗！有空了再回不要着急！】
　　然后这信息果然一夜没得到回应，直到今早进到公司大楼的时候，白莉才看到关老师刚刚回复的信息。
　　【关关雎鸠：……腰痛。】
　　看到信息的白莉：“！”
　　看完信息一抬头发现庄鸣岐刚好站在电梯里的白莉：“！！！”
　　庄鸣岐一般从地下停车场上来，碰到白莉也不是那么一两次了，但这个女人这会儿看见他的表情显然是吓了一大跳。按照以往的经验，庄鸣岐觉得一定是关若鹜又给他发什么信息了。
　　不过看起来应该没实话实说，毕竟关若鹜似乎也挺喜欢逗着这些姑娘玩儿……
　　庄鸣岐端着目不斜视的严肃脸漫漫发散思维，白莉也在转着眼珠子时不时瞥他一眼。白总监可不是不经人事的小姑娘，她个人觉得，要是这俩男人昨晚上真的成了，而且做了会让关若鹜“腰痛”的那种事，现在庄大总裁脸上至少应该多少有点迹象的啊！
　　然而此刻的庄鸣岐，只有那张一如既往的“冰山禁欲脸”。
　　于是白莉在自己的楼层和总裁大人说了“拜拜”后，踏出电梯，一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一边回信息。
　　【花花：别骗人了，我看他根本没有春风得意的样子，哪里像春宵一度之后啊。】
　　【关关雎鸠：不信就算了，走着瞧。】
　　【花花：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平安夜、在他家里、失身水，天时地利人和，这都搞不定，你是不是居啊你！】
　　【关关雎鸠：好戏才刚开始，不着急。】
　　【花花：我特么信了你的邪，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到什么时候这事再不成你就给我结束。别玩了，折腾他也折腾你自己，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瞄准一只猪。】
　　【关关雎鸠：把他比喻成猪，那你把我和你自己当成什么？高翠兰？】
　　【花花：滚！而且高翠兰是被猪八戒追着跑的，不是追着猪八戒跑的，好吗？】
　　【关关雎鸠：哦，那我可能要变成高翠兰了。】
　　【花花：？？？】
　　【花花：你等等，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花花：你讲真？！？！？！你昨晚上干了什么？！这特么不是失身水，是失忆催眠水了吧！你难道催眠他了？！】
　　【关关雎鸠：准确来说，我啥都没做。但他之后将怎么做，就看他的悟性了：）】
　　【花花：大神！你真成功了，我就给你上供好吗！要是这都能勾到他倒追你，世界就太特么玄幻了！】
　　【关关雎鸠：话不多说，省得你又给我走漏风声。对了，听说你收到了九十九朵红玫瑰，有风声也不告诉我一声？】
　　白莉愣了一下。
　　她并没把收到花的事发到社交圈，也没和关若鹜、苏荷说，现在关若鹜问，她觉得十有八九是庄鸣岐说的。
　　“卧槽这个都聊到了……？”白莉看着手机上的信息，不知怎的，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要是关若鹜真成了“总裁夫人”，那以后在他面前说总裁的坏话……那不就是打小报告了吗？！
　　【作者有话说】：白莉：开局一句话，其他全靠编。


第六十八章 跳“杀手”的人
　　关若鹜在庄大总裁家闲赋十几天，衣食住行都不用操心，终于趁着这段时间把五六年前的连环自杀案原貌基本推完了。
　　虽然中间楚越和乔麟来的那趟，关老师已经向乔麟问了直击核心的问题，但当时那也不代表关若鹜的一些猜测就是真相。在他又从头看了一遍资料和自己询问别人得到的答案，还从网上找了很多当年的新闻，甚至还对乔麟展现的一些微动作进行分析后，这才觉得十有八九就是这样了。
　　老实说，因为之前就大致有所感，已经渐渐做了很多的心理准备，关若鹜在复盘整个事件后并不觉得意外。他仔细考虑过怎么处理这件事，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和乔麟聊一聊再说。
　　不过，眼看着快要跨年了，关老师也不急于这一时，想说等过了农历年再说。
　　只是他不找乔麟，乔麟反倒约了他。
　　“关老师，其实上回你问我那个问题，已经代表你知道了，对吗？只是你当是没进一步问细节而已。”乔麟在电话里说道，“这件事，其实我也憋了太久了。不如就不要拖到明年吧，明天下午你有空吗？我们见个面？”
　　“……可以啊。”关若鹜回道，“但是明晚有个饭局，所以见面的地方我来确定，这样我到时候也不需要跑太远……可以吗？”
　　他语气太像是随便约了个下午茶，并没有乔麟想象中的严肃，导致乔麟愣了一下才回道：“好。”
　　于是在圣诞过后的星期二下午，关老师和乔麟约在了一家咖啡厅……算起来还真是约了下午茶。
　　卡座和功放的音乐声，使得在这里喝东西的人们只要讲话不是太大声，都不会被附近的其他客人听到，方便谈话。乔麟吃了一口关若鹜点的华夫饼，看着对面的人嚼嚼嚼，发现对面的人还在回手机信息，就又吃了一口。
　　关若鹜很快摁灭屏幕，将手机反扣在桌上：“好了，说吧。”
　　“唔……”乔麟咽下嘴里的东西，喝了一口水果茶润润口，然后问道，“老师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是你约我出来的，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话想主动说。”关若鹜笑了笑，“你确定真的要我问？不害怕吗？”
　　“我确实想说，但我又不知从何说起……”乔麟垂下眼，慢慢说道，“反正你上次问我是不是在高中就会催眠，我就觉得你应该都知道了。你当是没细问，我一开始还企图逃避一下，但越逃避越会去想，也就越折磨人。所以，索性还是摊牌吧，一了百了。”
　　“那我就先问一个只是沾点边的问题吧。”关若鹜的语气不是很严肃，就像是普通的下午茶闲聊，“今早上，楚越给我发了一条信息，你知道吗？”
　　乔麟愣了一下：“嗯？”
　　“他说，让我认真考虑要怎么做，不要一时冲动。”关若鹜也垂下眼，用勺子搅了搅自己的咖啡，“还让我好好和你谈。”
　　“楚总他……”乔麟顿了顿，缓缓道，“应该早就知道了，对吧？”
　　“这我可不确定。”关老师耸耸肩，“反正在我要调查的时候，他可是相当不配合的。”
　　“其实我早就隐隐察觉到了，楚总也猜到了真相，只是没说出来。”乔麟盯着自己杯子里的那两片红柚，说道，“就是这种感觉让我憋得慌，好像被人拿到了什么把柄。其实与其这样，我倒宁愿他直接和我当面对质。他不说，还让我顺利进入他的工作室工作，总让我……有种不安的感觉。”
　　“啧啧，学长要是听到了这句话，一定很伤心。”关老师喝了一口咖啡，才继续道，“于我看来，他不配合我的调查，一方面当然是为了那些家属的心情，为了让他们心口的伤疤不再揭开；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你呢。”
　　“保护我？”
　　“对呀，不然他干嘛三番五次地劝我要慎重决定，最后要怎么做。”关若鹜小臂交叠在桌上，微微向前倾身，“看起来可是很怕我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乔麟忽然笑了笑，抬眼看向关若鹜：“他是怕搞到最后你自己也不开心吧？我看得出来，他很关心你。”
　　“关心”这个词用得妙极了，简直就是在赤裸裸地说“其实我看得出他对你的情感”了。
　　不过关老师是不会怵眼前这么毛头小子的，淡定回道：“那我真是谢谢他了。他关心的方式以及不配合我的态度，恰恰是我不怎么感冒的。”
　　两个“大人”的情感问题，乔麟不好接话，只能又喝了一口自己的水果茶。
　　“不说他了，说正题吧。你让我问，那我就问了。”关若鹜等他喝完那口茶，终于开始进入正题。
　　“五年前的连环自杀案……至少有四个人，理论上应该是五个人，是被你催眠后产生的自杀意识吧？”
　　***
　　关若鹜对整个事件的逻辑进行了复盘。
　　六年前开始的连环自杀案，第一个学生的自杀，确确实实出于偶然。
　　这名学生去世后，有三名学生因为平时会霸凌他，很自然就开始怀疑对方自杀会不会是自己欺负他的原因。当然，他们不会在口头上承认这一点。但从周围同学的反应，以及和他们提到后，他们的过激反应来看，他们确实被第一个学生的自杀深切影响到了。
　　人在恐惧到极点之后，会变得愤怒，所以他们反过来咒骂死者也是正常的情绪反应。
　　同样，觉得他们咒骂得太过分，所以出言阻止的乔麟，也遭到了他们的攻击。
　　乔麟成为了他们下一个霸凌对象。
　　发现这一点的同学们，一度担心乔麟也会自杀。没想到的是，反而是霸凌人的三个学生之一，因为成绩骤降、可能被调换班级、被老师和家长教育等一系列原因……自杀了。
　　那只是大家普遍认为的自杀原因。
　　但关若鹜在调查资料后发现，其实乔麟被霸凌的时候不是毫无反抗的，他也会咒骂对方。不是脏话那种，而是结结实实的类似“他会回来找你的，你永远得不到安宁”“你们也别想好过”“你们就是在害怕他回来报复”之类的话语。同学们虽然偶尔会听到，但除了私下当八卦聊一聊，并没有过多关注。毕竟乔麟双拳难敌六手，被欺负了，骂回来不是很正常吗？
　　但是，在关若鹜看到爆料的同志A说，乔麟说过“承受不住压力，就要接受这个结果”这种话的时候，立刻就产生了疑虑。
　　关老师详细追问了同志A，问他记不记得乔麟是否说过类似“如果你怎么样怎么样，你就会遭到怎样怎样的后果”之类的话。
　　还真的有。
　　什么下次考试不会考好，老师布置的事情做不好，甚至顶撞家长之类的，乔麟都说过。有时会应验，大家还觉得乔麟的乌鸦嘴好灵验。但还是那个理由，这只是被欺负之后的咒骂，谁会当真呢？
　　然后，第二个人就死了。
　　乔麟在第二名学生死的时候说他承受不了压力，又说另两个人也会是一样的下场，被打了。
　　第三个名自杀者很快出现。
　　然后是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第七个。
　　纵然乔麟看起来对其中几个人怀恨在心，但那毕竟是因为他被欺负了一阵，加上乔麟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模样深入人心，所以根本没人怀疑乔麟做了什么，更不会有人想到心理暗示这方面上去。在外人看来，骂人就会将人轻易骂到自杀的话，这世界只怕所有人都活不下去了。
　　唯一专业的是徐老师带去的心理辅导团队，他们怀疑过后面六名学生的自杀原因，甚至还怀疑过是不是团队里有人在心理辅导的时候说错话——就像关若鹜曾经怀疑楚越催眠失误一样——但当时的团队确实没想到，一个高中生能给出自杀暗示。
　　暗示人去做什么，这确实可以办到，但涉及到危险的行为，被暗示的人是很容易惊醒并且脱离暗示的。甚至于，一个人可能会被催眠着在屋子里乱走，但催眠师让他从窗口跳下去，他就极其容易因为本能的求生意识而挣脱催眠。
　　这样想的话，当时的乔麟作为一名还没系统学习心理学的高中生，真的天赋异禀。
　　当然，自杀的原因是多重的，这些学生本来就饱受自己的想法折磨。第一名自杀者给他们形成的阴影，甚至已经到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发作的地步。乔麟与其说是发出暗示的人，不如说是导火索，让他们放弃抵抗而伤害自己的导火索。
　　至于自杀，第一名自杀者的行为，给他们的自杀暗示已经足够多了。
　　自杀之后可能会出现群体的心理障碍，甚至出现跟随自杀的行为，这就是要及时进行心理干预的原因。
　　只是徐老师没想到，楚越没想到，整个心理干预的志愿者团队都没想到——在需要心理干预的脆弱人群当中，隐藏着一个“杀手”。
　　楚越催眠了学生们，又解除了催眠。
　　却未曾掐灭这名“杀手”已经点燃的引线。


第六十九章 自杀者
　　“我有点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应该是出于报复心理吧。”
　　关若鹜缓缓陈述着自己的观点，态度上并不压迫，语气听起来像再正常不过的聊天。
　　但自从进入正题以来，乔麟就一直出于一种紧绷的状态。包括关若鹜问的这个问题，也引起了乔麟的下意识分析：“你怎么知道呢……被校园霸凌的人经常表现为退让，甚至退出，奋起反抗的示例少之又少，你怎么确定我是在报复呢？”
　　“因为从你的表现来看，显然你没被那些人吓破胆。”关老师笑了笑，“你要是被吓退了，怎么可能还敢当面出口咒骂他们呢？更重要的是，你还冷静地利用了这一点，成功进行了暗示，这更是你没被吓退的明显指标。”
　　乔麟道：“或许我只是想要试一下能不能暗示成功呢？”
　　“这不就是你的第二个原因吗？”关老师笑了笑，“你当时才是高中生，对这个好奇，很正常。我看过楚越填写的催眠记录，说你很配合，沉浸感很强，看来你其实比较享受这个过程。”
　　乔麟回道：“享不享受我不确定，但当时楚总给我们催眠……我确实比较好奇。”
　　“看得出来。”关若鹜喝了几口冷掉的咖啡，说道，“听说你当时还被那些几个学生举报看课外书……就是心理学或者催眠暗示技巧之类的书吧？”
　　“你连这个都知道？”乔麟意外道，“这一点我没和当时心理辅导团队表露过，他们的材料上不可能有啊。”
　　“我既然敢找你说开，当然是有一定证据支撑的。”关老师笑了笑，“当然，我也承认，这些说白了都是心证，在法律上做不得数。”
　　乔麟问出一个核心问题：“那关老师想怎么办呢？”
　　“急什么，这不是和你谈着吗？”关若鹜问道，“除了我知道的这些理由外，你当年那么做还有别的原因吗？”
　　这问题看起来很直接，容易得到一个虚假的答案。但关若鹜对上乔麟，有把握看穿他是不是在撒谎，因此就不费力气套话了。
　　乔麟沉默了一下，回道：“……没了。至少是我想的起来的范围内，没了。”
　　“那我能问问，在你的暗示‘成功’了以后，你是怎么想的吗？”关若鹜回道，“当第二名自杀者出现的时候，你应该已经确定了暗示可以成功吧？是什么让你坚持下去了？”
　　乔麟反问道：“老师不认为这也是报复吗？”
　　“你没有反人类的迹象，那么看到第一个可能是在你的暗示作用下自杀的人出现，应该是有过害怕的。活下去是动物本能，面对死亡，是人都会害怕，尤其是面对亲手造成的死亡时。”关若鹜回道，“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应该至少会彻底沉寂一段时间。一方面是因为死亡造成的阴影，另一方面，你应该害怕被发现吧。”
　　“……算是吧。”乔麟回道，“毕竟他们是专业的。”
　　“但你好像调整得很快？”
　　“我说不好，本来我应该是确实会缩起来一阵子的，但是那几个人又跑来霸凌我，好像要把害怕和怒火全宣泄在我身上。我就有种……”乔麟仔细想了想，继续道，“说是‘同归于尽’吧……也不是，反正有种干脆让他们再也不能霸凌欺负任何人的想法。”
　　而彻底阻止一个人去做某件事的方法……就是让他再也无法行动。
　　类似于“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关老师对这种想法感到有一点点意外，但不算吃惊。设身处地地想想，乔麟确实会生出这种想法，就类似于……
　　“正义的伙伴？”
　　“当时，是有点那种想法吧。”乔麟垂下眼，缓缓道，“要是没人管，不如我来管。反正这些人这样下去，也很可能逼得其他同学伤害自己……”
　　“所以你决定当处以‘私刑’的‘制裁者’？”关若鹜看着乔麟，问道，“你知道这么做很危险吗？”
　　“当时不知道……或者说，我没想那么多。”乔麟回道，“我根本没想过我真的会成功，还成功了这么多次……其实后来我看他们已经情绪崩溃，就没有再暗示了，但第六个人还是自杀了。”
　　“包括第七个。”关若鹜道，“虽然你没有直接暗示他，但他目睹了两个同学的自杀，资料上显示他其实已经崩溃了。但家长的谨防盯人反而加速了他的死亡。”
　　乔麟沉默了两秒：“……是的。”
　　“你觉得这事是你一手造成的？”
　　乔麟想了想：“……当时是这么觉得，后来上了大学，才知道是多重因素累加的。不过说实话，这并没让我有轻松的感觉。不管你信不信，其实现在我很明白，我当初的行为是畸形和扭曲的。不管接下来你做出什么决定，其实我都能理解。”
　　关若鹜问道：“这是你进到楚越的工作室工作的原因吗？你想被他发现当年的事？”
　　“一开始只是巧合，我进去实习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楚总就是我的老板。”乔麟回道，“楚总并没有认出我，当年他和团队辅导了几百名学生，哪里一个个都记得住。不过我稍加提醒后，他就想起来了。”
　　关若鹜说道：“你这是在‘自首’吗？”
　　“可以这么说吧。也可以说成，我实在不想再这么一直自己想下去了，所以想要摊开了说。”乔麟道，“反正要杀要剐，这几年我也做好心理准备了。”
　　“‘要杀要剐’就夸张了吧……”
　　“不管怎样，我是做好准备的。”乔麟顿了顿，然后道，“但是楚总一直没找我谈过这件事。”
　　关老师问道：“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不清楚，不过，我觉得他已经猜到当年的真相了。”乔麟道，“就像关老师能够把我研究出来一样，我在楚总的工作室工作了一年多，他怎么可能完全没发现呢？”
　　关若鹜心说我可不是研究出来的，而是有人讲“鬼故事”的时候“举报”的。不过以楚越的能力，相处了这么久确实很有可能发现端倪。而且从这位学长屡次和关若鹜的谈话来看，他应该是很早之前就猜到事情的真相了。
　　关若鹜想通这一点后，一时间还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还是将之置若罔闻。但经过一次次的谈话，一次次的思考，关若鹜渐渐明白了楚越的想法。
　　但要到认同的程度，还有一段距离。
　　“所以，觉得光是被发现还是不够是吗？”关老师将话题引回乔麟身上，“还是想要找一个出口说出来，彻底抛弃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还是在跨年之前。”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乔麟道，“所以，关老师决定怎么处理这件事呢？我能问问吗？”
　　“倒也不是不能问……但你想听到什么呢？”关若鹜把问题扔回去，“或者说，你想得到什么结果呢？”
　　“我也说不准……”乔麟回道，“回想那段时间，我说不上后悔，但也肯定不是骄傲。我总觉得我做了这些事，是该承担一些后果。但你要问我具体想过什么样的下场……我只能说，其实我这会儿，也就听天由命了。”
　　“我可不是‘天’。”关老师推开已经彻底冷掉的咖啡，笑了笑，“我听楚越说，你现在在协助心理咨询时，总显得有些顾忌，是吗？”
　　“……他连这个都说了吗？”乔麟愣了一下，而后才到，“好吧，他是老板，当然知道员工的短处在哪。我承认，我是有点顾忌。其实有时候我知道那些人的核心问题在哪，但我总是怕自己说错话，导致情况更严重……”
　　“担心？”
　　“应该是担心吧？”乔麟回道，“我参加过两次自杀事件后的群体心理干预，角色对调后，忽然就明白了一些事。说句不专业的话，我觉得种下恶果很简单，但想把恶果从人们的心理摘走，很难。要是操作失误，甚至有可能进一步催生恶果。”
　　“这会很限制你的发挥。”关若鹜缓缓道，“以你的水平，你应该注意到的事情，你会因此故意忽略；你应该能有效帮助的事，你会因此帮不到重点。长此以往，别说你去为别人服务，就算是审视自身，也会对自我产生怀疑。”
　　“我知道……”乔麟摘下眼镜，摁了摁自己的眉心，“这就是我的心结，所以我想来解决。我不知道怎么办，关老师，你来做决定吧。”
　　关若鹜缓缓道：“自己的命运不应该这样掌握在别人手上，乔麟，我以为你能从五年前的事深切学到这一点。”
　　“我的理智知道这件事，但我的情感没办法控制，我就是一直会这么想。”乔麟抹了把脸，重新把眼镜戴上，“关老师，我约你出来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痛快。就算以后我不再能从事这个行业我也认了，你说吧，我该怎么做？”
　　“你……”
　　关若鹜刚刚开口，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屏幕，是杨凌。关若鹜以为他只是日常问候，随手摁掉了，但没等他把手机放回桌面，杨凌就又打了过来。
　　关老师只好接了电话：“喂？”
　　“关老师，你快来学校！”杨凌的背景音似乎很嘈杂，但他又急又高的嗓门压过了噪音，清晰传到关若鹜的耳朵里，“有人要跳楼！”
　　“什么？！”关若鹜一下站了起来，还冲乔麟划拉一下手示意他赶紧去结账，“怎么回事？”
　　“是个女生，好像叫吴燕语，在图书馆大楼的楼顶！”杨凌道，“警察和老师劝了半小时了，她提出要求要见你！”
　　关若鹜一边往外走一边快速道：“把电话给她，我来稳定她，你让警察借机解救！”
　　“不行，她不接电话，一定要见到本人。”杨凌顿了顿，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又继续道，“还有，老师，吴燕语一直在说一件事……”
　　关若鹜一边示意乔麟结完账赶紧跟上，一边催促电话那头的人：“什么事？这时候就别支支吾吾了！”
　　“吴燕语说，说她怀孕了……孩子是，你的……”
　　“……啊？！”
　　【作者有话说】：正经老师，缘何喜当爹？花季学生，缘何跳楼前要撒谎？这一切，究竟是人性的毁灭，还是道德的沦丧？敬请收看，明日的《撩逢对手》！


第七十章 人命与谎言
　　【关关雎鸠：学校里出事了，我要赶过去，可能来不及和你吃饭。要是过了时间就别等我了。】
　　【伪·冰山·庄：你先忙，注意安全，事情好了再联系我。】
　　关若鹜在出租车上发了信息，下车后就带着乔麟一路狂奔。他们很快到了图书馆大楼下面，彼时楼下已经用警戒线围出了一块空地，一块黄色的大型气垫正在空地里几乎贴着大楼外墙的地方，用气泵努力冲着气。警戒线外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学生，仰头望着楼顶，指指点点的。
　　关若鹜带着乔麟冲到警戒线边上，冲守在这里的消防队员说道：“我是关若鹜，也是心理咨询师，楼上那个孩子要找我。”
　　消防队员将他们放进去了。
　　一楼里的学生已经被疏散，关若鹜拉着乔麟冲上电梯，直接按了最上面一层。
　　电梯门缓缓合上。
　　“老师……”乔麟此刻的表情也很严肃，“有人要自杀？具体是什么情况？”
　　刚刚出租车上毕竟还有个陌生司机，乔麟一直忍着没问。现在是“上战场”前的最后时刻，他终于忍不住问了。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女孩，走了些弯路，犯了些错误，现在想不通了。”关若鹜快速地回道，“等下她可能会因为情绪激动而说一些话，你不要管里面的内容是真是假，关注她的精神状态就行。我会去和她沟通，你和我打配合，一方面要帮我关注她的情况，另一方面不要让其他人在我发出信号前来随意打扰我们的谈话，明白吗？”
　　乔麟的精神紧绷起来：“好。”
　　“另外，如果你看到了方便救人的时间窗口，也要向警察和消防示意。”关若鹜说道，“这是救人，你一定要当机立断，不要犹豫，可以办到吗？”
　　乔麟这会儿根本说不出其他的回答，看着关若鹜，用力一点头。
　　“相信自己。”关若鹜看乔麟紧张得眼睛发直，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摁了摁，“冷静下来，我们都不冷静，怎么去干预别人？不要怕。”
　　乔麟强迫自己开始做深呼吸。
　　叮。
　　电梯门打开了。
　　图书馆的最上面一层也已经疏散，电梯外就守着两个保安。他们看到电梯开门，本来想来拦人，认出是关若鹜后，立刻指着安全通道：“关老师，从这里上去！”
　　关若鹜点点头，扯着乔麟冲上去了。
　　出到天台，高空的烈烈寒风一下刮在脸上，让关若鹜整个人都一激灵。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天台门外都有谁，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臂：“关老师，你来了！”
　　关若鹜定睛一瞧，眼前的正是教务主任。旁边站着不知为啥能跟上来的杨凌，还有保安科科长、警察、消防队员、辅导员和另几个同学等等。关若鹜拍拍教务主任的手，说道：“先和我说一下是什么情况，她在哪？现在什么情况？”
　　“她在另一边的阳台上。”保安科科长指了指和天台门口相反的方向，说道，“坐在围栏上，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怎么劝都不动，很可能体力不支而摔下去。”
　　一旁的警察道：“能劝下来最好，劝不下来，也要让她至少距离围栏有两米。我们不被允许靠得太近，她离开围栏两米，我们才能保证冲过去的时候赶得及。”
　　消防队员补充道：“虽然下面有气垫，但掉下去后受伤的可能性也很大，所以尽量不要下坠。我们有人已经从下面的窗户突破，有机会的话会把她从外围推回来，但现在还找不到角度，所以一定要坚持住。”
　　“好，我明白了。”关若鹜快速回道，“我可能会背手给你们打暗号，或者你们看着距离够了就自己冲上去。但不要轻易插入我们的对话，可以吗？我是专业的心理医生，我身边这位也是，我们都有自杀干预经验。请你们信任我们。”
　　警察点点头：“好。我们都见机行事。”
　　教务主任犹豫了一下，说道：“关老师，那孩子说……”
　　“我知道，主任。”关若鹜回道，“我大概能猜到她会这么说的理由，放心吧，一切以她的生命安全为重，我很清楚的。”
　　教务主任点头：“那就好，辛苦了。加油！”
　　关若鹜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的情绪调动起来一点：“好了，我走了！”
　　话音落下，青年转出了遮挡自己身形的建筑物。
　　前面还站着几个人，但是透过人群，关若鹜的眼睛一下和坐在围栏上的吴燕语对上了。
　　***
　　“听说你要找我？”
　　关若鹜说着话，慢慢穿过了在前面劝阻的同学老师和消防队员们。他的语调平静，动作也很自然，一点看不出是匆忙冲上来的模样。他和吴燕语说话的语气像是聊天，仿佛只是普通地在一边讲话一边走近一个朋友。
　　“是啊……我找你。”吴燕语坐在围栏上，一如既往的淡妆已经花了大半，头发也被北风吹得十分凌乱。在关若鹜的印象里，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吴燕语。即便她来找自己说怀孕的事那次，也依旧显得十分得体。
　　“站住！不要再接近我了，就站在那！”吴燕语忽然厉声道，“其他人都后退！”
　　在她的“指挥”下，关若鹜停在了五米远的地方，其他人则被迫退到十五米左右的距离。
　　“好，我们都不靠近你。”关若鹜用平静的声音尽量抚平女孩的情绪，“你找我想说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我找你，当然有重要的事。”吴燕语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缓缓道，“我和你说过，我怀孕了……我怀了你的孩子！”
　　关若鹜：“……”
　　虽然做了心理准备，但“喜当爹”的滋味真不是一般的酸爽。
　　关老师不是任人磋磨的人，但这会儿他真没办法立刻反驳吴燕语的话。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女孩的腹部，不知道是冬天衣服比较厚还是没到隆起来的会后，并不能看到什么凸出的迹象。不过吴燕语要是想生下这个孩子，肯定瞒不过去。关若鹜的脑子转得飞快，感觉自己已经猜到了吴燕语这么做的原因，只是这个逻辑也太思路清奇了一些。
　　不过他想归想，面上还是温和回道：“我知道你怀孕了。你现在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想吐吗？”
　　“没有。”吴燕语警惕地看着他，但说出来的要求倒是挺不客气，“你要对我负责，对孩子负责！”
　　“……”关老师服了，这个女孩真是有每一句都让人发火的本事。但这会儿，关若鹜只能顺着问：“你想我怎么负责？”
　　“和我回去见我父母……不，现在就打电话给他们，说你做的事！”吴燕语厉声道，“我要回家，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你必须负责！”
　　“现在？这么做会不会太不正式了，我怕被叔叔阿姨冲到学校杀了我啊。”关若鹜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先给他们打电话，说元旦要回家，怎么样？到时候我正式登门拜访，他们应该也能理解，对吧？”
　　关老师这些胡诌的话太溜了，导致提出要求的吴燕语反而愣了一下：“……你说真的？”
　　“真的啊。”
　　“……我不相信你。”
　　“你看你提的要求，我都答应你了，你却不相信我。”关若鹜无奈地笑了笑，“你坐在上面累不累，冷不冷啊？我把外套脱给你吧？”
　　吴燕语一下警觉起来：“不行，你一定是在骗我！”
　　“是你说要我负责的好不好，那我现在不是怕冷到你和宝宝吗？”关若鹜叹了一声，慢慢蹲下，然后坐在冰冷的地上，无甚形象道，“哎，那你说吧，你想怎么办。”
　　吴燕语被他的奇怪行为打断了思维，问道：“你蹲下干嘛？”
　　“我腿受伤了，你不知道吗？”关若鹜抬手比划，“用刀划了这么大一个口子，我最近都来不了学校，上哪都是拄拐。你要我来，我都忘了带拐杖上来了，现在好痛，可能伤口要崩开了吧。”
　　他忽然开始说自己的事，吴燕语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话，保持了沉默。
　　“哎，待会儿我的腿上要是开始出血，你不要太奇怪啊。”关若鹜继续道，“对了，你要么等下陪我去缝个针？我估计要重新缝一下才行……”
　　他瞎话一大堆，一会儿说自己一会儿说吴燕语，但话题里都一直带着对方。这给了吴燕语一种错觉，好像之后两人要在一起做很多的事。
　　她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一般人很难答应，但她也是走投无路才这么做的。她现在已经是孤注一掷了，她只能用这种手段强迫关若鹜配合她。
　　在她看来，只有关若鹜会了解她的苦衷，也只有关若鹜能够完美演出自己男友的角色。
　　等到我生下孩子，正式和那个人在一起了，就能赔偿关老师！吴燕语这么想着：那个人很有钱，我能给关老师的赔偿也会很高，所以这笔买卖是值得的！
　　而且能和我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学生在一起，关老师作为一个男人也很有面子，不是吗？！
　　吴燕语这样想，这样一步步地说服自己，差点说得自己都要相信了。她预估了关若鹜的态度，决定用以死相逼来让对方就范。关若鹜是心理辅导室的老师，一定会为了救自己而同意的！而且自己向其他老师同学公开说孩子是关老师的，关老师不认也得认！
　　这个女孩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关若鹜如她所料地出现了。
　　也如她所料地答应了。
　　只是关老师答应得太快太轻松，导致吴燕语没什么真实感。她盯着坐在地上的关若鹜，试图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可她对上的是一个真正的心理学高手，怎么可能被她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看穿呢？
　　“你累不累啊，要么下来靠着栏杆坐会儿呗。”关若鹜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你要是还想在这待着，我也不反对，但你下来，咱俩面对面坐不是挺好？”
　　吴燕语不说话，依旧盯着关若鹜。
　　“乖孩子，你真的太累了，下来坐吧。”关老师忽地冲她笑了笑，缓缓道，“你坐墙根，我把外套抛给你，你要么垫在下面，要么穿着，好不好？”
　　吴燕语忽然觉得，坐在栏杆上保持平衡这么久，确实很累。
　　她看着关若鹜真的开始脱外套，看着对方冲自己温柔带笑的眼睛，慢慢滑了下来。然后缓缓地贴着围栏边，坐下来。
　　在远处观察的保安科科长紧紧皱眉，着急道：“怎么下来后还坐下了呢？倒是往里走点啊！”
　　“别着急。”乔麟这会儿出奇地冷静。他拦着有可能要冲上去冒险解救的人，低声提醒道：“相信关老师，他的话起效了，会有更好的时候的。”
　　乔麟听不到吴燕语和关若鹜的现场对话，但从吴燕语的表情和行为来看，乔麟有了一个猜测。
　　关若鹜……可能正在试图催眠吴燕语！
　　【作者有话说】：关关帅气登场！


第七十一章 以谎言对抗谎言
　　对峙还在继续。
　　或者说，关若鹜的语言诱导还在继续。
　　“你冷不冷，我把衣服给你吧？”
　　关若鹜自己只穿着一件针织衫，举了举自己的外套，说道：“你这样真的不行，感冒就不好了。好歹用我的外套在身上盖一下吧，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再像之前一样只是温柔，反倒带上一些责备，还真有点像是在责备亲近的人。吴燕语其实早就冷得发抖，被他三番五次地提到“冷”，忽然觉得自己真的要被冷得受不住了。她怀孕还没满三个月，即便再没常识，也知道这时候要是自己生了重病，孩子十有八九会保不住。
　　她看着关若鹜，关若鹜也看着她，举着衣服等她做决定。
　　“你……你把衣服扔过来！”吴燕语现在还不敢相信关若鹜，但她确实觉得自己快冻僵了，“你别动，扔过来就行！”
　　“好。”
　　关若鹜高举衣服，用力一扔——
　　衣服掉在了两人中间，尴尬。
　　这不奇怪，他举着衣服就扔了，没团起来。而且他是坐着扔的，纯靠臂力。这衣服本身还重，扔的方向还逆风，能扔出两三米再正常不过。
　　关若鹜：“……抱歉。”
　　“……你是不是故意的！”吴燕语一下就炸了，“你是不是故意不扔过来，然后想要接近我！”
　　“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着急给你，又有点怕砸到你身上，就没敢太用力。”关若鹜无奈道，“那我拿过来重新给你扔，成吗？”
　　“你在耍我吗？”吴燕语皱眉道，“你果然根本就是在骗我！”
　　“OKOK，那你自己过来拿，总行了吧？”关若鹜回道，“你要是还不放心，我后退一点，好吗？”
　　吴燕语没说话，咬了咬下唇。关若鹜发现她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紫，甚至开始发抖，明白她估计熬不住多久，于是就耐心地不再说话，等着。
　　当吴燕语的神色出现剧烈的动摇，关若鹜就开始一步一步往后蹭，往后慢慢退。
　　这是他之前的承诺，吴燕语要是往前来拿，他就愿意往后退。不过吴燕语这会儿其实还没开始动，所以关若鹜往后退，实际上是一种反向暗示。
　　而在后面远处的一些人看来，就是关若鹜忽然一下一下地慢慢往后腾。保安科科长皱了皱眉：“怎么回事？怎么那女孩还没挪地方，关老师就先退了？”
　　“应该是一种暗示。”乔麟怕他们直接冲过去，再次拦道，“再等等，那个女孩一直盯着他，是应该要有反应……”
　　他的话音未落，吴燕语真的动了！
　　她看着关若鹜的动作，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了一样，开始缓缓地往前爬动。虽然看起来还有点战战兢兢，好像随时会往后缩。但她确实是随着关老师一点点后退的动作，正在一步一步地往前爬，朝着关若鹜扔在中间的衣服爬去。
　　而关若鹜则是停在距离衣服三四米远的地方，一直看着她。
　　在吴燕语的眼里，面前的温和青年一动不动，只是注视着自己。于是她渐渐大胆起来，距离那件衣服越来越近。然而在关若鹜身后的人——尤其是眼尖的乔麟看来——他的一只手已经背在身后，默默地打出了手势。
　　在距离那件衣服还有一壁之隔时，吴燕语忽然停了下来，看着关若鹜道。
　　“你不许过来！”
　　“……你又忘了，我的腿受伤了。”关老师看着女孩的眼睛，脸上的神情十分无奈，“我的伤口都崩开了，站都站不住，怎么过去啊。”
　　吴燕语看着他半曲着右腿，好似真的行动不便的模样，犹豫了一会儿，问道：“那你……你不要紧吧……”
　　“唉……”关若鹜叹口气，“你不嫌弃到时候你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是拄着拐的就行。”
　　“……”吴燕语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顿了好一会儿，低声道，“你真的会和我回去吗？”
　　“你怎么还问，当然是真的。你到我身边来，我会和你在一起，向你父母说明情况。”关老师回得顺口，“要么你现在就给家里打电话，我现在就在电话里和你父母说好，要和你一起见他们，这样总行了吧？”
　　这是他第二次提这么提议，和第一次时有些不一样的是，吴燕语居然觉得他这回真诚了许多。而且就在吴燕语尚还犹豫的时候，关若鹜甚至朝她伸出手：“要么你把手机给我，我现在就给你父母打电话，嗯？”
　　吴燕语看着他，手慢慢伸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与此同时，关若鹜浑身的肌肉已经悄然绷紧，背后的手也伸出了三根手指，开始倒数。
　　三，二，一……！
　　一根食指伸出来的下一刻，关若鹜和后面救援的人同时动了！
　　和之前声称伤口崩开、没办法灵活行动的关若鹜，此刻居然犹如猎豹一般猛地蹦起来，迅速地朝着吴燕语扑了过去！吴燕语一惊，下意识地想要起身逃开。然而她原本是爬在地上的，往后一仰，反而是坐在了地上。等她挣扎着要翻身往回跑，身为成年男人的关若鹜已经到了！
　　他一把拽住了吴燕语，力气之大，令女孩的手腕生疼。
　　但吴燕语眼下并没注意到这种疼痛，她一下就炸了，拼命挣扎起来，尖叫道：“你骗我！你骗我！！！”
　　她被男人紧紧抓着，一步也跑不开。她失控地举起被抓住的手腕，狠狠地在男人手上咬了一口，一下就见了血。关若鹜的眉头紧紧皱起来，却一点没松开。
　　其他人此时也赶到了，消防员一把扣住她的腰，将她抱离。吴燕语挣扎着，可她的力气哪里是消防员的对手？倒是关若鹜在松开她后说了一句：“小心，她怀孕了。”
　　他这一说，吴燕语就发疯一般红着眼睛指责他：“你骗我！你说不会过来的！你说了会和我回家的！你是孩子的爸爸！你要负责！”
　　“这位同学，谎言说多了，小心你自己也信以为真。”乔麟赶过来，先是冷冷地朝着吴燕语说了一句，然后这才看向关若鹜，“老师，你的手……！”
　　“……没事。”关若鹜手边一时没东西摁伤口，但咬开的伤口不算太严重，他也就懒得止血。他回头捡起自己扔在地上的外套，抖了抖，这才回头看向吴燕语：“你本来就以一个谎言把我叫来了，我也以谎言把你叫过来，不是一样的吗？”
　　“关老师，你先别刺激她了。”教务主任赶紧劝道，“万一她还想不开，那可就……”
　　“别担心。”关若鹜回道，“我说的她的谎言，可不仅仅是谎报孩子父亲这件事。”
　　此话一出，正好被消防员抱着路过旁边的吴燕语，猛然看向他。
　　教导主任愣了一下：“……啊？那还有什么事？”
　　当然是自杀本身这件事。她还想要生下这个孩子，还不惜为此不择手段地逼人就范，怎么可能就这样自杀？
　　但就像乔麟说的，谎言说多了，只怕她自己也信以为真。关若鹜怕她在围栏上忽然体力不支，或者忽然“走火入魔”就激情自杀，所以还是谨慎处理了这件事。
　　“……没什么。”关若鹜看了一眼吴燕语，又道，“现在没事就好，走吧。”
　　乔麟大概猜得到他的未尽之语，没现场多问，只是一边帮他穿上外套一边道：“老师，你的手还是包扎一下吧。”
　　“嗯。”关若鹜看着消防员抱着吴燕语消失在小屋那边，点点头，“走吧。”
　　***
　　在医务室简单消毒并包扎了一下手，关若鹜和乔麟一起出了学校。
　　杨凌一路送出来，还十分担心关若鹜的腿，问了好几遍伤口崩没崩开、出没出血，终于被关老师赶回了学校里。
　　赶完学生，关若鹜看了看表，快六点了。他掏出手机，给庄鸣岐发了一条信息。
　　【关关雎鸠：我好了，还吃饭吗？】
　　庄鸣岐很快回复：【去。你在哪？我去接你。】
　　关若鹜回道：【我在学校，我去你公司楼下吧，别来了，堵车，地铁过去快。】
　　庄大总裁“准奏”了：【好，我在地铁站出口接你。】
　　乔麟看他用受伤的手发信息，问道：“老师，你现在去哪？”
　　“坐地铁。”关若鹜看向他，“你也一起吗？顺便再聊聊？我看你好像有问题要问我。”
　　“嗯……”乔麟点点头，“我和你一起坐地铁。”
　　正是下课下班的时候，他们和人潮一起走向地铁站。不时有路过的学生认出关若鹜，冲他打招呼，还说“老师你好厉害”。看来刚刚关若鹜救下自杀女生的事，在学校里已经彻底传开了。
　　也是，想想这群学生还在论坛里专门讨论他来着。
　　乔麟等学生们走开了，这才跟上关若鹜，缓缓问出自己的问题。
　　“老师，那个女孩子撒谎，说着会严重影响你的话，还以此威胁你的时候，你心里实际是怎么想的呢？”
　　“怎么想的啊……”关若鹜想了想，忽而弯了弯桃花眼，冲乔麟一笑。
　　“嗯，正如你所想。
　　“我想的是——‘你就坐在栏杆上……为什么不直接摔下去呢？’”


第七十二章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我想的是——‘你就坐在栏杆上……为什么不直接摔下去呢？’”
　　听到这句话，乔麟扭头看了一眼关若鹜。
　　他的表情看起来比较平静，没什么明显的变化，一般人不会察觉他的真正想法。但实际上，关老师已经捕捉到了他的瞬间反应。
　　惊讶，其实是刹那间的情绪。只要有那转瞬即逝的一刻，关若鹜就能察觉乔麟对自己的说辞感到诧异。
　　“很意外吗？”关老师冲他笑了笑，“我又不是泥人，忽然被泼脏水，生气也很正常吧？”
　　“但你对她的心理干预和暗示，做得非常好……”乔麟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真正想法，只能描述道，“意图自杀者其实对任何变动都很敏锐，我虽然听到那个女孩一直在喊她并不信任你，但事实上，她确实已经听从你的指挥了。”
　　“乔麟，我不敢相信你现在居然还会对这些感到意外。”关老师冲身边的年轻人眨眨眼，“这应该是基本的专业素养啊。”
　　“可你说过，她的谎言，不仅仅是谎报孩子父亲这件事。”乔麟回道，“还有自杀，对吧？那个女孩并不是真的要自杀，她只是要一个筹码。你只是当时没说出来。”
　　“算了吧，给那姑娘一个面子。”关老师笑了笑，“而且我确实为了把她叫下来，骗她了。要是再刺激她，她‘过路魔’上身，心说‘你说我自杀是假的，那我就真的做给你看’，真的去寻死就有麻烦了。”
　　乔麟皱了皱眉头：“所以她只是为了给她肚子的孩子找个人喜当爹？”
　　“不止。”关老师笑了笑，“其实是很简单的事，只是你陷在里面没看清。她为什么要找我配合，其实最重要的就是给父母一个合理化解释。而为人父母者，对孩子的期望再多，退步到最后，也就是希望孩子平安健康。”
　　“所以说，是用自杀的可能来逼迫父母退步？”乔麟眯了眯眼，“她就这么想要这个孩子？我以为一般大学生出了这种事会自己悄悄去解决。而且孩子的生父也没有要出面的意思，那个女孩到底想生下孩子来干什么？”
　　关若鹜回道：“这个我就无可奉告了。”
　　“我知道，我也不是真的要知道答案。”乔麟回道，“不是要自杀，而是要引人关注而达到目的，所以她要特意去到学生来来往往的图书馆楼顶站那么久。她这样根本就是在浪费公共资源……”
　　“那么，如果你今天处于我的位置呢？”关若鹜问道，“你会说，‘我不是孩子的父亲，你也不是真的要自杀，有本事你就跳下去’吗？”
　　“……不会。”乔麟和关若鹜一起上了下地铁的手扶电梯，看着半侧着站在前面关若鹜，轻声道，“但我担心，我只是冷静的时候会这么想。”
　　关若鹜回头看向他。
　　“是担心……‘正义的使者’又跑出来吗？”
　　“正义的使者”，是关老师给当年“惩治霸凌”的乔麟的外号。更准确来说，是指一种状态，一种意图用自己的力量给自己认为“有罪”的人“处以私刑”的状态。
　　近年来，类似这种不依靠官方力量，自行“复仇”的艺术作品愈发受到市场喜爱。在一定程度上来说，这确实也算是一种容易让人“上瘾”的心理状态。
　　乔麟听着关若鹜的问话，垂下眼，有一丝丝的消沉之意：“也不算吧……但我就是，下意识地觉得我不该冲在自杀现场的最前线，我可能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就像你在餐厅里说的那样，怕自己说错话，结果根本发挥不好？”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乔麟跟着关若鹜下了电梯，两人一起在通往地铁站的地下美食街穿行，“坦白来讲，自从五年前发生那些事之后，我一直在心理学当中寻求一种方法——不是为了让我的暗示和催眠技巧更上一层楼，而是让自己敏锐一点，不要在不恰当的时候说了不恰当的话。我不想说这是什么吃一堑长一智，或者‘赎罪’之类的，我只是不想又产生什么恶果。”
　　嘈杂的人流中，除非很贴近他们，不然是听不清楚他们的对话的。所以关老师回应的语调很正常：“那你找到这种方法了吗？”
　　“不好说。”乔麟抹把脸，“但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在紧急现场的表现总会不由自主地畏手畏脚，这是事实。楚总说我缺乏‘进攻性’，这样会没办法打破干预对象的防线。”
　　“噗……”关若鹜笑起来，“他当初在心理干预的时候敢给你们做催眠，确实是很具有‘攻击性’的人。”
　　“可我……”
　　“可你怕你的‘进攻性’会出现在恰恰相反的方向？”关若鹜笑了笑，“乔麟，你知道为什么我今天要把你一起带来这个现场吗？”
　　“……啊？”乔麟茫然道，“不是顺便吗？我好歹也是专业的，指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你这个状态，难道我要指望你冲到最前面去把那个女孩劝下来？”关若鹜好笑道，“你才在餐厅里说过你不在状态的事，我要是直接给你委以重任，这就是我的问题了。”
　　“那你……”
　　“我只是想让你亲自看看现场。”关若鹜走在人群之中，表情闲适，丝毫没有说教的神态，“让你看看，即便在最紧急的第一线，即便我对意图自杀的人全无好感，但以类似催眠和暗示的技巧来‘进攻’，还是没问题的。”
　　“……我知道理论上是没问题。”乔麟想了一会儿，回道，“我只是在担心我自己的问题，并不是在担心这种做法。关老师的技巧扎实，专业度高，会成功并不奇怪。但你成功了，不代表以后我也能成功。”
　　“确实不代表，但你看到了成功的实例。”关老师笑道，“给你看点成功案例，增加点信心，没坏处。”
　　“……你给我下暗示了？”
　　乔麟忽然听懂了关若鹜的意思，他让自己目击这个现场，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心里营造一种“不会出错，能够成功”的氛围。广义上来说，这就是暗示的一种！
　　“我只是给你一种……沉浸式体验？”关若鹜耸耸肩，“会有什么效果我也不知道，但这不是碰上了吗？这样的经验，可不是经常有的。”
　　乔麟若有所思。
　　两人进了地铁站，到了乘车的站台，因为要去的方向不一样，所以要就此分别了。
　　乔麟看着关若鹜一副自在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老师，今天……就这样吗？”
　　“那不然？”关老师的桃花眼眨了眨，“你还想和我去吃晚饭啊？那可不行哦。”
　　“我是说……”乔麟不知怎么问才好，“老师以后还会找我吗？你会把这些事……告诉谁呢？李老师的家人？”
　　“关于最后那两个问题，我还要想一想。”关若鹜笑了笑，“不过我个人来说，不会再因为这件事而找你了。当然，要是你想因为这件事来和我聊聊，那又是另外的价钱啦。”
　　“……啊？”乔麟疑惑了一瞬，“就这样吗？”
　　“对，就这样。”关若鹜垂下眼，笑着轻叹一声，“说实话，我也觉得有点高拿轻放。而且要我和楚越做一样的决定，我多少有点逆反心理。”
　　“和楚总一样的……？”
　　“现在还不能说完全一样，但是我完全理解了他的想法。”关若鹜抬眼，和乔麟对上，“只是我对他的做法不敢苟同。他亲自看着你，监督你，为了让你自己走出来而选择不点破，以此来不逼迫你。可这样造成的结果，就是你反而会瞻前顾后，战战兢兢。你如今这个状况，他也有很重要的责任。这么久还没让你调整过来，是他的失职。”
　　“……啊？”
　　“他啊，说好听就是有点坚持己见，说难听叫刚愎自用，所以我总是下意识地想要质疑他的方案。”关若鹜笑道，“悄悄告诉你，我之前还怀疑过是不是他当初的催眠除了问题，所以才让后面那几个同学承受不住压力才自杀的。”
　　“啊？！”
　　“谁让他总是拦着我调查呢？简直就跟大反派一样好不好？”关若鹜轻笑两声，“说起来，还要感谢今天这个女孩子。我亲历了一次自杀干预的第一现场，心理感受上多少有点理解你和他了。所以虽然很突兀，我还是做了决定。”
　　“关老师……”
　　“你当时还小呢。让你落到那种境遇，成年人们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吧。”关若鹜说道，“我不能认同你当时的做法，但说实话，那是官方没办法追究的事。如果我私自处理这件事，和当初的你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乔麟默默地看着他。
　　“而且，你也得到了惩罚。你自以为的胜利，现在变成了禁锢你的枷锁。”关若鹜轻叹一声，“如果你确实有‘赎罪’的想法，还是别把自己故步自封吧。你该去拯救更多的人。”
　　“我……”
　　“楚越愿意让你单独面对我，恐怕也是希望我拉你这一把。虽然讨厌被他利用，可我查到了，事已至此也不好说什么。”关若鹜伸出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让那些事成为支持你的信念吧。如果你确实明白了当初你的做法不正确，现在就应该努力在正确的道路上行进。”
　　乔麟扭头看了看那只搭在肩膀上的手，看着上面的白色绷带，点点头。
　　“哎，和你说话又错过了一趟地铁。”关若鹜忽然话锋一转，收回手道，“我的车快来啦，这回真的走了。再见啦，加油！”
　　乔麟点点头，露出个微微的笑意：“老师再见。”
　　关若鹜冲他竖了一下大拇指，然后转身，朝站台另一边走去。
　　青年的身影很快就汇入了人群之中。
　　【作者有话说】：平安夜快乐！！！大家去收藏一下我的新文《好好的男神怎么乱咬人》哦！


第七十三章 Marry　You
　　关若鹜从地铁站出来，一眼瞧见路边和几辆网约车排在一起的黑色大奔，顿时乐得不行。
　　他走上前，一把拉开副驾的门，晃着手机道：“你好，我就是尾号XXXX的机主，是我约的你的车。不好意思，地铁人多，我多等了两趟，迟到了十分钟哈。”
　　驾驶座上的庄鸣岐：“……”
　　总裁大人懒得配合这个戏精上身的家伙，只是盯着他绑着绷带的右手，皱眉道：“你的手怎么回事？”
　　“嗨，一点小伤，是别人夸张了，非要我去包扎。”关老师不以为意地上了车，关上车门，拉过安全带扣上，“别担心，过几天就连疤都没有啦。”
　　庄鸣岐看他动作自然，应该确实没什么大事，这才心下放松了一些。他一边启动车辆一边道：“右腿的伤还没好，右手就又缠了绷带，你倒是总可着一边受伤。”
　　“不要说得好像我半身麻痹了一样成吗？”关老师没好气道，“都说了是小伤，不碍事。”
　　黑色大奔缓缓汇入车流，庄鸣岐问道：“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讲起来，还是做好事呗。”关若鹜语焉不详地应道，“我真的应该受封‘五好市民’了，每次见义勇为都要见点血，简直跟挡灾似的……”
　　庄鸣岐抽空瞥了他一眼：“学校出事了？”
　　“一点小问题。”关老师看他有点关注的模样，好笑道，“别慌，有我能赢。”
　　他一直插科打诨，庄鸣岐就知道他其实是不愿意细说了，只好放弃追究了。
　　半小时后，两人来到了一家法式餐厅。
　　这家餐厅设置在摩天大楼的高层，开阔的景观窗，简约而不简单的装潢风格，天色渐暗时打开的暖色灯光，以及彬彬有礼的服务员们，都说明了一件事。
　　——贵。
　　关若鹜和庄鸣岐在服务员的引导下，坐到了窗边的一桌上。服务员一拿着代表预定的花朵走开，关老师就煞有介事地冲庄大总裁抱怨：“你该早说要来这样的地方吃饭啊，我好歹也换身有逼格的衣服，才不丢你的脸嘛。”
　　庄鸣岐知道他的“戏瘾”又来了，一边翻菜单一边随口回道：“丢什么脸？我也是穿着常服来的，这又不是什么国宾晚宴。”
　　“你天天西装革履的，我可不是啊。”关老师支着下巴笑道，“万一你待会儿安排了什么惊喜，还有人偷拍的，我不收拾一下多难看啊。”
　　“……你都在指望些什么？”庄大总裁不为所动，“不能老老实实吃完一顿饭吗？”
　　关老师乐道：“哇，我难得被带来这种地方，还不能幻想一下啊？”
　　“别贫了，你家缺你那口饭了？”庄鸣岐看完菜单，合上放桌面，推给对方，“看菜单，想吃什么自己点。”
　　关若鹜支着下巴笑盈盈：“我不。”
　　庄鸣岐：“嗯？”
　　“你给我点啊。”关若鹜乐道，“万一都是我看不懂的外文菜单，那多尴尬啊。”
　　庄鸣岐眯了眯眼：“戏能少点吗？”
　　关老师笑眯眯：“你能给我点吗？”
　　庄鸣岐：“……”
　　好吧，认输。
　　总裁大人认命地拿回菜单，再次打开。
　　自从把话“说开”，关若鹜好像就愈发得寸进尺，想干什么都是心动就行动。庄鸣岐顺着也不是，反驳也不是。关若鹜好像料定了这点似的，总是肆无忌惮地撩拨，然后看庄鸣岐的招架就像在看戏。
　　这会儿也是的。
　　庄鸣岐看着菜单，问他：“想吃什么？”
　　“你决定。”关若鹜看着他，轻笑道，“你该知道我的口味才对，就像我大概知道你的口味。”
　　庄大总裁沉默了两秒，问道：“你没增加什么过敏的东西吧？”
　　“没有哇。”
　　庄鸣岐一点头，还真替关若鹜决定了一整套的菜单。
　　不是他对关若鹜的口味真的有十分把握，只是关老师那些话一说出口，要是庄鸣岐还问东问西的，反而显得露怯了。回头关若鹜再说类似“我都知道你的口味，你还对我问来问去的”这样的话，那可真是没完没了了。
　　上菜之后，关老师果然没意见。样样都说好吃，样样都捧场，好像庄鸣岐对他的喜好了若指掌。
　　但两人都知道，这只是因为关老师不挑食。
　　总裁大人毕竟发小，从小就听小区里的长辈们夸关若鹜听话、好带、爱吃饭、不挑食，简直是儿童届最受成年人欢迎的属性。
　　换句话来说，就算庄鸣岐今天带关若鹜去很一般的地方吃饭，关老师估计也能捧场。
　　但越是这样，庄鸣岐越不会这么做。
　　他选的这家餐厅，环境好、氛围好，当然重要的是一整系列菜点都做的不错。庄鸣岐参考今天餐厅新到的生鲜和主厨推荐给关若鹜点了菜，其中鱼排和牛排都做得恰到好处，加上餐具趁手，关老师是真的吃得挺开心。而且饭后的甜点也对胃口，配上改换的餐酒，真是舒坦至极。
　　吃到后半段时，餐厅里还来了小提琴手和大提琴手。两个穿着礼服的姑娘一看就很专业，悠扬的琴声相得益彰，加上窗外犹如星空的城市灯光夜景，那真是浪漫极了。
　　只能说，一分钱，一分享受。
　　关若鹜吃了八分饱，甜点还没吃完就望着窗外发呆，一会儿后又忽然笑起来。
　　“怎么？”庄鸣岐本来没打算打扰他，但他忽地一笑，庄鸣岐就忍不住想问。
　　“没怎么，就是听到她们在这儿表演，忽然想起之前我和你去看车展的事。”关老师收回望着窗外的目光，看向对面的男人，“那次中午吃饭，你还嫌弃人家弹琴的小姑娘不熟练来着。今天这两位的表演，可算是让你不那么在意了，嗯？”
　　这简直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不知怎么的，庄鸣岐听在耳朵里，却不觉得很无聊。
　　不，准确来说，会让他难得地产生了“即便无聊也挺有意思”的想法。
　　于是男人回道：“餐厅里的音乐就是不需要特别让人关注，又能够让人稍微意识到，这样的水平就可以。”
　　“要求这么高……”关老师好笑道，“你该不会有绝对音感吧，这样的话岂不是演奏会都听不了了？”
　　“那倒不至于……”话说到这里，庄鸣岐忽然心念一动，“跨年音乐会，想听吗？”
　　“Up　to　you，honey.”关老师拿起餐酒杯，慢慢喝了一口，“但是听完是不是很晚了？包接送吗，庄总？”
　　庄鸣岐不自觉地露出个浅浅的笑意：“包接送，包晚餐。”
　　关若鹜晃着杯子里的酒：“那不如包吃包住？”
　　“现在不就是包住？”
　　“那不一样，我明天就拆线了，万一……”
　　关若鹜话音未落，忽然察觉餐厅的音响响了。
　　准确来说，是双提琴的演奏不知什么时候暂停下来，安静了一阵的音响则开始播放音乐。关若鹜一听那带着鼓点的前奏，顿时乐了：“Oh　my　god，有戏看了……”
　　庄鸣岐：“？”
　　男人的疑惑没持续几秒，小提琴再次被拉响。主旋律一出，庄鸣岐也明白了。
　　婚庆公司经典选曲、求婚热门曲目——《Marry　You》。
　　整个餐厅都因为这首旋律而骚动了起来，好奇的食客们纷纷东张西望，想看看这是谁要当众来一次“壮举”。在大家的期待当中，一名穿着正式的黑西装男士从一旁走了出来。
　　他捧着一把红艳艳的玫瑰，穿过演奏的小舞台前方，走到舞台斜侧面的一张餐桌前。他旁边跟着几个像是朋友模样的人，纷纷举着自己的手机，要把这个浪漫时刻记录下来。
　　巧的是，这张桌子距离关若鹜这桌直线距离不到五米，关老师可以说是很前排的围观群众了。
　　于是关若鹜就颇有兴致地观看了“抖着声音说结婚词，说到一半还卡壳”“摸戒指摸了十来秒”“打开盒子搞反方向”“跪下来的时候戒指差点掉地上”的求婚全程。中途因为男主角过于紧张而失误频频，周围群众还报以了善意的笑声。
　　不过最终，戒指还是戴到了女孩的手上。
　　负责拍视频的朋友去问女孩有什么感想，女孩都说不清在哭还是在笑了，大声回道：“你为什么不放点风声！我没穿我最喜欢的那条裙子啊！我今天穿得太朴素了！”
　　她的男朋友、不、应该说未婚夫，立刻求生欲极强地回道：“你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看的！”
　　“呸，心机鬼！你自己就穿这么正式，你还弄头发了！呜呜呜……”
　　“哈哈哈……”
　　围观群众们一边笑一边鼓掌，都觉得这两个人真是太可爱了，祝福这对新鲜出炉的订婚夫妇。
　　小情侣没打扰大家太久，很快又安静地坐了回去，他们的朋友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庄鸣岐收回关注的视线，吃掉了剩下的甜品。一抬头，男人就发现关若鹜正双手支在桌边看着自己，桃花眼闪着亮光，一看就有个坑等着自己跳。
　　但总裁大人还是跳了：“……怎么？”
　　关老师笑盈盈：“你还记得我进餐厅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这问题放在平时，或许太严苛了。可在刚刚氛围的影响下，庄鸣岐一下就想了起来。
　　关若鹜说的是，他今天应该换身衣服来。
　　他还说，万一有惊喜，他穿得不好岂不是很不上镜。
　　——简直和五分钟前的求婚对话一模一样！
　　总裁大人：“……！！！”
　　关老师看庄鸣岐忽然怔住，甚至耳朵根都隐隐开始发红的模样，顿时噗嗤一乐。
　　“好了，不要想了，总裁大人。”关老师把自己舀剩一半的甜品一推，推到男人面前。
　　“帮个忙呗，光盘行动。”
　　【作者有话说】：圣诞快乐！！！今晚的题目好适合圣诞啊！！！


第七十四章 谣言四起
　　吃完饭晚上回到家，关若鹜先洗澡去的时候，庄鸣岐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关系非常一般的申茜——也就是烧烤那回才认识关若鹜的丫丫——打来的。
　　“哎，庄总、庄大少，我先说啊，我绝对不是告状。就是见着了一个事儿，感觉应该知会你一声。”申茜在电话那头说道，“我本来想让程立飞转告你的，但是想想好像不太好，所以直接打电话给你了，你不要有什么误会啊。”
　　她铺垫这么一大串，庄鸣岐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他看了一眼正在哗啦啦响着水声的浴室，边走进自己书房边道：“嗯，你说。”
　　“它是这样的……”申茜顿了顿，试探道，“呃，你今天看社交平台了吗……？”
　　庄鸣岐关上书房门：“没有。”
　　“哦，我想也是。”申茜说道，“呃，是这样的，你家关老师又上了个热搜……小热搜啦，不是上榜单那种，但也有一点传播量。我经常在网上瞎晃嘛，就偶然看到……”
　　庄鸣岐已经掀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什么内容？”
　　“我先声明啊，我肯定是不信的，我只是纯粹来转达内容的哈。”申茜小心翼翼地说道，“就是，有人在网上发了一个视频，说是今天下午发生的事。视频里有一个女生，站在楼顶上要跳楼……”
　　庄鸣岐摁亮自己的笔记本，打开社交平台的网页：“在关若鹜工作的大学？”
　　“啊？”申茜茫然道，“关老师在哪个大学上班？”
　　“XX大学。”
　　“哦，应该是吧，我看评论里好像说的就是这个学校。”申茜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是不是在搜啊？那我还用不用告诉你……”
　　庄鸣岐确实在点击搜索框，但他还是在电话里回道：“不，你继续说。有个女生要跳楼，然后呢？”
　　“然后……”申茜顿了顿，好似在给庄鸣岐做准备，然后终于说出了一直想告诉他的那句话。
　　“就是，那个要跳楼的女生好像说，她怀孕了……孩子是关老师的。”
　　庄鸣岐：“……嗯？！”
　　***
　　关若鹜洗完澡，带着一身腾滕热气擦着头发出了浴室。
　　他本来想找庄鸣岐说自己想明天去拆线，结果找了一圈，发现总裁大人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这大概就是不方便打扰的意思，关若鹜也不强求。他回到次卧，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摁亮，赫然发现自己收到了十几条信息。
　　“什么情况？”关若鹜点开信息，排在最上面一条就是杨凌发来的。
　　【杨凌：老师！学校里的人都知道吴燕语在瞎说的！视频的评论里已经有同学去说真相了，而且论坛里学生会也说已经联系校方询问事情的进展。我会关注进展的，你不要伤心，好好养伤啊！】
　　“什么评论……又有视频了？”关老师茫然了好一会儿，然后忽然想到，莫不是今天下午发生的事被人发上网了？
　　他打开了社交平台APP，果不其然，自己又被疯狂AT了近百条。
　　关老师顺着AT的信息点进去看原博，看到了一个不认识的ID发了一条状态：【XX大学，今天下午有个女生要跳楼，说她怀孕了，孩子是学校老师的。估计是老师不负责逼得学生用这种极端方式站出来了，也不知道这个老师最后去现场没有。现在的学校不是防火防盗防师兄，而是防火防盗防老师了吗？啧啧啧！】
　　语气平平，甚至还有点干瘪，但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们是不会介意这些的。
　　尤其是下面还有一个手机拍摄的视频，简直就跟“实锤”一样了。
　　关若鹜点开视频，这是从楼下往上拍的，一个女孩坐在楼顶的扶手上，大声朝着楼下喊着什么。摇晃的镜头拉近之后，可以看到那正是吴燕语。
　　手机并不能直接清楚地录到她的原话，但她嚷嚷了一句什么之后，手机周围的学生一片哗然。就听一群学生叽叽喳喳地讨论道：“她说什么？她怀孕啦？”
　　“对呀！话说她怀孕了不去医院，跑来跳楼干嘛？渣男跑了？”
　　“孩子他爸不想认？”
　　“她刚刚是不是说孩子是谁的了？我没听清，她说的是谁？”
　　“关……关什么的？她是在用这种方式逼孩子他爸出来吗？话说报警没有啊？老师和保卫科上去没？她……”
　　“卧槽……她说的是关老师！心理辅导室！我听到了！”
　　“……哈？！”
　　视频到这里就没了。
　　这条状态已经被转发了上千次，评论也有好几百条。关老师没点进去看，但不知道是什么人，忽然AT了他的账号，并且说“这就是视频里提到但是未出现的男主”，导致关老师的账号也蜂拥进来一群人。
　　短短一个月不到，关若鹜的页面下就从欢乐、喜爱的海洋，变成了一片咒骂之声。
　　给他留言评论、发私信的，大部分是陌生人。他们对一个自己并不真正了解的事件、主角，毫不留情地发表着自己的“真知灼见”，语气尖锐且刻薄。他们好像变成了事件的亲历者、甚或是女主角的亲友，不断抨击着这个视频里连影子都没出现过的“男主角”。
　　【你简直枉为人师！居然对学生做出这种事，还始乱终弃，你是人吗？！】
　　【人家女生都被你逼得跳楼了，你连一个交代都没有吗？！你是不是男人啊？！】
　　【你这种人不配当老师，这要是都不开除，学校估计也吃枣药丸，科科。】
　　【大家都醒醒，心理辅导室算什么老师啊，典型的尸位素餐好不好啦。不过居然还能钓到女学生，只怕是有点家底哦，怕不是走后门进的编制吧？】
　　甚至连一些之前因为“行刺事件”而关注关若鹜的黎杰粉丝，都跑来留言：【卧槽我家梨子居然和这种人一起吃饭，梨子知道他是这种人吗？】
　　还有粉丝猜测：【估计不知道吧，搞不好那天就是这个老师招惹别人的啊，梨子大概就是被波及的吧？哇，这还以梨子的救命恩人自居，戏真多哦！】
　　大致翻阅了自己收到的转发、评论和私信的关若鹜：“……”
　　咚咚。
　　沉迷手机的关老师抬头一看，发现庄鸣岐正站在自己门口。
　　男人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和吃饭那会儿比起来大相径庭。关老师猜测或许对方也知道这个视频了，那么，这位总裁大人会怎么做呢……
　　庄鸣岐还不知道，一个测验已经悄然开始了。
　　他只是看着坐在床边的关若鹜，看着青年的肩膀上还挂着毛巾，头发看起来并未完全擦干。青年的手里攥着手机，在自己敲门之前，似乎面无表情地翻阅了许久。直至自己敲门引起他的注意，他才抬起头来，略带迷茫的模样仿佛还没完全回过神。
　　庄鸣岐忽然意识到：他一定知道网上发生的事了。
　　总裁大人一分钟前刚刚合上电脑，他知道网上的人对面前的青年进行了怎样的攻击。隔着屏幕和网线，那些人不吝于用最无脑的猜测、最恶毒的语言来攻击一个不认识的人。那些话不仅想要尽全力“刺伤”关若鹜，甚至还积极“问候”了青年的家人。就算是庄鸣岐看了，心里也止不住升起熊熊怒火。
　　当然，不是对关若鹜的愤怒，而是对这些无端攻击谩骂的网民的愤怒。
　　庄鸣岐压根不会去想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和关若鹜有关系，他认识关若鹜这么多年，完全不可能对关若鹜的人品产生一丝丝怀疑。而且从白莉和关若鹜平时发的状态和言谈看来，关若鹜并没有将学校的工作敷衍了事，而是运用了他很专业的水准，出色、超额完成了学生的心理辅导工作。现在网上那些人对他的猜测，除了胡编乱造，没有其他的词可以形容。
　　键盘侠，一个几乎已经过气的词，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依然存在。
　　庄鸣岐再愤怒，也不会真的傻到直接冲上去和他们辩论说“你们说得不对”。毕竟和傻X吵架，他们会先把你拉低到和他们一样的水平，再用经验吵赢你。庄鸣岐在心里迅速计划了几种处理方案，但还没开始实行，因为他突然想要先去确定关若鹜是否安好。
　　于是他就来敲门了。
　　四目相对之后，庄鸣岐张了张嘴，最先冒出来的是一句生活琐事：“……把头发擦干，不要着凉。”
　　关老师一挑眉，但还是抬起左手，继续擦头发了。
　　右手则是还拿着手机，时不时看一下。
　　庄鸣岐问道：“喝点东西？”
　　“不用……啊，我自己出去喝吧。”关若鹜一边回答一边站起来，往门口的方向走来。庄鸣岐偏开身体，让出地方给他走，在关老师经过面前的时候，男人看到了他的手机界面。
　　“……别看了。”
　　庄鸣岐忽然伸手，捂住了关若鹜的手机屏幕，关若鹜也因此停下脚步。
　　那双桃花眼朝男人望去，神情平静：“哦，你知道我在看什么？”
　　“……知道。”
　　庄鸣岐说着，抽走了关若鹜的手机。
　　“没什么好看的，不用看了。”男人顿了顿，又道，“需要我帮忙吗？”
　　“帮忙？”关老师靠在门口的墙边，“你知道了什么，想帮我什么忙，说说看。”
　　庄鸣岐看他这副冷淡的神态，皱了皱眉：“你该不会以为我像那些人……”
　　男人的话没说完，关若鹜的电话忽然响了。
　　庄鸣岐把手机还给对方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屏幕。
　　——教务处。
　　【作者有话说】：庄总：嗯？谁在搞事？！


第七十五章 我帮你，可以吗？
　　给关若鹜晚上来电的，正是白天也在楼顶劝阻学生的教务主任。
　　他要说的内容很简单，吴燕语出了这么大的事，学校自然通知了家长。她的家长现在已经连夜启程，估计天没亮就会到学校。吴燕语似乎在电话里承认了怀孕，还坚称孩子是关若鹜的，所以她的父母要求明天面见关若鹜。
　　关若鹜是真正的“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照这事和他的实际关系来说，他根本不用去搭理这个请求。但学校秉着关怀学生的理念，还是希望关若鹜能配合一下。
　　“我们也知道这事就是她在撒谎。”教务主任说道，“但一来你是心理老师，能安抚一下他们；二来你和他们面对面地说清楚，不也省得他们觉得你做贼心虚才不敢去吗？”
　　其实那对父母还在电话里骂了很多难听的话，要不是教务主任有涵养，早砸他们电话了。现在他不向关若鹜转述这些，一方面是不想关若鹜太烦心，另一方面就怕关若鹜听了就坚决不去见人。
　　关若鹜也知道教务主任的难处，想了想，还是应了下来。
　　明早八点，学校校长室，大家一起坐下来谈。
　　关老师挂了电话，颇为头痛地摁了摁眉心，然后看向一直站在面前的庄鸣岐：“好了，你大概也猜到前因后果了。如果有什么想问想说的，之后再说。我明天一大早还要去学校，现在想先休息，晚安。”
　　庄鸣岐确实大概猜到前因后果了，他定定看着关若鹜两秒，开口道：“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想和你说的话？”关若鹜挑眉，“你是想让我向你坦白，还是觉得我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
　　庄鸣岐看着他：“……你生气了？”
　　“……是有点不愉快，抱歉，可能是迁怒了。”关若鹜轻叹一声，网上和现实都到了闹哄哄的地步，即便他的理智上知道要冷静、这事不难解决，但情感上很难不出现任何波动。不过不管怎么说，庄鸣岐都是完全无关的人，确实不该迁怒他。
　　“你让我一个人冷……”
　　“迁怒的话，就迁怒吧，没关系。”庄鸣岐忽然道，“如果这样能让你轻松一点，我完全没问题。”
　　关若鹜闻言怔了一下，随后忍不住心下一松：“噗……你这话听着怎么怪别扭的。哄我呢？”
　　关老师原本的意思是“哄开心”的“哄”，然而庄鸣岐的理解有点偏差，淡定而认真地说道：“不是哄你，我说真的。”
　　“咳……嗯，谢谢你的好意。”老实人讲情话，关老师有点遭不住，何况对方根本没有自己在讲情话的意识，单纯地在表达而已，“那什么，我没事。今天的晚饭很愉快，改天我回请你。”
　　“不用请回来，有想去吃的可以再一起去。”庄鸣岐先回应了关老师的客气，而后又道，“另外，我刚刚问你想不想对我说什么，只是不想说得太直白。但既然产生了误解，那我就直说了——你需要帮助吗？”
　　“……啊？”关若鹜愣了一下，“帮助？”
　　“我换个说法。”庄大总裁道，“我想帮你，你同意吗？”
　　“啊？？？”
　　关老师茫然地眨眨眼：“你想……怎么帮？”
　　“网上的言论，总能帮你辟个谣。”庄鸣岐说道，“我翻了你账号下面的评论，有些学生讲了真相，只是埋没在众多评论里了，旁人不一定看得见。想办法顶上去，再找官方发个辟谣信息，至少可以降低一些影响。”
　　“呃，学生讲的真相吗……”关若鹜也是逛校园论坛的人，明白学生们之间流传的都是什么言论，“算了，网上这些都是一时的，过两天谁还记得这些事？这种事，最影响的是现实关系，只要现实里的同事同学不相信，那对我也没什么影响。”
　　庄鸣岐皱了皱眉：“你不想在网上辟谣？”
　　“至少，现在先不急。”关老师轻叹一声，“真相对于一个女学生来说有点严苛，我辟谣了，她那边就遮不住了。她刚从楼顶上下来，现在父母还来了，还是容易情绪崩溃的时候，还是先看看明天的情况吧。”
　　“你说真的？”庄鸣岐不赞同地皱了皱眉，“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么烂好心？她是个大学生，已经成年，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不是牵连一个无辜的、甚至帮助过她的人！你总该知道什么叫农夫与蛇吧？你这样让步，对方就会得寸进尺，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知道，谢谢你替我生气。”看着男人发火的神情，关若鹜反而感觉得到了安慰，他笑了笑，“只是这事不是太简单，孩子的生父那边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我明天先看他们怎么说，然后再说辟谣的事，这样可以吗？”
　　“我不是替你生气，我只是觉得你这个选择很不明智。”庄鸣岐眯了眯眼，“孩子生父那边有问题？有什么问题？你怕那边也辟谣不承认，把帽子给你扣回来吗？”
　　关若鹜叹道：“唉，也不是这么说……”
　　庄鸣岐问道：“孩子的生父，是不是王建斯？”
　　“哎……？”
　　“你的状态下面，有人贴了那个女孩和一个男人的照片，我认识那个男的。”庄鸣岐看着眼前的青年，“看来，我猜对了。”
　　关若鹜没仔细看太多评论，还真不知道同学们的爆料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他有点茫然道：“呃，其实我也不能百分百打包票……”
　　庄鸣岐又道：“那个女生怀孕了不找生父，却找你当挡箭牌，你知道原因吗？”
　　关老师犹豫了一下：“知道是知道……”
　　“但你的职业操守不让你说？”庄鸣岐回道，“没关系，我大概能猜到。”
　　关老师没话说了。
　　“象牙塔里的小姑娘……可真以为自己能耐了。”庄鸣岐眯了眯眼，“网上那段断章取义的视频，怕不是也是她支使发出去的吧？”
　　关老师摇头：“这我真不知道了。”
　　庄鸣岐问道：“明天早上你要去学校？我跟你一起去。”
　　“啊？”关若鹜这下是真的茫然了，“不用吧？你去干嘛啊？”
　　“你本来预约明天拆线的，你忘了？”庄鸣岐回道，“上午去学校，下午去拆线。”
　　关若鹜还真忘了。今天事太多，一下就挤占了他所有的注意力。这会儿庄鸣岐提起，他才“哦哦哦”了几声。
　　“另外，明天你是去见学生家长。”庄鸣岐道，“这个状态下的学生家长，必然不好对付。你现在这副一让再让的态度，我觉得你明天要吃亏，所以要去看看。”
　　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倒是把关若鹜逗乐了：“还有理由吗？庄总？”
　　“……有。”庄鸣岐看着青年那双桃花眼，“我想陪你共度难关。”
　　关若鹜：“……噗。”
　　哎，土味情话，浪漫中带着尴尬。
　　“这就算难关？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关老师笑起来，“我真的不是软弱，只是不觉得有什么。虽然这事是有点不愉快，但也不至于对我有太大打击。你别忘了我的专业，其实这种现象在我眼里，还是有点意思的。”
　　庄鸣岐沉默几秒：“……我不是说你软弱。”
　　“我知道。”关老师忍不住嘴贱，“你就是关心我，所以想和我去，行吧，我批准了。”
　　庄鸣岐：“……”
　　关若鹜眼里带笑，继续逗：“还有什么申请？我一块批了。”
　　庄鸣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还真说了：“我希望能帮你全权处理这件事，希望你同意。”
　　这回轮到关老师“……”了。
　　他看着男人认真的神情，眨了眨眼，缓缓地蹲了下去。
　　庄鸣岐没等到“批复”，却看着对方蹲下去捂着脸缩成一团，疑惑地跟着蹲了下去：“怎么，不舒服？”
　　“……不是。”
　　要怎么说呢？关老师就是觉得，总裁大人一脸想要帮忙、但是充分尊重对方意愿的神情……有点令人心跳加速。
　　青年忽然就意识到，跟前这个男人真的在执行“追人”这个任务。有时候男人是有意识的这么做，有时候是无意识的，但总的来说，都很认真。
　　“认真时候的男人最帅”，这句烂大街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庄鸣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他一动不动的，追问道：“那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关老师急匆匆深呼吸一下，抬头看向对方，“批准了。”
　　庄鸣岐反应了一瞬，才意识到青年说的是允许他插手的事。
　　“我知道了。”总裁大人站起来，“你先休息，我去处理一下。”
　　“呃……”关老师心说果然总裁还是那个臭鸡掰总裁，刚刚那么好的气氛，居然没趁热打铁再培养一下感情，而是直接走开去干正事了。
　　这么一来，关若鹜的心跳也迅速恢复，跟着站起来：“阿鸣，别把事情搞得太夸张。”
　　“我知道。”庄鸣岐停在书房门口，看向关若鹜，“你睡你的觉，其他交给我，晚安。”
　　关老师还能说啥，只能以“作死”的方式扳回一城，飞吻一个：“晚安！”
　　“……”庄鸣岐头也不回地扎进书房去了。
　　关老师勾了勾嘴角：和我斗撩人？
　　【作者有话说】：来啊，相互撩啊！


第七十六章 谎言与冤枉
　　第二天早上八点，关若鹜和庄鸣岐一起到了学校。
　　出门前庄鸣岐还问关若鹜，要不要带上拐杖和轮椅。关老师觉得这位总裁大人一本正经要使坏的模样很有意思，欣赏了一会儿后，才拒绝了这个提议。
　　“算了吧，我是去谈事情的，不是去博同情的。”关老师这么说道，“要是得靠着卖惨才能洗脱冤屈，那我未免也太菜了吧？”
　　庄鸣岐看他确实是毫不紧张甚至无所畏惧的模样，点点头：“嗯，那就不带。反正有后手。”
　　关老师茫然：“什么后手？”
　　“没什么。”庄大总裁淡定回道，“走吧。”
　　关若鹜觉得一定不是“没什么”，但一路上他无论怎么问，庄鸣岐都保持神秘。关老师没办法，只得暂时放弃，静观其变。
　　总归庄鸣岐不会害自己，这点自信关老师还是有的。
　　在学校的停车场里停好车，两人一同往教务处走去。一路上还碰到不少正要去上第一节 课的学生，大家纷纷关心关老师的伤势如何，是不是回来上班之类的。关若鹜详略有度地一一应了，等学生走远，还冲旁边的总裁大人道：“你看，我在学校还是很受欢迎的。那点破事，完全没影响我的实际生活啊。”
　　庄鸣岐点点头，意有所指地应了一句：“你向来受欢迎。”
　　“嗯？”关若鹜挑眉，“你这话里有话啊，我什么时候受欢迎了？和你一起读书的时候我都没谈过恋爱，你别瞎说啊。”
　　庄鸣岐不应话了。
　　“好吧好吧，在我没意识到自己受欢迎的时候，你意识到了，看来你很早就关注我了嘛。”关老师好笑道，“庄鸣岐啊庄鸣岐，我要是没点智商，我都听不懂你的情话。”
　　庄鸣岐道：“不是情话。”
　　“好的好的，不是情话，是事实……”
　　他俩渐行渐远，却不知刚刚打过招呼的学生们，现在的话题主角正是关若鹜。
　　“卧槽关老师怎么这么一大早就来学校了？不会是和吴燕语的父母来了有关吧？”
　　“肯定有关啊！我舍友晨跑的时候就碰到吴燕语带着父母进学校，看样子，绝壁是要搞关老师好不好！”
　　“妈耶，快点在论坛上讲一声！怎么能看着关老师被那个绿茶欺负啊！”
　　“对对对，赶紧发帖子，昨天不是有人说写了篇檄文还是什么的，赶紧发上社交平台澄清呀……”
　　***
　　庄鸣岐最终没和关若鹜一起进教务处。
　　毕竟他和这件事完全无关，甚至都不是学校里的人，学校内部的事实在不可能让他一个外人旁听。不过关若鹜看他不愿意下楼找个地方坐着等，只能问教务处借了一张凳子，让这位大总裁坐在教务处门口等着。
　　然后，关若鹜自己进了教务处，当着庄鸣岐的面关上门。
　　吴燕语和她的父母此时正坐在长沙发上，父母在两边，女儿坐中间。看到关若鹜走过去，中年夫妇立刻皱眉盯住他。吴燕语却是低着头，弓着背，好似缩在那似的一动不动。
　　她的妈妈抓着她的右手，两手紧紧握着。
　　副校长和教务处主任也都在，各自坐在两边的单人沙发。关若鹜走近时，教务主任就站起来，介绍道：“这就是关老师。关老师，这两位是吴同学的父母。”
　　“你就是关若鹜？”吴妈妈打量了两圈茶几对面的青年，皱眉道，“就是你勾引了我的女儿？”
　　爱子心切，她落在关若鹜身上的视线带着愤怒和憎恶，语气也很不好，显得十分尖锐刻薄。
　　关若鹜可不会这么简单就被吓住。
　　“我是关若鹜，但我可没勾引您的女儿。”青年可不会自觉在五人面前“罚站”，他走到一边，拉过一张教职员的旋转椅，在三人对面坐下，“算起来，这不过是我和你女儿见的第四次面而已，何谈勾引？”
　　“说得还挺像回事。”吴爸爸冷哼一声，“在校长和教务主任面前就矢口否认，背地里却干出侮辱学生这种事，也不嫌臊得慌！看你还挺斯斯文文的，居然是个玷污学生的斯文败类，简直有辱师德！”
　　这话着实不好听。
　　副校长的脸色变了变，想让教务主任拦一下这些话。但教务主任早就听过更难听的了，所以这会儿一下还没接收副校长的“信号”，只是一直沉默地坐着。
　　“侮辱、玷污？”关若鹜依旧很冷静，他看着两位家长，缓缓道，“两位，你们彻底搞错了一件事。”
　　青年快刀斩乱麻，直接说出了今天来见面的核心内容：“吴同学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不可能！到现在你还想否认？！”吴妈妈厉声道，“我家小语都为你自杀了！你居然还矢口否认自己做过的事，你还是不是男人？是不是人？！”
　　她理直气壮地声讨关若鹜时，吴燕语的头埋得更低了。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关若鹜和吴妈妈身上，并未察觉吴燕语的小小变化，只有坐在正对面的关若鹜，将这一丝一毫的动静尽收眼底。
　　“的确不是我的。”关若鹜说道，“我倒是很奇怪，你们凭什么认定那个孩子就是我的？就凭吴同学和你们说的话？”
　　“这还不够吗？”吴妈妈的声音渐渐拔高，“孩子的父亲是谁，小语难道不是最清楚吗？！”
　　“你说得对。孩子是父亲到底是谁，吴同学应该是最清楚的。”关若鹜瞄了眯眼，然后视线滑到了吴燕语身上，“你说对吗，吴同学？”
　　吴燕语没抬头，却好像被青年的视线烫了一下，浑身一抖。
　　“怎么，你现在还想当面威胁我女儿了是吗？”吴妈妈以为吴燕语是被吓到发抖，赶紧拍了拍吴燕语的后背，“那你恐怕没想到，我们还有实际证据——你亲口承认的实际证据！”
　　“我亲口承认的？”关若鹜重复了一遍，然后下一刻，他就想到了那是什么证据。
　　果然，吴妈妈掏出了一个手机。抓着吴燕语的手解锁后，屏幕上出现了录音软件的界面。
　　按下播放键。
　　“……这样吧，你先给他们打电话，说元旦要回家，怎么样？到时候我正式登门拜访，他们应该也能理解，对吧……”
　　“……你怎么还问，当然是真的。你到我身边来，我会和你在一起，向你父母说明情况……”
　　“……要么你现在就给家里打电话，我现在就在电话里和你父母说好，要和你一起见他们，这样总行了吧？”
　　——是昨天关若鹜在阻止吴燕语跳楼自杀时的录音。
　　关若鹜离得远，声音比较小，必须把手机功放到最大音量才能勉强听清。这么一来，吴燕语的声音就显得十分凄厉和尖锐，每次到她说话，两名校方代表和关若鹜，就皱着眉总想捂耳朵。
　　吴妈妈似乎只是想表达她手上有证据，在对话没放完的时候就摁停了播放，瞪着关若鹜：“这下，你没办法狡辩了吧？你不是孩子的父亲，怎么会答应小语的要求？！”
　　关若鹜忽而失笑。
　　吴爸爸皱紧眉头，神情紧绷，看起来像是会随时暴起打人：“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想，你们为什么不放完整段录音呢？还是录音最后已经截掉了？”关若鹜收了笑，挑眉道，“这种断章取义的手法，倒让我想起了网上那个所谓曝光我的视频……吴同学，你知道那个视频吗？”
　　吴燕语抓着沙发边的手紧了紧。
　　吴妈妈皱眉道：“你又想玩什么花招？录音就在这里，你还想抵赖？”
　　“这些话是我说的没错。”关若鹜回道，“但这是为了把吴燕语同学从栏杆边拉回来，顺着她的话瞎说的，这你们也信？那大人为了让小孩开心，骗他们世界上有圣诞老人和超人，这是真的吗？”
　　“胡说八道！”吴妈妈因为关若鹜的诡辩火冒三丈，“这怎么能一样！你还好意思说你是为了救小语，简直太不要脸了！”
　　关若鹜扫她一眼，缓缓道：“你们可以再仔细听一听，我从头到尾都没亲口说过那孩子是我的，也没说我要为孩子负责。如果录音的最后没被截掉，你们还可以听到大家在说吴同学是撒谎。这部分，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
　　当然没有。
　　昨晚上两位家长听录音，到一半就气得要摔手机了，哪里听得完？
　　但就算是这样，他们还是觉得关若鹜在狡辩。吴爸爸更是指着关若鹜，向副校长高声道：“校长，贵校的老师就是这样的素养？！这种道貌岸然的人，如果还能继续留在学校，我看学校的教书育人的威信也荡然无存了！”
　　关若鹜心道：讲话总是四个字四个字的，还挺有文采呀，这位家长。
　　副校长则是为难道：“这位家长，这事确实和关老师无关……”
　　“好哇，你们这就是一丘之貉！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女学生，是吗！”吴爸爸嚯地站起来，“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你们等着，我要***，我要曝光！你们一个都别想跑！小语，我们走！”
　　全程低头的吴燕语被他一把扯起来，像是个任人摆布的布娃娃。关若鹜看着她，忽然问道：“吴燕语，这个孩子，十二周了，是吗？”
　　吴燕语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惊讶，但很快撇开了。
　　吴妈妈则是皱眉盯着关若鹜：“你知道得这么清楚，还说不是……”
　　“你长假的时候去哪里旅游了，吴同学？”关若鹜看着那个低头不语的女孩，继续道，“我就在本市，还去看了车展。但据我所知，你应该不在吧？”
　　说着话，青年看向了吴妈妈：“我们都知道，年轻的姑娘是很喜欢把自己的旅行照片发在朋友圈里的，或许家长也看到了这些照片，对吗？”
　　吴妈妈皱眉道：“那也不能说明……”
　　咚咚。
　　教务处的门被敲响，没等教务主任去开门说现在不方便，门已经被打开了。
　　是庄鸣岐。
　　他看了一眼关若鹜，又挪开目光，看向其他人：“抱歉，打扰你们的谈话，但有个人，或许也应该加入这场谈话里。”
　　说完，他就让开了位置：“请。”
　　“谢谢。”
　　随着一道女声，一个穿着简约又时尚的白色套装的短发女人，出现在教务处门口。
　　里面的人都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女人，看起来对这个女人很是陌生。
　　除了吴燕语。
　　吴燕语无意识地抬头，看到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学生：嚯，关老师也是你能欺负的？！
　　庄鸣岐：啧，关关也是你能欺负的？！


第七十七章 开价的女人
　　短发女人走进屋里，庄鸣岐在后面帮忙重新关上了门。
　　教务主任站起来，疑惑地问道：“这位女士，你是……？”
　　这也是其他所有人的疑问，但吴燕语却不由得看着女人喃喃道：“沈茹……”
　　“看来吴小姐认识我，也好，这样待会儿好谈事。”沈茹走到众人面前，扫了一圈，“各位，能让我和吴小姐单独谈一谈吗？”
　　吴燕语的父母当然不可能就这样出去，他们盯着沈茹：“你是谁？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他们看起来很警惕，沈茹却气定神闲地看着吴燕语：“吴小姐，你确定要我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件事吗？”
　　吴燕语看见她之后整个人都傻掉了，定定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我、我……”
　　吴妈妈感觉女儿受到了威胁，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和关若鹜是一边的吗？你也想骗我们说孩子的父亲不是他？”
　　“孩子的父亲？”沈茹听到这个称呼，笑了一下，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之意，“我倒宁愿这位是孩子的父亲，那就用不着我跑这趟了。”
　　在场的人一下都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
　　吴爸爸皱眉道：“你是说，孩子的父亲……另有其人？”
　　沈茹没立刻回答，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吴燕语：“吴小姐，我再确认一遍，你真的不想单独谈？”
　　吴燕语的脸色变了又变，松开她妈妈的手就要站起来：“我跟你……”
　　“不行！”吴妈妈一把将女儿扯回来，“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今天非要把这件事弄得水落石出不可！”
　　“对！”吴爸爸也抓着女儿道，“小语已经因为这件事自杀了，还有什么不能开诚布公地说？反正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就不要藏着掖着了！”
　　吴爸爸本意是为了不让这个莫名其妙、看起来还很强势的女人，把女儿带出去单独谈的时候欺负她，但吴爸爸没想到的是，沈茹来谈的事恰恰是吴燕语最想隐瞒的事。
　　吴燕语不去打掉孩子，为了让关若鹜“就范”不惜用自杀来胁迫他，甚至把局面闹到今天这个程度，都是为了隐瞒真相。
　　但沈茹的出现，代表着这件事再也不可能隐瞒下去了，吴燕语那天真烂漫到愚蠢的计划也就此告终。
　　吴燕语在看到沈茹的瞬间，仿佛就看到了结局。为了自己最后仅存的“尊严”，她其实是想和沈茹单独谈的。但吴燕语的父亲，出于对女儿的保护，坚决反对两个人的一对一谈判。
　　这时的他还不知道，他将面对的是怎样一个令他心目中的乖乖女形象崩塌的真相。
　　“既然如此，那就开诚布公吧。”沈茹大概猜得到吴燕语两边的中年人是谁，但她并不清楚在场的副校长、教务主任和关若鹜都是谁。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人在不在这儿，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又不关她的事。说白了，她今天被“派来”处理这件事，虽然是她主动请缨的，但她心里也是呕得很。
　　不过这位女强人并未在脸上表达出这种情绪，她环视了一圈，在谈判正式开始之前先问道：“能给我个坐的地方吗？”
　　教务主任起身，去把办公室里另一张旋转椅也推了过来。
　　“谢谢。”沈茹坐下了，手臂往扶手上一搭，压迫感立马散发出来，“虽然吴小姐知道我是谁，但我还是给各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茹，是……代表吴小姐肚子里那个孩子的生父来谈这件事的。”
　　“什么？”吴家夫妇皱眉看着沈茹，又看了看关若鹜，“那孩子的生父在哪？他为什么不来？”
　　“他在国外，不是很有空。”沈茹随口回道，“我可以全权处理这件事，放心吧。”
　　在国外，也就是说，孩子的父亲真的不是坐在现场的关若鹜。
　　知子莫若父母，吴爸爸和吴妈妈一看自己女儿那模样，就知道这个沈茹说的是实话。吴妈妈问道：“那孩子的生父到底是谁？”
　　“孩子的生父是谁，吴小姐不是很清楚吗？”沈茹回道，“吴小姐不想说，那我也没必要说。如果各位想知道，不如问一下当事人。”
　　吴家父母看向了自家女儿。
　　吴燕语将自己的脸埋在手里，抹了一把，然后才道：“你想谈什么，直接谈吧。”
　　她依旧没说孩子到底是谁的，但这话已经相当于亲口承认，孩子不是关若鹜的。
　　除了吴家父母，没有人对这个结论感到奇怪。于是沈茹出现之后，在质证环节摘除嫌疑的关老师，开始气定神闲地“看戏”。
　　沈茹看“孩子生父”的话题已经跳过，也不再多说别的有的没的，直接道：“也不谈什么。吴小姐，我带你去医院吧。”
　　吴燕语的手紧了紧。
　　“这位……沈小姐。”吴妈妈握住女儿的手，看着沈茹，“你一来就说去医院，想干什么？我女儿因为这个孩子，都已经要自杀了，难道就是你这样一句话就能轻飘飘揭过去的吗？孩子的生父怎么可以不来？这可是两条人命啊！他这样欺负我们的女儿，他还是人吗！”
　　吴妈妈情绪激动，好似一个护着孩子的斗士。但沈茹完全不受这种攻击意图的影响，甚至一副早有准备的模样，悠悠回道：“我当然知道不能就这样揭过去，不然吴小姐的楼，不就白跳了吗？哦不对，是想要跳楼的事，不就白费力气了吗？”
　　吴妈妈被沈茹这种口气激怒：“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们就是这样草菅人命的？！你走，我们不和你谈！叫孩子的生父来！让那个男人来和我女儿道歉！”
　　“你们总想见到孩子生父，我有点好奇，见到的之后想他如何呢？道歉了之后，想让他怎么做？”沈茹一点不怕吴妈妈的态度，嗤笑一声，“该不会还想让他和吴小姐结婚吧？吴小姐，你怀上孩子却不和他说，也不打掉，该不会也是有这种指望吧，嗯？”
　　吴妈妈皱眉：“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吴小姐清楚得很。这位……阿姨，你所有的问题，能不能问清楚你女儿再来质疑我？”沈茹已经三十多岁，接近四十，她叫吴妈妈“阿姨”，实在是绵里藏针，“至于你们说不能就这样揭过去，我理解。放心，医院可以选最好的，吴小姐去医院的各种费用、以及事后的营养费、心理补偿费等等，都会到位的。”
　　“你这是什么话？”吴爸爸听得怒火中烧，“我家女儿好好一个大学生，被人骗到这个地步，大好的青春毁于一旦，你就想着用几个臭钱解决这件事？你把我家女儿当什么？！”
　　“我把吴小姐当什么，这不是取决于吴小姐本身是什么吗？”沈茹冷笑一声，“不过话又说回来，吴小姐确实是青春大好，也卖了几个‘臭钱’。正因为如此，你才不想打掉孩子，是吗？”
　　她话里的指向性太强了，吴妈妈厉声反驳：“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沈茹嗤笑一声，“吴小姐，你的最新款衣服哪里来的？你的各种名牌包包哪里来的？你长假时拖着去旅行的奢侈品牌行李箱哪里来的？这难道不是你勾引有妇之夫，得来的‘臭钱’买的吗？”
　　吴妈妈瞪大眼，吴燕语则忽然高声反驳：“你胡说！他没结婚！”
　　“没结婚？但你难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有个儿子去年才出生？”沈茹说道，“吴小姐，你知道每个月你的账户里的钱是谁过目的吗？是我！你知道他的副卡被刷之后短信会被发到哪里吗？我的手机！你就是他出钱换来取乐的玩……小姑娘，要啥啥没有问啥啥不会，还妄图用孩子捆绑他，未免太搞笑了吧！”
　　“我不信！”吴燕语大声反驳，好像这样就能给她信心，“我不信！我要和他说！让他来见我！”
　　“别做梦了，吴小姐，他的确出国了，才叫我来打发你。你当我愿意来？谁想给他擦这种屁股！他现在只怕在国外也搂着哪个年轻小妞快活吧？”沈茹冷笑道，“你说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居然和一个同你爸差不多大的男人在一起，你好意思说你不是为了钱吗？别费劲了，反正你以前每个月也是明码标价的，这回我也不占你便宜。二十万，走吧，上医院。”
　　“不！我要见他，亲口和他说我怀了他的孩子！”吴燕语拿起自己的手机，“我要打电话告诉他……”
　　“你给我闭嘴！”
　　忽然暴起的吴爸爸一把打落女儿的手机，咵嚓一声，手机摔在了地上。
　　“你还嫌不够丢人吗？！”吴爸爸气得目眦欲裂，指着自己女儿厉声道，“我他X就生出你这样一个女儿，居然跑去被人包养，你和妓女有什么区别？！”
　　他说着话就高高扬起手，“啪”地一巴掌甩在亲女儿脸上，声音脆极了。
　　“爸！”吴燕语的脸迅速红肿起来，“你居然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
　　眼看吴爸爸还要揍，副校长和教务主任不好视而不见，赶紧起来劝，旁边还有吴妈妈开始抹眼泪。场面一度极为混乱，关老师挑眉，站起来准备趁乱拍屁股走人。
　　沈茹注意到动静，瞥他一眼：“你就是原来被她喜当爹的人？”
　　关若鹜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反问：“怎么？”
　　沈茹嗤笑一声：“能量还挺大啊。”
　　这说的大概是能惊动孩子生父、并让她出面来解决这件事。关老师虽然不站在吴燕语那边，但也不站孩子生父这边，闻言轻笑一声：“那也不比你们口气大，二十万就买条命。”
　　说完，关若鹜没等对方回答，径直出了办公室。
　　【作者有话说】：关老师：看完戏那我就走了


第七十八章 你会等我多久？
　　在出学校后的路程上，关若鹜一直看着窗外。
　　庄鸣岐在开车期间，抽空看过他几眼。看他似乎不是很想说，便也没细问教务处里都发生了什么。反正与其说庄鸣岐猜得到，不如说这里面其实也有他自己的手笔，所以结果如何，庄鸣岐并不算特别好奇。
　　他们就这样一直沉默着，直到十来分钟后，庄鸣岐才问道：“先吃饭？然后带你去拆线。”
　　关若鹜还在看着窗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有什么想吃的？”
　　“没，听你的。”
　　“粤菜？”
　　“好啊。”关若鹜终于从窗外的景色中回过神，然后想起一件事来，“哎对了，今天出来忘了带拐杖和轮椅，反正没用了，拿去捐吧？”
　　“行。”庄鸣岐没多说。因为早上其实是提过要带这两样东西的，只是当时的目的是“卖惨博同情”，关若鹜没同意，所以没带。
　　简单的对话之后，两人之间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再次开口的居然是关若鹜，而且说的是庄鸣岐以为他不会提的内容。
　　他说：“那个沈茹……是你找来的吧？”
　　在沈茹刚进入教务处、甚至和吴燕语一家对谈的时候，关若鹜还想过，或许是孩子的生父那边看到了网上的视频，或者听到了什么消息，才有人出面来解决的。但在双方火药味十足的交谈中，关老师越来越觉得，沈茹其实并不想来处理这件事。而且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孩子的生父其实也不想管这件事。是到了不得不管的地步，才不得已地想着赶紧出钱打发了事。
　　尤其是沈茹最后那句“能量还挺大啊”，更加让关老师确信，是有人推动了孩子生父来处理此事的行为。
　　联想到昨晚上庄鸣岐强调过许多遍的“我来解决”，关老师一下就意识到，沈茹所谓的“能量”，或许指的就是庄鸣岐。
　　“沈茹，不是我找来的。”庄鸣岐不否认也不直接承认，只是道，“她是代替孩子生父来的。但究竟是她来，还是别人来，或者孩子的生父亲自出现，这我管不着。”
　　“所以，你真的让孩子的生父来处理这件事了？”
　　“……对。”庄鸣岐终于正面回答了这个问题，然后他将关若鹜不知道的一些前因后果也说了出来，“事实上，昨晚上你还在洗澡的时候，我得知了网上正在传关于那个女孩自杀的消息，这些消息对你的攻击性非常强。”
　　关若鹜看向他：“你决定帮助我？”
　　“帮助你不是我的决定，是我想做、肯定要做、以及应该做的事。”庄鸣岐看着前路开着车，回道，“但真正实施计划之前，去询问你的意见，确定你是否需要这样的帮助，才是我的决定。”
　　这话有点绕，不过表达的意思，关老师听懂了。
　　庄鸣岐觉得帮助他是应该的，但同时充分尊重他的意愿。
　　关老师有时候也恨自己情商太高，这么复杂的情话都能捋出核心意思来。他咳了一下，故意问道：“那如果我坚持不要你的帮助，你就袖手旁观了？”
　　“如果你不同意，我总有别的方式帮你。”庄鸣岐打着方向盘，淡定回道，“处理事情的方式又不是只有这一种，只是这种是最直接有效的而已。”
　　男人说得轻描淡写，完全没提昨晚上他打了多少个电话，走了什么关系。
　　“有效……的确是，你是没看到那效果，在教务处都直接上演全武行了。”关若鹜啧啧两声，“沈茹是个高手，她来谈事情，也是来发泄的。一个在校的女大学生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三言两语，沈茹就能激得女学生的爸爸恨不能亲手打死自己的女儿。”
　　庄鸣岐道：“沈茹一直想结婚，孩子都是对着孩子爸爸的生日生的，但两个小孩了，还没能扯结婚证。一个女大学生想靠孩子结婚，沈茹怎么可能高兴？”
　　“……等等，你是说，沈茹和学生的对象都是……一个人？！”关若鹜讶异道，“那他怎么会让其中一个去处理另一个？等等，我好像记得沈茹说，那个男人给学生的钱，沈茹都知道。我还以为是秘书出面而已，但要是他的女人……这是什么操作？！”
　　“沈茹是他的左膀右臂，生活上、生意上，都是。”庄鸣岐淡定回道，“而且常年在他身边、给他生孩子的，都不止沈茹一个，沈茹应该是习惯了。”
　　“但是沈茹出面解决这件事……这男的还真当自己是土皇帝了？让一个贵妃去解决下面一个小宫女？”关若鹜简直无话可说，“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
　　“这个人的花边新闻很多，别说是生意场上的人，网上都一抓一大堆。”庄鸣岐说道，“那个女学生如果是想用小孩来威胁他，让他出丑闻，或者以后告他要抚养费，对他来说都是不痛不痒。女生不愿意站出来说出孩子真正的父亲是谁，更是正中他下怀，他可以堂而皇之地不理会这件事——当然，即便那女孩公开说了孩子的父亲是谁，他也未必在意。”
　　“这么说，你还真是想办法让他出面了？”关若鹜扭头看着开车的男人，“会不会太麻烦？”
　　庄鸣岐淡定回应：“不麻烦。”
　　“其实以后再有这种事，真的就让它随风去就好，对我又没什么影响。”关若鹜轻叹一声，“比如今天，我其实在那里就是个看客。即便沈茹不来，我也能说清楚这件事；沈茹来了，就变得好像是八点档的剧情一样，我就一个前排围观的群众而已。”
　　“我说了，不麻烦。”庄鸣岐趁着红灯停车，看向身边的人，“以后如果还发生这样的事，我还会尽量帮你。”
　　“嚯，我还以为你会说‘以后不许再有这样的事’呢！”关老师冲总裁大人眨了眨桃花眼，“你说这种话，我会当真的哦，小心我以后麻烦上身了又来找你帮忙。”
　　“虽然我确实很想说你以后注意点，少被连累。但救人这种事，总是第一位的，惹出其他的什么麻烦来，相对来说都可以接受。”庄鸣岐淡定挪开和关若鹜对视的目光，回道，“当真就当真，我说过的话，我负责。”
　　“哇哦，庄鸣岐，我不得不说你的进步很大，你是不是看了《情话大全》啊，嗯？”关老师其实也被这些话弄得耳根有些发热，但他有个优点，脸皮厚，“你敢这么撩我，怎么不敢正眼看我？撇开眼睛干什么？”
　　“绿灯了而已，我要开车。”庄大总裁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淡定，但他目不斜视的动作已经泄露了他的心情——他确实一时之间不敢看那双桃花眼。
　　但关若鹜偏偏和他较上劲了，就是扭着头一直看着他。
　　庄鸣岐没正眼瞧他，但余光里总是不经意能感知到青年的注视。而且人就是这样，你越不想注意，就会越注意。
　　饶是庄鸣岐这样淡然如（伪）冰山的人，在坚持了一会儿后，也败下阵来。
　　男人只得把车开进慢车道，停在路边，然后看向旁边的人：“你是不是想出车祸？”
　　“我又不开车，我看哪里不行？”关老师笑盈盈道，“还是我看着你，你就不会开车了？”
　　“……对，所以你给我扭回去。”庄鸣岐居然罕见地认同了这种荒谬的理由，还伸手将关老师的头转了回去，“不要干扰驾驶员开车，没听说过这条安全知识吗？”
　　关若鹜道：“那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庄鸣岐赏了他一眼。
　　关老师道：“你之前说，要看到我的真心，才愿意‘屈服’于我。那这个真心，到底是什么标准啊？”
　　“第一，这不叫‘屈服’，注意你的用词。”庄鸣岐重新启动车辆，“第二，标准你自己想，不要问我。”
　　“这么难？！”关老师故作苦恼地挠挠头，“那这么的，你先告诉我，你这个观察期有多久？万一我两年后忽然领悟了，结果你和我说三个月就已经观察期结束把我OUT了，那我岂不是很冤？”
　　“……”庄鸣岐明知道这是关若鹜为了撩拨人而刻意问的，但还是忍不住回了一句，“不会。”
　　“不会？那我还能作多久？”关老师眨眼道，“你……还能等我多久？”
　　这是个陷阱问题。说长了，说短了，都不合适，或者说都能让关若鹜得寸进尺。
　　庄鸣岐默默开着车，沉默了好几秒，终于决定了回答。
　　他实话实说道：“我不知道有多久，但我觉得……”
　　“你觉得？”
　　“我觉得，不会很短。”庄鸣岐一字一句，认真道，“不仅仅三个月，也不仅仅是两年，可能会更长。当然，也可能会因为某些事而结束。我只能说，不会很轻易、很随便就结束。”
　　“好严谨的说辞……”关若鹜轻声笑了笑，“那这么说，我还能继续这样心安理得地麻烦你一阵啦？”
　　庄鸣岐没应话。
　　关老师又道：“打个商量吧，要是你什么时候决定不等下去了，千万要明确地告诉我，好不好？”
　　庄鸣岐用余光瞥了他一眼。
　　“……好。”
　　关若鹜没注意到他有些意味深长的语气，因为关老师的手机响了。
　　一接起来，苏荷的高声喊话就几乎刺穿关若鹜的耳膜。
　　“关关！你他X被仙人跳也不和我说！这么大委屈，姐给你报仇！”
　　【作者有话说】：月底啦，年底啦！！！放假啦！！！还有哪个小可爱没收藏《好好的男神怎么乱咬人》！


第七十九章 一起吃饭、逛超市、面对困难
　　关老师忍受了十分钟的高分贝攻击，终于在苏荷的激动表达中，意识到网上似乎又有新的消息在说这件事了。
　　挂电话之后，关若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庄鸣岐问了一声：“朋友。”
　　“嗯，苏荷，你记得吧？”
　　“程磊的前女友。”
　　“呃，也算对。”关若鹜一边翻手机一边回道，“她在网上看到消息，以为我被仙人跳了，所以就打电话来关心一下……啊，还真有新的帖子了。”
　　庄鸣岐瞥他一眼：“什么？”
　　“有人给一个营销号投稿，说了我的事，算是帮我辟谣了吧。”关老师朝旁边的男人晃了晃手机，“喏，你看，好心人还是很多的。”
　　在手机停留的界面上，正是社交平台里一个专门接收吐槽投稿的营销号发出的消息，话题描述非常吸睛——“#学生被包，怀孕后竟谎称老师是孩他爸！#”
　　这条消息的重点在于聊天截图。一个被涂抹了头像的匿名投稿人，从关若鹜在网上被声讨这件事说起，详细讲了吴燕语的跳楼事件，吴燕语的谎言，以及这件事的真相应该是什么样的。当然，讲述过程当中关若鹜和吴燕语的名字并没细写，只是写了“老师”和“女生”。
　　营销号还颇显慎重地故意在聊天当中问：【你说的这些，能确保是真的吗？你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的真相？如果是真的，这个女生就太毁三观了吧！】
　　匿名投稿人恢回复：【当然是真的，卧槽，全校都知道她的事好不好？她根本就没藏着掖着，校论坛上都还有她出校门上豪车的照片她！这样给老师丢锅，我真特么要笑死惹！自己骗自己吗？这种荒谬的丢锅方式她到底怎么想出来的？】
　　营销号：【你有什么证据吗？】
　　匿名投稿人：【（照片）（照片）】
　　投稿人直接丢出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吴燕语正在上车，另一张是吴燕语自己发在朋友圈的旅行照片。
　　匿名投稿人：【酒店的照片，是她长假的时候去旅行拍的。看见床上摆的花没有？肯定是酒店以为她去度蜜月才放的。老师整个长假都在国内，还有同学碰到过，怎么可能和她去国外度假？】
　　营销号：【她不是和自己男朋友去的？】
　　匿名投稿人：【她这情况全校都知道，反正校内肯定不会有。】
　　投稿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
　　虽然没能板上钉钉地说出吴燕语到底为什么要冤枉关若鹜，但这个投稿，显然已经以一个知情人的身份彻底颠覆了一些网民的认知。还有一些之前没看过视频的人，看了这个投稿，也纷纷对丢锅女生进行了批评和嘲讽。
　　当然，关老师被at的次数也在直线上升。他点进去看过一下，基本上都是道歉、安慰和开玩笑说关若鹜真倒霉的言论。
　　这么多内容，庄鸣岐正在开车，怎么可能细看：“没空看，念一下。”
　　关若鹜回道：“别了吧，好羞耻啊。”
　　“那你转发给我，我想看看。”
　　“你看这个干嘛，你不是都知道真相了吗？”
　　“所以更要看看其他人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关若鹜听他一副“全权负责此事”的态度，只得道：“行行行，地址发给你了，你回头自己看吧。不过我猜，这应该是学校里的小崽子有组织有预谋地去投的稿，才不是哪个小朋友突然自己行动。”
　　庄鸣岐道：“那说明他们还有点脑子，知道怎么样能让宣传效果最大化。”
　　关老师笑道：“那当然，青出于蓝胜于蓝，现在的小朋友们可都是很精明的。”
　　“你也不老。”
　　“哈哈哈，我俩就差一岁，你在说你自己吗……”
　　***
　　中午吃了饭，然后去医院拆线。除了关老师拆线的时候，庄总出去接了个电话，其他时候不再有人打扰到两人。
　　下午，在关老师的提议下，两个男人居然一起逛了一趟超市。
　　“我先问一句……”关若鹜拿着一袋零食道，“虽然拆线了，但我还能继续在你家住到跨年，对吧？”
　　推着手推车的庄鸣岐瞥他一眼：“废什么话？”
　　“那不是怕买了之后，没来得及吃就被扫地出门吗？”关老师的桃花眼笑盈盈，然后就把零食唰唰唰往车里扔。庄鸣岐看他这个阵仗，终于明白为什么上回关若鹜只来住了几天，走之后自己还得帮他吃掉那么多冰箱里的东西了。
　　“你放的零食是不是也太多了？”庄鸣岐看了看购物车，皱眉道，“你要是嘴馋，不如多吃水果，不要总是吃零食。”
　　关老师回道：“我自己付钱。”
　　“这是钱的问题吗？”庄鸣岐把两罐薯片放回推车，“我让家政来的时候给你带水果。”
　　“这又不是一天吃完的，怕什么？”关若鹜没阻止庄鸣岐的行动，只是他忽然觉得庄鸣岐这样很有意思，于是在放零食的时候故意会抓很多份放下来。庄鸣岐往外捡了几次，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抓着手推车看着青年眯了眯眼：“关若鹜，好玩吗？”
　　关若鹜眨眨眼，溜达走开了。
　　最后，两人在超市买了一堆零食、一堆速食和半熟食品、一些生活用品……以及一个简易榨汁机。
　　榨汁机也是关若鹜的主意，说是水果吃烦了可以换一个方式来处理。庄鸣岐对这没什么意见，随他拿随他放，全程只点了一次头。
　　最后还是庄鸣岐结的账。
　　两人拎着好几个袋子，一起放进车尾箱的时候，这种再普通不过的场景，忽然让庄鸣岐产生了一种错觉。
　　好像……他会就这样一直和关若鹜生活下去的错觉。
　　这和庄鸣岐自己的计划不太一样。在他的计划里，关若鹜应该先正视自己、正视他，然后两人真正培养出感情了、在一起了，接下来才是生活到一起。但关若鹜受伤这件事显然打乱了庄鸣岐的计划，青年住到了庄鸣岐的家里，两人日夜相对。一起外出、一起吃饭、一起逛超市、甚至一起面对困难，仔细想想，这其实已经是庄鸣岐认为在一起后才会做的事了。
　　“大总裁，你发什么愣呢？”关若鹜抬手将庄鸣岐稍微往后拦了一些，“关车门了，小心。”
　　说着话，青年就把车后门给关上了。
　　他的动作和语言都很自然，但就是这种自然和普通，再次提醒了庄鸣岐——确实需要考虑自己和关若鹜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了。
　　而理论上来说，如果不是情侣状态，他们其实不应该就稀里糊涂地走得这么近……
　　但这么说的话，要让关若鹜……搬出去吗？
　　“你怎么还愣着？”正准备走向副驾的关若鹜，发现庄鸣岐居然还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模样，便探头观察了一下，“还有东西忘了买？那我们再去一趟超市？”
　　“……不，没有。”庄鸣岐回过神，走向驾驶座。关若鹜有点疑惑地瞧了瞧他的背影，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他上了副驾，系好安全带：“走吧，回家啦！”
　　“嗯。”
　　庄鸣岐应了一声，启动车辆。
　　搬出去这种事，还是等他把这回买的零食吃完了再说吧。
　　反正自己是不想再帮他吃了。
　　***
　　晚上，庄鸣岐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和他说了一下吴燕语事件的后续。
　　简单来说，吴燕语被父母带去终止妊娠了，吴家父母还没要沈茹给的一分钱。虽然听起来很硬气，但吴燕语之前得到的钱不少。最后没拿这二十万，综合来看也不是太值得炫耀的事。
　　“好，多谢。”庄鸣岐回道，“改天请你吃饭。”
　　“客气，举手之劳。”电话那头的人回道，“对了，我好像看网上有个帖子出来辟谣了嘛，也是你安排的？你这是两手抓，两手硬啊。”
　　“不是。”庄鸣岐如实回道，“是关若鹜的学生去发的。”
　　“嗯？关老师还这么受到爱戴的？”电话那头的人回道，“我看丫丫转发得起劲，我还以为是是她给你瞎折腾的。”
　　“她也是帮忙……我改天也要请她吃饭的。”
　　“成吧，那我就等你这一顿了。不过不用你请，我这也是还关老师一个人情。不然程立飞间接害他受伤的事，我这个当哥哥的，总是心里过不去。”电话那头的男人笑了笑，“就当大家交朋友了。”
　　庄鸣岐回道：“行，那年前大家吃顿饭。程磊，你组局。”
　　“可以啊。”程磊应道，“但有一点，关老师去不去？你俩以什么关系、什么身份去？”
　　庄鸣岐听出他的调侃之意，淡定回道：“去。不管你的事。”
　　“嚯，这我就得说道说道了。”程磊在电话里乐道，“人关老师都送到你嘴边多久了，你居然还没成功，你还是不是男人……”
　　嘟。
　　庄鸣岐按掉了电话。
　　男人走出书房，想找关若鹜说一下吴燕语事情的后续。没想到一开门，就听到关若鹜的声音从沙发的方向传来。
　　“……你以普通朋友的身份，说我们大家吃个饭，我OK。但要不是这样，你想单独吃饭，我只能抱歉了。
　　“为什么？你这么聪明，需要我点破吗？
　　“我不想给你任何误解，你也不用再来试探我了。
　　“我现在很好，我没事。有人帮我……对，就是他，就是你想的那样。所以，不需要你超出普通朋友之外的关心。”
　　庄鸣岐：……嗯？超出普通朋友程度的关心……？
　　【作者有话说】：庄总：警觉！.jpg
　　2018的最后一天啦！！！


第八十章 风水轮流转
　　虽然对那个意图和关若鹜“超过普通朋友关系”的人有点在意，但庄鸣岐并没当场就问这件事。
　　总裁大人非常清楚，现在自己和关若鹜都八字还没一撇，现在还没立场过问关若鹜的人际交往关系。因此就算在意，他也暂时只能先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
　　而他不问，关若鹜也是松了一大口气。
　　天地良心，这回真不是关老师故意让庄鸣岐听到的。关老师平时看庄鸣岐一进书房都是少说半小时才出来，所以在客厅里接电话的时候也没多想。谁知道这回庄鸣岐进去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等关若鹜挂了电话回头，一眼就瞧到这位总裁大人有点意味深长的眼神。
　　老实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被抓到”的心虚。
　　令人有点意外的是，关老师心思电转地想对策的时候，庄大总裁就错开目光，神情平静地走开了。
　　关老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成熟的男人确实不太一样。虽然管起人来的时候是有点机车有点烦人，但该尊重的地方还是会尊重。只是话又说回来，越是成熟的人蕴藏的能量越大，关老师可不想让这位总裁大人和楚越轻易碰上，不然神仙打架，他这个凡人就得遭殃了。
　　总之，这回是暂时过关了，可喜可贺。
　　不过楚越的关怀电话确实有点多余，因为自杀现场视频发出来的第三天，更多的消息开始在网上发酵。大家的目光已经完全转移到了吴燕语和她的“对象”身上，不再关注被冤枉的关老师这边的事了。
　　有人溜到大学论坛里扒拉出了吴燕语上车的原始照片，吴燕语的脸和四个圈的车牌号都一清二楚。而“不幸”的是，这辆车的真实“身份”，也很快被扒了出来。
　　——明路集团董事局主席，王建斯的座驾之一。
　　关若鹜当然早就明白这里面的事，不过当他看到网友们又扒拉出王建斯的各种新闻时，忽然想起自己看过的关于王建斯的八卦——《堪比后宫电视剧！王建斯和他的“后宫”们》。
　　“卧槽，我才发现，昨天代替王建斯来现场解决事情的沈茹，就是王建斯的情人之一啊！”
　　关若鹜拿着电话，说道：“还是时间最久的那个！我昨天看见她的时候只觉得有点眼熟，根本没想起这茬！”
　　“你才知道？”电话那头传来白莉的声音，“昨天你回我信息说有个女的出面给王建斯解决了，我就猜到是沈茹了，这都不是什么秘密。一个小女生想和沈茹斗，还是嫩了点。”
　　关若鹜在电话里乐：“白总监，挺八卦啊。”
　　“我可是行政总监，和人事总监齐名的八卦集中点好吗？”白莉嗤笑一声，“再说了，你这不也很八卦吗？”
　　“那不一样，之前是你给我发的王建斯的照片，我才去了解他的好吗？”
　　“我是给你发的王建斯吗？我是给你发的黄娉婷！”白莉哼笑道，“不过我看我是白操心，你昨儿到学校里处理事情去了？看来我的上司昨天休假也没光在家里待着。沈茹会出面，这里头应该也有他的手笔吧？”
　　“应该吧，但他没和我说他具体做了什么。”关若鹜回道，“你看看他这个情商，做好事还不留名，这不是凭实力单身吗？”
　　“我说，你们到底在玩什么？给我透个底行吗？”白莉道，“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你们倒过来了呢？”
　　关老师装傻：“什么？”
　　“你少给我装糊涂！”白莉回道，“仔细想想，他让你在他那个‘偏远山区’养伤，还给你叫家政做饭，这整件事就很蹊跷好不好？你老实讲，你根本就是撩成功了吧？还给我装什么无辜？他给你出面解决仙人跳这事儿，这不就是典型的‘冲冠一怒为蓝颜’吗？”
　　“你能有点逻辑吗？你这前后都不挨着啊。”关老师严防死守不回应，只是道，“我和他发小，相互照顾也应该，而且他那么有责任心的人，多管闲事也正常吧？”
　　白莉冷笑：“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关若鹜回道：“爱信不信。”
　　“反正不管怎么样，你自己掂量清楚。”白莉说道，“你要是当这是认真的，那就别玩人家；你要是当这是游戏，那就别被人玩了……”
　　咚咚。
　　敲门声响起，白莉赶紧和关若鹜道别挂电话，然后道：“进来！”
　　门一开，站在外面的居然是庄鸣岐。
　　白莉：！！！
　　“庄总，你怎么下来了，体察民情啊？”明知道庄鸣岐不太可能隔着门听到自己的电话，但白莉还是忍不住心里发虚，赶紧蹦起来道，“有事吗？”
　　“我刚刚去了一趟财务办公室，财务总监带来几盒草莓给大家分，我顺道帮你拿过来。”庄鸣岐一副淡定的模样，进门给白莉放草莓。白莉一看有两盒，自己一时之间也吃不完这么多，心思一转鬼主意就出来了：“呃，这么多，我一个人搞不定啊……关老师还在庄总那里借宿吗？不然庄总带回去给关老师？反正他受伤了，刚好需要补补……”
　　这话说出来之后，白莉自己都觉得荒谬。她和庄鸣岐相顾无言的沉默了好几秒，就在她以为庄鸣岐会转头就走的时候，庄鸣岐居然真的收下了。
　　“替他谢谢你。”
　　“不客气……”这是什么家属代道谢的语气啊！
　　庄鸣岐揣着三盒草莓准备走的时候，白莉的内线响了，她接起来听了第一句话，立刻捂住话筒道：“庄总，黄娉婷来访。”
　　“不见。”庄鸣岐头也不回地出了门，还顺道帮白莉重新关上门。
　　“好的。”白莉回了电话，“庄总在忙，开会，抽不开身……”
　　“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生意要和庄总谈一下。”内线那头的声音居然从刚刚的前台，换成了另一个女声，“就算是半小时、一刻钟都行，能让他通融一下吗？或者现在不行，晚点也可以，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都行……”
　　居然还抢了前台的电话？白莉挑眉，但面上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您是……黄小姐？抱歉，庄总实在没空。您看能不能这样，我问一下渠道那边能不能安排人来接待您，公司的对外合作他们都可以……”
　　“不，我只想直接和你们庄总说。”黄娉婷回道，“要实在不行，我就直接去停车场等他了，他总要下班回家的吧。”
　　白莉：……
　　有意思，已经很多年没碰过这么无赖的人了。白莉无声地冷笑了一下，然后道：“那这样吧，我帮您想办法报备一下，问看总裁办那边的安排。不过现在确实在开会，估计得有点时间才能答复，这样可以吗？”
　　“行，谢谢。”
　　黄娉婷说完，应该就是把电话还给了前台，前台小姑娘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里：“白姐……”
　　“给客人倒水，让她在前台那边的沙发等会儿吧。”白莉吩咐道，“还有，午休结束后来我这里报告一下，为什么你的电话会被客人抢过去。”
　　“……好的，白姐。”
　　白莉挂了电话，看着已经关上的办公室门，啧了一声。
　　然后她就抄起手机给关若鹜发信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黄娉婷又来了，还抢了前台的电话！什么素质啊！（摔手机表情）】
　　【关关雎鸠：这么着急？搞不好人家是有什么正事？】
　　【花花：卧槽，情敌你都不在意了，你一定是已经胜券在握了！】
　　【关关雎鸠：我什么时候在意过她？】
　　【花花：也是……不行，我要去探查一下，她到底有什么事。】
　　发完这条，白莉就站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精神抖擞地去看那个想拱庄鸣岐这颗“白菜”的……到底想干什么。
　　***
　　三个小时后，黄娉婷终于被带到了庄鸣岐的办公室。
　　三个半小时后，黄娉婷出了庄鸣岐的办公室。从她的神情来看，这次谈话的结果显然很不理想。
　　当然，这个“不理想”是从黄娉婷的角度来看的。
　　她走了之后，庄鸣岐给程磊打了电话。
　　“又什么事啊，庄大少？”程磊接了电话就问，“我可是打工仔，和你这种挥斥方遒的大总裁可不一样啊，不能上白班聊天的。”
　　庄鸣岐不理会他的瞎扯，只是问：“王建斯……资金链断裂了？”
　　“……怎么风声都吹到你那里去了？”程磊收起玩笑，认真回道，“我也只是听说，不过十有八九是真的，或者即将变成真的了。我让人转告他去处理那个大学生的事，蛮轻易就办到了。你想啊，之前这个土老帽意气风发的时候，谁能这么喊动他？”
　　“他答应你，是想从你这里捞好处吗？”
　　“不是啊。只是他最近有拉其他人给他注资的意思，好像也和我们集团接触了，所以就想挣点印象分吧。”
　　“你是董事长的大公子，他当然觉得你这时候找他是瞌睡遇上枕头。”庄鸣岐站在窗前，眯了眯眼，“但你们真准备给他们注资？”
　　“没有吧……”程磊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他的背景被请走喝茶了，他估计也蹦跶不了几天。这情况，谁敢给他注资？不是作死吗？”
　　庄鸣岐道：“我也觉得这时候和他合作不合适。”
　　“哎，怎么忽然问起这个？”程磊道，“关老师那边又出幺蛾子了？”
　　“不是，黄娉婷来找我。”庄鸣岐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秘密，顺口就说了，“她说之前和王建斯一起投资当制作人的电影，王建斯突然撤资了。窟窿太大，她补不上，跑出来找人填进去。”
　　“哎卧槽，这不和王建斯一个德行吗？”程磊感叹道，“而且这么看来，王建斯是真的要完了啊。”
　　“你给他传话，最后却不帮他，没给他拿捏住什么吧？”
　　“没，我是让他处理自己的事，又不是处理我的事，有什么把柄可拿捏的？”程磊回道，“你也别上黄娉婷的贼船，有句讲句，她现在太嫩，好牌都能砸手里。和谁合作不行，非得远王建斯那个傻X。之前看她总是得意忘形的，现在好了，这算是咎由自取了……”
　　两人随意又聊了两句，然后挂了电话。
　　庄鸣岐想了想，给关若鹜发信息：【晚上请你吃饭。】
　　关老师很快回复：【好哇，不过为啥？感觉你有点高兴？】
　　从文字也能感觉出“高兴”？庄鸣岐挑眉，然后回复：【那个不负责任的孩子生父要倒大霉了。】
　　【关关雎鸠：吃！必须庆祝！】
　　【作者有话说】：庄总：说个消息让关关高兴一下。
　　大家新年快乐！！！！！


第八十一章 救火队员
　　关若鹜以为，搞定了吴燕语的事之后，总算能好好跨年了。
　　结果三十日的时候，关若鹜收到一条信息，顿时急匆匆地给庄鸣岐发了一条信息。
　　【关关雎鸠：我去一趟S市！】
　　正在办公室的庄鸣岐收到信息，直接一个电话回了过去：“你去S市干什么？这么着急，有危险吗？”
　　“哎，有个小朋友要做冲动的事，我得去看看情况！”关若鹜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单手接电话，“没有危险，应该就是劝劝人而已，你放心。”
　　庄鸣岐站起来，走到落地景观窗前：“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估计不行。”关若鹜放下手机看了看，然后又继续和庄鸣岐讲电话，“我刚买好票，中午发车过去的，可能要过夜。明天吧，明天尽量赶回来。”
　　庄鸣岐看着楼下的车来车往：“我订了新年音乐会的票，你别忘了。”
　　关若鹜乐道：“好，我赴汤蹈火都要赶回来，行不行？”
　　“……如果实在赶不上，也不要赶，重要的是安全。”庄鸣岐在电话里冷声嘱咐，“要是回来太晚，出发前给我打电话。”
　　关老师的笑意清晰可辨：“那打电话了你来接我吗？不接我就不打了。”
　　庄大总裁现在已经对这种调侃有点应付之力了，淡定回道：“可以。”
　　“说得好像我求你来似的……”关老师哼哼两声，“好了，我要出发了，还得叫车，挂了啊。”
　　庄鸣岐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你自己去？还是和谁去？”
　　“……”关若鹜迟疑了一秒，回道，“我自己去啊。”
　　自己去，但是会在那里碰到谁，这就不算了，是吧？
　　庄鸣岐在一瞬间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没抓住那点灵感，于是紧着自己想的事先说了：“你发车的时候，到S市的时候，还有晚上到酒店的时候，都给我发个信息，报个平安。”
　　“好好好，随时给你报位置，可以吗？”关老师真是服了这个机车总裁，管自己跟关一个未成年小女生一样。但仔细体会一下，这个程度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于是关老师轻松应了下来。
　　说到这种程度，两人终于挂了电话，关若鹜也踏上了前往S市的临时旅程。
　　***
　　S市，关若鹜的母校所在地，也是徐老师所在的地方。
　　关若鹜匆匆赶来S市，是因为早上楚越打来的一通电话。
　　楚越在电话里说，早上乔麟给他请假，说是要来S市，和徐老师坦白一切。
　　乔麟说想在新年到来之前，结束一切。
　　楚越一听就觉得不妙，毕竟他和关若鹜已经暗暗达成共识，对徐老师隐瞒事情的真面目。这样对徐老师来说，不必承担更难以接受的真相；对乔麟来说，也是重新开始的机会。
　　但现在，乔麟要亲自捅破这一切，还是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楚越和关若鹜实在不得不出面去看看情况。有必要的话，甚至得阻止一下。
　　关若鹜一下动车，立刻给楚越打了电话。楚越给了他一个好消息，说是在乔麟去学校找徐老师之前，已经被自己拦下来了。两人现在正在一个酒店里进行谈话，关若鹜可以直接过去找他们。
　　关若鹜给庄鸣岐发了一个“安全到达S市”的信息，然后立刻前往了楚越发来的酒店地址。
　　四十分钟后，关若鹜出现在了酒店的咖啡厅里。
　　“关关，这里！”楚越一眼看到从门口进来的关若鹜，举手挥了挥手。关若鹜一边往他所在的卡座走，一边观察了一下。然后关老师就发现，这位把他紧急call来的学长，看起来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
　　也就是说……危机解除了？
　　关若鹜走到卡座前，望了望面对面坐着的楚越和乔麟，最后选择了和乔麟坐在一边。
　　乔麟多少猜到他是来劝阻自己的，没想到他会和自己坐在一起，多少有点受宠若惊。楚越则是略带包容地笑了笑，好似早就猜到自己的学弟会这么做。
　　“关老师，之前那个女孩的事顺利解决了吗？”虽然关若鹜是来劝人的，先开口的反而是乔麟，“我在网上看到了视频，还有人断章取义地污蔑老师。但很快好像就看到了辟谣的消息，所以现在已经顺利解决了吗？”
　　“解决了，放心。”关若鹜最近也是被这个问题纠缠很多次了，熟练地回道，“网上是学生跑去辟谣的，现实里学生家长也来学校确认了事实，都解释清楚了。”
　　“这么说，那个女孩还真是忽然就赖上你了？”楚越也参与到话题里来，“我听乔麟说了现场，她怎么会有那么神来之笔的想法？之前你们认识吗？”
　　“见过一次，工作关系。”关若鹜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此打住，“其他的不好说，你们应该都能理解才对。”
　　“理解是能理解。但就算你不说，网上也把那个女孩和她背后的故事扒得差不多了。”楚越轻笑一声，眼镜后的双眼轻轻一眯，“托她背后那位的福，现在网友们的关注都没放在你身上，倒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网友不就是这样，什么事都来得快去得也快。”关若鹜点了一杯水果茶，然后把话题从自己的身上转开，“急急忙忙把我叫来，结果我就看到你们在这里把酒……把茶言欢？你们刚刚该不会就是在说我的八卦吧？所以，到底还有没有我出场的必要？”
　　“少说风凉话啊。”楚越推了一下眼镜，“我这是实在没招了，才把他拖在这里，让你来帮忙。”
　　关若鹜瞥他一眼：“倒也有你楚大专家没辙的时候？”
　　“对某些人，某些事，就算是我也没辙。”楚越笑了笑，意有所指地回道，“你觉得呢？”
　　关若鹜挪开和他对上的目光。
　　“好了，说正事。”关老师的食指指节敲敲桌面，“乔麟，来吧，第一次发言。让我听听你的想法。”
　　虽然乔麟知道关老师是来干什么的，但还真没想到对方会说得这么直白。直白到了……乔麟甚至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说起的地步。
　　毕竟楚越采用的是循循善诱的办法，乔麟可以根据问题来回答。关若鹜这种需要乔麟自己构建整个前因后果、起承转合的问法，乔麟一时之间还真没办法瞬间编完。
　　一个故事是很难在第一次现编的时候完整的。虽然对于一般的撒谎者来说，可以在后面的细节追问中一点点完善整个故事。但乔麟现在面对的是，两名极富经验的谎言辨认专家，所以根本不会有修正、完善的机会。
　　除非他的撒谎水准超出楚越和关若鹜非常多。
　　但这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乔麟只能在两位曾经看穿自己的大佬的注视下，开始磕磕绊绊地说自己的心理历程。好在楚越之前问过一遍，乔麟能大概明白他们想知道什么，所以至少不会有大量的沉默。
　　乔麟喝了一口自己点的红茶，说道：“其实，我现在的想法，和当时同关老师坦白的时候差不多……”
　　***
　　乔麟之前就说过，他和关若鹜坦白，其实是带着赎罪的意思的。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关若鹜在和自己详谈、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之后，做出了和楚越一样的选择。
　　隐瞒当年事情的真相，并且把乔麟往正面引导。
　　总体来看，这似乎是对大家都好的办法。但对乔麟自己的内心来说，并不算百利而无一害。毕竟他本身就是为了“自首”、“赎罪”，才对关若鹜坦白的。然而没等到“制裁”，这对于乔麟的内心来说，还是带着极其严重的不安定和负罪感。
　　关若鹜之前就是考虑到这种情况，才在碰到吴燕语要自杀的情况时，灵机一动地把他一起带去，让他目击了自己利用一些技巧救人的一幕。
　　不可否认，这件事确实给乔麟很大的正面影响，也让他脑海里的一个想法渐渐明显。
　　——摆脱过去，重获新生。
　　而摆脱过去的重要步骤，就是给过去做的事一个了断。其中最重要的，自然就是还高中时期发生的连环自杀案一个真相，并且接受因此接连而来的后果。
　　那么，具体要如何做？
　　“因为之前在楚总和关老师面前暴露，都没能达成目的。”乔麟最后总结道，“所以我想，不如就向徐老师坦白吧。
　　“他是这个事情的受害者家属，也是看着这个事情的全程的人，同时还是最了解当时漩涡之中所有人的心理状态的人。
　　“徐老师作为你们两位的老师，应该可以理性上明白为什么我当时会产生那种心理。
　　“同时，他作为受害者家属，也有资格来‘审判’我。
　　“以上，就是我的陈述。”
　　乔麟说完之后，就静静地看着关若鹜。楚越也看向自己的学弟，单手支着下巴，准备看看这位学弟决定怎么劝导倔脾气忽然上头的乔麟。
　　关老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果茶，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然后把手机反扣在桌上。
　　咔哒。
　　楚越和乔麟都明白，这是他要发言的信号。
　　关若鹜笑了笑。
　　“一派胡言。”


第八十二章 到被害者家属面前去吧
　　楚越和乔麟都知道关若鹜要说些反对的话，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这么否定的语言。
　　在一般人的想法中，劝人的话都是顺着说，然后渐渐拉偏。大家总觉得这样做，比较不会刺激到对方。但实际上，直接正面反对，有时也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而关若鹜的核心思想是：“你这么做，并不是要去赎罪，去面对，反而是逃避。你不愿承担这种心理折磨，企图解脱，所以会想要去‘忏悔’，想把选择权交到对方手上。实际上，你就是把责任推到了对方身上。”
　　乔麟听完关若鹜的说法，沉默了。
　　——不是面对，反而是……想要逃避吗？
　　“可是我，真心实意地想要徐老师知道，当年的事我也有责任。”乔麟仔细思考之后，修正了一下自己的说辞，“我的想法是，不管他有什么样的反应，我都接受。不管是指责、怒骂或者别的什么，我都已经做好准备了。”
　　“你的目的是向家属忏悔的话，就应该不要管对方能不能理解你，而向所有人披露。或者是向当初有可能直接相关的那几位自杀者的亲属，说出你所做的事。”关若鹜轻笑一声，“但你选了徐老师。对，正如你所说他是专业的，他看完了整件事的全程，他最可能理解你当是会产生那种动机的心理，可是啊……”
　　关若鹜放下杯子，靠住椅背，扭头看向小自己几岁的小年轻。
　　“可是，你这不是挑软柿子捏吗？”
　　楚越闻言，微微一挑眉，然后嘴角若无其事地勾了勾。
　　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弟，有时候就是能角度刁钻、出其不意。看，乔麟现在不是越说越傻了吗？
　　之前楚越采取的劝说策略比较普通，就是和乔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过乔麟坚信自己的想法和态度，还是想来“赎罪”。可现在关若鹜直接否定了他这种“来坦白就是来赎罪”的逻辑，并且提出了“来坦白反而是逃避事实、给别人增添新伤”的看法，还是一种和乔麟原本的想法背道而驰的看法，这就让乔麟很动摇了。
　　当然，这可不仅仅是纯粹的嘴炮。关若鹜深谙谈判时带节奏的手法，让乔麟逐渐进入他的思维之中，甚至还在言语里加入了难以察觉的暗示。乔麟虽然算是“天才少年”，但在关若鹜这种“老手”面前，当然还是棋差一着。
　　毕竟关若鹜可是从大佬手底下磨练出来的。要是他继续深造，现在他的名字指不定就要出现在业界人尽皆知的实验组成员名单上了。
　　关老师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将乔麟的计划全都怼回去后，悠闲地喝起了剩下半杯茶。
　　他的态度看起来太自然了，好似他说的就是“真理”似的，不容置疑。但陷入思维混乱当中的乔麟没注意到一件事，坐在桌对面“隔岸观火”的楚越敏锐察觉了。
　　——过了这么久，关若鹜的茶只喝了半杯，果然脑子飞转到都忘了喝茶了啊……
　　这个细节，乔麟终究没发现。他垂头坐着，望着面前那个茶杯出神，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他的逻辑已经被关若鹜动摇，现在还无法建立新的秩序。
　　再次和楚越的猜测相反，关若鹜并不想留给他太多独自思考的空间。
　　“我感觉，给你想得越久，你只会越混乱。”关若鹜再次开口道，“这样吧，刚好我和楚学长来这个城市，也该看看老师，你就和我们一起去吧。”
　　乔麟：“……哎？”
　　楚越：“关关！”
　　乔麟很茫然：“关老师，你不是不赞成我去找徐老师……”
　　“是不赞成，但我们带你去又不是你自己去找他。”关若鹜说道，“你不用把自己介绍得很仔细，就当是我们顺道带去的小师弟。先看看徐老师，看他本人是什么样的，然后你再考虑你想怎么做，可以吗？”
　　这时候忽然征求乔麟的意见，但乔麟显然不会给出另一个答案，只能下意识地回应：“呃……好。”
　　“关关！”楚越再次出声，这次他变成了唯一的“反对者”，“你怎么能……！”
　　“嘘，没事的，学长。”关若鹜眨眨眼，轻笑一声，“就算乔麟想干什么，我们两个大男人呢，还怕摁不了他一个小年轻？”
　　“不是这回事！”
　　“好啦好啦，放松。你叫我来，那就先配合我一下，嗯？”关若鹜随口安抚两句，然后抬起手。
　　“服务员，买单！”
　　***
　　关若鹜和楚越带着乔麟到母校的时候，正好赶上下课时间，以及食堂的晚饭开饭点。
　　真是关若鹜的惯例时间。
　　于是他带着楚越和乔麟，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徐老师这会儿上课的教学楼，又一如既往地在门口蹲点。
　　“经验老道的猎人”再次等到了他的“猎物”。
　　“老师！”
　　关若鹜一个熊抱扑上去——当然还是悠着劲儿的——把抱着书走出教学楼大门的徐老师吓一跳。不过徐老师对这种吓唬模式也算是很熟悉了，很快反应过来了。他站稳，扶了扶眼镜，打量了一下蹿到面前的青年：“关关？你怎么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来看看老师呀！”关若鹜指了指后面站着的人，“你看，楚学长也来啦！还有一个年轻崽，是他工作室的员工，也是心理学毕业，现在楚学长带的前途光明的年轻人呢！”
　　乔麟还没见过关若鹜这么蹦跶的一面，有点愣地站在后面没动。倒是楚越，自然而然地走上前，和自己的老师握了手：“老师，好久不见，今天来看看你。”
　　“你们这是来S市出差？”徐老师当然不会认为这俩孩子兴师动众地，就是为了来看看自己，还带着一个更小的师弟。不过，学生有心来看自己，徐老师还是很高兴的。他拍拍关若鹜的肩膀，好笑道：“你倒是机灵啊，每次都守着饭点来找我，就要我请你这一顿，是不是？”
　　“嘿嘿，过去呢，我是这么想的。但是今天不一样啦！”关若鹜指了指楚越，“有堂堂楚总在，怎么可能让我们吃食堂呢？对不对啊，楚、学、长？”
　　忽然被点名请客的冤大头楚越：“……对。走吧，请大家吃饭。乔麟，你也来。”
　　他这语气，倒真像是来S市出产，顺便看人，于是带着属下兼后辈一起吃饭了。乔麟有点茫然地一眨眼，还是跟上了两位学长。
　　饭店还是那家在徐老师家附近的饭店，楚越熟门熟路地点了菜，四人围坐一个小桌吃饭。
　　因为关若鹜和楚越分别坐了徐老师的左右手，乔麟自然就坐在徐老师对面。乔麟是这一桌年龄、辈分、职位都最低的，还是另外三人的圈子之外的人，照理说很可能会因此变得尴尬，只顾埋头吃饭。不过徐老师非常平易近人，听说乔麟也是心理学毕业之后，特意问了学校学习和出来后工作的情况。因为徐老师碰巧还和乔麟的老师算有点交情，所以意外还真和乔麟有点话题可聊。
　　一餐饭下来，乔麟虽然算不上积极发言，但也没被冷落在一边。
　　和他原本想的见到徐老师的场面不一样，现在的情况，非但没剑拔弩张，反而算是相当温馨。乔麟用一餐饭的时间，面对面观察了徐老师，发现这位老师平静、温和、自然。他像任何一位老师，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和自己熟悉的学生回忆旧事，和一个新认识的年轻人说点共同语言。如果乔麟不事先知道，绝不会想到这位老师曾经在五年前遭遇过那样重大的打击。
　　但这就是人的特性，挺过去之后，生活还要继续，一切都会回归平常。
　　乔麟有点理解关若鹜和楚越的想法了。
　　一个经历过伤痛的人，如果已经被时间抚平伤口，确实不应该再轻易被揭开。
　　如果自己这时候贸然冲上去说出当年的事，自己是轻松了，只会给对方徒留烦恼、厌恶、悔恨等容易深陷其中的情绪。这么做，和第二次“谋害”有何区别？
　　乔麟这么想着，就有点愣神。
　　他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饭局结束。
　　这位小年轻并不知道，自己看似没什么异常的神情，都落在了正坐对面的徐老师的眼里。
　　眼看饭局快结束，徐老师有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关若鹜，然后站起来道：“我去趟厕所。”
　　接收到“信号”的关若鹜立马跟着站起：“我也去。”
　　“嗤，关关你还是小学生吗？上厕所都要大人带着去？”楚越不知道看没看到两人打眼色那一幕，总之是帮着说话了，“去吧去吧，等你们回来就可以走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不耽误老师休息了。”
　　言下之意，就是要趁着两人去上厕所的时候买单了。
　　这些话听着相当正常，乔麟没发现端倪，徐老师和关若鹜就相携出去了。
　　然而，这两位在上完厕所之后，没马上回到小卡座里，而是在饭店放着观赏鱼的水缸墙前停住了。
　　他们面对鱼缸，看似欣赏，嘴里谈的话却才是这趟出来的真正目的。
　　徐老师看着观赏鱼，神色平静，先挑破话题。
　　“那个叫做乔麟的孩子……是不是和当年的事有关？”


第八十三章 无言的结局
　　徐老师聪慧、通透，同时还非常了解自己的学生。
　　楚越和关若鹜，算不上他的学生里所谓“混的最好”的，在业界也不算什么大牛。但徐老师知道，这两个学生对自己的事最上心，同时也具有足够强大的侦查、辩证思维能力。
　　当他们同时出现，还带着一个当年恐怕和那些自杀学生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时，徐老师就慢慢地、一点点地猜透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了。
　　大家都是“专家”，就别费时间绕来绕去了。
　　关若鹜没怎么犹豫就承认了，并却笑了笑：“老师，既然你猜到了，那我就不详说了。”
　　徐老师瞥他一眼：“我只是猜到你们来干什么，并不是猜到事情的真相。照理来说，你不是应该现在开始表述你的‘探案过程’了吗？”
　　“那都是过眼云烟。”关若鹜双手插着口袋，望着鱼缸里游来游去的食用鱼，悠悠道，“带他来见你，也不过是为了尘埃落地。一切，就到此为止了。”
　　“这么说，应该是那个孩子想见我？”
　　这句话让关若鹜扭头望了一眼徐老师，这个动作，也相当于变相承认了徐老师的疑问。
　　“他想来见我，你们却在饭桌上游刃有余地左右搭茬，话不落地，也不给他发言的机会。”徐老师和关若鹜对视了一眼，“所以他是想和我说一些话，但你们认为会对我不利？”
　　“不是不利，而是没什么必要性。”关若鹜撇开眼睛，继续看鱼，“对你没必要，面对他也没有。”
　　“看来他是来向我忏悔的。”
　　“你不是都猜到了吗？”关若鹜缓缓道，“那就更不需要什么详解了。”
　　“我只是有点好奇，你和小楚就这么有信心，觉得我会同你们这种行为达成默契？”徐老师问道，“照理来说，我不是应该直接质问他，当年到底做了什么才正常吗？”
　　“但你没有，不是吗？”关若鹜轻笑一声，“你刚刚的话，证明你基本已经猜到了乔麟是什么人。但你没质问他，乔麟也没有一直试图和你说那些原本想要说的话……这就证明，我和楚越押对了。”
　　“押对什么？”
　　“押对徐老师是个大好人啊！”关若鹜忽然嬉笑起来，“其实我实话和你说吧，确实是乔麟想来的，楚学长不希望他来。我觉得，有某种方式的了结也好，所以同意带他来。只是按照我和楚学长的想法，就是来陪你吃个饭，看看你，别的一概不提。我估计乔麟看到你之后，原本的心思也歇了，所以其实在饭桌上看起来也不怎么紧张。”
　　“你这东一句西一句的，怕不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吧？”
　　“哪儿呢，我这不还是说的一件事吗？”
　　“那我也和你说一件事吧。”
　　“嗯？”
　　“我刚刚在饭桌上不是说过吗，我认识乔麟的老师。”
　　关若鹜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扭头看向徐老师。
　　“五年前的那个新闻，在全国都引起过轰动，更别说是心理学的圈子。”徐老师慢慢道，“所以，我在这个圈子里的朋友基本都知道这件事，而且很多人还知道我是负责这件事的。”
　　关若鹜已经有点跟上徐老师的思路了：“所以，乔麟的老师也知道……”
　　“当然。”
　　“那他是察觉什么了吗？”
　　“那倒没有。”徐老师回道，“只是后来他跟我在交流的时候，忽然和我说起，他有个学生就是从那个高中毕业的，应该就是当年那件事的亲历者。还说那个学生的天赋很不错，似乎在暗示和催眠这些技巧方面有点灵性。我问过名字，就叫乔麟。”
　　“啊……”关若鹜顿了顿，但还是问道，“所以老师那时候就知道了？”
　　“并不算知道，但我多少也猜测过。”徐老师轻叹一声，“当年那个情况，有一个擅长暗示和催眠的学生存在于学生群体中，是十分危险的。毕竟谁都不会防备他，他完全可以以以同学的身份接近其他人。”
　　啊哦，全中。
　　这会儿，关若鹜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除了故事细节，其他的基本上都给徐老师悟透了。而且徐老师肯定是乔麟入学之后不久就知道了他的存在，在这几年间，要是徐老师来回再翻过资料，指不定就会从中参透什么。
　　啊……有可能其实就是我这个还没埋在鼓里的人，在傻兮兮地调查结果吗……
　　关若鹜在心里感叹着，又问徐老师：“那你……没什么想问乔麟的吗？或者有什么想和他说的话吗？”
　　“事到如今，有什么好说的呢？”徐老师笑了笑，“如果不是你为了这件事专门回来，坚持想知道真相，我甚至都不太能想得起乔麟这个名字了。今天我和他见这一面，不仅算是我和他之间做个了结，也算是给你做个了结吧。”
　　关若鹜之前一直否认他回来的主要原因是为了查证这件事，但这会儿，不知怎么的，他有点说不出来了：“我……”
　　“好了，不用说，大家放在心里就好。老师感激你，但既然已经到了今天这步，咱们差不多也可以翻篇了，对不对？”徐老师看出学生有点不自然，于是继续道，“说真的，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暂时还不是清楚……”关若鹜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运动鞋，“我猜大概是留在国内，但好像不太可能一直待在学校。如果我差不多做好准备了，那就和老师商量一下吧。”
　　“哎，难得你还会这么没计划的时候。行吧，反正以后有空就来老师家吃饭，住一阵也行，反正老师一个人在家也怪无聊的。”徐老师拍了关若鹜的肩膀一把，“常来玩，知道吗？”
　　这是被老师当成随时有可能没饭吃，需要别人收留的小可怜了吗……关若鹜笑了笑，正要答话，忽听得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我还说你俩是不是趁机偷溜了来着，原来在这里摸鱼……哦不对，看鱼。”
　　两人回头，正看到楚越走过来，干净的尖头皮鞋踩在饭店的红地毯上，没发出什么声音。
　　楚越的目光和关若鹜交汇的瞬间，关若鹜缓缓地眨了一下那双桃花眼，好似一个被简化了的点头动作。
　　楚越那眼睛背后的双眸也不着痕迹地眨了一下，然后错开目光。
　　“这有什么好看的？”他停在一层层的鱼缸前面，望着里面游来游去的鱼，“想吃鱼？”
　　“鱼有什么好吃的。”关若鹜指了指中间那个鱼缸，“你看那里，那才馋人呢！”
　　“龙虾？”楚越挑眉，“不对吧，澳龙空运过来，应该是冰冻的啊。”
　　“我又没怎么吃过，我怎么知道。”关若鹜笑嘻嘻道，“楚学长是大老板，就是见识多！”
　　“少给我戴高帽。”楚越瞥他一眼，“真想吃这个吗？想吃就捞出来，给你们做个宵夜。”
　　徐老师好笑道：“不用了，他就是说着玩，你还真接他的话。”
　　楚越笑了笑，往两人的方向扫了一眼：“给别人花钱我未必乐意，但给某些人花，那我还是挺乐意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某些人”，具体是指哪些人了。
　　关若鹜根本不看他。没眼神，没回应。
　　徐老师还不知道这两个学生之间的猫腻，只是问楚越：“你也出来上厕所？”
　　“不是，我买完单回去看你们还没回，就出来找找。”楚越挪开隐隐投在关若鹜身上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回道，“你们看完鱼和龙虾了吗？走吗？”
　　“走吧。”徐老师问，“你们今晚住哪？我看你们都还背了包，定酒店了吗？”
　　“哎，老师，你就别操心我们了，反正不会流落街头。”关若鹜好笑，半搀着徐老师往回走，“走，我送你回去。”
　　“一起。”楚越道，“我们一起送老师回去，然后就在上次你住那家酒店住？我记得走路就能到。”
　　关若鹜终于瞥了他一眼。
　　只是眼神不怎么友好，甚至，有些冷冰冰的。
　　但青年嘴上的话还是很温和的：“哦，先回去把乔麟和包捡上。”
　　***
　　关若鹜终于到了酒店的房间，反锁门，扔开包，把自己一下投在床上。
　　脸朝下地埋了好一会儿，直到肺里那口气彻底没了，他才翻了过来。
　　然后他掏出手机，摁了庄鸣岐的视频通话。
　　庄鸣岐接了，男人那张略显冷感的帅气正脸出现在屏幕上，语气也淡淡的：“怎么？”
　　“我到酒店啦！”关若鹜爬起来，拿着手机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然后又躺倒在床上，“刚吃完饭回来，累死我了都。”
　　庄鸣岐问：“你刚刚转那圈是什么意思？”
　　给你看看房间里没别人，别瞎想呗。关老师暗暗吐槽，但面上还是正经回应：“就，给你看看酒店房间长什么样啊。”
　　“……”庄鸣岐真是被他这种突如其来的无厘头弄得无语了几秒，然后才道，“刚吃完饭？这么晚？那你先不要躺下，坐会儿，洗完澡再睡觉。”
　　“哦……”关老师现在适应总裁大人的龟毛指令已经相当良好了，随口就应了，“看背景，你已经准备睡觉啦？”
　　“看会儿书，等下再睡。”庄鸣岐顿了顿，又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今天忙什么了？这么突然，还这么累。”
　　“简而言之就是心理战。”关若鹜回道，“哎，明天回去和你说。”
　　“嗯，几点的车？”
　　“中午到，但几点我忘了，我待会看了告诉你吧。”
　　“截屏给我就行。”
　　“呃……好吧，不过不是我订的票哦……”
　　挂了电话不久，庄鸣岐就收到了一张订票APP的手机页面截图。
　　总裁大人打开一看，眯了眯眼：“乔麟，楚越……？”
　　【作者有话说】：庄总：警觉.jpg


第八十四章 火星撞地球
　　12月31日，中午。
　　关若鹜随着人流下了站台，走向出站口。他的背包背在右臂上，双手插在黑色的短棉衣口袋里，领口露出针织衫和衬衫的领子，整个人看起来就跟大学生差不多。
　　相比之下，走在旁边的楚越就显得完全是另一个风格。他穿着长风衣，拎着一个黑色的旅行包，一如既往的金丝眼镜。这种乍看之下颇为犀利的风格，只有在和关若鹜说话的时候，会稍微柔和一些。
　　“你怎么回家？”楚越偏头向关若鹜问道，“我的车停在车站的停车场，我把你和乔麟都送回家吧？”
　　关若鹜怎么可能答应？他现在对楚越可算得上是“严防死守”，一点希望都不会给。虽然坐朋友的顺风车回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从昨晚和庄鸣岐打的视频电话来看，指不定那家伙准备给自己一个什么惊吓，最好还是别让楚越在这时候接近总裁大人的家吧。
　　于是关老师果断拒绝：“不用，我自己走，你送乔麟就好。”
　　“用得着对我这么严防死守吗？”楚越失笑，“我们就算做不成情人，总还是朋友的吧？”
　　“这话，你自己信吗？”关若鹜淡淡回道，“学长，在你的这种不恰当行为彻底消失前，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是拉远一点比较好。”
　　“不恰当行为？问你要不要搭顺风车就叫‘不恰当行为’吗？那我可真是冤死了。”楚越挑眉，“这个恰不恰当的界线，还有所谓‘彻底消失’，都是你的个人主观认定吗？”
　　“不然呢？难道我还要召集五名评委来打分，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取平均值决定？”关若鹜开始跟着过出站口的人群排队，“总之，学长明明是故意表达出这种感觉的，就不要怪我这么说了吧。”
　　楚越无奈一笑：“关关，我可难得见你这么无情啊。”
　　“在控诉别人的无情之前，先想想自己做了什么吧……”关若鹜边说边上前刷车票出站，后半句淹没在嘈杂的环境里，楚越估计没听清楚。不过关老师才不管他听没听清楚，出了闸口，青年正打算望望地铁站在哪个方向，结果一抬眼，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庄鸣岐。
　　这位总裁大人站在出站口对面五六米开外，穿着一件深色大衣，双手插在兜里，定定望着出站口的方向。关若鹜出来后一抬头，一下就和他对上了目光。
　　啊哦。
　　关若鹜看到他的一瞬间，就觉得有点莫名的心虚。说实话，关老师是万万没想到庄鸣岐居然会亲自来接人，这简直跟天方夜谭似的。所以昨天庄鸣岐问他要车票信息的时候，他也没多想，把楚越发来的订票信息直接转发了。
　　这要是猜得到庄鸣岐今天会出现在这儿，关若鹜打死也不和楚越一趟车，可就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一道男声从背后传来：“关关，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好吧，该来的总会来，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今天就是今天了！关若鹜快速做好心里建设，然后扭头看向跟上来的楚越和乔麟，指着庄鸣岐道：“没什么，我朋友来接我了。”
　　楚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庄鸣岐脚步一抬，朝着关若鹜走来。
　　中途，理所当然地，和楚越有意无意地对视了一会儿。
　　两个男人的目光很平静，好似和平常的视线没什么区别。但关若鹜能感觉到庄鸣岐的状态变化，这个男人本来在看到自己的时候神情还比较柔和，楚越一出来，总裁大人的眼神顿时变得隐隐透出锐利。
　　自然的，庄大总裁和楚越的对视也不会真的那么平静。只是这其中的“交锋”情况，以及当时两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就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知道了。
　　庄鸣岐走过来，看了一眼关若鹜，却没和他说话，而是朝楚越伸出手：“楚越？”
　　他这是把自己当做和关老师是一起的，甚至自己人，所以在有外人在的情况下，先和外人打了招呼。
　　“你居然还记得我啊，庄总。”楚越当然知道这个男人是谁——虽然他们只见过一面——伸手和他握了一下，然后道，“来接人？”
　　“嗯，刚好有空。”庄鸣岐收回的手继续插口袋，站在关若鹜旁边，“你们这趟是出差？”
　　楚越轻轻一笑：“不，私事。”
　　关若鹜：……
　　处在两座“大山”中间的关老师表示问题有点大，有点慌。
　　万幸，他的电话碰巧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巧得跟他自己摁来逃避“修罗场”似的。他拿起来一瞧，来电显示上是“苏荷”两个字。
　　于是关若鹜立马偏头凑近庄鸣岐低声道：“苏荷的电话……”
　　他这种亲疏有分的举动，暗中取悦了庄鸣岐。男人垂头下来听他的低语，而后点头道：“去接吧，我等你。”
　　关若鹜如蒙大赦般捧着手机走开了。也没走远，三四米开外，但对于逃离“夹心饼干”的状态来说足够了。
　　“苏荷同志。”关若鹜背着众人接起电话，“年末最后一天，找我有何贵干啊？”
　　“关关！和我一起跨年呗？！”
　　苏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即便在熙熙攘攘的车站，她的语调也高到了清晰穿透的地步：“我请你吃饭呀，咱们去酒吧跨年，怎么样？”
　　“不怎么样。”庄大总裁亲自来接人，关若鹜是疯了才答应今晚和苏荷走，“有约在身，不方便，找白莉去。”
　　“哎，白莉不顶用啊！”苏荷回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必须来呀关老师！”
　　关若鹜听出她态度里的急切，挑眉道：“怎么，你这是仇家找上门了？”
　　“不是仇家，是冤家！”苏荷烦躁道，“黎杰昨天深夜忽然给我发了一条信息，问我今天在哪跨年，我心说也没啥大不了的就报了酒吧名字。今早我醒过来，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就那种女人的直觉你知道吧？所以我就去社交平台，搜了一下黎杰的动向！”
　　“然后？”
　　“然后，黎杰的官微说他开始休假了！”苏荷道，“还有粉丝在机场碰到他了！去的是国际航班港口！”
　　“……噗。”关若鹜一猜就知道怎么回事，或者说，猜到了苏荷的担心，“你急什么，万一不是来找你呢？要是你自作多情，觉得黎杰是来找你跨年，结果他没来，那多丢脸？”
　　“卧槽，我倒宁愿他不是来找我的好吗！”苏荷啧了一声，“不行，今晚你必须来帮衬我，我真的不想和他牵扯啊，尤其在我的地盘上！”
　　“那不好意思，我可救不了你。”关若鹜现在也有点泥菩萨过江的状态，哪里顾得上苏荷，“你实在不行，就和他实话实说，说你是干什么的，不就完了。他看起来‘领地意识’很强，应该不会再纠缠你了吧。”
　　“……但我怕我说出来之后，他会打我一顿。”
　　“那你想挨一顿还是继续被纠缠？”关老师有点幸灾乐祸地回道，“没关系，Jackson是绅士，不会打死你的，放心。”
　　“哎艹，你真不来救我啊？”苏荷丧气道，“我看索性我今晚换一家得了……”
　　“周胜芳同学，你记得黎杰曾经给你送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吗？要是他挨家挨户拉着一车玫瑰去问你在哪，你自己考虑一下。”
　　“妈耶……”苏荷简直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好了，不和你说了。”关若鹜现在是懒得理苏荷这摊破事了，准备纯看戏不干预，“我还忙着，改天约。”
　　“你给我等一下！”苏荷喝了一句，然后问道，“往年约你跨年，你最多说懒得出门，不会说‘有约’啊。老实交代，和谁有约？和那个龟毛冰山啊？”
　　“你猜啊，反正我是不会说的。”关若鹜哼笑一声，“你管好你自己吧，别瞎操心别人的事了。挂了，拜。”
　　“喂，等等……”
　　关若鹜挂了电话。
　　通话界面跳出，青年看着手机暗下去的屏幕，一扫之前看热闹的神情，轻叹一口气。
　　同样是“以为没什么”所以报了时间地点，同样是被忽然出现的人搞得手足无措，同样是闹不清要怎么处理才好。
　　关若鹜和苏荷，可以算得上“难兄难弟”了。
　　不过关老师觉得，自己打个电话拖了几分钟，至少楚越应该走了吧？不用再面对那种不知道说什么才对的氛围了吧？
　　结果一转头，庄鸣岐和楚越还站在原地，相对位置完全没动。
　　关若鹜：……啧。
　　楚越不仅没离开，还和庄鸣岐聊得挺顺利。乔麟则站在两步远处，低头玩自己的手机，不知道是不是也在逃避那种莫名相对的氛围。
　　虽然实际上来讲，关老师和那两个男人都还没什么实质关系，可出于某种直觉，关若鹜觉得这两个人还是不要碰面的好。总觉得两位大佬一碰面，就会出现“神仙打架，烦凡人遭殃”的局面。
　　但没办法，谁让这俩就是撞上了呢？
　　关老师花了一秒再次做心理准备，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一次，然后走了回去。
　　“嗯？楚学长还没走的吗？”
　　***
　　时间倒回几分钟前，关若鹜刚拿着手机走开。
　　庄鸣岐和楚越的目光都追了过去。
　　好一会儿后，两个男人的视线才收回来，又不经意地撞到了一块。
　　庄鸣岐态度自然地问道：“你待会儿怎么走？顺道送你？”
　　“不用，我的车在停车场，而且我还得送乔麟。”面对对方“主场立场”的发言，楚越垂眼笑了笑，指了一下旁边的年轻人，“我还说顺便送一下关关，不过既然你特意来接，就劳烦你了。”
　　“不劳烦。”庄鸣岐四两拨千斤地扛住楚越略带挑衅的话，“份内的事。”
　　楚越又问道：“庄总今天休息？今天好像是……”他看了一眼手机，“周三。还是说，庄总是趁着午休出来？”
　　“新年最后一天，公司里没什么事的人下午可以放假。”庄鸣岐笑了笑，“我闲人一个，所以就顺便出来接关关。回家放好行李，差不多就能去餐厅了。”
　　庄大总裁之前忙得脚不沾地，即便是现在，这种“我是闲人”的话也绝对是胡话。况且他也不是认真在说谎，楚越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换句话来说，庄鸣岐表面上在客气，实际上就是承认：我是特意来接关若鹜的。
　　不仅接他，还带他去自己家，晚上还要一起吃年末晚餐。
　　可以说是半句话一个坑了。
　　男人们的聊天就这样继续着，看起来很自然，但又好像句句都别有深意。聊着聊着，楚越就愈发觉得，庄鸣岐的个性和关若鹜的虽然不尽相同，但有一点倒是微妙的相似——某些方面都防御得像是铁桶一块。
　　像是旁的人说什么都是水过鸭背一样，对他们造不成丝毫影响。
　　而几分钟后，打电话的关若鹜终于回来了，头一句就是问楚越：“嗯？楚学长还没走的吗？”
　　“我可是好心在等你。”楚越笑了笑，“你这样说话对得起我吗？”
　　“好吧，抱歉啦。”关若鹜回了一句，然后看向庄鸣岐，“那走吗？”
　　“走。”庄鸣岐看向楚越，“我的车也在停车场，一起？”
　　关若鹜一回来，楚越就没办法假装主场了，只得暂时“收兵”。
　　“一起，走吧。”
　　【作者有话说】：楚越：啧。
　　庄总：呵。
　　关关和苏荷：惨啊。


第八十五章 奖励一个么么哒，感谢一个么么哒
　　关若鹜原本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受到总裁大人的“盘问”。
　　毕竟自己出去得非常突然，也没和他说是同谁一起去、去干什么。今天在车站，庄鸣岐和楚越直接照面的时候，不是关老师自恋，他真的感觉到了两个男人“争锋相对”的氛围。
　　这两个人都太敏锐了，而且属于“领地意识”极强的家伙。要他们相互“嗅”到对方身上那点不对劲的地方，实在是太简单。何况楚越是明确推测过关若鹜和庄鸣岐“有点什么”的，庄鸣岐也怀疑过家里忽然出现的红玫瑰——楚越探病时带来那一把——所以要他们确认对方的立场，并不困难。
　　意外的是，庄鸣岐并没在车上说太多。就算开口，也是一些闲聊的话题。
　　直到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家门，庄大总裁才忽然开口道：“你想洗个澡吗？还是休息一下就直接去餐厅？”
　　“餐厅？”走在前面的关若鹜包还没放呢，就回头问道，“什么餐厅？”
　　是的，今晚两人要出去吃饭的消息，庄鸣岐告诉关若鹜本人的时间点，甚至比告诉楚越还晚。
　　“定了个餐厅，他们风评还可以。”总裁大人一边关门一边回答，语气漫不经心的，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还有两个小时出门，你要是想现在洗澡，或者想休息一下，都可以。”
　　关老师挑眉。
　　他放下背包，回身走到庄鸣岐面前：“你什么时候订的餐厅？”
　　庄鸣岐换好自己的鞋子，淡然回应：“这有什么必要问？”
　　“当然必要啊。”关若鹜看着男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从自己面前走过，说道，“要是你早就定了餐厅，为什么不和我说？你昨天问了好几次我什么时候回，就是怕我错过这一餐吧？”
　　庄鸣岐没回话，他只是在走向主卧的时候，瞥了关若鹜一眼。
　　这一眼非常冷淡，甚至有种“你想太多”的感觉。
　　关老师无声地嗤笑一下，然后抬脚，堂而皇之地跟进了男人的主卧。
　　庄鸣岐脱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转身走到衣柜前的时候，才看到关若鹜悄无声息地跟了进来。
　　“干什么……？”
　　男人的话音未落，关老师已经两步逼近，将男人夹在衣柜和自己中间。
　　距离实在太近了，庄鸣岐为了避免和他贴在一起，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一下就靠在了柜门上。
　　男人皱眉道：“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要你认真回答我。”关老师的桃花眼轻轻弯着，略微仰着下巴，定定望着庄鸣岐，“你看着我的眼睛，老实回答我，是不是早就定了餐厅。”
　　庄鸣岐迎着青年的视线，好像被一根无形的线扯住了，挪不开眼睛。他看到桃花眼里自己的倒影，清晰，明亮。
　　他一个字也没回答，但关若鹜已经从他的眼神里知道了答案。
　　关老师的嘴唇微动，好像在诱哄：“那你，为什么不早和我说这件事？”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嗓子里终于滚出几个字：“也不是……很重要。”
　　“不重要？”关若鹜挑眉，“那你这么费尽心机地定了餐厅，我要是没赶上怎么办？”
　　“没赶上就没赶上。”庄鸣岐回道，“不是多大事。”
　　他的语气淡淡的，但略微闪烁的目光出卖了他。关老师忽然抬起手拍在他的脸颊上，固定住他的脸：“不是多大事？你有本事看着我再说一遍，不要移开目光。”
　　庄鸣岐看着他，盯着对方近乎凝视的专注目光：“……不是多大事。”
　　他貌似说得很淡定，但在“专业人士”的关注下，他的真实想法无所遁形。
　　“你撒谎。”关老师忽地轻轻一笑，“你明明很在意。”
　　庄鸣岐不说话了。
　　“你还在意什么，不如一起说出来。”关若鹜轻轻笑道，“别老让我猜啊，直接一点不是更好？”
　　庄鸣岐还是没说话。
　　“你真的很难沟通哎。”关若鹜眨眨眼，“那我问你，你在不在意我到底去干什么了？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和楚越一起回来？”
　　庄鸣岐沉默了一下，嘴巴微张，正要回答，关老师忽然道：“你要是再给我撒谎，我今晚就不去餐厅吃饭了。”
　　嚯，还真是好“可怕”的威胁。
　　但庄鸣岐闭了闭嘴巴，还真的老实了：“……嗯。”
　　“多讲一个字要出十万块还是怎样？”关若鹜捏住庄鸣岐的下巴，“能说完整个句子吗？”
　　庄鸣岐拉开他的手：“你去干什么了？”
　　好吧，语气和句式不太对，但好歹是问出来了。
　　“简而言之呢，就是一个小朋友想去好心办坏事，楚越叫我一起去阻止一下。”关若鹜轻轻笑了笑，“我和楚越，什么猫腻都没有，我可以发誓。”
　　“……不用。”庄鸣岐道，“行了，你可以出去了。”
　　“急什么？”关老师笑嘻嘻，甚至还大胆地伸手摸了摸男人的胸口，“我刚刚就发现了，你的心跳好快。是因为你在撒谎，还是因为我离你太近了？”
　　“……什么都不是。”庄鸣岐再次拉开他的手，“我再说一次，你可以出去了。”
　　“好吧。”关若鹜的桃花眼微弯，“不过，因为你刚刚说了实话，我要奖励你。”
　　说着话，青年就靠了上去。一瞬间，他凑得如此之近，近到两人气息相闻的地步。
　　庄鸣岐意识到青年正微微垂着眼皮，看着自己的唇，于是不禁稍稍屏住了呼吸。
　　青年的唇，越来越近；男人的手悄然攥了攥拳头，浑身几乎僵直。
　　还差一厘米的时候……
　　“……噗！”
　　关若鹜忽而笑出声来，后退一步哈哈哈直乐：“你是不是觉得我要亲你了，哈哈哈哈，你刚刚的表情太可爱了！”
　　“……”庄鸣岐高高悬起的心重重摔下来。
　　他说不清自己心底到底是什么滋味。看着眼前笑得开心的青年，男人原本已经握住的拳松了松，复而又紧了紧。
　　——也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还能期待什么呢……
　　庄鸣岐调整了一下呼吸，不知算是调整好了心情，还是憋住了心底那股默默升起的无名火，张了张嘴淡淡道：“你……”
　　关若鹜忽然直起身，抓着男人的衣领猛然凑上去，嘴唇碰嘴唇。
　　庄鸣岐：“……！！！”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关老师松开他，转身走出主卧。
　　庄鸣岐的目光下意识追逐着青年，青年似乎意识到了。在出门的时刻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冲他扮了个鬼脸。
　　“略略略！”
　　庄鸣岐：“……”
　　关老师做完也不管男人的反应，怡然地出了房门。
　　***
　　虽然庄鸣岐的语气很像是“随便定了个餐厅”，但关老师十分敏锐，相当给面地洗了澡、翻出自己带来的最体面的衣服穿上了。
　　衬衫、针织衫、休闲西装外套，随意抓了抓头发，看起来帅气又不过于沉闷。
　　关若鹜打开次卧门，刚走出客厅几步，主卧的门也开了。
　　回头一看，行吧，不止关老师注意到了形象问题。
　　庄鸣岐穿的是三件套，虽然没打上领带，但比关若鹜看起来可正经沉稳多了。他手上还搭着一件深色的外套，羊毛的，又暖又有型。
　　关若鹜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重视了，但和庄鸣岐比起来，倒像是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关老师自己是不在意这些的，只是又习惯性地嘴贱，吹了个口哨道：“哇哦，庄总今天光彩照人哦。”
　　庄鸣岐多少习惯他这种口花花了，或者说，被下午那个“令人心情犹如坐过山车”一样的吻“玩弄”过之后，现在其他小花招对总裁大人来说都是小儿科。所以庄鸣岐根本不接关若鹜的撩拨，只是将青年上下打量了一眼，皱了皱眉：“你就这么穿？不冷吗？”
　　好的吧，有的人关注你好不好看，有的人只注意你冷不冷。
　　关老师有点无奈：“这件外套稍微有点大，我没有合适的穿在外面的外套啊。再说了，我们去吃饭，总不能是在室外吧？没关系啦。”
　　庄鸣岐沉默了一下，然后转身回房间，还说道：“过来。”
　　“嗯？”关若鹜有点疑惑地再次跟进了房间，“干什么？”
　　庄鸣岐打开衣柜，翻找了一下，还不时看一眼关若鹜，确认他身上的配色。最后，庄大总裁找出了一件浅驼色的羊绒大衣，递给关若鹜：“试试。”
　　这件大衣摸起来非常柔软，相当好摸。但相对的，这衣服就没办法塑形、立起来。关若鹜印象中没见过庄鸣岐穿这种软塌塌的衣服，好奇道：“你怎么有这种衣服？”
　　“我妈买给我的，没穿过，你等下。”庄鸣岐找来剪刀，咔嚓一下剪了上面的吊牌，“行了，穿吧。”
　　关若鹜瞥了一眼吊牌，全是法文，说道：“……你居然还没剪吊牌，我忽然很有罪恶感。”
　　“衣服不就是拿来穿的？反正我不穿，你穿了正好实现它的价值，适得其所。”庄鸣岐淡定地收起了剪刀，“赶紧穿上，出门了。”
　　关老师乖乖穿上，感叹道：“哇，好舒服。”
　　“那就穿着。”庄鸣岐率先走出主卧，“走了。”
　　关老师亦步亦趋地跟着，笑嘻嘻道：“要我感谢你吗？”
　　庄鸣岐的脚步顿了一下。
　　“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呢……”关若鹜绕到庄鸣岐面前，笑盈盈地看着男人，“是不是在想我之前是怎么奖励你的，嗯？”
　　庄鸣岐定定看着他。
　　“想要什么你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关若鹜的逗弄习惯又冒头了，笑道，“你要是想我亲……唔？！”
　　庄鸣岐忽地抬手扣住青年的下巴，猛然靠过去，碰了一下唇。
　　又软又温暖，甚至来不及感受，就一触即离。
　　关若鹜：“！”
　　男人“冲动”后立刻松开青年，转身快步走向玄关，只用五秒就换好了鞋子，边出门边道：“我下去先启动车，你快点。”
　　话音刚落，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房门也被“嘭”的一声关上。
　　徒留关老师愣愣地看着大门。
　　“……”
　　关若鹜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噗嗤一声笑出来。
　　“真是的……有本事别落荒而逃啊。”


第八十六章 现世报，来得快
　　关若鹜原本觉得，这顿今年最后一餐，是一定会发生点什么的。
　　毕竟某人秘而不宣地定了餐厅，还特意捯饬了一番，这怎么看，都像是“有话要说”。
　　然而，餐厅外尽享城市灯光夜景，餐厅内钢琴婉转浪漫，灯光柔和，美酒佳肴……硬是没把关老师原本预计会听到的话憋出一个字来。
　　关若鹜等啊等，猜啊猜，甚至中途还在去洗手间的时候检查了自己的形象——英俊潇洒，非常适合告白——可就是什么有指向性的话都没听到。直到两人离开餐厅，庄鸣岐也跟没事人似的啥也没说。
　　关若鹜：？？？我裤子都……不是，我啥都准备好了，你就给我来这么一出？
　　黑色大奔在路灯下飞驰，关老师默默坐在副驾上，望着窗外。
　　车内很安静，连音乐都没放。关若鹜看着窗外的脸忽然扭过来，看了一眼庄鸣岐，欲言又止。
　　庄鸣岐注意到了，抽空瞥了他一下：“嗯？”
　　“……没什么。”
　　关若鹜若无其事转回去继续看着窗外。
　　但和刚刚心事重重的神色不同，关老师的眼睛忽然眯了眯，变得有些犀利。
　　不知怎么的，他从庄鸣岐刚刚那个“嗯？”里，听出了一点点……愉悦的感觉。
　　……原来如此啊。
　　这家伙在故意耍我啊。关老师挑眉，忽地有一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这家伙就是想让我误解，然后又给我摆出一副“是你自作多情”的模样。我今晚上坐立不安的样子，让他觉得很好笑吧？
　　关若鹜无声地笑了笑。
　　他掏出手机，给苏荷和白莉发信息：【夜景、好酒、美人，啥都没发生，真有意思。】
　　“社交达人”白莉这会儿大概正窝在家里闲着，很快回信：【就跟你讲他是臭鸡掰，要么你来和我跨年吧？】
　　关若鹜勾了勾嘴角，正要回信，苏荷的回复也来了。
　　关老师本来不期待苏荷会马上回信，毕竟这个“夜场女王”年年跨年都是在酒吧通宵，这会儿大概是正高兴的时候，十有九点九是不会看手机的。可她居然真的在短时间内回信了，关若鹜不由得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即点开。
　　【苏荷：你怎么知道我是这么应付黎杰的？！】
　　关若鹜：“噗……！”
　　“你笑什么？”庄鸣岐瞥他一眼，“在玩手机？小心晕车。”
　　“没什么。”关老师晃了晃手机，回道，“在和朋友发短信，他们让我出去跨年。”
　　庄鸣岐问：“这么晚还去？”
　　“十点不到，不算晚吧。”关若鹜笑了笑，“我本来以为你带我去哪倒数计时呢，结果就是去山上吃了顿饭。荒郊野岭的，周围连个酒吧都没有。之后还有什么安排吗？没有的话……”
　　“明早的新春音乐会可是八点开始的。”庄鸣岐打断他，淡淡道，“今晚通宵，明天可就起不来了。而且我是特意挑比较远离市中心的地方吃饭，不然这个点，车能在主干道上开得起来？”
　　他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自若，但专业的关老师能从里面听出隐隐的焦虑——自己居然要出去和别人跨年的焦虑。
　　这就叫现世报啊……关老师心里笑得直打跌，但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地争取道：“没事啊，酒吧今晚开通宵，明早地铁一开我就直接去呗。”
　　“一身酒气去听音乐会？”
　　“你带身衣服过去呗，我去附近的厕所换了不就好了……”
　　“你就非要折腾是不是？”庄鸣岐被他这副好像一定要去酒吧跨年的态势搞得有点烦躁，“哪都不许去，老实回家休息。你今天中午才下车，哪里撑得了通宵？”
　　关老师撇撇嘴：“管得真宽……”
　　“是你的生活方式太不健康了。”庄鸣岐回道，“不要仗着年轻就肆无忌惮的，这样不好。”
　　“原话还给你。你工作发狠起来比我还不分昼夜呢，看看谁先秃头好啦。”关老师说道，“不过你也管不了我几天了，你也就这时候呈呈威风吧。”
　　听前头那句的时候，庄鸣岐还想说“秃头是基因导致的”，结果听到后面那句，总裁大人不由得愣了一下：“什么……？”
　　“我说，你也就还能叨叨我这两天……不，这一天了。”关若鹜笑了笑，“明天听完音乐会回去，我就收拾东西啦，趁着元旦回我的狗窝，还能顺便打扫一下。”
　　要搬回去的事情，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告知了庄鸣岐。
　　庄鸣岐似乎对此毫无准备，或者说，他之前一直在刻意回避这件事。此时关若鹜冷不丁说出来，庄鸣岐怔了一会儿，下意识道：“怎么这么突然？”
　　“突然吗？”关老师摸了摸下巴，“也不算突然吧，我这周已经拆线了嘛，也应该回家啦，不能总是吃你的喝你的吧。”
　　庄鸣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他总不能说“我乐意”吧？两人现在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这话要是说出来，算怎么回事？
　　行吧，这会儿他也算回过味来了。今晚他就是稍微“捉弄”了一下关若鹜，关若鹜这个不爱吃亏的家伙，立马找补回来了。问题是庄鸣岐还没什么理由拦他，两人非亲非故的，人家回自己家，有什么问题？
　　关老师还有词儿呢：“而且元旦后我也要复工啦，你那里实在太远太远了，上班太累了，我还是麻溜滚回我的老巢吧。”
　　不得不说，关老师把那种“吃完喝完就拍屁股走人”的小混蛋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总之今晚受的气，全撒出来了。
　　庄鸣岐无奈、无计可施，简直哭笑不得。和一个心理学的专家斗气，他分分钟能让你更不愉快。
　　问题是庄鸣岐也被他逗弄这么久了，只是稍微“找补”回来一点，就被对方这么立即“报复”，也是够冤的。
　　总裁大人还能怎么办？他只能万语千言汇成一句话：“……行吧，明天收拾好，晚上吃个饭，后天送你回去。”
　　关若鹜嘴贱：“散伙饭呀？”
　　庄鸣岐冷冷道：“你再玩，我就收拾你了。”
　　“哟，我好怕啊，略略略……”
　　元旦第一天，新年音乐会。
　　听完后，两人中午在外面吃了饭。下午回家收拾，晚上收拾行李“累瘫”的关老师懒得出门，叫了餐厅的定食上门。
　　还把关若鹜觊觎许久的那瓶白兰地开了。
　　“哇……”所有东西摆好之后，真是不比在餐厅吃的逊色，关若鹜啧啧称赞，“这阵势，真是和‘断头饭’……”
　　路过的庄鸣岐拍了他一下：“有点好话没有？”
　　“有感而发嘛。”关若鹜笑了笑，拉开自己一贯坐的位置，“想想我马上就要回到学校食堂的怀抱，真是要感动得哭了。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庄鸣岐在他对面坐下，顺嘴就接道：“又不是说不能来了，想来吃饭就提前说一声，总归不会叫你饿死。”
　　“哎，这话好耳熟。”
　　“什么？”庄鸣岐一边盛汤一边问道，“哪句耳熟？”
　　关若鹜等着他用完汤勺：“就是不会让我饿死这句啊。”
　　“哦。”庄鸣岐直接将盛好汤的碗放在关若鹜面前，然后拿起对方的空碗，继续盛汤，“还有谁说过？”
　　关老师知道这家伙的语气貌似漫不经心，实际上相当专心在听，于是就使坏地慢悠悠道：“就是年前那次去S市的时候呗……”
　　一听到“S市”，庄鸣岐舀汤的手就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原因无他，和关若鹜一起去S市的可有楚越，这个明显是情敌的家伙！
　　要是是他和关若鹜说……
　　庄鸣岐内心千回百转，面上淡定如常：“去S市的时候怎么了？”
　　关若鹜欣赏了好几秒对方的那一丝焦躁，然后才公布真相道：“就是我和老师讨论了一下以后怎么办，老师说，我要是实在没饭吃，可以去蹭吃蹭喝呗。”
　　庄鸣岐怎么可能没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
　　但他很镇定地舀完自己的汤，将勺子放好，淡然道：“不用千里迢迢去蹭吃蹭喝。”
　　关若鹜没说话，他在喝汤，不过微弯的桃花眼彰显了他小恶作剧成功的愉悦。
　　庄鸣岐倒是注意到了这个话题里的另一件事：“你这是准备从学校出来了？”
　　“还没确定呢。”关若鹜回道，“还在考虑，要做什么、怎么做，都要稍微盘算一下。”
　　“有初步的想法吗？”
　　“还没成型。”
　　“那也可以说说。”
　　“不着急。”关老师笑了笑，“有些目标，一旦说出来就很有可能达不到了。所以要先保密！”
　　庄鸣岐挑眉：“又是心理学？”
　　“也是现实的统计数据。”关若鹜笑道，“所以，先让我自己好好酝酿吧。”
　　“也行。”庄鸣岐在这种事上向来不会过多指手画脚，只是道，“有需要就说。”
　　关老师冲他眨眼睛：“不会和你客气的。”
　　庄鸣岐想了想，又道：“不是所有已经说出来的计划，都容易不能达成目标。至少对我来说，无论说不说出来，我都会尽力一试。”
　　“我知道啊，那就是个概率。”关若鹜顺口回道，“对于你这样有计划有行动的人来说，能达到目标不奇怪啊，你不是从小就很有计划吗？”
　　庄鸣岐忽然意有所指道：“你觉得我一定会成功吗？”
　　这话没前提，关若鹜本来有点莫名其妙，但电光火石间，关老师突然就明白这个男人在说什么了。
　　“那我可不知道。”关老师挑眉，拿起酒杯，冲男人举了举，“你加油？”
　　庄鸣岐也举起自己的酒杯，笑了笑：“那就预祝我成功。”
　　铛。
　　两个酒杯碰在一起。


第八十七章 回归校园啦！
　　元旦过后，关若鹜终于正式复工。
　　虽然没和学生打过招呼，但走到自己办公室所在的走廊时，关老师还是被学生们的瞎折腾给震了一下。
　　只见办公室门口的两边，一左一右，每边三个花篮一字排开。往上瞧，花丛里还夹着煞是好看的贺卡。一张写着“热烈祝贺月老回归，拯救我等于水火之中！——x大单身狗协会敬上”，另一张写着“热烈欢迎关老师回校莅临指导我社工作！——x大恋爱数据研究协会敬上”，还有一张写着“热烈庆祝关老师恢复健康，祝老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脱单众学生敬上”。唯一比较正经的一张，大概就是来自学校论坛管理团队的了，只是祝贺了一下关若鹜恢复健康并且复工。
　　但仔细追究起来，被学校论坛管理团队送花篮也太奇怪了吧！
　　关老师站在走廊里，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掏出钥匙打开自己的办公室门。
　　一股明显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关老师：“……”
　　还是先把门窗打开，然后在外面等里面通通风吧。通完风了还得开暖气，总之，又冷又潮的地方，关老师才不想现在就进去待着。
　　开完了一切该开的，关若鹜在溜达到隔壁科室和其他医生打招呼并且唠嗑之前，把走廊上的花篮拍了一张照。
　　然后分别发给了两位女性朋友，和庄大总裁。
　　社交达人白莉光速回复：【哈哈哈哈哈哈哈早说啊我给你加张红毯啊哈哈哈哈哈！】
　　庄鸣岐半小时后回复：【闲得慌。】
　　彼时关老师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笑嘻嘻给总裁大人继续发信息：【学生嘛，又不是我自己买的。对啦，我忘了冰箱冷冻层里还有速冻饺子和汤圆，你记得吃掉。】
　　经过上次同样招数的“洗礼”，庄鸣岐已经免疫了，他甚至能回以意味深长的一句：【没空，你自己过来解决，谁创造问题谁解决问题。】
　　“这就想把我拉回去？做梦。”关老师低声笑了笑，动动手指，回复：【太远了，不去。】
　　庄大总裁没回复了。
　　临近中午，苏荷的回信姗姗来迟：【嚯，你的学生还真是很爱戴你啊，怎么，没夹道举花欢迎你？不是合格的粉丝！】
　　关老师挑眉，迅速反击：【黎杰的粉丝倒是很合格，已经猜到他在国内了，所以你还没被追杀吗？】
　　几秒后，苏荷的信息没回来，而是来了个语音通话。
　　关老师挑眉，一下就猜到了这家伙十有八九又干了什么好事，故意等了一会儿才接起来：“喂？”
　　“哎，关关……”苏荷在手机那头夸张地长吁短叹，“我怕是要完球。”
　　“怎么？”
　　“哎，就是，黎杰不是来酒吧和我一起跨年了吗？那晚通宵，后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没事。”苏荷说起这个就头痛，“然后，一号那天晚上，黎杰又来和我一起喝酒。我就，连续喝，有点上头了你知道吧……”
　　“哦豁。”关老师的笑意通过声音都能表达出来，“花田里犯的错？”
　　“那可不？”苏荷捂脸感叹，“妈耶，第二天一早醒过来的心情，那真是……恨不能时光倒流啊亲！”
　　“世上没有后悔药。”关若鹜幸灾乐祸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要是真不想，我不是说了吗，索性和他说你之前造的那些孽，可不就一刀两断了。”
　　“唉，我之前是没说，觉得没啥必要。”苏荷幽幽道，“然后前天早上一起床，我就把这事说了。”
　　“他同意不来往了？”
　　“不知道，反正看起来挺震惊的。”苏荷想了想，“然后他简单收拾后就走了。”
　　“那不就得了，你还有什么好后悔的，愉快的夜晚有了，也没后顾之忧。”关老师回道，“还是说，你其实不舍得？”
　　“喂，放走这么一个优质的家伙，不舍得很正常吧？”苏荷故作忧伤道，“哎，要不是顾忌太多，或者他要不是个公众人物，我也就下手了……”
　　“打住啊苏荷，人家打算和你认真的，是你自己不要的。现在又想了，你可有点职业操守吧。”关若鹜说道，“要么你仔细想想，反正还有机会。你要是真想跟他认真过，就和他说清楚你的心情、以及你的计划，反正说出来了至少不会后悔。”
　　“哇，这都哪跟哪啊，你想得也太远了吧。”苏荷啧啧感叹，“而且我怀疑他有点精神洁癖的，知道我以前是怎么样的人，应该不会再关注我了。所以算啦，我也就是感叹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关若鹜想了想，问道：“他知道你之前的事之后，对你露出过什么嫌弃、愤怒、悲伤的神色吗？”
　　“啊？我没注意啊，他很快就走了好不好。”苏荷随口回道，“反正肯定是吃惊了，问了我两遍是不是真的呢。”
　　“你怎么说？”
　　“实话实说咯。”苏荷回道，“就算我不说，在酒吧街也能打听到的好不好，何必费力气撒谎？”
　　她的态度坦然极了，似乎真的不在意这些。关若鹜陪她聊了一会儿，才挂了电话。
　　“没什么大不了？”关老师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轻笑一声，“苏荷啊苏荷，以前你哪里会没注意和你过夜的男人是什么表情？你‘吃饭’的本事都顾不上了，这哪里是不在意啊……”
　　青年把手机往桌上一放，靠在椅背上，略感兴味地摸了摸下巴。
　　“这忙，我是帮，还是不帮呢……”
　　***
　　中午，关老师走在前往学校食堂的路上，忽然觉得大半月不见，学校里的人似乎变多了一点点。
　　不过掐指一算，期末了，平日里出去浪的学生们也应该回来抱抱佛脚，准备考试了。
　　路上关若鹜就碰到了几个小姑娘，扯着他要“提高记忆力、考试不紧张的方法”，关老师把调整作息、深呼吸等方法全都说了一遍，最后实在没招了，只能道：“那这样吧，买个打火机，哪里不会点哪里，行了吧。”
　　女学生们哪里是真的要办法，就是纯属于粉丝扯着偶像闲聊，闻言笑嘻嘻道：“要是还不管用怎么办？”
　　关老师挑眉：“孩子总是不能冷静怎么办？多半是作的，打一顿就好了。”
　　女孩们哈哈大笑，这才放关若鹜去吃饭了。关若鹜刚没走几步，又听到一个声音：“关老师？”
　　这个声音倒是耳熟的，关若鹜一回头：“……杨凌？”
　　“老师，你真的回来上班啦？”杨凌快步走到关若鹜身边，冲他笑道，“我还说下午没课的时候去看看你来学校没呢，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老师是去吃饭吗？”
　　“是啊，你吃了吗？”
　　“还没，正要去。”杨凌一边走一边打量关若鹜的腿，问道，“老师的伤彻底好了吗？”
　　“早好了，健步如飞。”关若鹜看到杨凌，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联系一下学校论坛的管理团队，或者是别的社团什么的，赶紧把我办公室门口那些花搬走。搞得太夸张了，跟开业大吉似的。”
　　“哦。”杨凌半点不犹豫，“好的，我去找人弄走，您别管了。”
　　关若鹜挑眉：“怎么，你好像知道点情况啊。”
　　“嗯，那些花刚摆好的时候，照片就传论坛和社交平台啦。”杨凌好笑道，“不少人都知道这事儿。”
　　“你们放过我吧，我还不想c位出道啊……”
　　两人聊着天就到了食堂，打饭吃饭，期间有不少学生和关若鹜打招呼，杨凌也和关若鹜说了一些他不在的时候学校里的新闻。
　　最核心的事，就是吴燕语的后续了。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她坏了“金主”情人的孩子，还试图以自杀为威胁手段把锅扣给关若鹜的事，在学校里已经算是人尽皆知。她已经办了休学手续，回家休养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还不一定，少说一年半载的。不过她回来的时候，大家还会不会讨论她做过的事，那就不一定了。
　　据说她和父母来学校宿舍收拾东西的时候，她的父亲当着舍友的面，扇了她一个耳光。
　　另外，校方也给吴燕语做出了记大过的处分决定。理由主要是“污蔑、诽谤学校老师，造谣传谣，在学校和社会上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这所大学的处分可不像一些中学，用铅笔写处分，这里是用钢笔一笔一划写上去的。一旦写就，伴随终生。吴燕语以后工作想进好一点的公司、事业单位，这些白纸黑字写上去的处分都会成为最结实的拦路虎。
　　关若鹜闻言，轻叹一声。
　　“老师？”杨凌有点茫然，“你怎么了？你要是觉得这还不够，其实应该是能告她诽谤的话……”
　　“那你觉得呢，杨凌？”关若鹜看着朝气十足的男生，问道，“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告她？”
　　“呃，这事我没有发言权……”
　　“没关系，我们就是聊聊，畅所欲言。”
　　“那、那我觉得……暂时不用？”杨凌挠挠脑袋，“她好像已经够惨了，再刺激，可能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老师，我是不是想法太简单了？”
　　“不，挺好的。”关若鹜笑了笑，“你比同龄人的成熟之处在于，你会理智地、带有人性地去分析一件事，而不是光凭着一时的情感去用自己的道德标准评判一个人应该被怎么‘判决’。”
　　杨凌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我还是太理想化了……”
　　关若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我就采用这个理想化的决定吧。”


第八十八章 认真考虑的心情
　　苏荷在知道关若鹜复工后过了几天，才意识到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你复工了？那你现在住哪啊？龟毛总裁那屋子距离你的学校可是十万八千里啊！你每天光是通勤就得多久？”
　　关若鹜听着电话那头一惊一乍的声音，笑了笑：“既然你自己都能想到，那你觉得我还会每天早上早起一小时去通勤吗？”
　　“哇……这么说你已经不住在总裁家里啦？”苏荷啧啧啧几声，“那你们现在进展到什么地步了？有没有什么我还没更新到的情报啊？”
　　“没有。”关老师淡定回道，“就是你之前看到的那样。”
　　苏荷愕然：“哈？就到那种连暧昧都算不上的程度？”
　　“嗯哼。”
　　“你说真的？”
　　“真的。”
　　好吧，当然是假的。不过关老师可不想把自己和庄鸣岐之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尤其是圣诞交换礼物那晚上说的话，绝不能现在就和苏荷坦白。
　　苏荷这个人，口风虽然还行，但有时候就是会好心办坏事。关若鹜可不想她忽然横插一刚进来，把事情搅的一团糟。
　　倒不是关若鹜怕前功尽弃，就是和庄鸣岐日夜相处这么长时间下来，渐渐觉得……还是不要把人耍得那么厉害吧。
　　或者说，关若鹜已经无法继续用纯粹玩乐的心思看待这件事。
　　如果庄鸣岐完全不动如山，关老师倒还没觉得有什么，最多觉得自己的办法不奏效了。可庄鸣岐现在这个态度，极其认真，也很有耐心。他甚至能够在知道关若鹜是在“玩弄”的前提下，依旧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照顾关若鹜，轻易包容一些关若鹜自己都觉得在边缘作死的事。这种情况下，关老师反而觉得，还是不要那么过分了吧。
　　纵然关老师一开始打着“复仇之战”的旗号上场，但也不是全然无良心的。
　　他不可能在近距离观察了另一个人的真心这么久，还无动于衷，继续践踏对方的心情。最基本的尊重，还是留存在他的玩乐底线上。
　　当然，还有一个挺重要的原因。
　　之前关若鹜说“真成了，在一起了，也不错”之类的话，也并不是在开玩笑。
　　说到底，关老师也不是碰上个朋友搞不定的男人，就会挺身而出亲自复仇的人。他这次会这么做，当然只因为……对方是庄鸣岐。
　　出于对当年某些事的赌气心情，出于某些隐而不宣的感受，关若鹜抓着“这家伙居然没被我们的策略拿下”这件事当借口，站出来和庄鸣岐面对面。
　　而庄鸣岐，也从一开始的（假装）无动于衷，到现在自然而然的无微不至。老实说，这位龟毛总裁虽然嘴上说着“你给我看到真心，我就告诉你我的真心”，还一直保持着嘴硬的风格，但他的行动已经完全表达出了他的心情。可以说，除了某些特定语言没宣诸于口，男人的一举一动，已经完全暴露了他的所有心思。
　　这一切，只要关若鹜愿意去看，就会看得到。
　　然后关若鹜，就这么看了大半个月。
　　“哎卧槽，之前我看他明明已经对你有意思了，你这样白白送到他面前，他居然什么行动都没有？！”
　　苏荷还在电话那头浮夸地感叹：“你说你们这是不是也太浪费时间了？大半个月哎！什么生米做不成熟饭啊？你俩是不是都不行啊？！”
　　“我俩行不行，关你什么事？”
　　“嚯，这句话，接下来是不是就该接‘我们相互之间知道就可以’了呀？”苏荷哼笑一声，“关老师，你倒是给我指点指点，你们这玩的是什么把戏，欲擒故纵？而且是双方都欲擒故纵的那种？”
　　她说着说着，不知道被哪里戳到了笑点，咯咯笑个不停。关若鹜没理会她这种微妙的吐槽，只是回道：“我们在玩什么把戏，你一个外人就不要瞎猜测了，等着看结果就行。”
　　“哦哟，以前要人家帮忙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不要帮忙了就说人家瞎猜测瞎搅和，你还有没有良心啦？”苏荷长吁短叹，“成吧，那我就等着看结果。不过你这都搬出来了，相当于一切回归原点，鬼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看到你们修成正果……”
　　倒也不是回归原点，关若鹜在心里回道。
　　他只是想着，稍微拉开一点距离也不错，仔细想想这段关系，考虑一下应该怎么办。别最后不明不白的就出了结果，那就有可能以后还要后悔的。
　　不过这些，他都没说出来。倒是那句“猴年马月才能修成正果”，提醒了他，苏荷这里也有一个隐而不发的情况来着。
　　青年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别在电话里直接说，而是问道：“行了，别在电话里逼逼了。我准备放寒假了，年前找哪天喝酒去？白莉不忙的话也叫上她，我们好久没一起喝酒了。”
　　“可以呀，我现在孑然一身，可以随时响应的。你也放假的话，那就就着白莉的时间吧。”苏荷爽快应了，“那还是我组局，你等通知？”
　　“行。”
　　***
　　苏荷的喝酒邀约还没来，楚越的工作室年会邀请先发到了关若鹜手里。
　　还不是楚越直接发的，而是工作室的行政姐姐给关若鹜发了邮件、打了电话。关若鹜一面在心里感叹楚越真是好手段，一面礼貌地婉拒了行政姐姐的邀约。
　　“为什么啊，关关？”行政姐姐在电话里的语气听起来是真心实意的遗憾，“我打听过了，你的学校已经放寒假了，你应该有空啊。还是说，那天你已经要去国外和家人一起过节啦？”
　　“不是，陈姐，我不出国过年。”关若鹜倒是没撒谎，“我是我确实不方便去，有点事……实在对不住。我的那份好酒好菜，就麻烦陈姐帮我解决啦！”
　　“唉，好吧。你一不来，工作室里不知道多少姑娘惋惜呢。大家可就卯着劲儿等年会把你灌醉，然后把你诱拐回家……”陈姐半开玩笑地感叹道，“对了，邀请你来年会这事儿，还是楚总特意叮嘱我来办的。你不来，岂不是我的失职啦？”
　　就是知道是楚越的主意，我才更不能去啊。关若鹜自认不是和没感觉的对象暧昧不清的人，更不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人，所以果断拒绝：“这怎么能算陈姐失职，是我实在没办法。实在抱歉啦，要么我给楚总说明一下吧？”
　　“也行，你亲自和他解释，总比我转一道要好……”
　　陈姐又随意和关若鹜聊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电话断掉之后，关老师还真给楚越说明了他不去年会的事，只不过不是像陈姐想象的用打电话的方式说明，而是编辑了一条简洁明了的信息发了过去。
　　【关关雎鸠：师兄，你工作室今年的年会我就不去啦，很抱歉。不用在意我，你们自己玩得开心啦！】
　　瞧瞧，通篇都是看似亲近，实际上非常公事公办的语气。
　　发完信息，关若鹜也没等着楚越的回信，而是转而打开了庄鸣岐的信息界面，点下了语音通话的请求。
　　庄鸣岐很快接了。
　　“中午好呀。”关老师坐在旋转椅上，慢悠悠地旋转着，“打扰你午休了吗？”
　　“没有。”庄鸣岐把手上的筷子放下，淡淡问道，“什么事？”
　　关老师笑了笑，来了句经典名言：“没事不能找你了吗？”
　　庄鸣岐现在面对青年的这种“无理取闹”，应付起来已经比较得心应手了：“可以，想找人聊天？”
　　关若鹜勾了勾嘴角：“不是想找人聊天啊，是想找你聊天。”
　　“……嗯。”庄鸣岐的声音依旧淡淡的，“想聊什么？还是随便聊聊？”
　　“我还真有一个话题。”关老师笑了笑，“楚越的工作室邀请我去他们的年会，你说我要不要去啊？”
　　这是个看似简单的问题。
　　但在庄鸣岐和楚越已经见过面的情况下，关若鹜向庄鸣岐抛出这个问题，简直是故意得不能更故意了。
　　庄鸣岐当然多少也察觉到了青年问这个问题的目的，但相互知根知底、然后见招拆招，其实也算是这两人现在的隐藏乐趣之一。
　　“随你，你想去就去。”庄鸣岐先说了一句也是同样经典的答案，顿了顿，然后才在对面青年的轻笑声中补上一句，“要是喝酒，晚上我去接你。”
　　关老师的笑声更明显了。
　　年会怎么可能不喝酒？庄鸣岐这话，翻译一下就是“年会结束后去接你”，已经算是非常直白了。而且会在别人的年会后特意去接人，还不用提前设定醉没醉的程度，这种关系……再怎么说也不算是普通朋友的程度。
　　关若鹜忍不住追问道：“那不管我怎么想，你个人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你想我去吗？”
　　庄鸣岐没说话。不知道是出于谨慎不回答，还是觉得自己内心的答案不太好说出来，所以保持缄默。
　　“那我这么说好啦……”关若鹜的声音带笑，“其实我已经拒绝了。”
　　庄鸣岐的目光放在那半盒还没吃完的快餐上：“……嗯。”
　　“但是我说的理由是，我那天晚上有事。”关老师笑着，循循善诱，“其实我没事，可我又不想撒谎……你说怎么办呢？”
　　庄鸣岐知道这有个大坑。
　　但他还是跳下去了。
　　“几号？我预约一下餐厅。”


第八十九章 喝酒吐真言
　　苏荷约喝酒的时间，刚好是楚越工作室年会——也就是关若鹜倒逼庄鸣岐请吃饭——的前一天。
　　彼时关若鹜刚开始放寒假两天，白莉也刚找到当天晚上不用加班且第二天早上可以请半天年假的时机，出去小酌一场实在再合适不过。
　　一杯下肚，手脚都暖和了起来，脑子也活络了一些。新的一杯上桌后，白莉看向关若鹜，和他碰了一下杯子，凑近问道：“你春节准备上哪过？回家吗？”
　　这并不是什么悄悄话，只是酒吧里的乐队正在唱歌，音乐声压得人不得不靠近或者提高音调才能沟通。关若鹜听完白莉的问话，偏头回道：“不回。”
　　“那就是在国内过年了？”白莉又问，“有地儿去吗？我是说除夕那几天。”
　　关若鹜好笑道：“你关心这个干吗？怎么，想带我回家啊？每年看你过年时候发的朋友圈，基本都是穿着花里胡哨的家居服蹲在一大桌子菜面前，我可羡慕啊。”
　　“羡慕，那你就跟我走呗？”白莉趁热打铁，“我家里催我催得紧，你要么去帮我扛一下？反正回头我说我们分手了就行，你就去吃几餐过年饭，又不吃亏的。”
　　关若鹜挑眉一笑：“我倒是不怕吃不吃亏……”
　　“什么什么，两位同学在说什么小话呢？”苏荷端着杯子凑过来，挨在关若鹜身上探头探脑的，“你们不许搞小集体孤立我啊，我也要听！”
　　关若鹜喝了一口酒，指了指旁边的白莉：“白大小姐家里催婚，想骗我去当挡箭牌呢。”
　　“嚯，那你不如留下来给我当挡箭牌好吗？”苏荷翻个白眼，“就怪你，上次让你来帮忙你不来，搞得我现在进退两难，现在泥潭里出不来了。”
　　关若鹜一听，这是跨年的故事有后续啊，于是追问道：“讲话讲一半不厚道啊，赶紧从实招来。”
　　“哎，还不是Jackson那点破事。”苏荷没好气道，“上回过夜后我不是把事情都摊牌了吗？他就不声不响地走了，对吧？我就理所应当地以为这事了了，没后续了嘛……”
　　“哎卧槽，我都错过了什么开年好戏！”白莉闻言一惊，顿时忘了自己的事，“赶紧先把前情提要跟我讲一下，不然我要跟不上剧集了，快点快点。”
　　“我的烦恼你当电视剧，我真是要抽死你哦！”苏荷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总结了一下，“总的来说呢，Jackson新年的时候来找我了，我酒精上头又和他快乐了一晚上。然后第二天起来我觉得这样不行，就把我之前是干什么的一五一十说了。他听完后扭头就走，没了。”
　　这里面有很多细节没说，不过关若鹜看了看苏荷，没补充。
　　“嗯，这是前提。”白莉回道，“那接下来呢，现在是什么情况？”
　　“现在是，他给我订了一张在岛上举行的网球比赛门票。”苏荷一边说一边无奈地掏出手机，划拉几下，然后把屏幕展示给两个小伙伴看，“从他走了的那天开始，我们就什么都没说过，我甚至都以为他已经拉黑我了。结果什么前提都没有的情况下，他忽然给我发了这条订票信息的截图。我本来想说这是啥，一看名字的拼音，都懵逼了好吗？”
　　关若鹜和白莉仔细一看，可不是吗，座位信息上写的名字就是“SHENGFANG　ZHOU”，妥妥的苏荷本名。
　　白莉噗嗤一乐：“哇，不知道为什么，好想看到Jackson知道你本名那瞬间的表情。”
　　关若鹜则是摸了摸下巴：“你这是第一排的票啊。就是运动员结束比赛后还能到场边拥抱的那种位置，你知道吧？”
　　白莉瞎起哄：“哇哦——”
　　“哇哦个屁。”苏荷没好气道，“他发这个信息，我都没理他。他又给我发信息说，要是我愿意去看，把信息发给他，他给我订票订酒店。”
　　“这不就是食宿全包的招待旅行？”白莉啧啧两声，“苏荷，你变了，以前有帅气男人这么邀请你，你从没拒绝过。”
　　“你以为我想吗？”苏荷把手机往手包里一塞，“要不是他想和我玩真的，我现在早就麻溜把自己打包起来飞过去了好不好？但他和我玩真的，我哪里敢过去，我都搞不清楚过去后是会被他的粉丝给撕了，还是被他本人用菜刀给剁了。”
　　“Jackson只是华裔，不会那么在意之前的事吧。”白莉想了想，“你就认真和他交往一段，又不会怎样。大不了分手以后再回来呗。”
　　“你们一个二个的业界大佬，能不能想事情深远一点，啊？”苏荷说道，“我要是成了他的女朋友，指不定就要出镜，还会有人深挖我的信息，报道我的事。一个专业给人当情人的，在他们眼里和妓女有什么区别？这要是给我挂上大庭广众了，我以后还要不要活了？”
　　关若鹜扭头和白莉对视了一眼，两人均看到了对方眼里的了然。
　　白莉凑近关若鹜耳边低声道：“我怎么觉得……她是在为Jackson考虑呢？”
　　关若鹜听完，也凑近她耳边道：“她有件事没说。之前她和我说跨年的事的时候，我问她注意Jackson的表情没有，她和我说哪里顾得上。你觉得按照她的习惯，会不注意睡过一晚的男人是什么表情？”
　　白莉挑眉。
　　他俩再次对视，肯定了一件事——苏荷有情况。
　　就是不知道苏荷是自己没意识到，还是意识到了也故意在逃避就对了。
　　大概率是苏荷自己没意识到，要是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对黎杰有意思，出于逃避，她应该不会主动和两个小伙伴报告同黎杰相关的事。
　　苏荷看到白莉和关若鹜两个人再次交头接耳的，不满道：“我还没说完，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两人没理她，白莉甚至还凑到关若鹜耳边问道：“点她吗？”
　　关若鹜回道：“点她不一定是帮她，先看看情况。”
　　“嗯。”白莉表示同意，然后她终于再次看向苏荷，“问你啊，要是黎杰说帮你开婚纱店，你要吗？”
　　“不要！”苏荷故作惊恐，“他的粉丝能给我把店直接打砸抢了好吗！”
　　白莉挑眉：“你居然都不否认一下他给你开婚纱店的可能？”
　　“呃……”苏荷耙了一把头发，“其实，我好像在有一次喝上头的时候，说过我想干这个，所以他之前也问过我要不要帮忙……”
　　关老师和白总监：“噢——”
　　“滚，不要瞎起哄！”苏荷摆摆手，“我们不可能，别想了。”
　　关若鹜慢悠悠喝了一口：“真香预警。”
　　“预警个头！”苏荷啧了一声，“你好意思说我？你和庄鸣岐到底怎么个说法？两个大男人剪不断理还乱的，好意思吗？”
　　关若鹜耸耸肩：“我只是在冷静期。”
　　“什么玩意儿就‘冷静期’了。”苏荷和他碰了一下杯，把自己杯子里剩下的一口闷了，“你还有过冲动期吗？”
　　关若鹜看她干了，自己也跟着喝完了杯子里的，然后把杯子往桌上一放：“自己出头去撩他，可不就是冲动期？”
　　“哇，我还当你不知道这是冲动呢。”苏荷抬手挥了挥，让服务员过来，“当初我是不是说过，小心点，别为了一时的玩笑把自己陷进去，啊？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自己掉坑里了？”
　　关若鹜嗤笑一声。
　　服务员恰好走过来询问，苏荷和关若鹜把酒点了，服务员把空杯子收走，话题这才继续。
　　“其实吧……当初也不算完全开玩笑。”关若鹜笑了笑，“算是，有点赌气的成分吧。”
　　“我知道啊，用你讲？”苏荷有点奇怪地看向他，“不就是白莉没成功，你才要亲身上场的吗？”
　　“这你还真信？”白莉翻个白眼，“我早就感觉到了，他哪里会是因为自己指导的招数不管用就亲自下场、和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对峙的人……不过是拿我做个筏子而已。”
　　苏荷感叹的表情很夸张：“哇——”
　　“不过，我还以为你死都不会承认这点来着。”白莉撞了一下关若鹜的肩膀，“怎么，今晚打算敞开心扉了？没事，你说，和上司泄漏一个字算我输，行不行？”
　　“没什么好说的，说了你们也不懂。”关若鹜垂眼笑了笑，“一点陈年旧事而已。”
　　白莉反应很快：“是你们还是发小时候的事？”
　　“不算事，只算一种状况吧。”关若鹜轻笑一声，“不过大家都是身不由己，没什么决定权，所以现在想想，赌这口气也是挺好笑的。”
　　他的语气有点漫不经心，白莉却听得心惊胆战的。她原以为关若鹜和庄鸣岐的发展一切向好，就差临门一脚了——毕竟她作为总裁大人的跑腿还是经历过几次“为老板娘服务”的——怎么现在听关若鹜的语气，这是要急流勇退、开始抽身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白莉真是难以想象庄鸣岐是什么反应。
　　白莉还清晰记得，关若鹜腿受伤的那个晚上，自己给庄鸣岐打电话的时候，庄鸣岐知道关若鹜受伤后是如何立马就变得阴云密布的。
　　白莉暗暗给庄鸣岐划了一晚上的十字，保佑他不要忽然被关若鹜踢出局。不管当年有什么误会，至少先解开误会吧！
　　不过，关若鹜当晚没有再说太多关于庄鸣岐的事，那种别有意味的态度也未曾出现过。白莉观察了半宿，也不知道关若鹜到底是什么打算。
　　她是不敢再问了。万一问多了，关若鹜忽然做了什么决定，那白莉就觉得自己罪无可赦了。
　　晚上十二点半，关若鹜和苏荷都迷瞪了。
　　这有点出人意料，但又是情理之中。他俩心里都有事，一时不察喝得上头了一点，也很正常。只有白莉的神智还算清醒，就是站起来的时候，还有点一下一下地犯晕。
　　白总监抹把脸，看了看两眼出神看着舞台方向的关若鹜，又看了看靠在他身上的苏荷，叹口气。
　　虽然很可能回头被收拾一顿……但白总监还是拿出手机，在凌晨给顶头上司打了电话。


第九十章 独白
　　庄鸣岐到的时候，关若鹜坐在沙发上，冲他摆手“嗨”了一声。
　　庄鸣岐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怕是站都站不起来了。男人看了一眼靠在他身上的苏荷，扭头扫了一眼自己的下属，问道：“把你们一起送回去？”
　　“呃……”白莉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要是不麻烦的话……”
　　“这时候还说什么麻不麻烦。”庄鸣岐回道，“这都一点半了，你们两个女性，这样回去不安全。你还扶得起苏荷吗？”
　　“应该是可以……”白莉走过去，拉了一把苏荷，“苏荷，走了。”
　　苏荷大概是在关若鹜肩膀上眯了一小觉，这会儿还真能站起来，就是有点重心不稳。白莉扶着她，总感觉有点摇摇欲坠。
　　庄鸣岐问：“买单没有？”
　　白莉撑着苏荷：“买了。”
　　庄鸣岐点点头，扬手叫了个女服务员过来，帮忙一起撑着苏荷。然后自己走向关若鹜，站在沙发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起得来吗？”
　　关若鹜这会儿哪里听得到他的话，只是弯着眼睛，望着他笑。
　　总裁大人叹口气。
　　他站到关若鹜面前，弯下腰，双手穿过青年胳肢窝下方，在背后合上。然后往上一提，青年就跟着他的动作站了起来。
　　全套姿势行云流水，基本就是关若鹜受伤那几天练出来的。
　　清醒围观全程的白莉几近目瞪口呆。
　　关老师被提溜起来的时候，清醒了一瞬，双眼聚焦在庄鸣岐脸上：“……阿鸣？”
　　“是我。”庄鸣岐放开他，“我来接你。”
　　关若鹜反应了好一会儿：“接我……去哪？”
　　庄鸣岐反问他：“你想去哪，关关？”
　　关若鹜看着他的眼睛，一言不发，好像在酝酿什么，又好像在用眼睛诉说什么。庄鸣岐耐心等了一会儿，结果关老师一个字没说，只是眼睛一闭，往他身上倒去。
　　典型的投怀送抱，早有准备的庄鸣岐双手一张拢住他，也不管对方听没听到，低声道：“你不回答，我就擅作主张了。”
　　等着被送回家的白莉全程安静如鸡，一个字也不敢说。
　　尽管她内心的弹幕已经炸了。
　　庄鸣岐在服务员的帮助下，把关若鹜背起来，往酒吧门口走去。白莉赶紧扶着苏荷也跟上了，苏荷一路叨叨叨的，差点把自己的包都给甩飞，还是白莉帮她拿着才没出意外。
　　出了酒吧，庄鸣岐让白莉扶着苏荷在门口等着，自己却背着关若鹜去了停车场。
　　白莉能说什么？她只能说“好的，庄总”。
　　庄鸣岐背着关若鹜，脚步不慢，但去停车场找自己的车还是有几分钟的。一路上北风呼啸，尽管有庄鸣岐挡住了大部分冷风，可关若鹜还是被吹得直往庄鸣岐背后躲。他紧紧贴在庄鸣岐背后，像一个火炉挂在男人身上，脑袋还挤在男人的颈窝里。酒气、温热、呼吸声在男人耳边和鼻尖徘徊，男人明明有点洁癖，这会儿却觉得不算难以忍受。
　　“你真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庄鸣岐有点无奈，又带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轻声道，“从小折磨到大，看来还要到以后。”
　　关若鹜一动不动，只有不变的呼吸声。
　　庄鸣岐将他背到自己的车旁边，放下来靠在副驾后面的车门上。关若鹜自己没啥站立的自觉，靠着车门直往下滑，庄鸣岐只得一手扣着他的腰，另一手去开副驾的门。
　　幸亏这车是车钥匙进入一定范围就自动解锁的，不然这会儿还得找钥匙开锁，更麻烦。
　　庄鸣岐开了门，小心翼翼地将关若鹜塞上副驾，扣好安全带，这才关上车门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男人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出了一层薄汗。
　　庄鸣岐绕到驾驶座，上车发动。踩下油门前，他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青年，脚上动作一顿，还是先从车头抽屉里扯出一张小毛毯来，盖在人身上。
　　依旧是当初那张盖过关老师伤腿的毛毯。
　　“你这家伙，该不会宿醉一整天吧。”庄鸣岐低声说着，也不需要旁边人的回答，兀自启动车辆开出停车场，“我可是订了餐厅的，但愿你还记得这点……”
　　接上白莉和苏荷，庄鸣岐给了出来陪人的女服务员小费，然后开始把两位女士依次送回家。
　　先是苏荷。到苏荷家楼下的时候，白莉还下车把苏荷送上楼进了家门，这才返回车上。
　　然后是白莉家。
　　白莉下车的时候，庄鸣岐还问了一句：“要送你上去吗？”
　　白莉笑了笑：“不用，我还很清醒。”
　　庄鸣岐道：“那你进门没事了，给我发个信息。”
　　这就是要在楼下等会儿了，白莉没推辞，下了车。不过她正要往自己的单元门口走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走到庄鸣岐车边。
　　她来到驾驶座旁边，没等敲窗，庄鸣岐就把车窗降了下来：“有事？”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一件事。”白莉的声音不算大，缓缓道，“我这样告密其实不太好，但我觉得还是告诉你吧，不然关关老是闷闷不乐的。”
　　庄鸣岐的神色严肃了一些：“你说。”
　　“他今天提到，会这样对你……是因为一些陈年往事。”白莉低声道，“他说虽然当初大家都是身不由己，但他还是有点堵气。”
　　庄鸣岐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方向盘：“……嗯。”
　　“他还说，现在觉得赌这口气有点好笑。”白莉继续低声道，“我摸不清这是有什么新想法了，但他今晚兴致一直不高，怕是心里一直在想这件事。你，你可别……”
　　“我明白。”庄鸣岐垂下眼，低声回道，“谢谢你。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
　　白莉总觉得还有些话要说，但这会儿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人家两个人之间的情感问题，她实在不合适掺和太深。
　　她只能说：“那……再见，谢谢庄总今晚送我。”
　　“应该的。”庄鸣岐回道，“记得发信息报平安。”
　　“好。”白莉应完话，终于真的上楼了。
　　庄鸣岐将车窗升上去，等着白莉报平安的消息。他扭头看了看身边睡得一动不动的青年，看着青年那长长的睫毛，陷入沉思。
　　直到白莉的信息发来，黑色大奔才重启启动，驶入夜色之中。
　　***
　　凌晨三点，庄鸣岐又扶又架又抱，终于把关若鹜弄进了自己的家门。
　　把关若鹜放在客房床上的之后，庄鸣岐是真的脑门冒汗了。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好在关若鹜已经开始放寒假，明早不用上班了。不然庄鸣岐把他弄回他自己的家，还要回来，少说得折腾到四点，天都快要亮了。
　　看着躺在床上的关若鹜，庄鸣岐琢磨了两秒，还是没把人直接塞进被子里。
　　洗澡这件事是不敢想了，索性明天起来再洗澡，把床上四件套也换下来洗了就是了。不过关老师现在还穿着外套和外裤呢，总不能这样直接睡吧。
　　庄鸣岐也不指望这个醉鬼能醒过来自己脱，只好亲自上手。
　　他把青年扶起来，一点点地脱了外套、针织衫、衬衫。关若鹜还穿了一件薄薄的带绒白暖内衣，这就不必脱了。庄鸣岐又去和他的裤子奋战，解开皮带，拉下拉链，正人君子庄大总裁并没什么旖旎思想。甚至在拉下青年的裤子，露出一双笔直大长腿的时候，庄鸣岐满脑子想的也只有“赶紧穿上睡裤，不然要冷感冒了”。
　　他也不想想，这会儿空调的制热早就出效果了，不然关若鹜会一点冷都感觉不到？
　　好不容易给关若鹜折腾出一身适合睡觉的装备来，庄鸣岐将人塞进被窝，结结实实地站在床边松了口气。
　　他垂头看着青年的睡颜，一张脸因为酒精而显得红扑扑的，桃花眼紧紧闭着，安静的姿态显得青年的头发都柔软了许多。庄鸣岐望着望着，不由得想起了白莉刚刚对自己说的话。
　　“因为当年的事和我赌气吗……”男人低声叹道，“也对，我当年一定让你很生气。到了要绝交的地步，怎么会没赌气呢……”
　　关若鹜静静地睡着，没人回答男人的话语，而他恰好也不需要回答。
　　“所以，就算你是赌气来接近我，我也是开心的。”庄鸣岐的目光落在青年的脸上，眼底是显而易见的温和，以及一些无奈，“就是不知道，你这口气什么时候才能过去。还是说，我应该好好和你道歉，你才会不因此而对我生气……”
　　“不管怎么样，不管你想怎么处理当年的事，我都接受。所以就算你想这样报复我，我也陪你玩。”庄鸣岐轻叹一声，“大半年，我陪你玩了大半年了啊……你可真是把我耍得团团转，就是不知道稍微消气没有。”
　　男人弯下腰，把被子的边缘给青年稍微折进去，防止漏风：“你最近好像又对我有点爱搭不理了，是不想玩了，还是想通什么了？我不敢奢求是个好结果，但不要是最坏的结果就可以。至少给我个机会吧，你是在考虑给我机会，对不对？”
　　男人凑近青年的脸，在额头上轻轻一吻：“其实我当时就知道我错了，我错得离谱，但是我当时是个懦夫，对不起……
　　“对不起，我和你道歉。”男人看了一会儿青年的脸，终于直起腰来，“我会找机会再次和你郑重道歉，然后，我们再从那时候重新开始吧。”
　　说完，庄鸣岐终于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开。
　　他打开门，就在要走出去的瞬间，忽然听到背后传来青年的声音。
　　“既然你当时就知道错在哪，为什么还不告而别？”
　　庄鸣岐：“！”
　　男人猛然回过头，一下就对上了那双乌沉沉的桃花眼：“你……”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滚出去。”
　　青年这么说着，重新闭上了眼睛。
　　庄鸣岐张了张口，万语千言到了嘴边，只剩一句话：“那……你好好休息，晚安。”
　　照明关闭，房门关上，室内变得一片黑暗。
　　客房门的另一边，庄鸣岐怔然地看着关上的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至少，他还在里面，他还愿意待在这里，不是吗？
　　耐心点……还有机会。


第九十一章 无声的味道
　　关若鹜一觉醒来，宿醉的感觉让他恨不能以头砸墙。
　　又在床上闭目养神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坐了起来。拉过外套，掏出手机一看，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
　　手机也快没电了。
　　从床头柜扒拉出充电线给手机插上，关老师慢悠悠地爬下床，慢悠悠地趿拉棉拖鞋往外走。因为还有点昏沉，关若鹜的整个行动过程迟缓得像是迟暮的老人。不过当他打开房门，被冷空气一激，神智顿时就清醒了。
　　关若鹜：……卧槽房间内外温差这么大的吗？！
　　庄鸣岐刚好站在客厅目睹关老师清醒过程，挑眉道：“房间里开空调了，外面没开，赶紧进入穿了衣服再出来。”
　　“我哪知道啊，我还蒙着呢。”关若鹜没好气道，“而且我那衣服全是酒气，我不想穿啊。”
　　这个理由，也是很理直气壮了。
　　“给你在床边的椅子上放了棉的家居服，你都没看见吗？”庄鸣岐一边说一边打开客厅的空调，“或者你先洗个澡再出来穿？等下客厅里就暖一点了，点的外卖应该也到了。”
　　“哇，我有生之年居然能从你嘴里听到‘外卖’两个字，真是太意外了。”关老师挑眉，“但我现在没什么胃口，可能……”
　　“醒酒汤和粥都买了。”庄鸣岐打断他，“还有什么洗澡出来再说，不要这样站着，小心感冒。”
　　“最后一个问题。”关老师的桃花眼轻轻一撩，问道，“你今天居然不上班？”
　　“……”庄鸣岐其实有很多话可以讲，也有很多理由可以找。但是这一刻，他看着关若鹜，只应了一声：“嗯。”
　　关若鹜颇有意味地和他对视了几秒，察觉男人的神色好似毫无波动之后，轻声嗤笑了一下，扭头退回了房间里。
　　***
　　洗完澡，关老师浑身都暖了，也洗掉了一身酒味。他把晚上穿的衣服一股脑全扔到洗衣筐里，也不管会不会给庄大总裁原来扔在里面的衣服染上味道，扭头回了客厅。
　　外卖还真到了。
　　和关若鹜恶意想象的珍馐美馔不同，外卖还蛮朴实的，大多属于“清粥小菜”。不用说，这应该就是冲着给关老师解酒来的。
　　关老师在饭桌边坐下，扫了一眼外卖袋子上订着的外卖小票，顿时一乐：“这怎么还是我熟悉的牌子？他们家在附近开了连锁？”
　　“嗯。”庄鸣岐没让他用一次性餐具，而是从厨房里拿了自家的筷子和勺子，递到他面前，“趁热吃。”
　　关若鹜没光顾着自己动筷，他的头晕劲儿过去了一些，也有心思关心这个屋子的真正主人了：“你也就吃这个？要不要再加点？”
　　“没事，就吃这个。”庄鸣岐在他对面坐下，“我也是早上十点多才醒，下楼吃过早餐了。你要是不够，冰箱里还有冷冻食品。”
　　“别了。”关老师赶紧拒绝，“我现在其实什么都不想吃，纯属于为了不饿死，所以多少还是填一点。”
　　庄鸣岐愣了一下：“那你……今晚还出去吃饭吗？”
　　“……你不说我一时都没想起来。”关若鹜搅着粥的勺子一顿，问道，“呃，准备上哪的？”
　　庄鸣岐淡淡吐出餐厅名字：“一笑。”
　　“排场。”关老师竖起大拇指，“我想去的，总裁大人。”
　　庄鸣岐淡定回道：“想去就去。”
　　“可是我的衣服刚刚都拿去洗了……”关若鹜的手肘支着桌面，一双桃花眼看着庄大总裁，“没衣服出门，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
　　庄鸣岐只能云淡风轻地回道：“下午先穿我的衣服出去，在商场凑活一套？或者直接打电话让店里给你送一套来，虽然尺寸不一定完全合适，但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关若鹜吞下一口粥，笑了笑：“庄总打电话的店，我可不敢买……”
　　“要你出钱了吗？动不动就阴阳怪气的，到底想说什么？”庄鸣岐反手扣了扣桌面，“不管你想说什么，想怎么样，我都接着。但是现在，先好好吃午饭。”
　　关老师挑眉。
　　凌晨的事，他可是还有记忆的。明明那时候对面这家伙还隐隐有点怂，现在却一副……说不好听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看来，这家伙花了一个晚上，调整好心态了？
　　真没意思……
　　庄鸣岐这么镇定，关若鹜也没了别的心思。他拿起醒酒汤的杯子，伸出去碰了一下对方的水杯，然后把醒酒汤一口干了。
　　庄鸣岐默默看着他，随即也拿起杯子，莫名其妙地把一整杯水都干了。
　　***
　　下午，关若鹜一身懒骨头，没出门，庄鸣岐就打了个电话，让一直定制衣服的店挑一套搭配好的成衣过来。报尺码的时候，他居然在完全没问关若鹜的情况下全报对了，惹得赖在沙发上的关老师抬头看了他好几眼。
　　然后整个下午，两人基本没再说什么话。庄鸣岐从书房里出来过好几次，关若鹜一直定在沙发上玩手机、看电视，偶尔赏他一眼，并不搭话。甚至有一次庄鸣岐在沙发后面站了好几秒，垂眼看着青年，青年也就是头也不回地问了句“干嘛”，并不表露出更多的想要交流的意愿。
　　后来，庄鸣岐索性就不出来了。
　　直到准备出门去吃饭。
　　关老师这会儿才换了大总裁给他买的新衣服，不能说哪哪都合适极了，但基本大差不差。衬衣、针织衫、短羽绒服，外加加绒牛仔裤，年轻有型且不会冷。关若鹜穿完出来还在庄大总裁面前显摆了一下：“好看吗？”
　　总裁大人望着他的桃花眼，矜持表示：“……还行。”
　　“你说还行，那就是不错。”关老师道，“你还不换？刚刚还老催我。”
　　庄鸣岐点点头，进主卧去了。
　　他的动作麻利，十分钟就出来了，万年不变的里面休闲套、外面厚大衣，衬得他浑身笔挺，有型极了。关老师望了一眼，只有一个评论：“……你的脖子不冷吗？”
　　男人的衬衣只扣到倒数第二颗——再往上扣就得系领带了——修长的脖子十分好看，也十分“冻人”，怪不得关老师会这么问。不过庄鸣岐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他身上新增的“装备”，淡淡道：“那你是很冷吗？”
　　原来在男人去换装的功夫，关老师又给自己加了一条红围巾。随意地绕了几圈又扎了个短结，将青年的半张脸都捂住了，只留一双桃花眼露在外面，倒是显得更年轻了一些。
　　“倒不是冷，造型嘛……”因为口鼻被稍微捂住，关老师的声音有点闷闷的，“反正到餐厅就脱了，现在走吗？”
　　“……你不闷吗？”庄鸣岐说着话，伸手想把关若鹜的围巾压下去一些，却被关若鹜躲开了。
　　“干嘛干嘛，别毁我造型。”
　　庄鸣岐悬在半空的手，捏了捏手指：“……行吧。”
　　关若鹜觉得他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埋在围巾里的脸歪了歪，桃花眼一眨：“怎么？有事？”
　　“……没。”
　　“那出门吗？”
　　“嗯。”
　　两个风格相去甚远，但颜色上似乎还有点搭的人，就这样出了门。
　　***
　　一顿饭，又平安无事。只是高楼之上，城市灯火尽收眼底，浪漫情景下居然什么都没发生，总让人觉得好像缺点什么。
　　期间关若鹜还接到了楚越工作室的人打来的电话，再次盛情邀请他去参加年会。关老师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男人，轻笑一声，拒绝了。
　　庄鸣岐大概猜到了电话的内容是什么，但他没问。
　　吃完饭，庄鸣岐把关若鹜送回家——关老师自己租的房子楼下。
　　车辆停下，关若鹜透过车窗往楼上望了望，然后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道：“我那套衣服洗好先放你那，改天碰面再给我吧。”
　　庄鸣岐道：“好。”
　　“我还晾了内裤在你家，一起帮我收好。”
　　“……嗯。”
　　“对了，我换下来的家居服都扔在床上了。”
　　“嗯。”
　　“还有什么事……好吧，我想不起来了。”关老师冲男人笑了笑，“那，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上去……”
　　“有。”
　　“……哦。”手已经放在车门把手上的关老师愣了一下，松开手，重新靠回椅背，“我还当你今天想糊弄过去了呢，差点以为早上只是做了一场梦。”
　　庄鸣岐的手还放在方向盘上，目光也望着前方，好似随时要启动似的：“我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关老师心说你都在我后面晃悠了一下午，居然说找不到时机：“那现在是了？”
　　“我不知道。”庄鸣岐缓缓道，“但有些话，我应该今天说出来。”
　　“行，说吧。”关若鹜抱臂，好整以暇地偏头看着他，“洗耳恭听。”
　　然后，庄鸣岐就……沉默了好一会儿。
　　关老师陪着他酝酿了一阵，等了又等，看庄鸣岐还没有开口的意思，挑眉道：“庄总，这是要耗一晚上吗？”
　　庄鸣岐扭头看向他，在桃花眼的注视下张了张嘴。就在关若鹜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来时，他忽然抬起右手，闻了闻自己的手腕，然后递到关若鹜面前：“你闻闻。”
　　关老师：“……哈？”
　　心理学专家关老师一脸懵地看着男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说这是这么神展开。但男人的手一直递在他眼前，好像他不闻，就要永远僵持下去。
　　关老师为了不这么耗下去，只好忍着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勉为其难地嗅了一下。
　　哦，好像是带着丝丝酒香，有点木质元素，还有……等等，这是……？！
　　“你擦了……？！”关若鹜猛然抬头，望向庄鸣岐的眼睛。这个味道青年闻过一次，虽然和这次的有点偏差，但他不至于认错……
　　庄鸣岐点头。
　　——男人真的擦了Lord　George！
　　东方木质味，像是冬日里的干柴烈火，带给人温暖，也带着一丝丝……暧昧。
　　苏荷形容为……“失身水”的高级男香。
　　青年的桃花眼盯着那双鹰眸，默默无言。车内的光很弱，那双眸子黑沉沉，似乎带着暗流和漩涡……
　　关若鹜倏地一把拉过男人的衣领，凑在他的颈侧嗅了一下。
　　果然，是抹了。这家伙居然在这时候……
　　低沉的声音同时在青年耳边响起。
　　“……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下章讲当年的事了！


第九十二章 告白
　　“‘对不起’？你是因为什么而和我道歉？”
　　关若鹜松开男人的衣领，靠回副驾的椅背，轻笑一声：“你又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庄鸣岐看着他：“过去的很多事……”
　　“比如？”
　　“比如……”庄鸣岐没逃避，直接说出了最核心的问题，“我出国上大学，却没提前告知你的事。”
　　这是两人之间曾经——或许也是至今——最大的矛盾，也是庄鸣岐心里的一根刺。当然，这根刺不仅伤的是庄鸣岐自己，伤得更重的，显然是当年的关若鹜。
　　“……哦，这事。”关若鹜的神情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他的视线投向前窗之外的小区当中，淡淡道，“你当年不是道过歉了？说起来，应该是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才对，毕竟我在你上飞机前一天还给了你一拳吧？我听说你后来上飞机的时候脸还是肿的。”
　　“确实。”庄鸣岐现在想起当年的事，心情上已经是觉得有点好笑了，“因为脸上的伤痕，我还差点被拒绝入境。”
　　关若鹜嗤笑一声：“噢，真遗憾。”
　　庄鸣岐并不介意他这时候的嘴贱，或者说，关若鹜此时无论怎么发脾气，庄鸣岐都会完全接受。
　　毕竟当年发生的事，确实会让青年不高兴，甚至记恨许久。设身处地想一想，庄鸣岐自己都觉得自己无法被原谅。
　　“不过，你完全不需要道歉，因为那是我罪有应得。”男人道，“我当年那句‘对不起’，其实并没认识到我真正错在哪里。我现在的道歉，一是为了当年的事，二是为了那句根本没认识到错误的‘对不起’。
　　“我向你道歉，因为我的年幼无知，我的自以为是，还有我的胆小逃避。”
　　关若鹜没回答。
　　他扭头看向窗外，尽管外面就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自家楼下，没什么好看的，他也就这么定定地看了几分钟。
　　庄鸣岐也沉默地看着他。
　　好一会儿后，关若鹜才缓缓开口：“你以为这么四个字四个字地道歉，就会显得很诚心？或者是你长篇大论的辩论队口才，就能说得我心服口服？”
　　“……”庄鸣岐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角度刁钻的问题，张了张嘴，犹豫又犹豫，最后只说了一句很简单的话，“我只是想和你道歉，但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表达我的忏悔。”
　　“要忏悔去找牧师。”关若鹜淡淡道，“找我没用。”
　　这一刻，青年身边似乎筑起了铜墙铁壁。好像庄鸣岐说什么，他都不打算轻易就接受。他甚至一直看着窗外，连视线都不愿意落在对方身上，拒绝交流的意味十分明显。
　　“我……”庄鸣岐看着青年的侧脸，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打破这种僵局。有那么一瞬间，男人觉得自己傻透了，为什么要提起当年的事。要是不提的话，就这样慢慢相处下去，说不定当年的事就再也不会被想起、永远被遗忘了。
　　但下一刻，庄鸣岐又自己否认了这种想法。当年的事不解决，他和关若鹜之间就永远横亘着一个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庄鸣岐当年已经错误地将这个炸弹埋下，现在绝不会放任它留存下去。
　　心中下了决断，男人无声地长呼吸一次，然后再次开口了。
　　“我回来，其实有很大原因……”安静的车里，响起男人低沉缓慢的话语，“就是为了你。”
　　关若鹜终于转回头，对上男人的视线。
　　但那双桃花眼里并没有惊喜，甚至算不上友好。
　　“你想说什么？”关若鹜眯了眯眼，“你回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生意失败、或者发生了别的什么，就要我负责吗？”
　　“不。”庄鸣岐看着他的眼睛，凝视着他，“是我自己决定回来的，不管发生什么，都是我自己承担责任，和你没关系。”
　　“那可真是太好了，但既然如此，你说出来干什么？”关若鹜冷笑一声，“擅自回来，说是因为我。你是不是还想说，擅自决定出国也是为了我？”
　　庄鸣岐定定地望着他。
　　“……干嘛？你还真想这么说？”关若鹜冷声道，“你是不是搞错了一点，我们当年约定的是一起在国内上完大学再出去，而不是出去上大学。而且你他X莫名其妙一个人跑去申请外国大学，临走前一天才告诉我，你这分明是耍我，还敢说这是为了我？你就算甩锅也要讲基本法吧！”
　　“不是甩锅。”庄鸣岐道，“这事确实是为了你，但是和你无关。”
　　关若鹜道：“你自己听听这话有逻辑吗？！”
　　“这是因为我当年就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一下把气势汹汹的关若鹜打懵了。
　　但庄鸣岐的话还没完。他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把心里那些话一股脑全都宣泄出来：“我当年忽然申请国外大学，是因为我发现自己对你的情感，在你面前根本收不住，所以我才连告诉都不敢告诉你一声，直接跑了！现在我跟在你后面回国，是因为我还爱你，我实在忍不住了……！”
　　男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炸弹，在关若鹜耳边、脑海里连续炸响。青年的脑子嗡嗡响了一阵，突然就抓到了其中的某个字眼。
　　他说……“爱”？
　　关若鹜此刻的心情仿佛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冷静地在说“果然如此”，另一半惶惶不知所措地喃喃“他当年就喜欢我？他现在还爱我？”。纷乱的思绪在青年的脑海一齐涌上来，让他失了冷静。他张了张嘴，下意识地将手放到了车门把手上：“我……”
　　庄鸣岐意识到青年想跑了，伸手抓住青年的手腕：“先别逃，听我说完。”
　　“你还好意思叫我不要逃？”关若鹜看向男人抓过来的手，蹙起眉头道，“你自己就跨国逃跑，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
　　“我不是要逼迫你什么，我只是想解释清楚当年的事。”庄鸣岐道，“我只占用你几分钟时间，拜托你听听吧，行吗？”
　　关若鹜沉默不语。
　　庄鸣岐道：“求你。”
　　“……”关若鹜眼神莫测地看他一眼，一用力就拔出了自己的手，然后靠回椅背，撇着头道，“……给你五分钟。”
　　庄鸣岐看他赌气望着窗外，也不强求他再看回来，而是缓缓说起当年的事来。
　　***
　　关若鹜和庄鸣岐，打小一起长大。
　　他们上了同一所幼儿园，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以及同一所高中。一直以来的形影不离，使得他们自然而然地约定，要上同一所大学。
　　即便当时的家里人已经做了移民的决定，他们还是觉得，现在国内一起上完大学再一起出去也不错。
　　当然，在此期间，别的小伙伴也在两人身边来来去去，只是总没有这两人意气相和。他们是真正的同穿一条裤子的交情，相互之间再亲密，旁人、乃至于他们自己，也不会觉得这是多大的事。
　　直到有一天，庄鸣岐看到关若鹜课桌里掉出来的粉红色信封。
　　又直到另一天，庄鸣岐从梦中醒来，清楚地意识到梦里的人长着一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
　　他一开始以为，那只是因为年龄到了，有一些偏门左道的冲动，长大一些就会“正常”回去。但他没想到的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非但没能看开这件事，反而无法控制地把关若鹜越看越“紧”。
　　关若鹜偶尔会抱怨“你也管得太宽了吧”，但大多时候还是心无芥蒂地尊重庄鸣岐的说法。只有庄鸣岐自己知道，关若鹜和其他同学勾肩搭背的时候，自己就想冲上去把那些人撕开扔在一边；关若鹜和女孩子们眨桃花眼的时候，自己就想把他的眼睛、他的脸、他的整个人直接挡起来；关若鹜和自己一起抄近路穿过某条小巷的时候，自己的脑子里无数次闪过把他摁在墙边亲吻的冲动。
　　可庄鸣岐不能这么做。
　　他将关若鹜的一切看在眼里，知道对方和女孩们相处得很好，也很讨女孩子喜欢。就算中学时期因为规矩而没谈朋友，再长大些以后，关若鹜想要交到女朋友，是轻而易举的事。庄鸣岐意识到，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把这个弯着桃花眼、行走在光里的人拖到自己身边来，斩断他未来的其他可能。
　　要是让关若鹜知道了自己的想法，他一定会震惊，然后远离自己。
　　连朋友都没得做。
　　庄鸣岐无法接受这种彻底断裂的关系，他克制自己，约束自己看向对方的眼神。这样的情感，在日复一日的积累下，愈发汹涌。庄鸣岐死死地摁着它，遮掩着它。但他自己也知道，这样下去，只会在爆发的那天更加不可收拾。
　　终于，庄鸣岐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一直看着这个人了。
　　他需要……冷静一下。
　　逃得远远的，到国外去，冷静几年，或许就能冲淡这种情感。到时候再和关若鹜见面，应该就不会有这种冲动了。可以把旧日的情感尘封在心底，可以看着对方去和喜欢的女孩在一起，也可以默默地祝福对方。
　　基于这种思想，庄鸣岐偷偷报了国外的大学，并且一直保密。直到出发的前一天，才在电话里告诉了关若鹜这件事。
　　当时，高考刚刚结束不久，分数还没出，关若鹜还不知道自己要上那所大学。但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大学里会没有庄鸣岐。
　　这无异于背叛。
　　对于关若鹜来说，最不可能背叛的人忽然就撕破了长久的约定，相当于十几年的情感付之一炬。尤其是庄鸣岐无法说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令关若鹜觉得还在看往年录取分数线的自己像是个跳梁小丑。庄鸣岐甚至在出发前的一刻，只是用电话来告知这件事，这一切都让关若鹜火冒三丈、无法接受。
　　他挂断电话，冲到庄鸣岐家里，单方面大吵一架，单方面动了手，然后摔门而去。
　　第二天的机场，有些同学自发去给庄鸣岐送行，唯独没有关若鹜。
　　他和庄鸣岐绝交了。对方居然能干出这样的事，绝交已经是最轻、最冷静的反应。
　　庄鸣岐所有的联系方式已经全部被关若鹜拉黑，电话、邮件、甚至家人传话，关若鹜不会给与庄鸣岐任何回应。就算关若鹜在研究生期间去到了庄鸣岐所在的国家，两人也毫无交集。
　　两人的家长问过发生了什么，庄鸣岐只说是自己犯的错，关若鹜则直接说感情淡了懒得来往。家长们管了几次，收效甚微，也就懒得再管已经成年的男孩子们。
　　而庄鸣岐不知道的是，关若鹜在研究生期间出柜了，关妈妈为了保护儿子，更加闭口不谈他的情况。偶尔关妈妈和庄妈妈谈起关若鹜有对象了，也没详说，导致庄妈妈顺口就和儿子说关关交女朋友了。
　　庄鸣岐知道之后，一面想着这很正常，一面又意识到，自己其实依旧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几年不见，只能靠长辈朋友圈里的一些照片以解相思之苦，这非但没冲淡庄鸣岐闷在心里的情感，反而更加滋养了男人对关若鹜的渴望。庄鸣岐只是从有名的心理实验小组里找到关若鹜的名字，好像就能想象他已经成长为多么优秀的人。
　　当少年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男人，他明白了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真正该面对的是什么，真正放不了手的又是什么。
　　那根一直紧绷着庄鸣岐的弦，终于断了。
　　于是在听到了关若鹜回国的消息，男人就开始着手准备，然后终于以回国打开市场的名义，坐上了飞机。
　　对也好，错也好……
　　他要去追随心中那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所以猪蹄子是活该的！


第九十三章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所以，你想说什么？”
　　关若鹜听完男人的表述，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前方：“你当年是有苦衷的，所以我得原谅你？”
　　“我……我的目标当然是希望你原谅我。”庄鸣岐缓缓道，“但我知道我当年干了件多傻逼的事，所以你生我的气，是我自作自受。我也知道你当时受到的伤害一定很深，所以如果你想让我怎么做，也可以直接告诉我。”
　　“你现在倒是想得很透彻，可当初呢？我还在看大学分数线，你一个电话过来轻飘飘来一句‘要出国了’，说好两个人一起的事儿你就直接给我谢幕了，你让我怎么想？”关若鹜其实也被男人的说辞带出了一点当年的情绪，有些难以保持冷静，“我和你不是只认识两三天、两三个月、两三年，而是十几年！十几年啊！十几年的感情，你一个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你这叫把我放在心上，啊？”
　　“我……对不起。”
　　“而且你自己听一下刚刚那段话的逻辑，你觉得合理吗？你他妈痛苦了跑去疗伤，就顺道把痛苦转嫁到我身上？”事情过去十年，但关若鹜根本没办法释怀，他为了这件事窝火太多、太久，不可能因为简单的几句话就解开心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选心理学？我他妈就是想搞清楚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才会选择一声不吭地一走了之，才会把十几年的交情说扔就扔！”
　　“对不起，对不起……”庄鸣岐忍不住握住关若鹜的手，贴在额头上好似忏悔，“不是你的错，关关，是我的问题。对不起，我是混账，我是懦夫。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只求你原谅我……”
　　青年说的都是实话，毋庸置疑，庄鸣岐辩无可辩。他只能把刀递给对方，然后张开双手等着对方复仇，因为他罪有应得。
　　关若鹜用力抽开自己的手。
　　庄鸣岐心里像失重般瞬时悬空，他抬起头，目光追逐着那双手的主人。
　　“你走了我就得接受，你回来了我就得原谅，听起来我也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了吧？”关若鹜冷笑一声，“你说你是不是找事做？要是前一阵顺势从了我，你不就直接圆梦了？现在你非得把这事提上台面，那我就只能说我如今的想法和当年差不多，只想打人，不想和解。”
　　“那你就打我吧，打到你不想打了为止。”庄鸣岐看着青年的眼睛，低沉的声音认真道，“我不会就那样和你在一起的，我知道你当时只是为了玩。我当然可以陪你玩，只要你乐意，你开心，我完全愿意陪你玩下去，但我不会就此沉沦。不是说我不接受你带着目的靠近我，而是我不能接受自己当个缩头乌龟，对当年做错的事避而不谈、对你当年受到的伤害视而不见。如果我这么做了，那我就还是当年那个懦弱的混账，我不想事情变成那样。”
　　这些话有点令人意外，因为人都会趋于逃避自己的错误。但关若鹜又觉得庄鸣岐好像就是这样的人，会认真面对自己犯下的每一个错误。
　　虽然这一次，承认错误的时间晚了十年。
　　关若鹜一时之间没说话，只是迎着男人的灼灼目光，沉默地看着他。
　　“我对你，绝对没有任何‘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思想。你可以用任何你知道的技巧来测试我是不是在说谎，甚至催眠后再问我，都可以。”庄鸣岐缓缓道，“我渴求你的原谅，但并不是逼迫你现在就原谅我。我知道我做的还远远不够，我会继续努力。而现在，我只是……想得到一个机会。”
　　关若鹜下意识地回问：“……什么？”
　　“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庄鸣岐试着再次握住关若鹜的手，然后慢慢将其拉到自己的心口处，“关关，我爱你。我爱了你十几年，我会继续爱你、对你好、对你从一而终的。给我个机会吧，就算从负分开始也可以，给我个靠近你的机会。”
　　“……”关若鹜感受着掌心下的心脏跳动，恍惚中觉得，男人好像把他的一整颗心都放到了自己手上，任由自己揉圆搓扁。
　　这样的事居然发生在从小就硬气的庄鸣岐身上，简直闻所未闻。
　　关若鹜即便心里还有怒火，面对男人这种“你说什么都对，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状态，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青年张了张嘴，最后蹦出一句角度刁钻的话来：“你刚刚那段话里，好像有几句我很耳熟。”
　　“嗯，我听到你和阿姨说你的择偶标准。”庄鸣岐看着青年，慢慢道，“对你好、喜欢你，最重要的是从一而终……我能做到，关关，给我个机会去证明吧。”
　　“……我该回答什么？”关若鹜挑眉，抽回自己的手，“我现在不想原谅你，也不想和你在一起，那我还能回答什么？”
　　“什么都不用回答，什么都不用改变，就这样就行。”庄鸣岐道，“我来走那九十九步，你最后再决定要不要握住我的手。”
　　“这也是我之前说过的话。”关若鹜说道，“你有点自己的说辞吗？老是当复读机显得很没诚意。”
　　“那……”庄鸣岐想了好一会儿，憋出一句，“你觉得我用这个香水合适吗？”
　　“说到这个，我刚才就想说了。”关若鹜没好气道，“你在家里就擦了香水的吧？只是因为我后来围上围巾就没发现，对吗？你是不是傻？就不能直白一点，让我把围巾拆下去，或者直接告诉我你擦了香水吗？”
　　“……那样太刻意了。”
　　“你在车里让我闻就不刻意了？”
　　“那只是……”
　　“闭嘴，听话。”关若鹜扭头看着男人，“该直白的时候直白，别给我省那件最核心的正经事，其他有的没的却弄了一大堆，知道吗？你要十年前就知道这个道理，我就少挨你折腾几年。”
　　“……抱歉。”
　　“行了，这句话我今晚上听得够多了。”关若鹜道，“还有别的没有？没有我就下车了。”
　　“有。”庄鸣岐道，“我爱你。”
　　“喂！你够了啊！”
　　“不够，十年、不、十几年的空缺，我怎么可能一个晚上说得完。”庄鸣岐回道，“我当时总觉得说出来会影响你，带你走上弯路，所以连尝试表达的勇气都没有。现在想想，真是愚蠢之极。”
　　“我同意最后四个字。”关若鹜回道，“实际上，即便没有你，我也走上‘弯路’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更后悔。”庄鸣岐垂眼，嗤笑一声，自嘲道，“自从知道你有前男友后，我就总在想，如果我当年勇敢一点，你的初恋会不会就是我……”
　　“说起这个话题。”关若鹜问道，“当初程磊不是说你在大学交过女朋友？但你又说她不是你的初恋？”
　　“因为我不喜欢她。是她一直缠着我说，试一试，就试一试，我就鬼迷心窍地认为，或许这会帮助我忘了你，就默认了……”庄鸣岐有点心虚，但他还是把前因后果都和关若鹜说清楚了，“我没碰她，而且过了差不多一个月，我觉得实在不能这样下去，就提了分开。我和她道歉的时候，她说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只是没想到我成了她名义上的男朋友后，连逢场作戏都不作一下……”
　　“啧啧。”关老师摇头感叹，“庄鸣岐，你可真渣，你就是个大猪蹄子。”
　　“如果是说我做出的这些糊涂事，我无法否认，我过去就是个蠢货、混蛋。”庄鸣岐转过头，说道，“因为我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只是我总想要逃避，殊不知逃避只会让所有人都受伤、都痛苦。”
　　“情话说得再多、再动听，也不能掩盖事实。”关若鹜回道，“少给我糖衣炮弹。”
　　“我只是在说实话，是你让我直白一点的，不是吗？”庄鸣岐说道，“我就是为了初恋回来的，关关，我是为你而来。”
　　关若鹜挑眉：“还说不给我压力，你这不是把你那个公司的压力都给我一股脑压过来了吗！”
　　“是我自愿的，不用你负任何责任，我也从没和别人说过。”庄鸣岐回道，“我为你做的任何事，都是我心甘情愿，所以无论你知道或者不知道，于我来说都没多大区别。但如果你有需要，我任何时候都接受你的召唤。关关，我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那个。”
　　“你别把我说得这么渣好吗！”关若鹜道，“我还没兴趣要什么备胎！”
　　“那不一样。”庄鸣岐极其轻微地勾了勾嘴角，“备胎可以看着心上人去和别人在一起，但我不行。我可以等你，反正已经十几年了，也不差多一阵。但在这期间要是出现任何想要抢走你的人，我不会再让他轻易得手了。”
　　这话意有所指，仿佛是不点名批评某位楚姓人士。
　　关若鹜啧了一声：“我又不是你的所有物。”
　　“只要你不明确反对，我就会这么做。这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关关，我是个男人。”庄鸣岐深深看着旁边的青年，“而你确实从来没明确反对过，所以我还有机会，对吗？”
　　“……你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以前是，现在也是。大家都被你的正经的外表欺骗了，装什么冰山啊你！”关若鹜避而不答男人的问题，只是道，“我要回家了，开锁！”
　　这次，庄鸣岐没再继续挽留，从善如流地开了车门锁。
　　男人还道：“回家确认没事后，给我发个信息，有事就打电话给我，我在楼下等你。”
　　“嘿，我不是女人！”关若鹜回道，“你有必要这样吗？”
　　庄鸣岐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其实想直接把门锁上，一踩油门就把你再带回家。”
　　关若鹜啧了一声。
　　他打开车门，硬邦邦地说了句“滚吧你”，就下了车。
　　男人笑了笑，跟着下了车，站在驾驶座附近目送青年进到了单元里。
　　直到青年家的客厅亮起灯，手机上收到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男人才最后望了一眼那个阳台，然后回到车里。
　　夜空中的月亮，不圆满，却很明亮。
　　【作者有话说】：告白！！！


第九十四章 现在、马上、就要！
　　自从把一切说开，庄鸣岐似乎就不想隐藏他那点心思了。
　　堂而皇之地随时随地发信息，什么起床没有，早餐吃什么，午饭吃什么，下午茶吃什么，晚饭吃什么……还没出一天呢，关老师就烦不胜烦了。
　　【关关雎鸠：你有别的话没有？合着我在你眼里除了睡就是吃？】
　　【伪冰山·庄：我只是不知道要发什么。】
　　【关关雎鸠：那你就歇着别发！】
　　【伪冰山·庄：我想发。】
　　“哎卧槽……”关老师看到手机屏幕上那明晃晃的“我想发”三个字，烦得扔了手里的游戏手柄，“得寸进尺啊这个混账！”
　　他站起来，揣着手机来回转了两圈，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晚上九点半。
　　有辙了。
　　青年坐回沙发上，给庄大总裁发信息：【我想吃烤乳鸽。】
　　【伪冰山·庄：明天给你买。】
　　【关关雎鸠：现在就要。】
　　【伪冰山·庄：已经九点半了，少吃消化需要时间的东西。】
　　【关关雎鸠：现在就要！】
　　关若鹜其实还有很多其他正经的理由可以说，很多借口可以找，但他都没用上。他是打定主意要庄鸣岐“知难而退”，所以非要直来直去，一作到底。
　　“哈哈哈……”关老师简直能想出庄鸣岐现在的神态，肯定是皱着眉，盯着手机，一副欲言又止的冷凝表情。
　　没等这位极其智慧的总裁大人想出合适的回复，关若鹜的手指在屏幕上飞速点点点，又发了好几条信息。
　　【关关雎鸠：现在就想吃。】
　　【关关雎鸠：立刻、马上、现在！】
　　【关关雎鸠：right　now！】
　　可以说是无理取闹要作死的典范了。
　　关若鹜发完之后，回顾了一下自己发的几条信息，自己乐得笑倒在沙发上。偶尔的任性妄为，无疑是令人愉快的。关若鹜被那一串“吃什么”勾起来的烦躁，这会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是总问我要吃什么吗，我倒要看看，现在就想吃的报给你了，你要怎么办……”关老师翻个身，仰躺在沙发上，举起手机看着信息界面，“让你还一天闲着没事来烦我……”
　　但关老师的手机举了好一会儿，男人的回复还没回来。青年望着毫无动静的手机界面，撇撇嘴，又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也是，庄鸣岐那种绝对理智的人，还能指望他有多让步？就算他说什么都能答应，但要是涉及到他认为的“原则性问题”，他才不会……
　　庄鸣岐的语音通话请求忽然蹦了出来。
　　关若鹜下意识地点了接通，但紧接着就手一滑，手机直接砸在了脸上！
　　啪。
　　“嗷——！”
　　一声惨叫直接穿透庄鸣岐的耳膜，男人一惊，立马问道：“怎么了？你没事吧？！”
　　“……没事，嘶……”关若鹜揉了揉自己的脸，捡回手机回道，“毁容了而已。”
　　“什么？！”
　　“开玩笑啦，我手滑，手机砸脸上了。”关老师没好气道，“谁叫你忽然打电话过来，我点个接通，就直接手滑砸下来了。”
　　关若鹜就是顺手甩个锅，根本没多想，然而庄鸣岐却应道：“嗯，怪我。”
　　“……”关老师突然觉得自己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其实他有点难以习惯庄鸣岐这种做派。但这又是他自己起的话头，没法怪对方，只能转移话题道：“你打电话来干嘛？”
　　“哦，也没什么。”庄鸣岐淡淡道，“我刚刚打电话问了几家餐厅，找到个有个餐厅还备有乳鸽，我让他们现在做了，等下外卖送给你。”
　　男人的语气淡定得像是在聊天气，但关老师已经被话里的内容震惊了，
　　“不是，你等等，你真让餐厅做了？”关若鹜一骨碌翻坐起来，“你刚刚一直没回我信息，就是去打电话给餐厅了？！”
　　“什么真的假的，不是你说要吃的吗？”庄鸣岐说道，“外面烧烤摊的东西还是少吃，尤其大晚上的，对消化不好……还是说你不想吃了？”
　　这个档口，关老师再想作，也不可能说不要了，于是只能道：“想是想，但你这……太兴师动众了吧。定个外卖不就完了。”
　　此话不假，想吃什么，定个外卖就完事儿了。可关若鹜自己就能完成的事，非要理直气壮找庄鸣岐代劳，人家代劳了还要嫌东嫌西，简直是难伺候的典型。
　　可偏偏庄鸣岐全盘接受：“我也就打个电话，外卖去送，这也是订外卖。”
　　关若鹜在另一头听着，眼珠子一转，坏主意又冒出来了：“那就是外卖小哥跑腿？你不亲自送给我啊？”
　　“……”庄鸣岐沉默一下，反问道，“你想让我亲自送？”
　　“不然呢？我干嘛不自己点个外卖？”关老师可是遍览“校园奇葩分手理由”的心理辅导室老师，作，简直信手拈来，“我讲都不用跟你讲一声好吗？”
　　庄鸣岐再次短暂沉默。
　　关若鹜以为他可算是觉得麻烦了，然而男人再次开口，说的却是：“我以为……你不想见到我。”
　　关若鹜：“……”
　　“那你干脆一辈子别出现在我面前好了！”关老师一击必杀，果断挂了电话。
　　电话骤然挂断，庄鸣岐愣了一下，放下手机看了看退出通话的信息页面。
　　两秒后，男人嚯地站起来，一边拨打电话一边走出书房。
　　“我刚刚订的烤乳鸽，不用人送，我去店里拿……”
　　****
　　一小时后，关老师家里的门禁电话响了。
　　青年心中若有所感，暂停了游戏，趿拉着拖鞋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按下通话键：“喂？”
　　“关关，是我。”庄鸣岐的声音在对讲机里有点失真，“开门。”
　　关若鹜问：“你上来？”
　　“嗯。”
　　“开了。”
　　说完，关若鹜就挂上了电话。
　　他靠在鞋柜边上，静静等着大门被敲响。
　　说实话，关若鹜对庄鸣岐会来并不意外。但当男人真的出现在自己楼下，关若鹜发现，自己心里还是有点波动的。
　　他是在故意作天作地，可他不会把所有事都视作理所应当。他不会立刻就感动得感激涕零，但他也不会对别人的付出无动于衷。
　　万语千言化作一句话——庄鸣岐虽然是负分起步，但确实是在慢慢加分的。
　　只是这点，关若鹜可不会让庄鸣岐知道。毕竟这男人只是看着冷感，实际上精明得很，关老师可不想让好不容易拿到手的主动权又旁落了。
　　叮咚。
　　门铃响起，关若鹜收了发散的思维，伸手开了门。
　　庄鸣岐站在门外。
　　寒冬夜晚，即便男人是开车来的，但下车上楼这段路，还是让他浑身透出一股寒气。从他背后的走廊里惯来一股凉风，打在关若鹜身上，关若鹜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别站门口，赶紧进去。”庄鸣岐下意识说了一句，然后顿了一下，又问道，“我能进去吗？”
　　关若鹜翻个白眼，扭头往回走：“不然呢？你想和我的烤乳鸽一起冻死在门外吗？”
　　庄鸣岐在后面看着青年的后背，无声地笑了笑。
　　他一边进门一边说道：“乳鸽已经死了，而且熟透了，关关。”
　　关若鹜回头盯了他一眼。
　　“我不说了。”庄鸣岐识趣地闭嘴，关上房门，然后把乳鸽双手奉上，“你的宵夜。”
　　关若鹜接过乳鸽，不用打开袋子都能闻到其中的香味。他没着急查看包装盒里的正主，只是把袋子往餐桌上一放，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问：“你喝什么？温水？”
　　“嗯。”庄鸣岐看关若鹜没有要进一步指示的意思，犹豫一秒，自己找了拖鞋换鞋进屋，“你在玩游戏？”
　　“你都看见了还问？”关若鹜倒了温水出来，塞在男人手上，“喏，喝杯水歇会儿，暖暖再走。”
　　庄鸣岐接过水杯，玻璃外壁传导的温度刚刚好：“我刚进门，你就赶我走？”
　　“不然？”
　　庄鸣岐指了指电视机：“我可以帮你过关。”
　　“你是不是幻想过夜呢，庄总？”关若鹜抱臂挑眉，“还想爬我的床，顺势来一炮？”
　　“没有。我是说，我的目的不是那样。”庄鸣岐喝了一口温水，温暖的感觉从喉咙延伸向五脏六腑，“身为男人，我当然想和你做那些事。但在那之前，我还有更重要的目标需要达成。而其他的事，都是以后可以自然而然发生的。”
　　“……听不懂，别和我说。”关若鹜转身走开，坐到餐桌旁边，摸了一下外卖盒，“嚯，还热的？我还以为要进一下微波炉。”
　　“外面那层是保温的，而且车里开着空调，所以降温不会那么快。”庄鸣岐放下杯子，走到餐桌旁，也摸了摸包装盒，“要么你还是热一下吧。”
　　“那不至于。”关若鹜直接打开了盒子，一股香味扑鼻而来，令人食指大动，“好像闻起来和路边摊是有点区别哈，真不愧是大厨手艺加上庄总不远万里给我送来的。我能开动了吗？”
　　最后一句问话，青年是仰着头望向站在身边的男人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开了、心情也坦率了，庄鸣岐现在看青年的这些小动作，看着那双桃花眼冲自己眨啊眨的，就总觉得……可爱。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冒出一个字：“嗯。”
　　关若鹜看不出注没注意到庄鸣岐的异样，只是假装正经实际上贱兮兮道：“你晚上不能吃这些，冰箱里有蔬菜、茶几上有水果，你可以吃蔬菜色拉啊。”
　　“……不用。”庄鸣岐回着话，关若鹜的发言给了他一个灵感，于是他道，“关关，你冻在我家的牛排还没吃完。”
　　所以，来我家里把它们吃完吧。
　　“……哦。”关老师戴上一次性手套，撕下一个鸽子腿。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第九十五章 接他回家吧
　　距离过年越来越近，没几天后，庄鸣岐公司的年会也举办了。
　　可以带伴侣出席。
　　主要总统筹这件事的白总监以为，或许在自家公司的年会上会看到关若鹜，然而实际上是，庄鸣岐一脸淡定的单身赴会。
　　在酒店门口签到处眼看着总裁大人单独前来的白莉：……好吧是我想太多。
　　她不知道的是，庄鸣岐还真问过关若鹜今晚要不要来。
　　不过庄大总裁没说是“以伴侣的名义去参加”，只是说年会也会邀请一些公司以外的人，问关老师要不要去玩玩。关若鹜没多想，只是觉得自己唯二认识的两个人在年会上一定很忙，所以随口就拒绝了。
　　所以庄鸣岐淡定地一人前往了。
　　晚上十一点半，关老师不是很意外地接到了白莉的电话。
　　“你又迷瞪到不认家了？”关若鹜一边接电话，一边在衣柜里翻找准备穿出门的衣服，“我打个车去接你吧，不然这天开机车，我都能被吹飞。”
　　“不，我还成，我自己能回去。”白莉回道，“我是实在不知道谁能把我们老大送回去，只能打电话给你了。”
　　关老师挑眉。
　　“白莉，你是不是还是喝上头了？”青年停下了挑选衣服的动作，“他不是有车吗？找个代驾不就完了？就算他已经蒙了，你们同事里谁送他不行？”
　　“哇哦，关同学，你可真无情啊。”白莉啧啧两声，“前几天你在酒吧醉得不省人事，人家把你背回家的好吗？”
　　“你少来，最多背我上车而已，瞎话张口就来啊你。”关若鹜挑眉，“而且他带我回我自己家了吗？是带回他家好不好？这特么再严重点，我就能告他了好吗？”
　　“……嚯？！这么大的新闻，你怎么现在才吱声啊！”白莉惊了一下，然后道，“不行，现在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我回头再跟你仔细打听。我就问你，他现在已经蒙到眼睛发直了，你来不来吧。”
　　身为公司的执行总裁，这种场合肯定是会被无数人敬酒的，庄鸣岐现在没直接倒下去，已经够强了。
　　白莉继续道：“还有件事，我也一起和你说了吧。”
　　“嗯？”
　　“今晚抽奖的时候，一度到了现场拱领导出钱来抽的程度。”白莉道，“一般来说，就是领导先说一个金额，然后其他人就按级别、家属之类的破理由，拱领导翻倍。”
　　关若鹜道：“你和我说这些干嘛？提醒我没有年会，不能抽奖吗？”
　　“哎，我这不是先把规则大概和你说清楚吗？”白莉道，“那长话短说，总之就是，主持人拱老大要出‘伴侣’‘对象’那份的时候，他同意了！很轻易就同意了啊！”
　　关若鹜看着衣柜里的穿衣镜，缓缓一眨眼：“So　what？”
　　“卧槽，这不就代表他默认自己有对象了吗？”白莉说道，“主持人都吓呆了好吗？还追问了一下老大是不是金屋藏娇、或者好事将近，老大当时回说‘秘密’。”
　　关若鹜回道：“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还和我装傻，这说的不就是你吗？！我还没看见什么别的人能在他家住大半个月好吗？”白莉没好气道，“我说你俩这到底玩什么游戏呢？你之前和我说他要倒追你了，居然是真的吗？”
　　关若鹜沉默两秒：“……花花，你是不是也太偏题了？”
　　“……对哦。算了，改天再严刑逼问你。”白莉再次问道，“那你来不来嘛？赶紧来带走他，就算帮我个大忙了呗。”
　　“你这样，我会怀疑你和他串通了啊，墙头草。”
　　“要是有机会和他串通，我可不就要飞黄腾达了，求之不得好不。”白莉回道，“你废话真的够多了啊，到底来不来，给个准信儿。”
　　“我刚刚就说了不去，你非不接受这个答案，还要再问。”关若鹜无奈道，“那我能怎么办？我只能答应呗。”
　　“好的，等你哟。”白莉飞快道，“我把地址发到你手机上了！二楼大厅，到了给我电话！”
　　说完，她像是怕关若鹜反悔似的，飞快地挂了电话。
　　青年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再次抬头，望向穿衣镜当中的自己。
　　“嗤……烦人的家伙。”
　　***
　　关若鹜到酒店的时候，已经超过零点了。
　　酒店餐厅已经打烊，大部分参加年会的员工和家属已经离去。白莉带着几个做收尾工作的小伙子，在酒店大堂里坐着，陪庄鸣岐等人来接。
　　关若鹜一进门就看见了这几个人，径直走了过去。彼时庄鸣岐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闭着眼，身上盖着他自己的外套。白莉坐在旁边另一张沙发上玩手机，她的脸颊和眼睛都泛红，但神智还很清醒。看到关若鹜来了，她就站了起来。
　　“来了？”
　　“啊。”关若鹜在庄鸣岐跟前站定，扭头和白莉说话，“这是睡了？”
　　白莉回道：“应该不是吧，刚刚还……”
　　“……关关？”
　　男人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大家循声转头，发现庄鸣岐已经睁开眼睛，有些吃力地皱眉眯眼望着跟前的人：“你怎么来了……”
　　“你好意思说？”关若鹜没好气地回道，“你以为这幅样子能自己回家吗？”
　　庄鸣岐倒不像其他喝醉的人非说自己没醉，只是有点慢地回道：“人多，就多喝了几杯……”
　　“看出来了，用不着你说。”关若鹜弯下腰，双手支在膝盖上，“起得来吗？走了，我送你回去。”
　　“……又麻烦你了，抱歉。”庄鸣岐现在的状态，真是一个人不好走。虽然不想这么晚的麻烦关若鹜，但对方既然已经到了现场，他也就不必矫情什么了。
　　他抹把脸，拿开盖在身上的外套，准备站起来。正觉得有些晕得起不来的时候，一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面前。
　　庄鸣岐愣了一下，然后握了上去。关若鹜的手不算冷，但比起酒精作用下的庄鸣岐，还是略显温凉一些。
　　关若鹜握住男人的手，将他拉起来：“这时候就不要道歉了，你能自己走我就阿弥陀佛，你可比我重。”
　　“……我可以。”庄鸣岐为了证明自己其实还能动，当场把外套穿起来了。关若鹜没说什么，本来等下走出去就会冷，是该穿的。青年顺手给男人理了两下塞在衣服里的后领，同时看向白莉：“你怎么走？我们先送你去？”
　　庄鸣岐虽然已经开始恍惚，但关老师说的“我们”，他还是敏锐地察觉了。
　　男人的手指摩挲了一下，下意识地举起来一些。
　　然后在半空中生生拐了个弯。
　　“嗯，白莉跟我们的车吧。”庄鸣岐边说边从兜里摸出自己车钥匙，顺手塞在关若鹜手里，“反正他认识你家的路。”
　　这两人一个自然而然地理衣领，另一个无甚犹豫地交钥匙，讲话还“我们”来“我们”去的，看得公司行政部那几个小伙子都呆了。
　　庄总年会上可是首次默认自己有对象了的，难道这个男的就是……？！
　　白莉多少习惯了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倒没觉得奇怪，只闪过“这俩果然差不多了吧”的想法。不过现在不是琢磨这件事的时候，白莉回答两个男人的问题道：“不用，方向都不一样，你们别绕路了，我打车回去。”
　　关若鹜没马上反对，而是问：“有人和你一路吗？”
　　“有的。”白莉指了指一个年轻人，“我和他一路。”
　　关若鹜又问：“你先下车还是他先下？”
　　白莉无奈道：“我先，这样你不用担心了吧？”
　　关老师点点头，冲那个年轻人道：“劳烦你，白莉下车之后再等等，等白莉给发了安全到家的信息后再走，好吗？”
　　白莉在下属面前都是雷厉风行的，这会儿被关若鹜说成个小女生似的，不由得无奈道：“关关，不用这样……”
　　年轻小伙则点点头：“好的！”
　　“白莉到家也给我发个信息。”关若鹜安排完毕，终于道，“那我们走了，拜拜。”
　　白莉说了声再见，关若鹜和庄鸣岐这就走了。因为庄鸣岐的脚步有些飘忽，没走几步，关若鹜还伸手去扶着他。
　　行政部的大佬和小虾米们目送他们出了酒店大门。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其中一个小虾米才实在忍不住，凑近白莉低声问：“白总，那位是庄总的……？”
　　话尾最后的两个字，他几乎是用气音说的，但口型还是出来了。
　　他说的是，“夫人”。
　　“甭瞎打听。”白莉的神色严肃，看着几个小男生，“知道什么叫没看见吗？”
　　几个刚工作没几年、甚至没满一年的年轻人，忽然觉得自己听到了一句电视剧里才回出现的台词。
　　“啊我瞎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好像穿越了！”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噗。”白莉被这群活宝逗了，摆摆手道，“行了行了，都别闹了，叫车回家。回头公司给你们报车费。”
　　“哇，那我要打车回我海峡那边的家！”
　　“那你还是直接掉海峡里喂鱼吧……”


第九十六章 酒后耍流氓
　　关若鹜再次把醉酒的庄大总裁扶到了家门口。
　　这次青年精明了，他带了男人家的钥匙，用不着再在男人身上乱摸一通。他把几乎站不稳的男人暂时安置在门边靠着墙，自己则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钥匙插进钥匙孔的瞬间，庄鸣岐忽然一翻身，整个人从背后抱住了正在开门的人。
　　“嘿！”关老师差点被撞得头都磕到了门板上，他下意识地撑着自己，反而把自己更往男人怀里送，“庄鸣岐……！”
　　“……嗯。”男人的手臂牢牢抱住青年的腰，脑袋扣在青年的肩膀上，好似笼罩住自己宝物的大型野兽，“关关。”
　　“谁他妈和你打招呼！”男人身上的、呼出的酒精味冲进关若鹜的鼻尖，加上整个后背都被牢牢贴住，关若鹜整个人都燥了起来，“你发什么疯？松开，我开门呢！”
　　关老师现在可以确定，男人是真的醉到神志不清了。现在可是在外边，还没进门，他居然就能堂而皇之地失控，这绝对是他清醒的时候做不出来的事！
　　要不是自己也被牵连了，关老师简直想掏出手机拍下这极其罕见的一幕。
　　“关关……”庄鸣岐丝毫没察觉怀中人的戏谑思想，只是将脑袋埋在青年颈窝处，低声缓缓道，“我……我很高兴……”
　　“庄总，您能先进门再高兴吗？”关若鹜被男人的幼稚举动骚扰得烦不胜烦，可他的力气又没对方大，只能没好气地顺着对方的话劝道，“今晚年会汇报了什么大好消息是吗？先进家门，然后我再听您吹……不是，听您给我讲你赚了一个小目标的故事？”
　　庄鸣岐的声音闷闷传来：“不是这些……”
　　“那是哪些？”关若鹜挣了挣，“不管是什么，先……”
　　“关关，你还愿意来接我……我很高兴。”
　　男人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关若鹜愣了一下，他本来下意识想回“这算什么事”，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了男人说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是因为……庄鸣岐一直觉得自己又会冷战、避而不见吧。
　　对庄鸣岐来说，这不是胡乱猜测，是有前车之鉴的。关若鹜能拉黑庄他这么多年，不见面，也不接电话，正说明这个看似温和的人，脾气倔起来能做出快刀斩乱麻的事。而庄鸣岐，恰恰就是被他斩过的乱麻。
　　虽然那是男人咎由自取。
　　前车之鉴摆在这里，男人很难不在求原谅的过程中如履薄冰。就像他给关若鹜送夜宵的时候，其实他是很乐意去的，他唯一的担心，就是青年根本不愿意见自己。
　　关老师最近对庄鸣岐若即若离的态度，令男人总是难抹心中那份隐隐的不安。即便很清楚青年只是故意要作天作地一下，男人在配合的同时，也还是忍不住去想青年真正的态度。
　　而今晚，过了深夜零点，关若鹜居然出现在酒店，出现在自己面前。庄鸣岐在睁眼看到对方的那一刻，好似听到了心里那块巨石落地的声音。
　　然后他心底就涌出某种说不出的感觉。有点甜滋滋，有点酸涩，混在一起，随着归家的道路慢慢涨满整颗心。庄鸣岐分不清是因为酒精冲脑，还是因为实在渴求对方太久……总之，当青年搀扶着他到了门前，把自己放在门边靠着冰冷的墙，青年身上带来的温度离开自己身边的刹那，庄鸣岐就实在忍不住……去追回那点温暖。
　　“关关，大半年了，大半年了啊……”庄鸣岐靠在青年的颈侧，青年身上的沐浴露香气在他的鼻尖萦绕，“我都快坚持不下去了，谢谢你来接我，我又能撑下去了，谢谢你……”
　　关若鹜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跳动。
　　这些话从庄鸣岐的嘴里说出来，就算有部分是因为酒精作用，也很难不动容。
　　何况倾听的还是关若鹜。
　　青年定了定神，随手在男人脑袋上呼噜一把，故作轻松道：“就因为我来接你？你这么容易感动的吗？”
　　“你还不知道……”男人的声音近乎叹息，慢慢道，“你对我的影响力……远超你的想象，甚至超过我自己的想象。”
　　“你这是酒后吐真言，还是醉酒说胡话？”关若鹜轻声笑了笑，“酒醒起来你还认这些话吗，嗯？”
　　男人没回答，只是用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嗓音缓缓道：“关关……我爱你。”
　　……太犯规了。关老师默默深呼吸一次，然后道：“所以，你还要不要进家门的？”
　　男人伸手往前摸索了一下，摸到了已经插进锁孔的钥匙，然后转了几圈，门就开了。
　　关若鹜都惊呆了：“卧槽你这根本没……嘿！”
　　说话期间，男人一下就开了门，把青年直接塞进了屋里！
　　被野兽叼回巢穴关老师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砰”的关门声，然后就在一片黑暗中被男人摁到了门板上。
　　“庄鸣岐！你……唔！”
　　男人的唇压了过来，有点失控的力道，撞得关若鹜前后都有点生疼。他说话中微张的双唇给了男人可趁之机，带着酒精的味道进入口中，青年一下就被钉住了。
　　男人的进攻性，在此刻，在酒精的刺激下，完全显露。
　　“……嘿……唔……”
　　关若鹜承接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带着酒气的亲吻。他试图动一动，但他的手腕被男人的大掌扣住，身体被压住，对方的一条大腿还插入他的两tui之间，使得他完全动弹不得。
　　有一瞬间，关老师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
　　但男人稍稍偏过头，更深入地吻过来时，青年脑海里那点想法就全飞了。
　　他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又闭上眼，开始回应庄鸣岐。
　　那一瞬间，青年感到扣住手腕的大手紧了紧。
　　然后就是更热情似火的横冲直撞。
　　“嗯……！”
　　男人的技术其实比较生涩，这对于他的年龄来说简直罕见。关若鹜顺从之后，为了自己不那么受罪，稍稍给予了指引和示范。庄鸣岐不愧是从小就学习速度极快的学神，很快掌握，发挥，极尽可能地亲近着对方。
　　关老师当这个“老师”本来是为了不遭罪，结果教会了“学生”，“老师”自己就快被“咬死”了。
　　终于，在关老师快要没气的时候，男人这才缓缓退了出去。
　　“呼……”
　　关若鹜不是不会接吻，但后面一度忘了呼吸，这会儿不得不长喘一口气。
　　庄鸣岐喘得更厉害。
　　但他还要一边喘，一边时不时啄吻青年的嘴角和温热的唇瓣。关若鹜身心皆在缓神，一时间没什么反应，任由他触碰，两人之间相当亲昵。
　　过了好几分钟，关若鹜才挣开男人的手，摸到了门边的照明开关，摁了下去。
　　啪。
　　玄关的间接照明亮起，不会太刺眼，却又刚好能让两个靠在门上的人看清楚彼此眼中的自己。
　　“你这是干什么？”关若鹜的声音带着些沙哑，“你好像有反应了……想强上吗，嗯？”
　　“……收取点能量而已。”庄鸣岐低笑两声，深深凝视近在咫尺的人，“其实我现在没什么力气，这只是正常反应，别担心我会做别的……”
　　“这么说你有力气就会做别的了？”关若鹜挑眉，“说好我不原谅你就不会下一步行动的呢？我还没作够呢。”
　　“你继续，我配合。”男人再次闭上眼，贴上青年的额头，“今晚过后，我又能坚持一阵了。”
　　“你的意思是，过一阵不行了又要‘收取能量’？你当这是支付软件的游戏吗？”关若鹜轻哼一声，“这才多久，你就坚持不住了，你也太不行了吧？”
　　青年故意用了个别有意味的句式，意外的是，听出来的庄鸣岐并未反驳。他稍稍离开青年的额头，缓缓道：“今晚是不太行，我太醉了……明天可以。你可以试试，我到底能坚持多久。”
　　“你这是酒后耍流氓啊，什么叫‘明天可以’？”青年挑眉道，“不是说你现在还不会碰我吗？食言而肥哦，总裁大人。”
　　“我是男人，关关，你在我面前，我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庄鸣岐对青年的嘲弄话语全盘接受，“我是不会在你还在骗我玩儿的时候，你不同意的时候，就动你。但现在，你如果有要求，我也乐意配合。”
　　“……你这是喝了假酒吧？跟我装醉呢？”关若鹜眯了眯眼，“条理逻辑也太清楚了吧！”
　　男人笑了笑：“对于你的事，我想过无数遍，已经不需要再琢磨了。”
　　“那你说说什么叫‘骗你玩儿’？”关老师说道，“我骗你钱骗你色了？你看看现在，谁在袭击谁？”
　　“抱歉，我说错话了。”庄大总裁果断道歉，“我的意思是，只要你对我的情绪是真实的，我就愿意回应你对我的所有要求。”
　　“愿意？”
　　“是心甘情愿。”
　　“那你这么说，我随便能叫你干什么了？”
　　“……”庄鸣岐沉默了几秒，“让我远离你不行。”
　　“这么简单一句话想这么久，我可算是相信你醉了。”关若鹜觉得男人努力转动脑子的模样还有点可爱，嘴角隐隐带了点笑，“那庄总，现在我能提要求吗？”
　　男人黑沉沉的眼珠子一动不动：“你说。”
　　“你可以放开我，然后去洗澡睡觉了吗？”关老师说道，“撒酒疯也够了吧？欺负我别太过分啊。”
　　“……抱歉。”庄鸣岐再次道歉，然后终于松开人向后退了一些。关若鹜站直往前走了一步，男人又伸手去摸了摸青年的后脑勺和后背：“刚刚撞疼没有？”
　　关若鹜没好气道：“现在才知道问，要是疼我早踢开你了。”
　　庄鸣岐愣了一下，随即手继续揉了揉青年的后脑勺：“对不起，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道歉适可而止啊。”关若鹜拍开他的手，回道，“你也不看看几点了，能别一直站在这里说话吗？你也该去洗澡睡觉了吧？”
　　“嗯……”庄鸣岐收回手，“你……今晚住这里？”
　　“不然呢？我还来回跑，不得累死？”
　　男人笑起来，冷不丁凑上前又碰了一下青年的唇。
　　“那晚安，主卧的门不锁，随便你睡哪。”
　　“……滚。”


第九十七章 不能白亲的！
　　庄鸣岐醉后醒来，已经是早上十点半过了。
　　宿醉的感觉让他的脑子昏昏沉沉，他坐起来，在床上缓了缓神。然后，他就回想起了睡前发生的事，回想起了晚上借着酒劲做出来的冒进举动，回想起对方后背的温度……和那个吻。
　　男人知道自己冲动了，但他不后悔。
　　他平时太战战兢兢了，想靠近，却总是瞻前顾后、畏手畏脚。昨天这一着，打破了某种看不到的壁垒。男人确实获得了继续支撑下去的能量，也获得了更进一步的勇气。
　　接着，他忽然意识到了某件事。
　　——那个人……走了吗？
　　总裁大人抄起手机，一边翻看信息一边下床往外走，当他确认手机上没收到对方的新信息时，另一只手也打开了门。
　　“哎，可算醒啦？早啊。”
　　青年温和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打眼一瞧，他正坐在沙发上回头张望，一双桃花眼正正看着此处。他嘴角带着笑，歪着头打量着站在主卧门口的人，桃花眼都弯了起来。
　　一看到这个人，庄鸣岐就晃了一下神。
　　就这么短短两秒，关老师已经抄起手机给男人拍了一张照片。
　　“早……”庄鸣岐定了定神，理智终于也回来一些，用有点沙哑的声音开口道，“你在拍什么？”
　　“庄总，早上起来没照过镜子呢吧？”青年乐道，“妈耶，我可太难见你这么凌乱的样子了，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庄鸣岐下意识地耙了一把头发，然后就明白青年在乐什么了。
　　自己现在的发型……应该很糟糕吧。
　　但在感到有点羞耻的同时，男人又觉得有一点愉悦。他刚刚在床上反应过来自己晚上干了什么、说了什么的时候，差点以为青年又会跑了。可打开房门，就看到了对方的身影，还冲自己笑，自然而然地说话……男人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一下就消失了。
　　青年拿自己取乐，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顶着这副不修边幅的样子站在心上人面前，总是让人有点缺乏自信。于是庄鸣岐说道：“……我去洗漱一下。”
　　说完，男人就转身回主卧，关上门，怎么看怎么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哈哈哈哈……”客厅里留下一串欢愉的笑声。
　　***
　　洗漱完，庄大总裁又是一个气场强大、干净利落的男人。
　　他坐在餐桌边，吃着早餐。虽然都是普通的油条豆浆，但这都是青年给他买回来的。即便冷了以后又用微波炉加热过，即便宿醉的感觉犹在，可这都没影响到庄鸣岐的食欲。
　　关若鹜则是坐在沙发上，边玩手机边头也不回地和他聊天。
　　“我就猜到你会起得比较晚，所以没买很多早餐。”关老师盘腿坐在沙发上，说道，“你先垫个肚子，中午就不至于吃不下了。”
　　“嗯……”庄鸣岐咽下一口豆浆，“时间也不早了，你不急着走吧？和我一起午饭？”
　　“啊？但我翻了你的冰箱，就是以前我留下那些冷冻食品，今天不是很想吃。”关若鹜随口回道，“我想出去吃，吃完就回家了。”
　　庄鸣岐也用听似随意的口气继续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你开车吗？”关若鹜好像没察觉男人语气里的小心试探，自然回道，“要是开，那就一起呗，吃完把我随便放在一个地铁站，我就方便自己走啦。”
　　庄鸣岐道：“我送你回家。”
　　“啊？”关若鹜终于放下手机，回头看向饭桌边的男人，问道，“今天周五哎，你不要去公司了吗？”
　　“昨晚年会，今天全公司放假，就当是福利了，所以我也不上班。”庄鸣岐回道，“还是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都可以送你去。”
　　“哇哦……”关若鹜跪立在沙发上，双手趴着沙发背，“庄总今天是给我当司机了吗？”
　　“……可以。”庄鸣岐故作淡定地喝了一口豆浆，顿了顿，又道，“还有，别叫我‘庄总’了。”
　　“我知道啊，好玩嘛。”关老师单手拖着下巴，欣赏着男人吃早餐这种意外赏心悦目的画面，“那你送我送到家嘛？”
　　庄鸣岐应了一声：“嗯。”
　　关若鹜继续道：“要不我开出去吧，你再缓缓。看你的表情，似乎还不太舒坦，可别被交警叔叔抓到了啊。”
　　“我现在的酒精含量应该已经很低了，不算酒后驾驶。不过你想开也行。”庄鸣岐吃完油条，擦了擦嘴，目光对上青年的，猝不及防被那双好似能发光的桃花眼电了一下，“……你看着我干什么？”
　　关若鹜支着下巴冲他笑：“看你好看啊。”
　　庄鸣岐：“……”
　　男人没说话，只是扔开纸巾，拉开椅子，走向趴在沙发背上的青年。
　　关若鹜看着他，因为他的走近而慢慢抬起头。当男人停在青年面前，青年眨了眨桃花眼：“怎么……唔？”
　　男人的大掌捧住青年的后脑，倾身亲吻下来。
　　他一开始只是碰了碰青年的唇，一触即离。当他稍稍离开，看到那双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他就忍不住再次俯身下去。
　　关若鹜没躲，安静地承接了这个吻。
　　这一回，青年只有一个感想：这家伙真是进步神速啊……
　　一吻结束，男人缓缓抽离，顺道在青年嘴角啄了几下，而后用低沉的声音缓缓道：“需要我解释吗？”
　　关若鹜慢慢睁开眼，望着男人：“爱说不说。”
　　庄鸣岐低笑两声：“因为你从我一起来就一直招惹我，我又不是柳下惠，总不可能无动于衷。你要小心点，我现在可是会袭击你的。”
　　关若鹜挑眉：“我以为你的自制力是很强的。”
　　“通常是，但面对你，我的自制力就算在酒醒后似乎也要减弱几分。”男人的拇指摩挲了一下青年的嘴角，沉声道，“我说过的吧，你对我的影响力很大。”
　　关若鹜没动：“但以前我在你面前晃荡，你完全无动于衷，不是吗？”
　　“我不是无动于衷，我只是不敢触碰。”庄鸣岐低叹一声，额头慢慢贴上青年的，“我怕一旦碰了，就会上瘾，会沉溺于这种漩涡当中，我心里真正的想法就再也解释不清楚。我不想让你误解，我是因为你那些技巧才就范的。我是真的爱你，关关。”
　　关若鹜听前面的时候还在脑内准备了一堆吐槽，听到最后一句，所有话都被噎住了。
　　“……你能不能不要整天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啊，你不是这样的人啊！”青年简直无奈，“你总不能把这句话当作打招呼吧！”
　　“为什么不？我们现在已经全部说开了。”庄鸣岐松开青年，蹲下去，从俯视变为仰视，像是在看着自己的信仰，“我向你坦诚我的所有心情，你要如何回应我，我都可以接受。”
　　他向青年敞开怀抱，露出心脏，青年要将之温柔捧住，还是捅上一刀，庄鸣岐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关若鹜对这种真诚派难以招架。他见多了复杂的技巧，听多了花言巧语，面对坦诚以待的人，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心脏跳动变得明显，面上却还镇定强自镇定：“啧，真不愧是辩论队的……”
　　庄鸣岐看到青年的耳根已经有点发红，无声地笑了笑。但他并不点破，蹲在地上仰望青年：“那不说了，我问个别的事儿？”
　　关若鹜的眼神有点飘忽：“嗯？”
　　“除夕，来我家过吗？”男人仰头凝望着青年，“我让家政阿姨回老家之前买好过年要用的东西，你想要什么，开单子给我？”
　　“你的意图可以更明显一点吗？”青年的小臂搭在沙发后背上，垂头看着男人，“要我在你家过年，嗯？”
　　自古以来，到别人家里过年，大多带着某种特殊的含义。
　　因为只有家人，或者即将成为家人的人，才会在一起度过这个阖家欢乐的日子。
　　“我不掩饰。”男人低笑两声，“那你来吗？对了，我记得阿姨是不是要你和我一起过年来着？这也算父母之命……”
　　“打住啊。”青年冷哼一声，“要我来你家过年啊，那你好歹再努力努力吧？想这么简单就诱拐我？看我心情吧，指不定哪天我就高兴了答应你了呢？”
　　“好，我努力。但是单子你还是要开给我，不然阿姨回去了，我买不好，你也不开心，是不是？”男人笑着，忽地向上一凑，再次碰了一下青年的唇。
　　关老师这回实在忍不住，一巴掌照着男人的脑门摁了下去：“你够了啊，想亲就亲啊？又要接你又要被你啃，我这么便宜啊？我还没原谅你哎，猪蹄子！”
　　男人完全不反抗，顶着青年的手掌，被蒙着眼睛，却勾了勾嘴角：“不便宜，你是无价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关若鹜：“……”
　　“滚吧你！”
　　“啪”的一声，青年不轻不重地在男人脑门上拍了一把。
　　男人笑着捉住他的手腕，在温暖的手心上又亲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已经甜死人不偿命了……


第九十八章 他看你的眼神
　　年二六，庄鸣岐之前让程磊组的局，就安排在这天晚上。
　　接近年关，有不少人都已经去到了别的地方，实在来不了。到最后，除了程磊程立飞兄弟俩，就还有申茜——也就是丫丫——以及肖定堃有空过来。
　　“哎对不住，我原本想说也不是多严肃的事，就说的大家聚一聚，估计其他人是以为又是瞎闹腾，就忙别的事去了。年前嘛，你知道的。”聚会前一天，程磊在电话里和庄鸣岐报告召集情况，“要么年后？十五过后他们差不多都回来了，到时候人就齐一点……”
　　“不用改了，确实不是多大事，而且有你们几个也就够了，本来就是为了和你们说声谢。”庄鸣岐道，“我去问问，要是我们这边也没问题，我就给你发信息。你定地方。”
　　“嚯，庄大少，你这都还没确定关老师去不去，就急吼吼要我组局，你就这么笃定人家会和你一起出席啊？”程磊在电话那头嗤笑两声，然后趁庄鸣岐还没撂电话，赶紧回归正题，“哎，说真的，光吃饭？要不要二摊？”
　　庄鸣岐想了想：“要是确定去吃饭，可以先定个位子，到时候吃完饭再看其他人想不想去。”
　　程磊哼笑道：“什么其他人，除了你和关老师，我们可都没什么意见。尤其丫丫和程立飞，你叫他俩去喝酒，肯定双手双脚赞成。他们可不是关老师那种乖乖牌。”
　　“他也挺经常去酒吧。”庄鸣岐顿了顿，不知出于什么心思，补了一句，“和你前女友。”
　　“……艹了，你绝对是想膈应我。不过我大度，不和你计较。”程磊冷哼一声，“行了，就这样吧，你确定有空去就和我说，我都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嗯，多谢。”
　　挂了程磊的电话，庄鸣岐又直接给关若鹜拨了过去。
　　“……嗯？明晚吃饭？”
　　关若鹜扔开游戏手柄，跳下沙发，走了几步去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日历：“哇，明天都二十六了，我真是过得不知今夕是何年了啊。”
　　庄鸣岐问道：“你又过得日夜颠倒了？”
　　“什么叫‘又’啊，说得你很了解我似的。”
　　“以前放寒暑假的时候，你说的最多的就是‘过得日夜颠倒，不知今夕是何年’。”
　　“呃……咳，那真是七岁看老哈。”
　　“早点睡，早点起来玩。”
　　“……我们还是说回吃饭吧。”关若鹜生生把楼正了回来，“你刚刚说‘程磊他们’……所以有很多人一起去吗？像之前赏梅那次？”
　　“没那么多。”庄鸣岐把其他四个人的名字报了一遍，“就他们，其他人已经不在本地了。”
　　“哎，回家过大年啊……”关若鹜感叹，“羡慕啊……”
　　“你想回家？”庄鸣岐道，“早点说应该好安排，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机票，要么待会儿我……”
　　“停，打住，我就感慨一下。”关若鹜赶紧回道，“行吧，去吃饭，程立飞和申茜还蛮好玩的。”
　　“可能还安排了二摊，去吗？”
　　“你去我就去呗。”
　　很平常的一句话，但庄鸣岐就是心头一动。
　　他品味了一秒钟这句话，然后才道：“……嗯。那，我明天去接你？”
　　“啊？不用吧，这么远多麻烦。”关若鹜回道，“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坐地铁到最近的地方，然后你在地铁站接我不就得了？”
　　庄鸣岐回道：“我不觉得麻烦，关关。”
　　……又来了。关老师简直想直接摁掉电话：“行行行，你想来就来，行了吧。”
　　“那我回头把时间发给你。”庄鸣岐说完，没过多纠缠，很快挂了电话。
　　关若鹜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出神了几秒，而后抬手捂住眼睛：“真是……逼得人无处可逃啊。”
　　脑中的思绪有些乱糟糟的，关若鹜坐回沙发上，看了一眼电视上站在旷野中一动不动的角色，没着急马上重拾手柄。
　　反正都暂歇了，索性再看会儿手机。
　　关若鹜打开了社交平台app，然后就发现，自己的信箱再次被陌生人的私信挤满了。
　　“这又是怎么的，我最近都在家里打游戏啊……”关若鹜一边嘀咕一边打开私信，准备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又给自己吸引了火力。
　　头一条就是：【PO主！那个女的不是你女朋友吗？！她和梨子只是好朋友对不对！】
　　“……嗯？”关老师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他快速打开往下几条私信，发现内容都是大同小异。
　　【和梨子拥抱的女人不是他的女朋友吧？是你的女朋友吧？！】
　　【我梨子真的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吗！！！】
　　【你快去辟谣！大家都误解你的女朋友是梨子的对象了！】
　　“……真遗憾，还真不是我的女朋友。”单是看这些私信，关若鹜就大致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他打开搜索框，搜了黎杰的名字，然后很多条状态就纷纷跳出来证实了他的猜测。
　　有视频也有照片，一部分似乎是黎杰在看婚纱，有人偷拍他。另外一部分，应该才是引起女友粉们议论纷纷的内容。
　　总之在网球赛场的边缘，应该是刚比完赛的黎杰，正在和看台上的一名女性相拥、亲吻。
　　当女性的脸稍微偏一偏，关若鹜就能认出她是谁。
　　苏荷，那个前阵子还在嘴硬说绝对不会和黎杰在一起的家伙。
　　虽然她和黎杰之间的拥抱亲吻，说是比赛胜利后激动的友情行为也可以。但从社交平台上的反应来看，大家都在猜测这应该是黎杰的恋人。
　　这些状态里还透露了一条信息——在这次比赛里，只要有黎杰出场的比赛，观众席第一排总有一个位置是空出来的。直到这名和他相拥亲吻的女性出现，前排位置终于座无虚席。
　　虽然也有可能是巧合，但人们总是想往更有故事性的展开，所以很多人猜测，那个空着的位置一开始就是黎杰给这名女性留下的。
　　结合他们之间的互动，黎杰看着对方的眼神，这还能用什么来解释？这就是爱啊！
　　这种猜测十分普遍，黎杰的女友粉们就不干了，不仅在黎杰的官方账号下面纷纷留言询问，甚至还跑来关若鹜的账号下一探虚实。
　　她们、或许是他们，殷切期望关若鹜可以站出来辟谣，说那个曾经一起吃烧烤的女孩儿，其实是他的女朋友。
　　但关老师可不打算淌这次的浑水。
　　他只是将照片和视频的地址，分享给了白莉。
　　白莉的反应还是很快的：【卧槽，之前她不是还死鸭子嘴硬吗？打脸要不要来得这么快啊！】
　　关关雎鸠：【她和你报备了吗？】
　　花花：【妹有哇！卧槽她那天喝得烂醉如泥，我以为她下定决心忘记这件事了好吗！】
　　关关雎鸠：【我知道她收到了黎杰这次比赛的套票，当时我就觉得她肯定会去的。】
　　花花：【那是怎么的？现在真的定下来了？】
　　关关雎鸠：【还不知道。等着吧，她憋不住这事儿，自己会说的。】
　　花花：【哇，那估计要等她回来？至少黎杰比赛结束之后吧。】
　　关关雎鸠：【不会那么久，网上已经有反应的话，我估计她也快坦白了。】
　　花花：【神算子！（给大佬跪了.gif）】
　　和白莉的闲聊，止步于此。
　　关若鹜扔开自己的手机，重新拿起游戏手柄。
　　“恋爱啊……”
　　青年感叹一句，再次开始操作屏幕上的角色跑起来。
　　茫茫旷野，一个单独的身影穿过草原和山谷。
　　***
　　二十六晚上，庄鸣岐和关若鹜一前一后地进了餐厅包厢的门。
　　申茜一瞧他俩明显是一起来的，扭头看向肖定堃，抬了抬下巴。肖定堃其实看见了，但他当没看见，只是和刚进门的两个人打招呼。
　　接下来，一餐饭轻松愉快。
　　因为人不多，所以没那种热闹到令人觉得心神耗尽的感觉。申茜抓紧时间，凑到关若鹜旁边问了一些心理学相关的问题，直到吃完饭了还是意犹未尽的感觉。
　　“不是在酒吧定了位子？走呗？”申茜看了看时间，提议道，“关老师和庄鸣岐也去的吧？一起呗？”
　　关若鹜一时间没回答，看向庄鸣岐。
　　庄鸣岐正靠在椅背上望着他，一对上视线，便说道：“想去就去。”
　　关若鹜问：“你的车怎么办？”
　　吃饭时喝了酒，不可能开车去酒吧了，难不成要叫代驾开去酒吧，再叫代驾开回家？
　　“嗨，放这儿的停车场呗，明天再来开回去。你们要不想出门，我叫人给你们开回去不就得了。”程立飞插话道，“今晚就叫车回家咯。”
　　关若鹜心说这是默认我和庄鸣岐住在一起了啊……但这时候反驳好像又有点矫情，于是青年就不说话了。
　　“行吧，那就去。”庄鸣岐语气自然地说道，“反正结束后我先送你回去，总不会把你丢在路边的。”
　　一句话，就把“住一起”的误解破除了。
　　“那就走吧！”申茜当先站了起来，“买单，然后向下一摊进发！”
　　庄鸣岐也站了起来：“买过了，走吧。”
　　申茜乐道：“庄总好帅哦！爽快！”
　　她纯属瞎折腾，所以也没人理她的话。她撇撇嘴，拉上肖定堃走在前面，说是要先出去叫车。
　　肖定堃无奈得很，被她扯着走出包厢，才问道：“你这是干嘛？还扯着人家关老师说了一晚上的话，这么作妖，没看庄鸣岐时不时就冷眼瞥你一下吗？”
　　“看到了啊，好玩嘛。”申茜松开肖定堃，说道，“哎我是真服了关老师，庄鸣岐那眼睛跟探照灯似的一直钉在他身上，他还能气定神闲地吃饭聊天。你看到我问他们去不去的时候，关老师二话不说扭头看庄鸣岐，庄鸣岐是什么眼神了吗？明明没太多表情，但我就觉得他心里乐开花了！”
　　“你是想太多了，整天都在脑子里想点什么啊。”肖定堃出到外面，北风迎面一吹，下意识就想摸烟，“我跟你说，我感觉他俩正在关键点熬着，你可别瞎掺和。万一关老师一走岔了，庄鸣岐能掐死你，信不信？”
　　“信，我怎么不信！”申茜掏出手机叫车，乐道，“不过庄鸣岐以前总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样子，现在也还不是被其他人吃得死死的，多好玩啊。”
　　“好玩是作死的理由吗？”肖定堃顿了顿，看向申茜的手机，“卧槽你是出来了才叫车啊，不能在里面叫好再出来吗？你就这么喜欢吹冷风？”
　　“那我回大厅去等着。”申茜哼笑一声，“抽烟的人就在外面吹着冷风吧。”
　　说完，女孩就转身走了。
　　正要点烟的肖定堃动作一顿，看了一眼女孩的背影，摇头失笑。
　　他把烟收了起来，转身跟着回到了饭店的大厅。


第九十九章 承认你的情感
　　酒吧的场地是申茜定的。
　　虽然这事儿和关若鹜完全没商量过，但本市最有名的的酒吧街就是那个地方，关老师基本已经流窜过整条街。所以今晚这个地方，其实关老师是来过的。
　　甚至因为苏荷和这家酒吧的人比较熟，还有保安和酒保冲关若鹜点头打招呼。
　　庄鸣岐看到了，但并没马上说什么。等到进了包厢，嘈杂的一切安静下来，男人才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有熟人在这儿？”
　　“和朋友来过几次，哦，白莉也来过的。”关老师哪里听不出男人真正想问的问题，好笑道，“这家其实还不错，你要是以后有机会的话……不过，你好像不太喜欢来这种地方浪费时间来着？”
　　庄鸣岐实话实说道：“……有时庆功会之后员工想来，就会来。”
　　“遗憾。”关若鹜笑道，“仔细想想，我还没和你这么单独出来玩过呢，要么就是你接我、要么就是我接你来着。哈哈哈，奇怪的轮班制。”
　　庄鸣岐看着他：“你想让我一起来？”
　　“……啧。”关若鹜挑眉，“你这种对话套路是不是也用太多次了？”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庄鸣岐回道，“你要是想让我一起来，就直接告诉我。只要我有空，肯定会来陪你的。”
　　“什么叫‘会来陪我’，嗯？”关若鹜哼笑一声，“要是勉强的话，我宁愿你不来，搞得好像我让你委屈了似的。”
　　“不勉强。”庄鸣岐想了想，上前一步离青年更近了一些，“我只是对这些娱乐方式不太熟悉，你愿意带着我玩儿的话，我会很高兴。”
　　“……喂，说话就说话，用得着靠这么近吗？”关若鹜这么说着，但也没后退，不然就显得太弱气了，“不过你要是真想玩儿，我下回真的叫你啊。要是你给我胡乱搪塞个理由就拒绝，我可就再也不会叫你了，辨别撒谎对我来说很简单的，你知道的。”
　　“放心，只要我没有要紧事，一定来。”庄鸣岐顿了顿，又道，“我不会骗你的。”
　　“花言巧语越来越厉害了啊？”关若鹜哼笑一声，“离我远点儿，别以为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啊。说起来，你在朋友们面前表现得这么黏人，真的不怕崩人设吗？”
　　庄鸣岐扭头朝包厢的沙发上看了一眼。
　　程磊、程立飞、申茜和肖定堃，立刻装模作样地望天望地。
　　庄鸣岐笑了笑，转回来冲关若鹜道：“不怕。”
　　关若鹜意味深长地盯他一眼，推开他走了。
　　***
　　庄鸣岐在酒吧的表现，其实并不算严肃。
　　大概也是因为在场的几个都算是很熟的人，某种程度上知根知底，而且也不是很吵闹，男人便相对放松了一些。程立飞和申茜拽着关若鹜玩游戏，关若鹜就拽着男人一起玩。庄鸣岐没多想，就排在青年后面一起玩了。
　　庄鸣岐这个脑子，是不会在简单的数字游戏里轻易失败的。即便在场的都是人精，游戏的上半场里，也没几次能坑到庄鸣岐。关若鹜有那么几次想要冒险进攻一下，反而还被男人将了一军。看着自己的杯子空了又满上，关老师深感自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再次喝空一杯后，丫丫还在鼓掌欢呼的时候，关老师把杯子往桌上“嗙”地一扥，转身就抓住了男人的衣领。
　　鼓掌到一半的丫丫一愣，瞬间开始手忙脚乱地找自己的手机，实力表演“视而不见”。
　　“能不能让一下，庄总？”青年拽着男人的衣领，凑近对方，气息里混着酒的味道，“我都喝了多少了，嗯？待会儿你背我回去吗？”
　　庄鸣岐被他抓着衣领，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他的桃花眼，像是被人抓着心脏。男人的喉结动了动，低沉地回应了一个字：“……嗯。”
　　——嗯，可以背你回去。
　　“‘嗯’什么‘嗯’？”关若鹜却一下没准确抓到男人的重点，只是继续确认自己的问题，“你到底让不让我？”
　　“……让。”庄鸣岐的鼻尖都是青年呼出来的酒气，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你是该少喝点了。难受没有？”
　　“当然没有，你当我是什么酒量呢？”关老师的桃花眼瞪了一下男人，眸子里反射着灯光，“说好了，你要让我哦？”
　　庄鸣岐看着他：“好。”
　　青年这才松开了男人的衣领，顺手帮他整理好，拍了拍：“乖。”
　　庄鸣岐无声地笑了笑。
　　旁边看似专心玩着手机、实际一直在关注两个人的丫丫，忍不住在和朋友发信息的界面上发送道：【嗷嗷嗷嗷嗷嗷嗷！！！！！】
　　【朋友：？？？】
　　【丫丫：妈耶霸总甜宠这种事居然是真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噫！！！】
　　【朋友：你又发疯了？还是喝多了？】
　　【丫丫：没什么，我就是狗粮吃多了（狗头.jpg）】
　　相比之下，其他三个男人没丫丫那么夸张，但也是忽然喝起自己的酒来，半点没有要催游戏继续的意思。大家都知道庄鸣岐和关若鹜现在正是关键时期，这趟出来本来就有点“陪太子追对象”的预感。现在这两人单独在说话，他们自然也不会打扰……只是默默看戏。
　　直到两人似乎说完了，程立飞才提起酒瓶，给关老师再次倒酒。刚倒了一半，庄鸣岐的手就在桌面上点了点，示意够了。
　　程立飞看似粗枝大叶，实际上也很细致。他看到庄鸣岐的动作，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关若鹜，确认关老师对庄鸣岐的动作已经默认，这才将酒瓶拿开。
　　丫丫扯了扯肖定堃，凑近说小话：“庄大少，这板上钉钉的‘耙耳朵’啊。”
　　“少管闲事啊你。”肖定堃偏头道，“人家‘耙耳朵’，对其他人可不怂。”
　　“知道啦。”丫丫笑了一声，然后前倾抓住酒盅，盖住骰子，“来来来！再来！”
　　游戏再开。
　　这一轮，关若鹜再次在喝酒的边缘拼命试探，但最后，果然是庄鸣岐喝了这回。
　　丫丫：……训fu有术啊！
　　***
　　喝到快十二点的时候，关若鹜忽然接到了一个语音电话。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心中对这个电话的内容有了计较，于是贴在庄鸣岐耳边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庄鸣岐愣了一下：“包厢里不是更安静？”
　　“呃……”关若鹜顿了顿，解释道，“可能有点内容就……”
　　“行吧，我知道了，去吧。”庄鸣岐并不多问，“注意安全。”
　　“放心吧，只是接电话。”关老师笑了一下，和包厢里其他说了一声，就出了包厢门。
　　“喂，苏荷？怎么？”
　　“哎，关关，我得和你坦白一个事儿啊……”
　　果然如关若鹜所料，苏荷根本憋不住自己和黎杰的事。
　　据她所说，她在收到比赛的现场套票时，本来是打定主意不会去的。但她有时又手贱，会在网上查黎杰最近的新闻，这一查，就在社交平台上看到了粉丝的一些爆料。
　　准确来说，是转发了从外国社交网站里扒出来的路透爆料。
　　是黎杰在参观一个婚纱展。
　　黎杰长手长脚还长得好看看，站在婚纱前面的画面，还是很好看的。但是这样的情景，却引起了粉丝的种种猜测，类似“梨子在看婚纱是不是要结婚了！”“梨子是在想象谁穿这些婚纱呢”“啊啊啊我不相信梨子有对象了！”之类的留言层出不穷。
　　但苏荷的感想和这些完全不一样。
　　她想起就在前几天，自己收到了黎杰发来的一份邮件，好像就是婚纱相关主题的。可苏荷当时有点害怕这个主题里面可能会写的东西，所以一直将其刻意忘在脑后。当她看了网上的爆料，忽然就有点意识到那封邮件的真正意思了。
　　她点开邮件，果然，里面的内容完全出乎原来的意料。
　　【之前你说想要设计婚纱、开婚纱店，我收集到了一些信息，希望对你有帮助。注意看附件。】
　　语言平实无华，直击重点。
　　苏荷虽然之前一直在说想自己设计婚纱，想要开婚纱店，但正如她和白莉、关若鹜说的那样，她其实没有任何实际的计划。这就是个单纯的，梦想而已。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为了她的梦想做出实际的支持。
　　“真是的……这明明只是我嘴上说说的而已啊。”苏荷一边低估一边下载那个附件，“别给我希望啊……”
　　下载好附件，解压，点开，里面排列着一个个文件。主要是一个国际知名的婚纱设计师的采访、生平介绍，她的各种设计、各种展会、理念说明。黎杰之前去参观的婚纱展也是她的个展，除了展会的各种照片，还有黎杰和她交谈后总结的一些内容。
　　是的，这个文件夹最重要的内容，就是黎杰总结了一些成为婚纱设计师的通用步骤。还用那位开展设计师的生平作为举例，详细解释了一番。可以说，是给完全没计划的苏荷明确地指出一条路了。
　　这个文件夹里，甚至还有一些接受“半路出家”的学生的、全球各地比较有名的艺术院校列表，招生时间、学习时长、花费预算，以及大致的课程安排都在里面。虽说这些事查一下也能找到，但都这么系统地整理出来，还是可见整理人的用心。
　　而一直把“成为婚纱设计师”当做只是口头梦想的苏荷，没辜负整理这个文件夹的人，认认真真地把整个文件夹从头到尾看完了。
　　“所以，你就出现在了比赛现场？”
　　关若鹜先前看到过黎杰看婚纱的照片，当时就想到或许和苏荷有关，没想到还真的有关。现在苏荷这么前后一解释，关若鹜其实已经前后都想透了，但他还是故意问：“你知道网上都在怎么说吗？”
　　“呃……”苏荷犹豫了一下，“知道啦。”
　　“那你怎么想？”关若鹜靠在包厢走廊的墙边，带着耳机，“他们可说的是你们在一起了，你认吗？不，我应该这么说——只要你上了那个看台，就代表某些决定，对吗？”
　　“……对。”苏荷轻叹一声，但并不显得沉重，反而还带着一丝笑意，“我决定了，所以打电话和‘军师’汇报嘛。”
　　“我可不是军师，这都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关若鹜回道，“不过你之前不是打死不和他交往？怎么，这么快就打脸了？”
　　“打脸就打脸。”苏荷道，“我只是忽然想，反正最坏也就是那些结果，我能接受那些结果，那还有什么好烦恼的？就算之后有什么变故，他的粉丝咒骂我，别的金主看不上我，我还不是照样能……”
　　“苏荷，说来说去，其实就是一句话。”关若鹜垂下眼，笑了笑，“你承认了自己的感情。”
　　苏荷也笑了，声音通过电话传过来。
　　“对，我喜欢他，我承认了。
　　“那关关，你准备什么时候承认呢？”


第一百章 这一夜的决定
　　庄鸣岐注意到，关若鹜自从接完电话回来之后，心神就时不时飞远一下。
　　这状况不明显，毕竟游戏他还是照玩不误，谁找他说话他也回得很顺畅，甚至有时候带头点单、玩闹。只有在某些事情之间的间隙，他才会露出不显眼的出神模样。
　　只有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庄鸣岐发现了这点。
　　庄鸣岐趁着一个不游戏的空隙，凑近青年耳边道：“怎么，刚才电话里说了难办的事？我看你时不时就发愣。”
　　关若鹜挑眉。
　　他其实没怎么认真去琢磨某些事，只是接了电话之后，多少会不经意就闪过一些念头。因为闪得太快，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精神游离。直到庄鸣岐问了，他才忽然察觉，自己居然失神到了这个程度。
　　青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庄鸣岐觉得这眼神中似乎包含着什么，但一时间又分辨不出来，只能也看着对方，等待他的回答：“嗯？”
　　“……没什么。”关若鹜忽地一笑，“就是苏荷给我打了个电话，没什么难办的事。”
　　庄鸣岐借着包厢里的橙色灯光，仔细观察了一下青年，确认他脸上确实没什么沉重表情。但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又让人觉得这个电话似乎也不是什么寻常电话。
　　心思电转之间，男人终是道：“嗯，有什么事的话不用压在心里。需要帮忙的话就说一声。”
　　关老师好笑道：“怎么，听这意思，苏荷的忙你也帮？”
　　“你们是朋友，要是你决定帮她，需要我的时候就叫我，这没什么。”庄鸣岐淡淡道，“看你决定。”
　　“哇，那我要说‘我真是好感动’吗？”关若鹜回道，“不过，真没什么事，你别瞎想了。而且程磊还在这儿，我们可别老在苏荷这个话题上打转了，人听到了多尴尬。”
　　“他不在意这个。”庄鸣岐说了一句，但也确实是顺着关若鹜的话，不再讨论苏荷，“刚刚我听申茜家里好像来电话了，估计是接近年关，不好随便在外面玩太晚。差不多的话，就回去了？”
　　“成啊，我都行。”关若鹜回道，“谁送她回家？”
　　“肖定堃和她顺路。”庄鸣岐顿了顿，略微压低声音，凑在青年耳边道，“申茜喜欢缠着肖定堃玩儿，他俩可能有点情况。”
　　换句话来说，人家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旁人就不要瞎掺和了。
　　不过这话，于关老师来说有点听话听音的意思。他略带意味地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心里琢磨这是真和自己说八卦呢，还是敲打自己呢？
　　于是关老师笑了笑，也说了句别有深意的话：“那肖定堃送申茜回去，程磊和程立飞回去，你送我回去吗？”
　　这个排比，隐喻得几乎要变成明喻了。
　　但总裁大人知道，这就是关老师故意撩拨自己玩儿，没什么其他意思。
　　可庄鸣岐也没有别的话能回答，他只能说：“嗯。”
　　“‘嗯’什么‘嗯’，我非要和你一起走？我和你锁了？”关老师哼笑一声，“咱俩的家南辕北辙的，还是各走各的吧，了不起回到家发条信息完了。”
　　这么晚，青年喝了酒还有点心神不宁，庄鸣岐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家：“还是我送你吧，你也省车费。”
　　“噗……庄总，你自己听听你这都是人话吗？”关若鹜故意道，“看不起我是不是？我给不起车费啊？”
　　庄鸣岐换了个说法：“我想帮你给。”
　　“哎，土豪，惹不起惹不起。”关老师终于乐了，“行吧，那我给你这个机会。”
　　典型的顺杆爬，别人出钱，还说给别人机会。
　　偏偏有人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庄鸣岐笑了笑：“好。”
　　***
　　庄鸣岐说要走，那撤退的速度就很快了。
　　正如庄大总裁所料，申茜由肖定堃负责送回家，程氏兄弟一块走，关若鹜只能和总裁大人一起走了。
　　车上一路无话。
　　与其说是无话，不如说是出了鼓点亢奋的酒吧，关老师在酒精和深夜的作用下，困劲止都止不住。加上旁边坐的是庄鸣岐，关若鹜心里放松得很，上车没一会儿就合眼了。
　　他肆无忌惮地往身边男人的肩膀上倒：“我眯一会儿……到了叫我。”
　　庄鸣岐没动，随意他寻找更舒服的位置，低声回道：“放心。”
　　这一放心，关老师就真的一度睡着了，直到庄鸣岐重新把他叫醒。
　　“……到了？”关若鹜猛然从混沌中清醒，甚至记不清自己是听到什么才醒过来的。他望了望窗外，看到熟悉的楼道口，抹把脸道：“那我下去了。”
　　说着话的时候，他就拉开车门下了车。庄鸣岐冲司机说了一句“师傅你等会儿，我送他上去”，也跟着下了车。
　　关若鹜走到单元门禁前面，听着后面跟近的脚步声，一回头，果然看到了庄鸣岐。
　　“你下来干嘛？”
　　“送你上去。”庄鸣岐似乎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废话，“快上去吧，别站在这里吹冷风了。”
　　“我一个大男人，用得着你送上去吗……”关若鹜哭笑不得，但到底还是开了门禁，让男人跟自己一起进了单元，进了电梯。
　　按完电梯按钮，关若鹜就站在电梯里一言不发地出神，显然是刚醒来之后的状态延续。
　　叮。
　　电梯门打开，庄鸣岐跟着关若鹜走到了他的房门前。
　　关若鹜掏出钥匙，正要插进去的时候，动作忽然顿了一下。
　　庄鸣岐注意到了，问道：“怎么？晕了？”
　　关若鹜垂手沉默了几秒，就在庄鸣岐要更凑近去确认他状态的时候，关若鹜忽然开口道：“你这几天先别找我了。”
　　“……嗯？”
　　庄鸣岐生生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青年在说什么，他皱了皱眉，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是想要冷静一下，仔细思考一下。”关若鹜转过身，看着他，“你之前说得对，我不应该那么快就又见你，我该给自己一点思考的时间。”
　　庄鸣岐真是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那你需要冷静多久，思考多久？”庄鸣岐不敢问关若鹜到底要思考什么，只能问一下期限，“几天？几个月？几年？”
　　“……我不知道，或许下一分钟，或许……我不知道。”关若鹜垂下眼，“你等得了就等，等不了就算了吧。”
　　“不，关关，我要等的。”庄鸣岐立即否决了对方，“但问题是，我是完全不能见到你、甚至不能联系你吗？那你喝醉了我能来接你吗？你要是生病了我能来送药吗？还有……”
　　“停。”
　　关若鹜抬起手：“你这些问题没有意义。没有你的这些年，我也这么过了，别说得我好像生活不能自理一样。”
　　他一说出“没有你的这些年”，庄鸣岐心里就沉了几分。
　　或许和今晚那个电话有关……男人想着：关关神游了一晚上，最后决定要暂时隔离我了。
　　但关若鹜说要冷静，庄鸣岐又不可能阻止。
　　男人脑子里的思绪纷乱，想来想去，憋出一句：“那你……会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关若鹜垂头，动了动自己的脚尖：“……或许吧。”
　　“……好，那我等你。”庄鸣岐定了定神，强迫自己不要在这时候太逼迫关若鹜，“我不找你，但你随时可以找我。另外，有事不要强撑，我心甘情愿帮你，不需要你回报什么。”
　　关若鹜垂着头：“……嗯。”
　　庄鸣岐看他这副已经开始隔离自己的模样，又忍不住道：“你……你要是出了这个城市，要上哪去，就……通知我一声？”
　　关若鹜终于抬头瞥他一眼：“临上飞机前发信息告诉你也可以吗？”
　　……赤裸裸地影射庄鸣岐当年的行为。
　　庄鸣岐觉得，现在要是有穿越回去的机会，自己大概会想要把当年的自己揍到清醒为止。
　　但现在，自作孽，不可活。
　　“还是……出发去机场前告诉我吧。”庄鸣岐也不知哪里憋出这么一句，“至少，我还能送你去机场。”
　　这话说的，好像关若鹜明天就收拾行李跨越大洋了似的。
　　“……再说吧。”关若鹜看了看手上的钥匙，挑出自己家门的那一把，“还有什么事吗？没事你就下去吧，师傅也等了挺久了，早点回去休息。”
　　青年的语气很平静、很温和，但他越是平静温和，庄鸣岐的脚就越像生了根似的难以挪动。他看着青年将钥匙插进门锁，扭动，发出“咔嚓”的开锁声，门缝微微拉开……终于再次出声。
　　“最后一个问题。”
　　庄鸣岐的话语让关若鹜开门的动作停了下来。青年站在那里，面朝着门，静静等着男人的发问。
　　“你……除夕还和我一起过吗？”
　　关若鹜垂着头站在原地，没说话，也没动作。
　　庄鸣岐等了好几秒，没等到任何回应，心脏像是在慢慢下沉，沉到了冰冷的湖底。
　　“……我知道了。”男人在关若鹜侧后方沉声道，“你进去吧，别站在外面了，外面冷。”
　　关若鹜点点头，然后就真开门进去了。在门关上的时候，他和男人对上视线，两个人的眼睛里好像都带着话，却又都难以读懂。
　　关若鹜开口道：“晚安。”
　　庄鸣岐看着他：“晚安。”
　　房门缓缓合上。
　　咔嚓。


第一百零一章 放弃不需要的，是为了变得更好
　　年二七，年二八，关若鹜果然没联系庄鸣岐。
　　别说联系，庄鸣岐甚至连在社交平台和朋友圈里都没看到关若鹜的动静。男人总有种自己被关若鹜完全屏蔽的感觉，好几次点开青年的相册和信息界面，却还是什么新的消息都没看到，什么新的话语都没收到。
　　庄鸣岐的公司从年二九开始放假，当同样坚持到最后一班岗的白莉敲响总裁办公室的门，进来和庄鸣岐说再见以及拜早年的时候，庄鸣岐说完“也给你拜早年”，沉默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道：“那个……”
　　白莉都已经转身要往门口走了，闻言又转回来：“什么，庄总？”
　　庄鸣岐其实想询问她最近关若鹜在做什么，但话到嘴边，忽地又说不出来了。总裁大人只得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怎么也到现在才走？”
　　白莉愣了一下：“啊？”
　　庄鸣岐已经在眨眼之间把托辞都想清楚了，解释道：“这两天公司也没什么大事，其实你前两天就可以走了，没想到你会留到现在。”
　　“我这不是以身作则吗？好歹要对得起你批给我的年终奖呗。”白莉笑了笑，“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家里逼得紧，晚点回去就晚点被念，就当公司是我的避风港了。”
　　庄鸣岐挑眉：“催结婚？”
　　“那可不？”
　　“可你还很年轻，完全有余裕。”庄鸣岐随口和她闲聊，“现在就催，是不是太早了？”
　　“先催着呗，反正他们也知道我是听过就忘，没什么的。”白莉也随口回了一句，但说完后，她又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庄总家里不催？”
　　刚说完，白莉就觉得自己真是在作死。
　　果然，庄鸣岐闻言就瞥了她一眼，眼神里略带意味。不过他说出来的话暂时还没那么可怕，他只是道：“……不催。”
　　他居然真的答了，白莉顿时胆肥了。
　　她有点试探、又刻意用有点随兴的语气继续问道：“那庄总自己急吗？”
　　庄鸣岐：“……”
　　男人算是有点理解白莉怎么能和关若鹜玩到一起去了，这俩，顺杆爬的技巧真是高超极了。白莉这两句，乍一听是顺着她自己被催婚的事来随口关怀别人的情感生活，实际上，十有八九就是在打探庄鸣岐和关若鹜之间的事。
　　庄鸣岐相信关若鹜不会多嘴，但男人可没忘了关老师一开始是抱着什么目的来接近自己的。要说给青年在背后出主意、打配合的白莉，完全不清楚两个男人的进度，那也绝对是瞎说。
　　只是现在白莉这些话，是她自己想问……还是背后的人想知道呢？
　　庄鸣岐无法确认这个问题，于是就反问了一句：“你觉得我急吗？”
　　“急……或者，不急？”白莉被这个问题弄得有些懵，“庄总的事，我不知道啊。”
　　庄鸣岐觉得，白莉此时的“懵”应该是自然表现。
　　也就是说，她只是突发奇想来问问，并不是要代替某人来打探自己的情绪？
　　男人心念一动。
　　对方不使用这个传声筒，但自己可以借用她，来传递自己的声音吧？
　　电光火石间，庄鸣岐已经做了决定，于是他说道：“我急，也没用，决定权不在我。”
　　白莉似懂非懂：“咦？”
　　“‘法庭’正在休庭审理，在‘宣判’之前，我都没办法见到‘法官’。”庄鸣岐靠到椅背上，语焉不详地缓缓回答着白莉的问题。
　　“我正在等待自己的命运。”
　　***
　　“嗯？我在干嘛？”
　　戴着耳机接电话的关若鹜，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我在切水仙啊。”
　　“……哈？”白莉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个答案，收拾行李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什么‘切水仙’？”
　　“就是我买了几个水仙的球茎，现在正在把它们切开，把花茎露出来。”关若鹜一手捧着水仙球茎，另一手小心翼翼地拿着美工刀，在距离根部一厘米左右的地方划了一道浅浅的、长长的豁口，“这样的话，水仙的叶子和花茎就不会长那么高，在比较矮的时候就会开花了。”
　　“……还有这种操作？！”白莉一下被他带偏了思路，“怪不得我之前买的水仙都疯长，开花的时候和长残的大葱差不多。”
　　“我小时候就看我妈每年都这么干，我还以为这是每家每户常见技能。”关若鹜慢慢剥离着球茎的鳞片，“不过现在还是球茎，即便缩短花期，过年也肯定开不了，以后我得早点开始准备。”
　　说到“过年”，白莉终于找到了原本想说话题的切入点：“那你今年准备怎么过年啊？让你来我家，你又不来，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可怜。你看过春晚广告吗？一个孤家寡人，看着别人家里亲朋好友都来了，热热闹闹的……”
　　“停。”因为在操作细致活儿，关老师的声音很轻，但一下就刹住了白莉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呃……”白莉想了想，“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但又怕你嫌我多事。仔细想想，也可能是我被利用了。可不告诉你吧，我又有点抓心挠肺的……”
　　关老师的刀已经削到接近叶芽花茎的地方了，所以下刀愈发谨慎，说话了越来越慢：“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闭嘴。”
　　白莉道：“个人来讲，我想说的。”
　　“说。”
　　“就是，我今天去找，呃，找庄鸣岐的时候……”白莉小心翼翼道，“他说，他正在等待‘法官’审判他的命运……这个‘法官’，是指你吗？”
　　关若鹜没回话。
　　白莉静静等了几秒，还是没等到回应，于是呼唤道：“关关？”
　　“等下。”
　　关若鹜将一片薄薄的鳞片削了下来，成功露出里面的嫩绿色，这才擦了擦美工刀，回道：“他怎么会和你说这种话？”
　　“呃，我去和他做年前道别，就顺便聊了几句……”白莉回道，“好了，我知道我是被利用了，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俩之间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啊！”
　　关若鹜将球茎放在水盆里涮了涮，把上面的黏液都洗掉，说道：“你把整段对话都和我说一说。”
　　白莉于是老实交代了。包括怎么起的话头，怎么转到庄鸣岐的情感问题，都说得一清二楚。
　　白总监在说话的时候，关若鹜就分神出来，继续切自己的水仙球。
　　白莉好不容易说完了，这才又问了一次关若鹜：“别说了，‘法官’肯定是说的你，这我确定了，但你俩现在到底在玩什么游戏呢？我怎么觉得那个龟毛冰山的语气，听着像是当年欠了你三千万没还，所以现在任你宰割呢？”
　　“……差不多吧。”
　　“得，原来是他欠了你的，怪不得我说你俩怎么忽然扭转乾坤了呢。现在想想，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一开始指定是想要打探你的消息呢吧？”白莉说着说着笑了，“风水轮流转啊，你冷落他了？几天了？”
　　关若鹜淡淡回道：“两天，还不到。”
　　“……啧，那他也太粘人了，支持你继续！”白莉感叹道，“哎，不过你也差不多得了，大过年的别一个人待着，多可怜。”
　　“你是在催我赶紧把他‘刑满释放’？”
　　“没，我是说你要是没地儿去，一张票来我家呀。”
　　“行了吧。”关若鹜将球茎再次放在水里涮了涮，“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掺和进来。”
　　“我也不是想掺和，我就想着你为难别人就行，可千万别为难自己……”白莉顿了顿，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得放弃这个话题。
　　“哎，那你还是教我怎么切水仙吧……”
　　***
　　关若鹜的水仙，从二十八晚上开始削。二十九中午起来，下午收拾收拾屋子，打扫一下卫生，然后继续削。直到晚上，他才把买回来的四个球茎完全削好。
　　水仙的球茎和心脏差不多大，整理球茎，削掉那些鳞片，也是在整理心情，削掉某些不再需要纠结的烦恼。
　　关若鹜洗干净所有球茎，放在一个盆里泡着伤口，慢悠悠地从冰箱翻了冷冻汤圆出来当宵夜。一个人吃完宵夜，一个人洗了碗。将碗收进消毒柜，开始消毒。他走到客厅，静静坐了一会儿，转身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然后插上耳机戴好。
　　拨打语音电话。
　　三秒内就接通了。
　　关若鹜还没开口，那边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关关？”
　　“嗯。”关若鹜靠在沙发背上，神情自然，语气随意，“你家里有装水仙的花盆吗？我今天削好几个水仙，才发现没买盆，失策啊。”
　　“……我明天去买。”男人的声音低沉，“你想要什么样的？”
　　“你看着买吧，你的审美我是相信的。”关若鹜又问道，“年货已经买好了吗？明晚吃什么？”
　　“还没，你之前没列单子给我，所以没让家政买。我可以……我是说，我们明天可以一起去买。”庄鸣岐的语气变得有些急促，他忍不住问道，“关关，你过来和我一起过年，是吗？”
　　关若鹜淡淡应了一声：“嗯。”
　　唰——嘭。
　　关老师从耳机里听到了椅子拉开，然后撞到了什么东西的声音。
　　还伴随着男人的声音：“我现在就……”
　　“不着急。”青年的桃花眼垂下去，嘴角轻轻地翘了一下，“明天再来。”
　　“……嗯。”
　　“除夕再来接我。”
　　“好。”
　　【作者有话说】：白莉，冒死当鹊桥！
　　明天正文完结！！！！！


第一百零二章 想见你的心情
　　说完正事，关若鹜还没挂电话。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没？”
　　青年靠着沙发背，语气悠哉：“有问题就干脆点，别回头又靠人传话。”
　　庄鸣岐知道这说的是白天自己和白莉说的那些事，低笑道：“……你猜出来了。”
　　“这用猜？她自己都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好不好？”关若鹜哼笑一声，“庄总是不是打算用我朋友来逼我快点答复你？这才不到四十八小时，你的耐心呢？”
　　一连串的质疑，庄鸣岐无可辩驳；但关老师这些带着小小抱怨的问话，在戴上了“滤镜”的男人看来又有点可爱。于是男人无声地勾了勾嘴角，低声回道：“……是我不好。”
　　“……啧。”关老师有点受不了，“你能不能别这样？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吧。”庄鸣岐回道，“但我确实想见你，想得到你的消息，或者仅仅给你传句话也好。你……你没屏蔽我吧？”
　　关若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顿时一乐：“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会干这种事，闲得慌……呃，前几年除外。”
　　庄鸣岐应道：“嗯，那是我自作自受。”
　　“……我就和你说了，不要这样说话！”关老师夸张地抚了几下手臂，“反正我没屏蔽你，我只是玩水仙加打扫，没空发什么状态。不过等水仙种起来了，倒是能发张照片，我削了好久啊。”
　　“我记得以前阿姨也会年年削。”庄鸣岐被她勾起记忆，低笑道，“我妈也试过，完全不成功，于是就每年准备过节的前两天才去买准备开花的回来。”
　　“我妈喜欢这种乐子呗，不过搬出国后她也很多年没削了，我都不确定我做得对不对。”关若鹜顿了顿，又道，“说到她们……你现在这么做，考虑过后果了吗？”
　　说是“考虑后果”，实际上关若鹜指的就是“如何和家里交代”。虽说现在的风气已经开放很多，长辈们在国外生活也见识了很多，但认真考虑起来，他们还是不可能随便就接受孩子的性取向忽然变化。关若鹜自己是已经出柜，而且上面还有个亲哥，现在来说已经没什么压力。但庄鸣岐是独子，还交过女朋友——不管是真是假——他家里未必那么快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性取向“忽然变化”。
　　庄鸣岐问道：“你是担心，要是我们在一起，我家里会不会责怪你？”
　　关老师没好气道：“你要脸吗？我答应了和你在一起吗？我都没说原谅你好吗？”
　　“嗯，我就是假设。你没原谅我，没答应我都没关系，慢慢来。”庄鸣岐道，“我只是想说，我不会让家里人责怪到你身上。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承担。”
　　“说得好听。”关若鹜撇撇嘴，“我可早出柜了，其他人要是知道这点，指不定就说是我做了什么坏事……”
　　“关关，首先，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庄鸣岐道，“恰恰相反，我觉得承认真正的自己，其实是一件好事。而真正坏的地方，是当年我的逃避行为。”
　　关若鹜愣了一下：“倒也不用这么严肃……”
　　“不是严肃，只是和你说我心里的真实想法。”庄鸣岐道，“其次，我喜欢谁，爱上谁，都是我自己的事，和我喜爱的对象无关。我不会因为自己的喜爱而给对方带来无妄之灾，不然我就不配说‘喜爱’。”
　　“呃，也没这么严重……”关老师有点无奈，“感情的事，而且由此引发的其他问题，总要双方一起携手解决……”
　　“好，那我们一起解决。”
　　“哇你这个人，打蛇随棍上啊！”关老师佯怒，“不要老在口头上占我便宜！”
　　庄鸣岐笑了一声：“好。”
　　关老师有意转开话题：“对了，我怎么听着你那边刚刚有开关门的声音？”
　　庄鸣岐随口回道：“刚刚收拾了一下，出门倒垃圾。”
　　“噗，也没这么夸张吧。”关若鹜好笑道，“你家隔三差五有家政打扫，你本人也有点洁癖的，不会脏乱差啊。反而是我去的时候搞得一团乱吧？所以你也不用打扫，反正明天回更乱的。”
　　“这就是个仪式感，和你打扫家里一样，不是吗？”庄鸣岐低笑道，“明天我们还要去买年货，也算仪式感吧。”
　　“不愧是辩论队的，处处占我便宜，你就是仗着现在我打不到你是吗？”关老师挑眉，“你就不问问，为什么我忽然就不冷战了吗？”
　　庄鸣岐回道：“我不问，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关系。”
　　关老师笑了笑：“你现在不怕我耍你玩儿了？”
　　“不怕，最该说开的事已经说出来了，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再藏着掖着的。”庄鸣岐道，“你说得对，我该先走完那九十九步，所以我要努力一点了。”
　　“万一我还是为了游戏或者打赌之类的事赌气答应你呢？”
　　“那我不吃亏啊，关关。”庄鸣岐低笑道，“这对我来说不是‘先上车后补票’的好事吗？”
　　关若鹜哼笑一声：“那之前你又不觉得是‘先上车后补票’的好事？”
　　“因为我不想稀里糊涂地和你在一起，不想在我们之间埋下这颗炸弹。”庄鸣岐回道，“我坦诚了，之后你怎么对我，我反而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而且我了解你，你不会为了赌气真的和一个完全无感的人在一起。不然，现在我就没有机会了，不是吗？”
　　最后那句话说得有些语焉不详，但关若鹜灵感忽至，一下就意识到对方说的是楚越。
　　关若鹜要是真想给庄鸣岐“一刀”，撩完庄鸣岐，回头和楚越在一起就行了。但是关老师对楚越无感，所以完全不和他有任何暧昧的互动。
　　说到底，关若鹜心里还是有底线的，庄鸣岐知道，白莉苏荷也都知道。关老师当初那句“要是真撩到了，就在一起一阵再分了呗，反正他条件不错我也不吃亏”，两个女性朋友都纯当是玩笑话，所以才反复提醒他“要不然就算了”。
　　而关若鹜对庄鸣岐的看法到底如何，即便青年嘴上不说，庄鸣岐也多少能感受到。不然，庄鸣岐也不会摆出这种气势汹汹的追人架势。毕竟要是对方完全无感，追得太热情就会像是X骚扰或者跟踪狂，适得其反遭人厌。当初庄鸣岐会逃避，很大程度上就是怕关若鹜知道自己的想法后讨厌自己，因此男人是不会做出令对方困扰的事来的。
　　而且事到如今，庄鸣岐总觉得当年关若鹜对自己也不是全然无感，不然当时青年可能也不会发那么大的火。只是眼下男人还不敢问这件事，怕弄巧成拙。只能等日后有机会，再试着确认这件事，或者索性就不要确认，过去的就随它去了。
　　不过今天话已经说到这里，庄鸣岐还是忍不住道：“关关，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关老师随口道：“你说。”
　　“你愿意来和我一起过年，所以是……愿意给我机会吗？”
　　男人的语气里带着些小心翼翼，带着些期待。这种压抑着情绪的话语，自庄鸣岐道歉以来，就时常出现。虽然这和他平时的（伪）霸道冰山风格形成了反差，看起来还挺取悦人心的。但看多了之后，关老师又觉得这个家伙有点可怜。像是威风凛凛的雄狮被关在小笼子里，就算他说自己心甘情愿，看的人还是会觉得有点委屈他了。
　　关老师想，会觉得对方委屈了，那自己大抵还是动了心思的吧。
　　有些事，想通其实没那么难，想通之后也没什么特别激动的感觉。关若鹜想通了，于是打了这个电话，心情也一直比较平静。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绕着说是乐趣，有些事就不必再支支吾吾。”关若鹜笑了几声，“你敢不敢再进一步提问？”
　　进一步……？庄鸣岐的手紧了紧，目光盯着前方，思绪纷乱。
　　——是我想的那个“进一步”吗……
　　平日里雷厉风行的男人道：“我不是很确定……”
　　“嗯？”
　　“我不确定你说的，是不是我想的那个问题。”
　　“那你要试试吗？”
　　“……嗯，要试的。”庄鸣岐顿了顿，像是在做什么准备，然后道，“那么，关关，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有庄鸣岐自己知道，他的心跳有多快、有多重。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关若鹜默默地拿起抱枕，捂住自己的脸。
　　“……”几秒后，关若鹜才放下枕头，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总觉得，这时候应该有点BGM什么的……”
　　庄鸣岐凝神屏息等了好一会儿，结果等来这句话，不由好笑：“那我现在给你放《marry　you》。”
　　“别别别，吓人啊你……”关老师回道，“其实吧，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去酒吧，苏荷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明明刚刚说“不必支支吾吾”的是青年自己，结果现在要绕开话题的也是他。庄鸣岐心头顶起来的那口气已经泄了一半，但还是顺着青年的话道：“嗯，记得。”
　　“她啊，和黎杰拉拉扯扯几个月，说什么怕粉丝、怕这个怕那个，最后还是在一起啦……”关若鹜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她和我说完后，问了我一个问题。”
　　庄鸣岐不知道苏荷的情感故事和现在的话题有什么联系，问道：“什么问题？”
　　“她说，她已经承认自己的心情了，问我能不能承认自己的心情。”
　　庄鸣岐的心脏又重重跳了一下。
　　他语气“平淡”地问道：“那你承认吗？”
　　“我这不是在承认了吗？”关若鹜轻笑一声，“你再问一遍。”
　　庄鸣岐这次毫不犹豫了，他在刚刚就找到了想要的音乐，按下播放键，然后道：“关关，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伴着低沉磁性的嗓音，关若鹜隐隐听到那首熟悉的前奏，简直要跪了。
　　——别真的放《marry　you》啊！
　　但这时候再抱怨BGM，就显得太矫情了。关老师为了表示自己并不怂，故意“忽略”了那首婚庆公司必备曲目，非常从容淡定地回道：“……嗯。”
　　庄鸣岐一时间没说话，但关若鹜听到他低低的笑声。
　　“喂……！”关若鹜简直想挂电话了，但他没挂，“不要笑啊！”
　　“我只是太高兴了。”男人的声音里好像都带着笑意，“关关，我想见你。”
　　“有点耐心不行吗？你明天……”关老师故作镇定，看了一眼时间道，“哦不对，已经过零点了，你今天就能来了啊。”
　　庄鸣岐低笑道：“你说得对。”
　　“还有十个、或者不到十个小时而已。”青年继续道，“要么现在晚安？睡醒了就来呗。”
　　刚说完这么刺激的话题，就要说“晚安”，关老师可以说是非常“恶意”了。
　　庄鸣岐道：“但我现在就想见你。”
　　“都和你说了等白天……”
　　“现在已经是除夕了，关关，你说过除夕我就能来接你了。”庄鸣岐笑了笑，“所以，关关，开门禁吧。”
　　关若鹜：！！！
　　“你……”青年一时间说不出话，他扔开抱枕蹦下沙发，趿着拖鞋快步走向阳台。
　　等他上了阳台，往下面一望，一辆熟悉的黑色大奔果然停在楼下的路边。
　　那个和他通着电话的男人，站在驾驶室边上，也正抬头望过来。
　　关若鹜站在阳台上，看着他：“傻子……”
　　庄鸣岐也抬头望着他，低声一笑。
　　“关关，除夕快乐。”
　　“……除夕快乐。”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啦！！！！明天开始番外！！！！来个评论吧！谢谢各位大哥大姐弟弟妹妹们啦！


第103章 番外一——今夜日无人入睡
　　关若鹜给庄鸣岐开了门禁。
　　然后正如上次男人来的时候一样，关若鹜提前走到门边等着门铃响起的声音。
　　叮咚。
　　也不知道是不是青年的错觉，好像这次门铃响起的声音特别快。他望向门板，总觉得要是这扇门薄一点的话，或许还会在门铃响起之前听到匆匆的脚步声。
　　但这一切，都只是瞬间的思绪。关若鹜没让按门铃的人久等，很快拧开了门锁，推开门。
　　站在外面的，当然是庄鸣岐。
　　他的呼吸有点急促，胸口的起伏有些快，似乎真的是步履匆匆冲上来的。门一打开，他的眼睛就盯着开门的屋主，口中话语犹如呢喃：“关关……”
　　“嗨。”关若鹜被他的视线盯得跟着紧张了一些，不过面上倒没怎么显露，“动作这么快？别是跑着来的吧？”
　　“……是。”庄鸣岐没否认，“我想见你。”
　　“……”先挑起话题的关老师没话说了。他发现了，庄鸣岐盯着这么一张严肃认真的脸，任何朴实的话都能变成情话。
　　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戴了滤镜……
　　关老师在心里笑叹一声，看向男人：“先进来……嗯？”
　　话音未落，男人已经一步跨进门内，动作熟练地背手关上门，顺道带了锁。
　　“咔嚓”一声响起，关老师的心脏就跟着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小步，试图稍微远离一点点对面这个气势汹汹凑近的男人。
　　但庄鸣岐好像一眼看穿了他的反应。这次，男人没有顺从他，而是长臂一伸，就将人捞了回来。
　　关若鹜：“？！”
　　青年一下就被迫贴到了男人身上，他的双手下意识摁在男人的胸口。但还没等他把人推开，一只大掌就扶住了他的脸侧，强迫他抬起头。
　　门廊灯下，男人的眼珠子黑沉沉，但关若鹜似乎能从里面望到一丝火焰。
　　只是还没等青年仔细分辨，男人就吻了下来。
　　关若鹜应该是比他经验丰富的，但青年被对方这种攻城略地一般的气势攉住了，难以发挥。他无处可躲、无处可逃，几乎连呼吸都被夺取了。
　　“……”
　　关若鹜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但庄鸣岐终于缓缓退出时，青年好像才想起来要呼吸似的，猛地喘息起来。
　　庄鸣岐也轻喘着，但他还压抑着这种喘息，像是在压抑心里的野兽。他的视线一直放在关若鹜身上，好像青年的指尖有一根弦，轻易地牵动着他的心跳。
　　嘴唇四周都是濡湿的感觉，关若鹜下意识地舔了舔，勾得庄鸣岐又凑下来，偏着头吻了一会儿。
　　再次放开时，关若鹜的嘴唇已经明显变得红肿。庄鸣岐看了一会儿，轻轻啄吻掉嘴角那些痕迹，然后顶着青年的额头闭上眼，呼吸相闻，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就这样静静地抱着人，沉默了片刻。
　　关若鹜也没着急挣扎，吻都吻了，这会儿似乎也没必要再推开人。但当他从“被突袭”中渐渐理智回笼，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某件事。
　　“你……”
　　开口说话的时候，关老师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得厉害。他刚说了一个“你”字，男人就睁开眼，再次在嘴角碾磨了一下：“……什么？”
　　好吧，沙哑的可不止一个人。
　　关若鹜贴在他身上，看着他的眼睛：“……你有反应了。”
　　“是啊……”庄鸣岐居然没反驳，而是亲了一下青年的鼻尖，“我这是正常反应，你不也激动了吗？”
　　关若鹜没话说了。他被人又亲又摸的，很难完全不起反应。但关老师自认为，和缠在身上这个大猪蹄子比起来，自己还算是反应比较小的。
　　他瞪了一眼男人：“那你还不松开？”
　　“但是关关……”庄鸣岐的力道丝毫没变小，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看着青年的桃花眼，“我不是在做梦，对吗？”
　　关老师伸出手在男人脸上扯了一下，扯得男人的脸都变形了：“痛不痛？”
　　“……不知道。”庄鸣岐的回话有点含糊不清，好在还能听懂，“但我觉得，很高兴。”
　　“……这你都不知道痛不痛，还很高兴？”关若鹜简直要无语了，松开男人的脸，回道，“那你可能真的是在做梦。你还是睡觉去吧，睡醒就梦醒了。”
　　“那你起反应了，不处理吗？”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你知道吗，我在梦里真的见过这个场景。”庄鸣岐慢慢摩挲着青年的后腰，低头凑在青年的颈侧，嘴唇一下一下地触碰着温暖的肌肤，“我回家之后进门，就在门口和你接吻。然后我们吻出火气来了，就直接……”
　　“喂，那只是个梦……！”关若鹜被颈侧上的触觉折腾得浑身抖了一下，不由得抬手放到了男人的脑袋上。当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拉扯了一下男人的发丝，忽然感觉男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现在不也是个梦吗？”男人低笑两声，在青年的肩颈处不断啄吻，手掌在青年后腰不轻不重地抚摸着，渐渐下滑，“所以……可以吗，关关？”
　　“啧，你要是觉得这是个梦……”
　　庄鸣岐忽然张开嘴，在青年肩膀上轻咬了一下。
　　关若鹜：“喂……！”
　　“我知道这不是梦，我只是太高兴了，关关，我太高兴了……你无法想象我有多高兴。”男人直起身，再次啄吻了一下关若鹜的嘴唇。他让关若鹜摸自己的心口，低声道：“我像是在云上飘，不抓住点什么都难以觉得有实感，我的心跳重得我自己都能听到咚咚咚的声音。我……我现在有点搞不清分寸，关关，你来决定吧。”
　　庄鸣岐平日里极其理智、冷静，很少像这样连话都说得语无伦次。他被巨大的惊喜冲得脑袋发晕，要是关若鹜最后答应他在一起的时候他还在路上开车，只怕能直接把车开到沟里去。
　　关若鹜似乎也被这种巨大的狂喜感染到了，没多想就反问了一句：“决定什么？”
　　庄鸣岐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手掌在他的后腰摩挲着：“这个……可以吗？”
　　关若鹜噎了一下。
　　其实关老师本来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的，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不必矫情。但庄鸣岐忽然这么郑重其事地问出来，自己答应的话，又好像自己一答应在一起就等不及这件事一样……
　　所以关老师的回答是：“这种事不要问我！”
　　庄鸣岐好像对这个答案一点不意外，低笑道：“那我自己决定了？”
　　关老师恼火道：“说了不要问！”
　　“好。”男人在青年耳边低笑。他的手掌慢慢往下探，因为青年穿的是家居服，那只手掌轻易地伸进了裤腰带里：“关关，你如果再不推开我，我就当你默认了……之后你再挣扎，可就都不作数了。”
　　关若鹜被他摸得浑身绷紧，耳根发燥，这会儿其实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但不答话，好像又显得自己太弱鸡了，于是关老师说道：“可是我这里什么东西都没准备，你该不会打算硬来吧？还是你根本不知道同性之间……”
　　庄鸣岐低头碰了一下他的唇，打断他的话：“关关，摸我的口袋。”
　　关若鹜还真伸手摸了，然后就摸出两个东西来。
　　“……你居然带‘作案工具’上门！”关老师把东西扔回去，好像那东西烫手似的，“你满脑子都在想这些事吗？”
　　“只是以防万一，我也没想到真的能用上。”男人低笑两声，“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牌子什么味道的，你告诉我，下次……”
　　“别说了！”关若鹜现在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红透了，“你怎么那么多话啊！”
　　“好，不说了，下次一起去买。”
　　男人说着，就再次吻下来。
　　“唔……别在这里……”
　　“……好。”
　　男人快速甩了脚上的皮鞋，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一把把人扛起来，径直进了卧室。
　　然后把人放到床上。
　　关若鹜的拖鞋早就在进房间的过程中掉了，他被放在床上时，人还有点懵。等他反应过来，庄鸣岐已经把自己的外套随手扔开了。
　　“噗……”关老师忽然觉得好笑，“你有那么急吗？”
　　“急。”庄鸣岐好歹还记得把东西先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放在床头，“我等了十几年，难道不该着急吗？”
　　关若鹜坐起来：“但是这又不是我的错！”
　　“对，是我自己的错，谢谢你让我弥补。”他再次迫近青年，吻住对方的唇，然后扒了青年厚厚的家居服外套。
　　里面只有一件单衣。
　　庄鸣岐皱了皱眉：“你里面穿得太少了，当心着凉。”
　　“这是加绒的好不好？”关若鹜简直服了，“……而且现在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吗？你都要扒我衣服了还管我着不着凉？”
　　庄鸣岐眼尖地找到了扔在床头的空调遥控器，打开，制热二十六度，然后扔开：“可以了。”
　　关若鹜：“……”
　　龟毛总裁终于放心地压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550616232，上车补票，备注写寒武ID


第104章 番外二——那一晚之后
　　早上十点，庄鸣岐睁开眼，入目的是不太熟悉的天花板。
　　他缓缓眨了一下眼才想起来，这是关若鹜的家。
　　关若鹜的卧室。
　　庄鸣岐不是第一次来关若鹜的家里，但还真是头一回睡在他家里，睡在他的卧房。但男人来不及好好感受一下，甚至还仔细体味晚上发生的事，就猛地坐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床。
　　……关若鹜在哪？
　　虽然这里是关若鹜的家，但睁眼之后没见到对方，庄鸣岐心底还是不受控制地空落落的。就连晚上发生的事，也忽然变得有点虚幻飘渺。庄鸣岐知道那不是梦，可是……
　　他穿上拖鞋——应该是关若鹜起床之后放的——随手披了件外套，就匆匆出了卧室。
　　开门，冷空气扑面。
　　庄鸣岐原本还有点钝的大脑全给冷醒了。他脑子里忽然窜过关若鹜在自己家里时，也是这样直愣愣走出卧室，然后就被冷了一下。现在一想，在温暖的房间里的人还真会忽略温度，不能怪关若鹜当时那么莽撞就开门。
　　现在庄鸣岐自己也被冷到了，但他并不打算回去好好穿上衣服再出来。
　　他循着水流的声音，走向浴室。
　　浴室的门掩着，有一条拳头大的门缝，浴霸的强光从里面泄出来。还有嗡嗡嗡的震动声，听着像是电动牙刷的声音。
　　庄鸣岐直接推开门。
　　然后就和关若鹜对上了目光。
　　“哦，醒啦。”关老师在刷牙，讲话口齿不清，但还是能听懂的，“怎么？”
　　男人还穿着不怎么合身的睡衣，披了件外套就来找自己，关老师以为他是需要帮助，比如找东西什么的。于是关老师也没介意这家伙的“不礼貌行为”，只是一边举着电动牙刷一边望着他等答案。
　　而庄鸣岐，目光落在自己晚上在青年后颈咬出来的痕迹上，眼帘垂了垂。
　　他没回答青年的问题，在青年满脸疑惑的注视下，也进了浴室。
　　关若鹜有一瞬间以为是他要上厕所，还没来得及问，就看到男人走到自己身后。腰部一紧，是男人修长的手臂从后面抱了过来；肩膀一沉，是男人的脑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还在刷牙的关老师：“……”
　　说实话，别说打回十年前，光是打回十天前，关若鹜绝对想不到庄鸣岐还有这么黏人的时候。但这种反差骤然出现的时候……不得不说还有那么一点点可爱的。
　　关老师现在已经能承认自己是戴着滤镜看庄鸣岐了。
　　他没把人立刻甩开。作为一个专业修心理学的人，他很清楚，有时候男人就是需要拥抱或者被拥抱，即便他平时很独立、很坚毅、很成熟稳重。
　　而正如关若鹜所想，庄鸣岐静静地抱着青年，阖着眼，感受怀抱里的充实和温暖……心里也渐渐变得充盈起来。
　　关若鹜背着这个大型负重刷完牙，洗完脸，这才挣了挣：“哎，够了啊，你干嘛呢？”
　　“起来没看到你，就找找。”明明庄鸣岐的语气很淡定，说的内容也没啥大不了的，偏偏合在一起就意味无限。加上男人刚起床时的略带沙哑的嗓音，听得关若鹜头皮都麻了。
　　“那你找到了，恭喜你。”关若鹜拉开他的手，转过身说道，“赶紧洗漱，哦不对，你赶紧回去先穿点衣服……嗯？”
　　刚从青年腰上撒开的手，从青年的两侧摁住了洗手台的边缘，将他困在了洗手台和男人之间。
　　“关关，我确认一件事。”庄鸣岐看着青年的眼睛，“你是我的男朋友了，对吧？”
　　“……不然呢？”关若鹜没想到是这个问题，噎了一下才回道，“睡都睡了，我还是会负责的好吧？”
　　庄鸣岐又问：“那我是你男朋友吗？”
　　“一个问题颠三倒四地问，你是小学生吗？”关老师无奈道，“是是是，我们互为对方男朋友，这个表述够严谨了吧。”
　　庄鸣岐看着他，看出他的眼睛已经有点想要害羞躲闪了，却还强撑着镇定自若地回话，觉得这个人真是可爱极了。
　　别怀疑，庄大总裁的情人滤镜只会比关老师的更厚。
　　男人这么看着自己好不容易追到的男朋友，缓缓靠近，气氛正好。但就在他要成功亲上去的时候，关老师忽然捂住嘴：“你先洗漱行不行！我都刷过牙了！”
　　庄鸣岐一下泄了气，垂头失笑：“你还好意思说我有洁癖……”
　　“现在是我刷了牙你没刷好吗？有本事下次我没刷你刷了再试试。”关若鹜哼笑一声，一弯膝盖一猫腰，从男人手臂下钻了出去，“赶紧的吧，还要买东西过去呢。你家远得跟郊区似的，十万八千里远，你以为眨眼就到啊。”
　　庄鸣岐抓住青年的手：“最后一个问题。”
　　关若鹜回头等他问。
　　“我听说情事之后，承受方会容易身体不适，还会挺劳累。”庄鸣岐淡定问道，“你怎么起的比我还早？”
　　为什么醒得比较早？
　　其实正常的理由有很多，比如晚上闹的那场准备工作比较充足，顺利且满足，睡一觉就能恢复不少；比如关老师昨天睡到中午才起来，一天都在家没干什么事，当然比半夜还开车赶过来的人有精力；再比如晚上闹完后关老师先洗澡睡了，庄鸣岐还在后面收拾了一下，也就睡得更晚……但关老师嘴贱的毛病突然就犯了。
　　他一挑眉，说道：“因为你比较不行啊。”
　　庄鸣岐：“……”
　　然后关老师就没能继续走出浴室，而是被关在里面验证新鲜出炉的男朋友到底“行不行”。
　　***
　　中午饭，两人是在外面吃的。
　　年三十，小店都不开了，只能到商场里的餐厅吃一顿，所以这一餐的质量还不错。关若鹜吃完之后都乐：“哎，该不会我们中午这餐比晚上那顿年夜饭还好吧。”
　　庄鸣岐扫了桌上的二维码结账，站起来说道：“不会的，买多点东西，做得比这餐丰盛就好了。”
　　“说得好听。”关若鹜撇了一下嘴，拿起外套站起来，“你会做年夜饭大餐？”
　　“虽然不敢说是满汉全席，但我总会做一些。”庄鸣岐回道，“会做什么就买什么的材料就行，然后我们两个人，总归能做出一餐像样的东西。不着急，慢慢做。”
　　不知道为什么，关老师总觉得最后几个字听起来有点意味深长的感觉。
　　庄鸣岐看他愣了一下：“怎么？”
　　“没什么，走吧。”关若鹜和他一起走出店门，“对了，别忘了水仙的花盆啊，帮我记着，我怕我忘了。”
　　“行。”
　　“还有你那门口的对联和福字买没有？”
　　“没，等下你挑吧。”
　　“那你也得自己记着。对了，今天要有鱼的……”
　　两人一路说着，一路下到了商场负一楼的超市。
　　逛超市，采购年货。等两人逛完出来，庄鸣岐去把黑色大奔倒到超市门口，直接开尾箱把四大袋加上一个水仙花盆装上车，已经是三小时之后了。
　　关老师坐上副驾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夸张长叹一声：“我的妈啊……真的逛太久了，我好久没在超市里这么买东西了。”
　　庄鸣岐也上了车，关上门，扭头看他一脸要累死的模样，伸手揉了揉他的后腰：“很累？回家先休息一会儿吧，晚饭不着急做。”
　　“你收敛一点啊，这还在超市门口呢。”关老师拉开男人的手，扣上安全带，“赶紧走，小心待会儿别人按喇叭了。”
　　他说的是实话，庄鸣岐也只得收回手，扣上安全带然后启动车辆。但男人一边开车还一边有话说：“刚刚应该给你买个坐垫……不过家里有抱枕和毛毯，应该可以先替代一下。”
　　“你够了啊，看的‘学习资料’都是什么玩意儿啊，把我当玻璃呢？”关老师没好气道，“不过你早上那趟真的太胡闹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你肿么肥四！”
　　青年说着说着语气就不正经，显然在开玩笑。不过庄鸣岐倒是看着前路，一本正经地回道：“你觉得我以前不这样，那是因为你以前走在我前面的时候，不知道我用什么眼神看着你。”
　　关若鹜不以为意，顺口问道：“什么眼神？”
　　总裁大人用冷淡的语气，缓缓道：“从后面咬住你的脖子，把你叼回窝里，扒光……”
　　“好了够了！”关若鹜打断对方的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就说呢，这家伙怎么这么喜欢咬这里，“你当自己是狮子老虎啊，还咬后颈。话说以前我才十几岁吧，你怎么能有这么黑暗的想法啊！”
　　“……那时候我也十几岁，关关。”庄鸣岐淡定回应，“我想象过多少种对待你的方法，你不会想知道的。”
　　……行吧，输了。关老师“战略性撤退”，假装若无其事地望向窗外。
　　男人余光里瞥他一眼，低笑一声，也不再说话。
　　临近春节，城市里平日拥挤的道路变得十分畅通。黑色大奔在路上疾驰，正如车流里的任何一辆车，满载着期待和礼物，送人归家。
　　【作者有话说】：明天讲一下当年的事


第105章 番外三——梦回那一天
　　庄鸣岐梦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
　　那时的他刚被挂了电话，一个人呆坐在自家的客厅里。周围摆着打包好和没打包好的箱子，显然是一个大工程还没收尾完毕。明明该动起来了，明明该赶紧把东西收拾好再检查一遍，但庄鸣岐坐在沙发上，抓着手机，只是呆呆地望着一个黑色的拖杆旅行箱。
　　那是在场最好最新的箱子，但装的却不是庄鸣岐自己的东西。
　　家里人已经都移民到了国外，这个家里只有刚成年的庄鸣岐一个人。十八岁的庄鸣岐看着箱子出神，脸上是这个年纪少有的沉寂和凝重。他的眼底隐约露出了挣扎的神色，脑子一片纷乱，他刚刚在电话里才说了一句正事，剩下的还没说完，就被直接挂了电话。他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要不要再次打过去……
　　咔嚓。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
　　庄鸣岐一下就意识到是谁在开门，因为有自家钥匙的总共就三个人，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不常来的亲戚，还有一个……
　　大门猛地被推开，一道饱含怒火的年轻嗓音跟着劈进来：“庄鸣岐！你他妈给我解释清楚！”
　　关若鹜来了。
　　“关关……”庄鸣岐的声音刚冒出来，就被巨大的一声“砰！！！”盖了过去。
　　关若鹜关门的声音震天响，连鞋都没换就冲了进来，他以前从不会做这种失礼的事。但他已经顾不上了，他径直冲向坐在沙发上的人，一把拽住他的衣领：“什么叫你明天就要出国上学了，啊？！”
　　“就是字面意思，关关，我要去国外上大学了……”庄鸣岐握住了对方抓着自己衣领的手，看似在阻止对方拉拽自己，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想亲近眼前这个人。他望着那双熟悉的桃花眼，看着那些冲着自己来的熊熊怒火，心里像是被绞了千百遍。他甚至萌生出一种冲动，想要把心里的真实想法一股脑全倒出来。但嘴巴张了张，他只是说出了更令眼前人恼火的话：“……明天就出发。”
　　“理由，告诉我理由！”关若鹜勉强憋着火，“说好在国内上完大学再出去了，为什么现在就要出去？为什么临走前一天才告诉我？”
　　“……没什么理由，就是觉得那个大学的专业挺好的，试着申请了一下，成功了就去而已。”庄鸣岐感觉自己被劈成了两半，一半面对着十几年朝夕相处的伙伴，说着冷静的话；另一半在心里拼命反驳着那些话，嘶喊着那些深埋心底的情感，“申请成功后，正是复习的紧张阶段，怕影响你，就一时没说……”
　　嘭！
　　关若鹜一拳掼在庄鸣岐脸上！
　　他站得高，没留力气，一拳下来又重又准。庄鸣岐直接被他这拳放倒在沙发上，左脸迅速地红肿起来。庄鸣岐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脸，疼辣得厉害，但他自始至终都没反抗。他甚至有种“这样也好的”想法，躺在沙发上等着关若鹜来揍自己一顿。
　　但关若鹜没打出第二拳。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庄鸣岐，语气是怒到了极致的冰冷：“好一个‘那个学校的专业比较好’，好一个怕影响我，我们从初中讲到高中的事，就被你临走前一个电话告知就可以反悔了，是吗？我他妈刚刚都还在看分数线，合着我就是在犯贱，是吗？！”
　　“不是！”庄鸣岐哪里听得对方自贬的话，“关关，这是我的错，对不起……”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我现在真觉得这句话是真理！”关若鹜冷声道，“你可真能耐啊，申请学校这么大的事，还能给我瞒得这么死，还好意思说是为我好，啊？你早点说会死？我是会把你绑在国内吗？！……你前两天还和我一起去学校估分，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庄鸣岐没有别的话可说。自他做了这个决定以来，一切都乱套了，他分不清怎么做最好，更不敢和关若鹜说自己的决定，一拖再拖，所以才拖到了今天这个不得不说的时刻。但他一个字都解释不出来，只能爬起来再次道歉：“对不起，我……”
　　“我不想听这句话！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对不起我的地方在哪里！”关若鹜打断他，“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和我说理由？”
　　庄鸣岐沉默了。
　　“好啊，你可他妈真厉害！”关若鹜的眉头紧紧皱着，眼睛里像是冒了火，“滚吧，滚远点！讲了几年的约定，说撕裂就撕裂，眼睛都不带眨的，一个电话就完事，你就这么对待十几年的兄弟！你还是趁早滚，省得哪天你忽然想捅我一刀都不带犹豫，我死了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背叛我！”
　　“关关！”庄鸣岐听他越说越夸张，一下站起来抓住他的手，“我不会……”
　　“别碰我！”关若鹜一下甩脱对方的手，后退一步，瞪着自己的发小，“我嫌恶心！”
　　庄鸣岐僵在原地。
　　他离开这里，就是因为不想听到关若鹜对自己说这些话。但如今，阴差阳错，关若鹜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说出了这些话。
　　但这是罪有应得。
　　关若鹜是真的不想再碰到他，这一刻，十几年的玩伴在关若鹜眼里变得陌生、无情、冰冷。只要稍微回想这十几年之间的相处，关若鹜就觉得浑身发冷。他最后再看了一眼庄鸣岐，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了。
　　他其实很有把庄鸣岐狠狠揍一顿的冲动，但庄鸣岐这种态度，让他觉得火冒三丈的自己像是个跳梁小丑，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意两人之间十几年的友谊。所以，为了保持最后一点尊严，关若鹜憋着火就走。
　　庄鸣岐心里一慌，下意识喊道：“关关！”
　　关若鹜定了定脚步。
　　庄鸣岐喊了人，却不知道说什么，目光瞥到那个黑色的行李箱，神使鬼差就道：“你留在我家里的东西，我已经帮你收好了，就在你旁边那个黑色的箱子……”
　　砰！
　　关若鹜直接一脚踹飞了行李箱，箱子砸在两米开外的地上，原本还崭新的硬壳直接给他踹出了一个凹坑，甚至出现了裂纹。
　　有那么一瞬间，庄鸣岐以为他会把箱子踢到自己身上。
　　但关若鹜没这么做，他踹完之后，什么都没解释，直接走向门口，打开大门。
　　猛然拉开门，关若鹜才发现自己刚刚进来太急，连钥匙都插在门上忘了拔。他站在门口把钥匙拔下来，然后把庄鸣岐家的钥匙从铁圈上取出，狠狠往后一砸。
　　嗙！
　　钥匙砸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
　　对于关若鹜来说，东西不要了，钥匙不要了，这个兄弟也不打算要了。
　　他走出门，用力关上门，再也没分给庄鸣岐一个眼神。
　　砰！！！
　　庄鸣岐看着关上的大门，感觉自己胸口好像也有一道门关上了，闷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就那样呆呆地站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像是体力不支似的摔在沙发上，颓然地用双手捂住眼睛。
　　左脸很痛，但他现在注意不到了。
　　“关关……”
　　***
　　庄鸣岐在黑暗中猛然睁开眼。
　　忽然从梦境里脱出，让他恍惚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刚刚是在做梦。
　　梦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
　　那天的场景，在他刚出国的时候经常会想到、梦到，像个梦魇似的挥之不去。但后来随着时间流逝，渐渐不会再频频梦到了。只是每次回想起来，那天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昨天才经历过，画面鲜明、历历在目。
　　现在忽然又梦到那天，只怕是上天在提醒自己，要珍惜现在吧。
　　自己又怎么会不珍惜……
　　黑暗之中，庄鸣岐在被子里摸了摸，摸到了枕边人的后背。于是男人翻过身，胸膛贴到了对方的后背上，手臂伸到了对方的腰间，脑袋也挨着对方的脑袋。
　　他这动静不大，但手臂搭过去，还是把人弄醒了。关若鹜迷迷糊糊地醒来，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天还没亮，茫然又混沌地“嗯？”了一声。
　　要不是挨得近，庄鸣岐只怕还听不到青年这声疑问。他抱着人，低声回道：“没事，我刚刚做噩梦了。”
　　关若鹜听到了，但他这会儿脑子哪里转得动，只是慢吞吞随口回了句：“噩梦……都是假的，不怕……”
　　“但我这个……很真。”庄鸣岐没明说自己梦到了什么，只是道，“我梦到你走了。”
　　要是在平时，关老师可以跳起来吐槽他一百零八句。
　　但迷糊中的关老师只想睡觉，他在意识模糊当中动了动手，把手臂搭在男人的手臂上，还把手指插到男人的指缝间。自然而然地做完这个无声的安慰，关老师就道：“睡吧，天还没亮呢……”
　　他很努力地说话了，但因为还在混沌之中，所以其实声音有如蚊呐。
　　庄鸣岐听到了。
　　青年的动作于他来说确实是最大的慰藉，刚从梦中带出来的惶惶情绪，心中隐隐要翻起的波浪，好像一下就被那只手抚平了。他抱着人，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青年的手就滑下去。
　　梦里那种心脏被剖开的感觉有多痛，现在这种怀抱充盈、十指相扣的感觉就有多幸福。
　　十年前的自己真的太傻了。庄鸣岐不止一次地这么想：想着不能发生令自己后悔的事，结果就做了一件生平最后悔的事。
　　幸好，怀里的人，还愿意再给自己机会。
　　幸好。
　　庄鸣岐挨着人，不再动，低声哄道：“睡吧，我没事了，不说话了。”
　　关若鹜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不再有任何动静。
　　庄鸣岐在黑暗之中慢慢闭上眼，鼻尖处都是爱人的气息。
　　现在，什么噩梦都不用怕了。


第106章 番外四——恩师来了！他也来了
　　关若鹜有点紧张地坐在餐厅的包厢里，时不时看看表，或者直接站起来打开门往外看。
　　没办法，导师要来了。
　　不是徐老师，而是他的硕士生导师，业界大牛，现在还手握一个行内闻名的大课题。关若鹜在他门下读书的时候，大部分时候其实是学长学姐们传帮带，导师本人忙得整天不见人影。但后来关若鹜有幸进入他的实验组帮忙——关若鹜本人是自觉只有打杂水平的——和他接触多了，得到过不少指点，也对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导师心服口服。
　　而导师似乎也挺喜欢这个经常脑子灵光一现的亚裔，有时开讨论会还会特意让他分享自己的看法。甚至在做某些课题的时候，导师还会仔细询问关若鹜在祖国的所见所闻，然后将这些不太一样的群体表现考虑到整个课题计划中去。
　　而最近，这位令人敬佩的大神，带着自己的几位课题组成员来国内开会，刚好还是在关若鹜所在的城市。他给关若鹜发了邮件说了此事，关若鹜立马就激动地邀请他共进晚餐，小聚一下。导师也是位给面子的好老板，排完行程，还真给他空了一个晚上出来。
　　不过导师也问了，要是课题组其他的学生没地方去，能不能一起吃饭。关若鹜爽快答应，毕竟算起来现在这些学生要么是之前的同级、要么是学弟学妹，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青年还询问了导师想吃的东西，然后就跑去求助庄大总裁和白总监，最后订了现在这家火锅店。
　　这里的消费有一点点贵，但口碑很好，重点是环境卫生、食材干净。
　　关若鹜今天出门前，庄鸣岐甚至还塞了张卡给他。关若鹜挑眉，庄鸣岐就道：“以防万一而已，不用多想。”
　　也不知道防个什么万一，不过总裁大人塞得不容拒绝，关老师只好先收着，回头再还他。
　　庄鸣岐还有词儿呢：“有事打我电话，晚上结束了我去接你？”
　　关若鹜不好预估今晚的情况，只能道：“再看吧。”
　　庄鸣岐也不多说了，点点头。
　　晚上约的吃饭时间是六点半，关若鹜怕下班堵车，六点一刻就到了。到了也坐不住，先看菜单，对大概要点的东西心里有个数；然后看看手机，确认导师是否迷路了、是否给自己留了言；最后再顺道开手机的自拍功能，确认一下自己的形象没问题。
　　还有三分钟到六点半的时候，关若鹜收到信息，导师说下地铁了，还有五分钟到餐厅门口。
　　关若鹜赶紧跑出去接。
　　这会儿饭点，餐厅外面的凳子上已经坐了一拨排队等位的人，路上也是熙熙攘攘。关若鹜站在餐厅门口的台阶上张望了一会儿，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一群外国面孔。
　　看起来一共有四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年轻小孩儿，一边端着手机不时看一眼一边张望，似乎在负责认路；已经快六十岁的导师走在后面一些，神态比较悠闲，反正就是跟着前面走的放松状态。导师还在和身边另一个人说话，一开始那个人被前面的年轻大高个挡了大半，关若鹜没看清。等他朝这群人挥挥手，导师和旁边那个人也朝他挥挥手……关若鹜顿时呆了。
　　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确认自己没认错，然后就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等关若鹜想个明白，一行四人已经走到了餐厅门前。关若鹜快速地换回了高兴的笑脸，上前和导师握手拥抱：“嘿，布鲁斯先生！”
　　“噢，伊莱！看看你！”面色红润的布鲁斯大力抱了抱关若鹜，高兴之情溢于言表，“你看起来真棒，这些年过得还不错，嗯？”
　　“悠闲度日。”关若鹜笑了笑，“我们进去再说吧？我定了一个包厢，我们可以比较安静地好好叙旧。”
　　“哦当然，一切由你决定，年轻人。”布鲁斯笑道，“这个国家可真热闹，我从下飞机开始就一直看到人人人人人。对了，这些坐在餐厅外的人是……？”
　　“他们在排队等位子，布鲁斯，热门的好东西总是有很多人在追捧，不是吗？”关若鹜回了一句，然后和另外的人握了握手。在同两名学弟握手并简单自我介绍后，关若鹜本来已经想转过身了，但一只大手已经伸到了他面前。
　　“不打个招呼吗，伊莱？”大手的主人望着关若鹜。他的眼睛是蓝色的，眼窝深邃，看起来有点无辜，还有点忧郁。当他微笑着盯着一个人看，对方就会误以为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他的嗓音也很好听，还是低吟的大提琴，尤其适合念诗，任何一句普通的话语被他说出来都会变得浪漫。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让周围路人姑娘们频频偷看的人，完全收不到关若鹜一个好脸。
　　青年伸出手，随便和对方握了一下，打招呼也十分敷衍：“你好，莱特先生。”
　　“听听你的称呼，你的语气，你可真让我伤心。”莱特眨眨眼，“你以前都叫我‘卡尔’的，有时候还叫我‘亲爱的’……”
　　“那都是过去。”关若鹜淡淡打断道，“如果你想活在过去，随你便。”
　　说完，青年就转过身，带着大神导师布鲁斯往餐厅里走。
　　布鲁斯也不知注意没注意两个学生的互动，只是跟着关若鹜往里走，还兴致勃勃地问来问去：“哦，伊莱，那些大碗里装着的都是什么？”
　　“吃火锅用的酱料，可以自己调配的。”
　　“为什么有些桌上是一个大锅，有些桌上却是每个人前有一个小锅？”
　　“这是根据客户们的喜好可以自行选择的……”
　　***
　　进了包厢，关若鹜招呼大家坐下。虽然这几个外国人是不太在意坐哪的，但关若鹜还是按照本国的习惯，把布鲁斯带到了面对门口的位置，一边拉椅子一边和他介绍了一下这个风俗。
　　“真有意思。”布鲁斯听得津津有味，“那其他位置有这种讲究吗？”
　　“其实是有的，不过到了现代社会，我们也不太在意这些啦。”关若鹜回道，“其他人就随便坐吧。”
　　说是随便坐，但大家都知道他要和布鲁斯聊天，所以留出了其中一边给他。另一边本来很可能是卡尔·莱特的位置，但这家伙溜达溜达就去了关若鹜的另一边。两个小朋友没多想，就挨到自己导师旁边坐了。
　　关若鹜真是憋得慌。
　　他定了定神，打定主意不理会自己右手边的男人，开始和布鲁斯一起看菜单。
　　首先确认的是用大锅还是小锅。
　　关若鹜解释道：“因为你想体验这种传统美食，传统来说，是用大锅的。还可以一个锅隔成两边分开用，我们叫‘鸳鸯锅’。不过要是考虑到大家口味不一样，以及你们的习惯的话，小锅也不错。看你们，要是你们不想所有人的食物都在一个锅里，就用小锅。”
　　卡尔在后面自发投票：“我愿意和你（们）在同一个锅里吃饭，我不介意。”
　　布鲁斯问：“你觉得呢？”
　　关若鹜：“我觉得还是小锅吧，那就五个小锅。”
　　然后是选汤底。
　　“我给你们翻译一样这些锅可以选的汤底，”关若鹜道，“一个是西红柿的汤底，一个是菌菇的汤底，还有鸡汤，酸辣汤……”
　　布鲁斯和两个学生选完了，关若鹜终于“施舍”了卡尔一眼：“你呢？”
　　卡尔张口就来：“和你一样。”
　　关若鹜：“……好的，麻辣汤底。”
　　点菜的时候关若鹜就不怎么问了，反正五个大男人，多点一些外国人能接受的。再稍微加上一点“体验项目”，基本就足够了。倒是卡尔，在旁边指着菜单上的图片问东问西，像个好奇宝宝。他态度诚恳，关若鹜又不好不理他，只得给他一一解释。
　　解释完了，卡尔就开始感叹“这个我们去吃过”“这个你以前没点过”“啊我记得，你骗我吃过的”……等等类似话语，语言间的熟悉和亲昵十分明显。
　　至于关若鹜，他只想穿越回去，在布鲁斯之前问“能不能多带几个人”的时候，坚决说“不”。
　　自己怎么就忘了，卡尔·莱特还在学校年心理学博士，而且就在布鲁斯门下！
　　千金难买早想起。
　　其实卡尔骚扰关若鹜的举动不算过分，语气上没有进攻性，放在旁人看来或许就是好朋友的程度。但关若鹜实在没有现在还当好朋友的想法，所以只能以极尽简单的回答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好不容易终于确定好菜品，本来可以把服务员叫进来点菜的，关若鹜为了透口气，拿着菜单就起身出了包厢。卡尔看着他出去了，笑了笑，跟着起身道：“我去趟厕所。”
　　布鲁斯道：“小心因为性骚扰而被报警抓起来啊。”
　　“没事的，伊莱是个善良的人。”
　　卡尔说着，就出了门。
　　两个学生一直沉默地等到关上门，然后就迫不及待地看向布鲁斯：“教授，他们……？”
　　“孩子们，有时候，道歉和后悔是最没用的东西。”布鲁斯没有详细回答，只是摇头笑了笑。
　　“看，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你们面前。”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


第107章 番外五——EX什么的就不要做朋友了！
　　“伊莱，嘿，伊莱！”
　　卡尔出了包厢，立刻叫住了走在前面的青年。
　　关若鹜当然听得出这是谁的声音，如果可以，他真想当作没听到径直走开。要是还在A国，关老师指不定就这么做了。但现在他好歹算是“东道主”，为了让身后那个外国人不要可怜地在火锅店里抓瞎，他定了定神，这才回头看向后面追来的人。
　　“怎么？”
　　他只是扭头看着人，语气淡淡的，拒绝的态度十分明显：“是出来上厕所吗？厕所就沿着这条走廊出去……”
　　“虽然我是用这个借口出来的，但我是为了来找你说几句话。”卡尔笑着走近，“希望你不要介意这个借口啊。”
　　关若鹜这会儿真觉得和这个人没什么好谈的，但是对方已经站到跟前了，一副不谈谈就不罢休的模样。而且今天从一见面开始，卡尔就一直展现出一种关若鹜很不喜欢的态度，刚好也可以顺便说一说，省得之后再继续烦。
　　“行吧，你说吧。”关若鹜单手插着口袋，晃了晃手上的菜单，“但我还要去点菜，所以劳烦你注意一下时间。”
　　“没事，就几句话。”卡尔笑了笑，“就是想问你——我们能和解吗？”
　　站在火锅店的包厢走廊里，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香料味道，远远传来大厅里客人们嘈杂的声音，偶尔有工作人员从旁边经过……卡尔就这样用英语问出了一个如此意味深长的问题。
　　“和解？”关若鹜垂眼笑了笑，“我们之间又没什么矛盾，为什么要和解？”
　　“这样的话可真令人伤心。”卡尔回道，“看看你，对我这么无情，难道你就不打算缓和这种态度吗？”
　　“我觉得我的态度没什么不正常的，如果你只是为了说这些，那我听完了。”关若鹜淡淡回道，“我还要去点菜，如果你要去厕所，就顺着地标去吧。”
　　“伊莱，你对陌生人的态度都比对我的态度要温暖。”
　　“那又如何？”
　　“难道我们不能做回朋友吗？”卡尔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睛看着青年，“就像以前我们还是朋友时那样。”
　　他的神情带着的无奈，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叫人看了忍不住心软。然而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大约是如今最不会吃这一套的人。
　　“不行。”关若鹜回道，“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行？”
　　“不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我们分手了吗？”
　　关若鹜冷淡地看了男人一眼。
　　是的，这个看起来很迷人的蓝眼睛外国人，就是关若鹜的前男友。那个传说中的，“劈腿双性恋渣男”。
　　他长相英俊帅气，隐隐带着一种令人着迷的忧郁气质。同时他待人温柔贴心，举止优雅，确实很容易招惹他人前赴后继。而当他关注到谁，想要和谁在一起时，浑身的魅力就像是编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一般人很难逃脱。当年还在学校的关若鹜，就是其中一个。
　　卡尔这个人，对陌生人就挺好了，对心上人更是无微不至。尤其他还修的心理学专业，如虎添翼。关若鹜和他在一起，一度觉得这个人没有哪处不是完美的，着实过了一段幸福开心的日子。
　　青年甚至还因为卡尔而和家里出柜了，可见当年青年对这段感情的认真程度。
　　他们在一起一年多，这个时长让很多关注卡尔的人大跌眼镜。在他们看来，关若鹜在各方面的条件虽然也不错，但比起卡尔的某些前任来说还是没那么出挑的。他们先前以为卡尔是想要换个口味，比如吃多了热辣的、名贵的，就换个清粥小菜什么的。没想到关若鹜居然能在任超过一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能说明卡尔对他特别喜欢了。
　　不过交往这种事，其实只有当事人双方自己最清楚怎么回事。卡尔喜欢和关若鹜在一起的感觉，因为这个亚裔男孩总是很自然，不会在约会之前总是气势汹汹要“上战场”的状态，也不会在没必要的时候管东管西。青年因为卡尔的某些行为生气，会发一顿回想起来就觉得很可爱的脾气，然后冷静下来严肃沟通；青年在交往和床笫之事上有点生涩，但会努力学习，让卡尔很有成就感。
　　卡尔的朋友们偶尔会说觉得关若鹜有点配不上卡尔，只有卡尔自己知道，这个看似“其貌不扬”的青年是多么深谙“惩罚与奖励”的平衡点，多么懂得“驯化”的重点。青年像是个天生的猎手，一面动作生疏地举起枪，一面准确地瞄准了猎物。
　　外界只以为卡尔是一时兴起，但卡尔却在交往中对青年越来越着迷。
　　直到关若鹜和他说分手的时刻，卡尔还是确信，自己是爱着对方的。
　　但这种爱似乎不具有唯一性，或者说，卡尔一直所处的环境和状态，让他对“伴侣独占”这种观点的理解不够深刻。总而言之，卡尔在一个酒吧喝道半醉的时候，和一个女孩发生了关系。
　　女孩对他其实就是“睡到赚到”的心态，没要求交往，但把这件事当作功勋发在了社交圈子里。
　　关若鹜不可避免地知道了。
　　这是件非常严肃的事，关若鹜发了脾气，也和卡尔谈了话。然后青年才诧异地发现，卡尔虽然承认了错误，保证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但他并没真正认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这次的事，准确来说，也不是他主动去招惹的。但关键在于，他一时间也没拒绝。在卡尔的交际圈当中，偶尔发生这种意外并不算什么，甚至连情人之间分分合合都很正常。卡尔甚至有些前任，在卡尔和别人交往后，分手了；但卡尔和交往的人分手了，前任又愿意回来和卡尔在一起。
　　这个男人，因为自己的魅力，在情感道路上没什么阻碍，向来我行我素。这次发生的意外，其实他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关若鹜认为这样不行，所以他答应不再这么做，而已。
　　只是为了满足情人的要求，而不是真的觉得不对。
　　关若鹜当时是气愤到极致了，忽然就从情人角色里跳出来，才冷静地看到了这一点。然后青年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不能接受这样的对象。
　　卡尔和自己，在三观上有着根本的区别。
　　而现在对方只是因为情侣关系，愿意迁就自己，但本质上来讲两人的看法还是背道而驰的。如果连“对伴侣忠贞”的界线都不统一，那真是没什么在一起的必要了。
　　关若鹜忽然就清醒了。
　　他当然是爱卡尔的，但不能允许自己因为这种爱，就盲目地降低底线。分手纵然痛苦，可总比容忍之后，不断遇到这种事而痛苦要好。长痛不如短痛，关若鹜果断地提了分手。
　　卡尔尝试挽留他，但没成功，最后只能说：“那好吧，你冷静冷静，我等你。”
　　“不要等我。”关若鹜这么回答之后，就算是分手成功了。
　　然后，为了尽快斩断这段情感带来的痛苦，关若鹜关闭了和卡尔沟通的所有通道，甚至能在学校里做到对他视而不见。即便有些人会在他面前议论他和卡尔交往的事，或者直接问到相关的情况，关若鹜也能淡定地用一句“已经分手，不清楚”，回答所有问题。
　　不过，卡尔倒是经常还会说些关若鹜的好话，只是关系一直没缓和罢了。
　　关若鹜不想知道卡尔在分手之后对自己的想法，这对青年来说除了徒增烦恼，没有更多的好处。他自己也不会和别人说卡尔的坏话，只觉得这么做没意思。只有关妈妈在和他恳谈之后，大概知道了一些年轻人分手的原因。
　　当时关妈妈就炸了，要不是关若鹜拦着，关妈妈肯定要和爸爸、哥哥告状。关若鹜毫不怀疑，亲哥会找人给卡尔套麻袋。
　　可他越拦着，关妈妈就越觉得小儿子这是余情未了，所以一直立志于抹黑卡尔，并且提醒儿子千万不要原谅那个渣男，更不要和他做回朋友。什么分手之后还能做朋友，对于这种渣男来说都是绝不适用的！
　　关若鹜觉得好笑，但这确实也算是自己的想法。所以分手至今，他没和卡尔再说过一句话，甚至没好好见过面。
　　直到今天，卡尔出现在布鲁斯的实验组里。
　　直到今天，这个男人居然还希冀能做朋友。
　　“我没有和前任没有做朋友的想法。”
　　关老师淡淡道：“你说得对，就因为我们分手了。”
　　“……好吧，我知道那时是我不对，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卡尔轻叹一声，“如果你还在生气的话，伊莱，我愿意……”
　　“不，我不生气，也不高兴。”关若鹜打断他，“另外，你既然明白我们已经分手了，就请你说话的时候稍微有点距离，不要再用那种令人误解的句式。”
　　“可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觉得被冒犯的话，那就是冒犯，卡尔。”
　　“你终于叫我卡尔了，伊莱。”蓝眼睛的男人缓缓眨了眨眼，“我不是要冒犯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原谅我。我以前确实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分手之后，我已经仔细反省过了。但你一直不愿意见我，不愿意听我解释，甚至还跑回了故乡……”
　　“等等，你不要把两件事当作因果连接起来。”关若鹜说道，“另外，你怎么想，你是否反省过，我也不关心。”
　　“伊莱……”卡尔轻叹道，“好吧，不做朋友，那你能不能听听你离开后我是怎么想的？我有些话一直想对你说……今天吃完饭，方便找地方喝一杯吗？你定地方，我保证什么都不做……”
　　“稍等，有电话。”关若鹜一直插在口袋的手忽然掏出手机，转过身去接电话。
　　实际上，是打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低沉的男声：“关关？怎么了，不是在吃饭吗？”
　　“你也过来。”关若鹜看了看自己的脚尖，“来吃饭，我请你。”
　　庄鸣岐低笑两声：“你和导师吃饭，我过去合适吗？”
　　“合适。”关若鹜道，“因为我前男友也在。”
　　庄鸣岐愣了一下：“……嗯？”
　　关若鹜低低一笑：“他太烦了，我实在搞不定，过来帮我打跑坏蛋吧，骑士大人。”
　　“马上来。”庄鸣岐道，“在我到达之前，离那个恶棍远点，做得到吗，我的小王子？”
　　“那看你什么时候到了。”
　　挂了电话，关若鹜舒了一口气，这才转身重新看向站在旁边的卡尔。
　　他还没说话，卡尔就说道：“你打电话的语气听起来很高兴。”
　　“当然，因为是我的男朋友打电话过来啊。”关若鹜轻轻一笑，带着些意味深长的语气，“他想一起来吃饭，我得去问问布鲁斯的想法。”
　　卡尔眯了眯眼。
　　【作者有话说】：嘻嘻嘻，这就是关关的前任啦


第108章 番外六——针尖对麦芒，过去对未来
　　庄鸣岐到的时候，六个小锅和火锅烫菜刚刚上齐。
　　男人敲门进入，关若鹜一瞧见他，立刻起身走过去迎接：“你来啦。”
　　“嗯。”庄鸣岐手臂一伸，搂在青年的腰上，自然而然地亲了一下对方的唇。
　　关若鹜愣了一下，但还是乖乖承接了这个吻。
　　男人低笑一声，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一看就知道是谁，一进门就拼命打量我啊。”
　　说完，男人也不需要关老师回话，自然地跟着他走向了餐桌。关若鹜之前已经和布鲁斯说过“男朋友一个人还没吃饭，孤零零地打电话过来求安慰”，并且问能不能让男朋友一起过来，布鲁斯很爽快就答应了。所以这会儿庄鸣岐跟着关若鹜走过来，布利斯很自然地就问：“伊莱，这就是你的男朋友吗？”
　　“是的，布鲁斯。”关若鹜笑着让出庄鸣岐，“但我可不知道他的英文名，还是让他自我介绍吧。”
　　“你好。”庄鸣岐的英文当然没问题，他朝布鲁斯伸出手，“我的中文名字是庄鸣岐，你可以叫我查尔斯，我是伊莱的男朋友。”
　　“哦，嗨，查尔斯。”布利斯和庄鸣岐握了手，“听起来，你也在A国待过？”
　　“家人在A国做生意，我也过去了几年，读书和工作。”庄鸣岐笑了笑，“后来伊莱回国了，我就一起回来了。”
　　布鲁斯感叹：“哇哦，你们可真酷。”
　　庄鸣岐的话听起来像是爱人间的一方追随者另一方，不过庄大总裁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为了关若鹜回来的，所以也没说错。
　　庄鸣岐又顺道和其他人握了手。
　　最后一个，依旧是卡尔。
　　“你好。”
　　“嗨，查尔斯，我是卡尔·莱特。”卡尔笑了笑，蓝色的眼睛看着对面的男人，别有意味道，“听起来你和伊莱是在A国认识的？我好像没听伊莱提起过你，所以是毕业后才认识的吗？”
　　“哦，不，伊莱……我的习惯是叫他的昵称‘关关’，我是说，关关在去A国前我们就认识。”比“先来后到”这种事，庄总可不会输，“我们第一次遇到对方的时候，才三岁。”
　　卡尔松开庄鸣岐的手。虽然他俩没有玩“比手劲”这种幼稚游戏，但双方确实都下意识地用上了一点力道，隐隐有种相互较劲的感觉。
　　“三岁就认识？”卡尔笑道，“那你们现在才在一起，中间可是浪费了不少年啊。”
　　这话绵里藏针，只要知道这两人是前任和现任的关系，都能明白卡尔这话是在挑衅。
　　“这是我的错，也是我最大的遗憾。”庄鸣岐不会被这种话轻易激怒，他大大方方地承认错误，“要是我早就能认清自己，坦诚自己的情感，或许我们早就能在一起，甚至到了十周年纪念什么的。”
　　言下之意，要是我早些行动，也就没你什么事了。
　　“哇哦，那真是很遗憾了。”卡尔笑了笑，“不过我也理解，毕竟‘初恋’这件事，对于每个男人来说都是不一样的，是不是？”
　　卡尔很清楚，自己是关若鹜的“初恋”。毕竟关若鹜当年很诚实，和他说过自己是第一次和人交往，这事可让卡尔得意了很久。而现在提到这一点，当然也是为了刺激庄鸣岐。
　　不过庄鸣岐是有备而来。
　　虽然不知道当年的关若鹜和卡尔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之前偷听的电话里，庄鸣岐也猜到了应该是卡尔先犯错出轨，两人才分手的。对于这种理由分手的前任，庄鸣岐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
　　而且庄鸣岐很了解关若鹜，绝不是什么喜欢旧情未了、藕断丝连的人。他叫自己过来，应该确实是被这个前任缠得烦了，才会想着用这种方法一了百了。
　　当然，也有可能有部分原因是青年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想让自己吃醋，才搞了这么一出。
　　无论怎么样，庄鸣岐都不会在这里失了面子。自己丢脸事小，影响关若鹜甩脱前男友事大，而且这个卡尔看起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庄鸣岐可不会轻易就上套。
　　“没关系，过去就是过去了。正是因为有着那些过去，我们才会成为现在的我们。”庄鸣岐轻笑着回答卡尔的问题，“把握现在，展望未来，才能一直走下去，你说是吗？”
　　翻译一下，就是“你是过去式，现在和以后都没你什么事”的意思。
　　关若鹜没想到这两人一碰面就开始针锋相对，正要开口打断的时候，布鲁斯忽然道：“噢，‘正是因为有着那些过去，我们才会成为现在的我们’……查尔斯，你这是个哲学话题啊。”
　　“是吗？我都没注意，只是说了我想说的话。”庄鸣岐扭头和布鲁斯开玩笑，“看来我还有成为哲学家的潜质。”
　　因为布鲁斯的打岔，庄鸣岐和卡尔之间的互动终于暂告一段落，两人纷纷入座。原本卡尔是坐关若鹜旁边的，但因为庄鸣岐来了，总不能把这个正牌男友抛远，所以就变成了关若鹜右手边是庄鸣岐，庄鸣岐右手边才是卡尔。对面两个年轻学生一看这个座位安排，顿时觉得这餐饭有好戏看了。
　　事实上……也果然如此。
　　吃饭的时候，关若鹜常常在和布鲁斯聊天，有时卡尔也要插话。他们要是说的日常之事，庄鸣岐就偶尔说些自己的独到见解；要是说到心理学专业的话题，庄鸣岐不太说得上话的时候，就给关若鹜的小锅烫菜，烫完还给他沾了酱，夹到碗里。关老师根本问都不问一声，自然地就通通吃了。
　　卡尔忍不住问：“你们国家的情侣相处，居然要管到这种地步吗？”
　　“不。”庄鸣岐抽空回了他一句，“关关聊天忘了烫东西，我就帮他一下而已，而且关关最爱吃毛肚了。”
　　“我从没见过他吃这个东西。”卡尔挑眉，“‘毛肚’是什么？”
　　“牛的胃。”
　　卡尔顿时傻掉了。
　　他从没吃过动物内脏，也从没想过关若鹜会喜欢吃这个。他看着关若鹜真的吃得挺高兴的时候，有种魔幻的感觉。
　　然而有时候人就是贱，越不想听的事，越要问。
　　“那是什么？”
　　“黄喉，牛的血管。”
　　“这个呢？”
　　“鸭肠。”
　　“这又是什么？”
　　“粉肠，就是猪的肠子。”
　　……
　　一顿饭下来，经过庄鸣岐“详尽的解说”，卡尔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布鲁斯等人虽然也在听，但他们不吃，只是对这些食物表示了惊叹。卡尔就不一样了，曾经朝夕相处的前男友居然爱吃这些东西，卡尔觉得自己需要重新认识这个表面看起来温温和和的青年。
　　不过，在最终告别的时候，卡尔还是遮住了这种惊讶，展示了自己绅士的一面。
　　他和关若鹜握了握手，看了一眼庄鸣岐，然后道：“我对以前的事很抱歉，伊莱……祝你幸福。”
　　关若鹜原本以为他还要废话，没想到最后冒出这么一句，于是回道：“你也是。”
　　然而青年的放心还是太早了，因为卡尔下一句话是：“如果去还要去A国，如果你有需要，随时打电话给我。”
　　庄鸣岐眯了眯眼，关若鹜倒是放开了卡尔的手：“我想不会有那一天。”
　　卡尔笑了笑，没说什么，又和庄鸣岐握手，意味深长道：“你很幸运。”
　　庄鸣岐受之无愧：“我也这么觉得。”
　　卡尔看他这副“我是男朋友你奈我何”的模样就不爽，忍不住又刺了一句：“他在那些事上会害羞，你可不要太暴力了。”
　　关若鹜眼睛一眯：“请注意你的言行！”
　　“这件事，现在就不劳你费心了。”庄鸣岐冷笑一声，“我想，关注别人男朋友，似乎是件不太礼貌的事，对吗绅士？”
　　卡尔也在说完后觉得自己太冒犯关若鹜了，于是说了声“抱歉”，不再多说了。
　　庄鸣岐和关若鹜将他们送到地铁站，然后两人一起坐庄鸣岐的大奔回了家。
　　一进门，青年就被男人摁在门背亲吻。
　　关若鹜想着“果然是这样”，顺从地接受了男人的这个略为凶猛的吻。直到吻到两人都快窒息的地步，才气喘吁吁地分开，黑暗的室内只剩两人的喘息声。
　　青年抬起手，摸索到了男人的脸侧，轻轻抚了抚：“生气了？”
　　“嗯，生气了，但是生我自己的气。”男人的手按在青年的手背，低声道，“他有一点说得对，我们浪费了很多年。要是我当初……就没他什么事了。”
　　最后一句，男人说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关若鹜轻笑道：“我还以为你在担心我对他念念不忘。”
　　“我知道你不会。如果是那样，你就不会叫我过去。”男人的额头靠过来，贴着青年的，“谢谢你叫我去，关关。”
　　“这也要谢？”即便在黑暗里，也能听出关若鹜的声音带着笑，“保护我是你的职责啊。”
　　“你说得对，我要是不来，这家伙指不定还会对你做什么。我看得出来，他不是个好人。”男人轻轻啄吻青年的额头、鼻梁、嘴角，“他说那些话，就是要让我嫉妒。”
　　“那你嫉妒了吗？”
　　“嫉妒，很嫉妒，非常嫉妒。”男人每说半句，就啄吻一下青年，“关关，说你爱我。”
　　“哇哦，嫉妒的嘴脸真可怕啊……”青年轻笑着，然后就被男人咬了一口，“……好吧，我爱你。”
　　“再说一次。”
　　“我爱你。”
　　“我更爱你。”庄鸣岐的唇几乎贴着青年的唇，声音沙哑又低沉，“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关若鹜好笑道：“这你都要比较级吗？这又不是……唔……”
　　青年不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室内只留下了急促的喘息。
　　【作者有话说】：庄总：毛肚都不敢吃的前任，太菜了吧


第109章 番外七——被发现了！
　　关妈妈拿着手机，犹豫是给好闺蜜打个电话道歉，还是直接奔赴她家抱大腿求原谅。
　　原因无他，就是半小时前……出了一件大事。
　　彼时她正和自己的宝贝儿子视频电话，儿子打电话到一半说要吃苹果，把手机架在架子上就走了。关妈妈也没在意，吃个苹果嘛，多大的事儿？于是她就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看自己桌上的保养品，一边等儿子去拿苹果。
　　然后，关若鹜就拿着苹果和刀回到了镜头前，准备一边削苹果一边继续和亲妈聊天。
　　关妈妈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没等她再次开口，就听到画面外传来另一道磁性好听的声音。
　　“关关，上次不是说帮我的领带系个新花样？”
　　关妈妈：……系领带！四舍五入就是儿子藏了野男人啊！
　　这位亲娘在诧异之余，心中并没太多负面想法，甚至还有点为儿子高兴。毕竟关若鹜是一个人回国内，有个人作伴也挺好的。反正他已经出柜多年，家里人早就不在意对象的性别，只觉得他幸福就好。而且关若鹜有了新伴侣，恰恰解决了关妈妈心里的一个隐忧——儿子和卡尔那个渣男小白脸肯定不会复合了！普天同庆！
　　这时候的关妈妈沉浸在惊讶和欣喜之中，还没意识到，那个画外传来的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她甚至想着：野男人声音还挺好听，让关关叫过来看看。
　　事与愿违的是，关若鹜显然和她的想法不一致，往镜头外瞥了一眼，故作淡定道：“我在削苹果，下次吧。”
　　关妈妈：不不，就这次吧！就算不系领带也可以入镜啊！
　　亲儿子没感应到娘亲的想法，完全没有把对象给亲娘介绍一下的意思，但那个画外音似乎感应到了这位“婆婆”的期盼，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哦，那我能吃一半吗？”
　　“能……等等，你别过来！”镜头前的关若鹜侧脸看着某个方向，瞪圆了眼睛，仿佛要以眼神把越走越近的人推开，“小心……！”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庄鸣岐根本没发现关若鹜在视频通话，他以为青年的惊恐表情是怕刀碰到自己，于是边系着领带边泰然自若地走了过去，避开刀，凑近在青年唇上碰了一下。
　　这一下，男人完全入镜了，正如关妈妈所愿。
　　但关妈妈现在发不出声音。
　　她的眼睛瞪得比小儿子的还大，震惊地拼命打量那个“野男人”，愈发确定了一件事。
　　——夭寿哦！这不是庄家的那个崽吗？！
　　——自己儿子居然把他给拐了？！
　　她吃惊到失了声，于是庄鸣岐依旧没发现有一台手机正开着视频。男人有点疑惑地看着被亲了一下就呆若木鸡的爱人，又亲了一下：“关关，怎么？”
　　“……”关若鹜无言以对，默默用拿刀的手指了指手机的方向。
　　庄鸣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下就对上了镜头前同样惊呆了的关妈妈的视线。
　　庄鸣岐：……
　　好吧，“野男人”也有点慌了。
　　接下来，关若鹜以“庄鸣岐还要赶着去上班”为由，只让总裁大人和亲妈稍微打了个招呼，就把人赶了出去。
　　然后，关老师独自一人承受了亲娘的近半小时的严厉训话。
　　关妈妈不知道庄鸣岐交过女朋友，但她至少没听说庄鸣岐出柜。现在自己儿子和他在一起，关妈妈总觉得是自己儿子拖人下水的，加上庄鸣岐是庄家的独苗苗……出于对庄家的某种心虚感，关妈妈把儿子“痛批”了一顿。
　　“我叫你们好好相处，互帮互助，不是要你们互帮互助到这个地步，你知不知道？”
　　“嗯，知道的。咔嚓咔嚓……”
　　“庄鸣岐是他们家的独苗苗，虽然他们平时看着挺开放，但我也不好说他们家接不接受你。你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他，你知道这事多麻烦吗？！”
　　“嗯嗯，不怕的。咔嚓咔嚓……”
　　“你这样搞，万一你们以后分手了，我们和庄家再见面岂不是很尴尬？你叫我怎么面对我的好姐妹，啊？”
　　“咔嚓咔嚓……”
　　“关若鹜！我在说话呢！你还吃苹果！”
　　“削都削了，不吃就浪费了。”关若鹜咽下苹果，甚至还气定神闲地笑了笑。刚刚庄鸣岐就发现自己亲妈搞错了一些事，想要替自己说清楚。但仔细想想，这个男人身上的压力估计也不小，关老师就决定不要让这件事复杂化，索性自己认下来得了。反正自己出柜在前，家里好沟通。别看亲娘骂得凶，实际上是刀子嘴豆腐心，到时候有亲妈帮忙疏通，估计庄家那边也好过关。
　　于是关老师直接镇压了庄鸣岐说实话的想法，把他推出门了。
　　“妈，感情这事儿，我也没办法呀。”关老师给自己亲妈做工作，“你看啊，之前我和卡尔在一起，不也是这么个理吗？我又不是没听说过他花心的名声，但我当时就是喜欢他嘛。”
　　关妈妈一听到卡尔就哪哪都气不顺：“那你就能保证，庄鸣岐就是合适的？你们是发小，他可别是误会了你们之间的情感种类。到时候他再反悔，可有你难受的。”
　　关若鹜失笑：“妈，他都是成年人了，至于这些事都搞不清楚吗？你就别瞎操心了，我们自己过我们的，没事的。”
　　“唉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事儿哪是说不操心就不操心的……”
　　结果絮絮叨叨快半小时，直到挂了电话，关妈妈也没理出什么思绪，说出什么重点来。反而是被儿子那套“感情如饮水，冷暖自知”给糊弄了过去，感觉自己确实不能再给儿子拖后腿了。
　　庄鸣岐这个孩子，算是关妈妈看着长大的，关妈妈自然知道这孩子的好。但就是自己儿子的眼光太好了，反而让关妈妈担心他们之间的情感发展不顺。不说别的，就说卡尔，看着人模狗样的，居然不把出轨当回事，叫关关伤心那么久，要是再来一个可怎么得了？
　　所以说，关妈妈其实是被卡尔这一段搞得杯弓蛇影了。
　　不过仔细想了几分钟，关妈妈还是决定，得成为儿子的坚强后盾。儿子和庄鸣岐这个状态，一看就是没和庄家报备的。索性自己打打前哨，探探口风，顺便给他们吹点风，省得到时候两个孩子报备的时候太艰难。而且这是自己儿子造的孽，当妈的还能怎么样，只能帮着分担点了。省得到时候孩子被打出去，还是自己这个当妈的伤心……
　　关妈妈的思绪发散了一阵，正要做好心理准备打电话的时候，手机忽然先响了。
　　拿起来一看，还就是庄鸣岐的妈妈打来的。
　　关妈妈：……！！！
　　这一刻，关妈妈忽然有种忍辱负重的感觉。她觉得，一定是庄家的人也知道了两个孩子的事，打电话来质问了。
　　好吧，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豁出去了！
　　关妈妈犹如壮士断腕一般接了电话，做好心理准备迎接狂风骤雨：“……喂？”
　　“哎，老姐姐啊！”电话对面传来庄妈妈的声音，没有想象中的暴怒，反而带着一股子心虚，“我真的，就替我家那个兔崽子给你赔不是啊！”
　　关妈妈：“……啊？”
　　这么魔幻的吗？
　　还有给“仇家”道歉的？
　　电话那边的庄妈妈没发现异样，继续“痛心疾首”道：“刚刚那个兔崽子打电话给我说了，他回国就是为了追关关，现在追到了才和家里说的。我对不住你啊，我实在不知道这个兔崽子是回去祸祸关关的，是我没拦住啊……”
　　关妈妈：“啊？？”
　　“他还说了，他喜欢关关很多年了。当年就是因为喜欢关关，才逃避来这边读书的，搞得关关很莫名其妙也很伤心。”庄妈妈把自家混账儿子犯下的错误一一陈列，“结果他这么多年还是没放弃，非要回去追人，追到了还捂了一阵才和我说的。我真不是要瞒你，我也才知道这个兔崽子造孽了啊……”
　　关妈妈：“啊？？？”
　　她哪里听不出来，庄妈妈这说是陈列罪状，实际上就是给自己儿子的痴情卖好，典型来说情的啊！
　　但……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啊！
　　关妈妈定了定神，决定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老妹，不急，我们来梳理一下孩子怎么说的啊……”
　　***
　　当天晚上，关若鹜和庄鸣岐双向顶包的操作被两位“太后”迅速揭穿。
　　不过骂了一顿后，两位母亲也知道这是儿子的对象为了自己儿子好，也是感情好的证明。她们干巴巴地数落了一通，然后表示，家里其他人她们会去吹风，吹好了再公开。还让两个兔崽子小心点，不要再在镜头前忽然就亲了。
　　关若鹜和庄鸣岐通通应了，这才挂了这个集体视频。
　　两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对视一眼，又都笑了起来。
　　“关关，谢谢你。”虽然一天之内被狠批了两顿，但只要回想其中的原因，庄鸣岐的心脏就觉得鼓鼓胀胀的，甚至有点酸涩。他贴近青年，碰了碰额头，又碰了碰唇：“谢谢……”
　　“过了啊，我又不是什么事都要你自己承担的。”青年轻笑一声，“而且要不是你非要来亲我，怎么会搞得这么措手不及……唔。”
　　男人温和地吻了一会儿，才缓缓退出，低声笑道：“嗯，是我的错。”
　　关若鹜的桃花眼眨了一下：“幸好结果不错。”
　　庄鸣岐亲了一下他的眼睛，慢慢把他压到沙发上：“那么，为了庆祝出柜成功……”
　　“喂，这算什么借口……”
　　“关关，我爱你。”
　　“……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番外全部发完啦！谢谢大家！请多多关注我的另外两篇文《温柔的利用金手指的方法》和《好好的男神怎么乱咬人》哦！我的群是550616232，欢迎大家来玩！
　　另外，提前给大家拜个早年哦！关关和庄总一起过年啦！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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